鉅亨看世界─反恐水晶球

【鉅亨網劉祥航】

這家公司你恐怕很少聽過，使用他們的產品的人也不多。但是，他們不但在 2011 年全球百大網路新創公司排名第 10，近期估值高達 25 億美元，同時，據《Businessweek》報導，他們也可能是美國中情局打擊恐怖攻擊的祕密武器。

這家公司的名稱是 Palantir ，是家產品導向的企業，和現在最紅的社群網站或 Web 2.0 網站完全不同，他們的客戶主要都在華盛頓， 70% 的業務來自政府，另外，則是私人金融機構。他們的定位很難歸類，有人稱之為情報分析平台，他們運用大量的數據資料，分析模式，提供客戶做為決策的依據。

■由反詐騙開始

要了解 Palantir ，就要先回溯到 1998 年成立的 PayPal。PayPal 剛開始時，吸引了許多用戶，但也引來許多藉此洗錢和網路詐欺的罪犯，讓公司窮於應付。PayPal 共同創建人Peter Thiel 表示，為了追踪這些壞人，公司付出大量成本，在 2000 年時，就已經幾乎快經營不下去了。

最初，PayPal 使用的反詐騙工具，並不能有效防堵罪犯，公司被迫用人力，分析監控一些在美國、俄羅斯轉帳的可疑帳號。但每次公司想出一個管控的新法，欺詐的罪犯就轉變策略，也因此防不勝防，光靠人力也難以負荷。

後來，PayPal 的電腦科學家終於發展出一套軟體系統，將每一筆交易都視為一個模式，而不只是資料庫的一次變動。他們設計出一些方法，能得到一些有關人們個人電腦的資訊，以及與他相關的電腦，追查個人使用的歷史。分析者可以藉此判斷一些可疑帳戶的網路，追查容易被電腦漏掉的行為模式，在這些人實現交易之前，就先凍結帳戶款項的流動。

前 PayPal 工程師，現任 Palantir 工程師主管的 Bob McGrew 說：「這麼做，省下數百萬美元損失。」

在 EBay ((US-EBAY)) 於 2002 年買下 PayPal 之後，Thiel 創建了避險基金 Clarium Capital Management，他和曾待在 PayPal 的 Joe Lonsdale 合作，希望把這套防欺詐的系統用在新的事業，建立一套人工智慧的軟體。而華盛頓，自然就成為他們所認為，最需要這種軟體的客戶。

Lonsdale 說：「我們看到政府丟下數百兆美元發展資訊系統，但成果一塌糊塗。矽谷在這方面，遠比政府的承包商先進，因為政府並沒有找到最棒的工程師。」

■資歷奇特的CEO

Thiel、Lonsdale 以及一些前同事，最後在 2004 年成立了這家 Palantir，他們最初想找個熟悉華盛頓的 CEO，以便和軍事產業打交道。後來這個想法被其他創辦人否決，而找到了一位住在歐洲的美國經理人 ，原本在 Clarium 工作的 Alex Karp 擔任暫時性的 CEO。

從 Karp 的背景，實在很難讓人相信他是位 CEO。在加入 Palantir 之前，他在德國念書，他的老師正是法蘭克福學派的大師 Jürgen Habermas ，在這個新馬克斯主義的重鎮，拿到了哲學博士學位。另外，他還在史丹佛法學院拿到學位。

不過，他還是由學術界轉往股市金融發展，在多位歐洲富豪的支持下，他創建了一家財務管理公司，名為 Caedmon Group。他有辦法在 1 分鐘之內，就將魔術方塊回復原狀，而且在 Palantir 備受尊敬，大家叫他 Karp 博士。

早期，Palantir 的獨特科技，很難得到大型創投公司的資助，Lonsdale 表示，有家公司聽到 Karp 的學術出身背景時，還在電話彼端哈哈大笑。不過，他們的能力，最終獲得美國中情局投資部門 In-Q-Tel 肯定，和 Thiel 一起成為公司最初的出資者。Karp 說，他們獲認可的原因在這門科技並不火紅，而政府原本就一直不愛當紅的科技。

前國家反恐中心 (NCTC) 的主席 Michael E. Leiter 表示，剛看到 Karp 時，他們還非常懷疑，因為這位 CEO 一點也不像他，不像其他為他工作的人。不過，他很快發現， Palantir 的軟體富競爭力，可以發揮實效。Palantir 不只連結現有的資料組，重要的是，他們能根據這些線索，做出有力的分析。Leiter 現在已經轉任 Palantir 的顧問。

■保護中土大陸

44 歲的 Karp 有著削瘦的身形，但結實有力，這是他嚴格遵守 1 天不攝取超過 1200 卡食物的結果。他有著捲曲的棕髮，留著科學怪人的髮型，每天都走路上班。他說：「我從來沒有學開車，因為我要忙著閱讀、做事情，以及與人交談。我可以騎自行車，但問題是，我馬上就胡亂想一些公事，接著就會撞樹。」

