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眼.高第.共濟會.孫逸仙 越南高臺教的秘密

【文／南向跫音】

你知道越南高臺教與國父孫中山有什麼關係？

你知道越南高臺教與西班牙建築大師高第有什麼關係？

你知道越南高臺教與日本黑龍會有什麼關係？

你知道越南高臺教與美金一元有什麼關係？

三年前，我跟著Sinh Cafe旅行團去參觀西寧省著名的高臺教聖殿（Cao Dai Temple）。老實說那時只覺得，一個把雨果、孫中山、聖女貞德、觀世音、牛頓、老子、莎士比亞、瑤池金母、邱吉爾、姜太公、克里孟梭（Georges Clemenceau，1841-1929，曾任法國總理）、李白、關公等……都放在一起的宗教真是可笑。但最近，葛林（Graham Greene）的一句話不僅改變了我的想法也讓我對高臺教產生了興趣：「高臺教是我最樂意向外來訪客介紹的一章，它的風格有如東方版的華德迪士尼幻想曲，斑斕駁雜、兼容並蓄」。我像是那個無意間聽到咒語的阿里巴巴，半信半疑地對高臺教這塊古怪的石壁喊了聲「芝麻開門」，結果在我眼前打開的世界竟是如此多嬌……。

越南高臺教的「三聖」（介於神和人之間的先知）。咦，左邊那位有點眼熟，沒錯，他就是國父孫中山。中間是法國文學家雨果，右邊則是越南詩人阮秉謙。（攝影／南向跫音）

它有一個教皇和一些女樞機；有由碟仙所警世而成的預言書；有聖維克多‧雨果、基督和佛陀的塑像，還有七彩的巨蟒和蛟龍圍繞一旁。～格雷安‧葛林《沉靜的美國人》

高臺教發源於越南南部的西寧省（Tay Ninh，位於胡志明市西北方100公里，與柬埔寨相鄰），目前是越南第三大宗教（僅次於佛教與天主教），信徒超過100萬人。高臺教創立於1920年，是一個融合了儒教、佛教、道教、回教、天主教、基督教、民間信仰，甚至共濟會等多元教義的宗教，由於它比佛教與天主教更懂得如何照顧越南農民，因此在短短幾年內就迅速崛起，擁有相當多的農民信徒。1926年高臺教向法國殖民政府申請登記，法國人認為高臺教的成立有助於安撫農民情緒因此予以核准，高臺教正式立案之後還曾在報紙上刊登廣告，可見當時它們的宣教手法其實是非常現代化的。

所謂「高臺」是指至高無上之神的居所或名字，而「高臺」一詞源自老子《道德經》的「如春登臺」。高臺教正式名稱是「大道三期普度」（Dai Dao Tam Ky Pho Do），傳說遠古時代天神曾對人類進行第一次普度（由佛教之燃燈古佛、道教之太上老君、儒家之伏羲、基督教之摩西，啟示人類），後來又有第二次普度（由釋迦牟尼、老子、孔子、耶穌，創教救人）。但由於前兩次效果不彰，因此這次由高臺神統領以往所有的宗教，對人類進行第三次、也是最後一次的普度，這就是高臺教的傳說與由來。

高臺教聖殿可能是由西班牙建築大師高第的門生Pedro Martino協助設計。融合了天主教的高大鐘樓、佛教的蟠龍石柱、回教的洋蔥拱形，以及中國建築常見的飛檐翹角、滴水瓦當等。建築色系以天藍色、金黃色、粉紅色為主，用色鮮豔大膽。（攝影／南向跫音）

神壇上爬著獅頭龍，屋頂上的基督敞露出流血的聖心；佛像坐著，一如祂向來不變的姿勢，盤腿而坐；孔夫子的鬍子稀落地垂掛著，像是乾季裡的瀑布。這裡的教皇用一支鉛筆放在可移動的蓋子上，就得到萬民信服的預言。～格雷安‧葛林《沉靜的美國人》

高臺教雖然是從農民起家，但它的創教元老都是受過法文教育、並在殖民政府中擔任公職的知識份子：吳文釗（Ngo Van Chieu，1878-1932）是高臺教的創始人，1920年他在湄公河三角洲與富國島（Phu Quoc doi）擔任官吏，受到神靈感召，透過乩筆開始四處宣教；黎文忠（Le Van Trung，1875-1934）原本官大財大，後因健康問題遁入吳文釗門下，擔任高臺教的頭使，1927年他在西寧省黑婆山（Nui Ba Den）附近購地築殿，是高臺教最大金主；范公稷（Pham Cong Tac，1890-1959）曾是海關官員，得到神啟之後加入高臺教，擔任高臺教的護法，也是高臺教不可多得的公關人才，他成功招募了幾名法國信徒，其中Gabriel Gobron還代表高臺教出席了1934年巴塞隆那、1936年倫敦、1937年格拉斯哥等宗教大會，一時之間高臺教在國際上聲名大噪。