當紅的科技忙著弄社群、線上遊戲、網路團購，Karp 和他的工程師們，卻有著更為宏大的任務。Karp 表示，他們的主要動機，在於處理現在這個國家及其盟友最重要的問題，在矽谷來說，這非常獨特。這裡人們總希望盡可能和華盛頓無關，還有些出色的工程師，會以自己的反文化傾向為榮。

Palantir 這家公司的名字，就來自《魔戒》，在裡面 Palantir (真知晶球) 是影像傳輸器，呈現片段的事實，觀測者依自己所見的影像，做出自己的認知、判斷和決策。壞的巫師會用此物進行統治，好的巫師藉以維護哈比人在中土大陸的和平。Karp 認為，這家公司的任務，就是「保護中土大陸」。

Palantir 為政府的工作內容，大部分仍是機密，但也有一些資訊已可公開。在 2010 年 4 月時，加拿大的安全人員就利用 Palantir 軟體，攻破名為 Shadow Network 的間諜工作，這個網路攻擊行動曾入侵過印度國防部，竊取達賴喇嘛的電子郵件。Palantir 軟體也曾用在解開虐童及綁票案件上。軟體利用之前的報告，進行分析，幫助國際失踪及受虐兒童援助中心（NCMEC）找出企圖綁架者與先前案件的關連，標示這些人的活動狀況。

在阿富汗，美國特種作戰部隊（Special Operations Forces）也利用 Palantir 來策畫襲擊。他們輸入村莊的名稱進入系統，就可見到地圖，一些過去的衝突事件，射擊或爆作的地點等細節，運用時間軸的功能，士兵可以看到最近發生的攻擊，並藉此進行策劃。

過去多年以來，美國陸戰隊就在蒐集各爆炸事件中，出現的指紋、DNA 等跡證，比對村民的資料庫。但當資料結果出來時，炸彈客可能早已遠離。前海軍陸戰隊 Samuel Reading 說，現在這套系統有著各式令人夢寐以求的分析工具，讓你有辦法知道這個區域每一個壞人。

■華爾街也重視

Palantir 並非只能用在軍事用途，華爾街其實對這個系統也頗感興趣。每年，Palantir 為了推廣，會召開多次研討會，參加人數已經由早先的約 50 人，擴增到 1000 人。 Gartner 的 Litan 說，他看到許多銀行界人士，這些人通常不會在各類研討會出現。銀行業會在意 Palantir 其來有自，Palantir 最早就是為防詐所設計，可以幫助這些金融界人士防詐、透視交易內幕，甚至尋找出好的併購價格。

JPMorgan Chase ((US-JPM)) 的資訊長 Guy Chiarello 形容，Palantir 的技術將一堆資訊垃圾轉化為金礦。這家銀行已經採用這套系統防詐，更希望進一步擴展，讓它成為行銷到消費者的利器。他說：「Google ((US-GOOG)) 利用搜尋引擎打開網路珈鎖，我認為 Palantir 正開始類似的過程，在企業資料的牆內進行改變。」

有一家全球的大型銀行，曾利用 Palantir 的軟體破獲一宗名為 BustOut 的常見騙局。犯人會先竊取或購得數千人的線上帳號，取得他們的銀行及信用卡帳號，然後，開始數周的監控。一旦潛在的受害者在假日期間購買機票或啟程離家，他們就會盡快由這些帳戶中五鬼運財。他們會以匿名方式隱藏身分，攤瘓銀行及系統卡的警備系統，獲取不法利益。而透過 Palantir 系統，在發現被盜用帳戶之後，可以一口氣挖出這數千個可疑帳戶，避免損失。

和 Palantir 合作的案子，所需金額可能在 500 萬美元至 1 億美元之間，公司只會先拿 20% 的款項，等到計畫完成，客戶滿意，才會拿剩餘的款項。理論上，一些資料探勘（data mining）的公司像是他們的競爭者，但兩者的專注層面還是有所不同，Karp 更認為，Palantir 在系統成功建置後，可以讓你馬上得到結果，而不像其他公司要等上好幾年。

■工程師是國王

Palantir 快速地茁壯，最近每年都必須擴增 2 倍的人力，因應業務量擴張。要想進這家公司，必須通過一些類似頭腦體操的問題，例如：你有 25 匹馬，一次最多進行 5 個賽道的對抗，你可以知道他們到達的先後順序，卻不能知道確切的時間。那麼，要得知跑最快的馬，最少要比賽幾趟？要知道前 3 名，最少要比賽幾趟？（答案分別是 6 次及 7 次。）

如果應徵者很容易解答出這類問題，Karp 認為這些人是「軟體藝術家」，可以錄取。公司會讓新來的人閱讀一些素材，像是即興演出的準則、企業家 Steve Blank 的演講，或是蓋達組織與九一一的書。以矽谷的標準來看，Palantir 的起薪相對偏低，約 12.7 萬美元年薪。

Palantir 並不聘用銷售人員，Karp 認為，工程師能在客戶面前客觀評述產品的優缺點，知道如何解決問題，常常反而能在客戶面前獲得好名聲。事實上，這家公司也不是個客戶導向的公司，而是專心在做產品。他們相信，比起講話天花亂墜的業務員，客戶寧可相信看來有些自閉，但能精準解決問題的高手，也會相信這些人。

負責銷售的這群人，在公司被稱為「前端部署工程師」，帶領這群人的是 Shyam Sankar。在公司的文化中，現金不是最重要的，公司強調，「工程師就是國王」，努力將員工照顧得無微不至。

一位已經離職的工程師李天放指出，公司有一個後勤團隊，只要把想採購的東西寫在牆上的列表，幾個小時之後，就會出現在你面前，而且是免費的。他說，公司提供洗衣服務，每餐飯多餘的食物，可以自行帶回家，甚至有專業按摩師會上門服務。

在美國，平均一名工程師大概每 12 個月就會跳槽，另謀高就。李天放表示，他在 2009 年底離開時，大概是當時 1 年多以來，唯一一位自願選擇離開的員工，「我想我一定是腦子壞了」。

Karp 也了解，這種強調安全控管的公司，有可能帶來外人的誤解。就有投資直言問他，「這是家公司，還是個邪教團體？」Karp 說，他並不想當個邪教教主，但他相信，公司建立了一套文化，大家因比較崇高的目的聚在一起，而不是僅僅架構在金錢的公司形式。

■隱私權之爭

過去，你很難從恐怖分子零星的個別行為查覺到異狀，他們租卡車、租公寓，前往熱鬧的迪士尼樂園，卻不是在遊樂，多數時間花在拍照。每個零星行動都不見得可疑，但整個聯繫起來，卻必須讓人提防。現在，Palantir 提供了技術，讓國安單位可以提早查覺異狀，但相同地，這也帶來隱私的憂慮。

透過 Palantir 提供的技術，FBI 可以立刻整合美國公民眾多資料，他們在雜貨店前被監視器拍到的影像、他們刷信用卡、手機通訊、電子郵件、買機票，乃至上網活動的各項紀錄，都無所遁形。印地安那大學計算機中心網路安全應用部分研究人員 Christopher Soghoian 擔心，這會讓這些機構更貪婪地挖掘個人隱私。他說：「我不認為 Palantir 是家邪惡的公司，但是他們的客戶有可能拿資料做邪惡的用途。」

Soghoian 指出，Palantir 的資深法律顧問 Bryan Cunningham，在 3 年前的著作透露，他支持前布希政府一些無證據逮捕的個案，也贊同沒有搜索票的監聽活動。此外，Palantir 系統也有被駭客入侵的風險。

對此，Karp 強調，Palantir 發展出許多市場上最先進的隱私保護系統，這些軟體可以詳細核查各使用人的使用紀錄，同時有良好的權限管理，確保每個人只能得到他的層次可以取得範圍內的資料。前 NCTC 主席 Leiter 指出，在沒有 Palantir 的時候，分析人員可以進入資料庫，任意閱讀各式資料，沒有人能知道他們看了什麼。

Soghoian 並不認同這種辯解，他認為，這種稽核功能，很容易被國安單位癱瘓掉，然後，他們可以為所欲為，假設有這類審核系統就夠用，是很荒唐的想法。

Thiel 則舉雙手歡迎 Palantir 的到來，他表示，美國不能再承受一次 911 攻擊了。他認為，要避免這類事情發生，最好的方式，就是提供政府頂尖的科技，建立一套警衛系統，合法地進行調查。

■未來新目標

Palantir 的野心，已經不限於華盛頓及華爾街，Karp 表示，公司現在轉向發展醫療體系、零售業、保險業及生物科技。他們的基本看法認為，公司系統有助找出醫療保險詐騙，同時也有助發現病毒爆發的源頭。公司現在唯一不想做的，就是 IPO 上市。Palantir 的收入現在幾乎是每年 3 倍的速度成長，Karp 認為，上市的話，將會稀釋獲利。

Palantir 明年更高的目標，則在解救陷入困境的公司，以及財務面臨危機的政府部門。Karp 指出，防詐騙、網路安全的議題、歐洲的財務困境，以及隱私保護的業務，將是 Palantir 未來可能增長的業務。（文：劉祥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