聖殿內部兩排的蟠龍圓柱，上接希臘古典柱式，繪上雲朵與星辰的天藍色屋頂非常夢幻。高臺教的膜拜儀式類似伊斯蘭教，每日6、12、18、24時舉行祭拜，以正午12時最為隆重。每個窗框都有一隻三角形的天眼，而三角形可能來自神秘的金字塔意象。（攝影／南向跫音）

這讓我想到我自己，一張專門放給菜鳥聽的唱片：高臺教是一個綜合的宗教……優於所有宗教……傳教士遠至洛杉磯……偉大金字塔的秘密。～格雷安‧葛林《沉靜的美國人》

高臺教的神職架構相當完備，包括八卦臺（立法）、九重臺（行政）、協天臺（司法）、福天（社會福利）與普濟（宗教教育）等，同時還有護法、頭使、副使、智使等各種職稱，而且女性也可以擔任神職人員，整個系統好像是金庸武俠小說《倚天屠龍記》裡面的明教組織（如果你還記得光明左右使、白眉鷹王、金毛獅王、紫衫龍王、青翼蝠王的話）。而信徒根據顏色區分：黃袍代表德行（象徵佛教）、藍袍代表寬容（象徵道教）、紅袍代表權威（象徵儒教）、白袍則代表一般信眾。此外高臺教也有出家制度，必須守戒、蓄髮、獨身和素食。

高臺教也被稱為獨眼教，無論是神職人員或是一般信徒，每天都要對著象徵九重天的最高神祇「天眼」（The Great Cao Dai Holy See）進行四次膜拜，有人認為高臺教的天眼與美金一元背面那隻金字塔上的眼睛同樣都來自－－全世界最大、最古老的秘密組織－－「共濟會」的概念。

祭壇最上層是一個象徵宇宙的綠色球體，上面的天眼代表神力無邊、法網難逃。次一層供奉神佛仙聖，再次一層為燈花果，再過來是水酒茶，最下一層則是香爐及燭臺。（攝影／南向跫音）

他們擁有數量達兩萬五千人的私人軍隊，配備著由報廢車輛拆下的排氣管製成的土製迫擊砲，與法國人結盟，卻在情況不妙時轉為中立。～格雷安‧葛林《沉靜的美國人》

其實高臺教的興衰史就是一部越南近代史的縮影，它不僅反映了殖民地的斑斑血淚，也見證了越南統一前各派系相互傾軋的複雜歷史（當時從西貢到西寧沿途就有法軍、南越軍、和好教、高臺教、越共等武裝勢力），高臺教一方面尋求獨立自衛，一方面又伺機選邊站（從親日、親法到親美），也埋下日後與供產檔決裂的因子。

1929年，法國人有感於高臺教的勢力逐漸坐大恐將威脅殖民政府，於是採取干預手段，導致高臺教徒反法情緒高漲，積極尋求武力自衛；1941年法國當局逮捕范公稷為首的六名神職人員，並將他們流放至非洲東岸的馬達加斯加島，此時正值二次世界大戰，高臺教遂與日本合作（背後有日本軍國主義組織黑龍會的力量），接受日本軍事訓練，建立高臺教早期的武裝部隊，企圖推翻法國殖民政府；1945年日本戰敗，越南又重回法國屬地，經過法軍幾次的進攻搗毀，高臺教遂與法軍簽下協定（此舉惹惱了當時極力爭取獨立的越共，導致越共與高臺教之間發生慘烈衝突）；1955年高臺教與當時立場親美的南越總理吳廷琰（Ngo Dinh Niem）合談，決定解散軍隊，僅留一部分聖殿武警；1975年北越解放南越後，雖然高臺教在國會中擁有固定席次，但由於高臺教長期以來政治立場搖擺不定，加上過去在選擇合作對象時屢次押錯寶，因此至今仍受供產檔的嚴密監控。

高臺教的信徒現在多為師奶級的阿嬤。（攝影／南向跫音）

如今，建築依舊瑰麗，教徒依舊虔誠，但現在高臺教的聖殿幾乎已經變成觀光勝地，不過我們仍然可以從一些文獻記載與經典小說中去遙想它昔日的宗教榮景。也許冥冥之中，那隻至高無上的天眼正以轉型後的觀光產業，默默地對人類進行祂的第三次普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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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臺教旅遊資訊：http://www.sinhcafevn.com/Tours.asp

參考資料：

1.許文堂(中研院近史所)，＜越南的高台教：一個混育宗教的探析＞

2.格雷安‧葛林，《沉靜美國人》，時報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