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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享] 能寫的人有福了(作者:陳顏)

能寫的人有福了(作者:陳顏)

【寫作治療】

能寫的人,有福了!

◎陳顏

引言:寫作是一種與自我對話、互動的過程。每個人的身心靈之中,往往藏匿著第二個我,第三個我,……無數的我。這些異質的「我」就像許多小跳蚤一樣,不停地叮咬著我們的心神與魂魄。牠們極為自然地存在,並且,因為卸下了社會或世俗的人格面具,而活生生的裸露在靈魂的鏡像之前。透過寫作這些跳蚤才能和平共處,使之休眠或常保靜息,連帶地使我們的身心獲得寧靜、協調與平衡。

在社區大學現代文學欣賞與寫作課作品輯的序中,有一段話顯得意味深長:祇要識字,有靈性,有感情,有血有淚,即可提筆寫作。這是數年前的描述,讀來,至今絲毫沒有改變。讀與寫並非知識菁英的專利,不需要大學或研究所教授的套裝知識作為進階的基石,更無須道德教養作為後盾,因為,「寫」源於生命經驗與心靈內在,那是一切的覺察、當下的頓悟,與人的自身無法切割,亦難以脫節於實質生活。所以,人人皆是寫者,凡有所意願,當可成為「寫」的親族。
本著「人人皆能寫」的信念,我開始分別在台中縣婦女學苑的社區媽媽寫作班、員林社區大學以及九二一鹿谷鄉瑞峰國中等地開設寫作課程,並憑著自己的創作所得而研究出一門「不教文學理論,但求使其能寫」的授課方式。

■寫,一種自體療法

我所開設的這些寫作課程,來自四面八方的學員果然令人驚豔,包括鐵工廠老闆、家庭主婦、檳榔攤老闆娘、幼教老師、豬腸批發商等各行各業的組成份子,他們背景不同,更沒有受過寫作的訓練,卻都能寫作,這是在學院裡教授文學理論與寫作課程的老師所難以想像的事吧!
其次我也觀察到另一個現象。在好幾堂的課程裡,每當遇到學員討論、交流與分享自己或他人的作品時,總會遇到學員們語帶哽咽、眼眶泛紅,或心有所感,低聲啜泣的情形。這個現象讓我意識到了自己的課程設計,實已具足所謂的「寫作治療」功能——亦即透過「寫」的過程,讓參與者發生某種自體療法的功能。
譬如授課初期,我安排了「直覺與文字表達練習」。

「思維、意念、感受」,或「感覺」都是抽象的、無形的,而「文字」則是具體的符號,兩者之間存在著鎖鍊的關係。該如何將抽象與無形的種種藉由具體符號表達出來?設計課程時我覺察了自己的寫作經驗:對某事某物感覺最為濃烈時,最容易抓住符號,也最適合進入寫作的情境。然而在課堂上要如何塑造或模擬出一個情境,使學員進入「寫」的情境呢?
首先,我要學員們將座位排成可以互相對看、討論,且近身的ㄇ字形,作為引導者的我每堂課皆任意尋找一個位子落坐,或者,視需要而站立、走動。在進入寫作狀態之前,我會預先向他們說明上課的方式以及其原因。
接下來是引導他們將眼睛閉起來、深呼吸,放鬆身心,提醒他們沈澱自己的思慮,讓心安靜下來,並且,觀察自己的呼吸與內在狀態。
這是進入「冥想」之前的前奏。
課堂上我的角色其實並非授課教師,反倒比較類似心理治療師。透過現場的聲音語言,接著我引導他們進入實質的「冥想」階段。

■寫,既養生,也靜修

「冥想」則區分為兩種不同的性質,一是「當下的冥想」,另一是「冥想:關於記憶」。前者指的是就課堂的時空當下,將意識、潛意識、感知或無形的思維在不假思索的情況下立刻進行書寫;後者則是就由回憶生命經驗中最為刻骨與深藏者來作為冥想與書寫素材。也許,我已先行關照學員,卸除任何一切的關於「寫作」的顧慮,譬如擔心自己的詞藻不夠豐富華麗、句子造得不好或者寫出莫名的感覺而被同學嘲笑……。寫,必須在沒有任何身心壓力的情況下被完成,全然的鬆開,即便,一個字也無法產生或寫完不願提出分享與討論,皆可以被容許或接受。
在「直覺與文字表達練習」的部分,還有一項課後的習題,即所謂的「練習簿」。對於它,我給予了另一稱號:「文字的性靈素描本」。通常由我們的感官所形成的感知意識,多半是「外視」,而非「內省」。此素描本作用在引導學員開始觀察生活周遭或身邊的物件,並以文字來素描它們的肌里、樣態與特質等等。

這個創意的寫作方式,除了培養寫作者的觀察能力與敏銳度之外,更重要的是「符號操作能力」練習,同時,因為「物件的素描」並非被設定為純然的客觀性,而是涉入了觀察者個人的主觀心理、心靈狀態,亦即素描的過程裡,被觀察者與觀察者之間必定產生某種連結或融合,甚至,情緒或情感性的投射,所以,「性靈注入了被觀察的物件」可想而知。譬如學員坐在公車裡,拿出練習簿,他素描了車窗的形狀、材質、特點等種種。後來下了小雨,當他完成客觀性的描繪之餘,可能會補上這麼一筆:「沒有了陽光,雨落了下來,那張玻璃臉也哭了,淚水不斷地流了下來。」這就是自我的投射,可能意味著寫者的心靈正處於悲傷或低落的狀態。
同樣地,「聽音樂寫感覺」及「看圖畫寫感覺」原理亦相同。喜愛音樂、視覺藝術的我在課前挑選了五段截然不同的音樂(譬如葛利格的〈Morning〉、《The Big Blue》電影配樂、恩雅的吟唱等)及圖片(如夏卡爾的〈我和我的村子〉、羅特列克的〈梳妝檯前的妓女〉等),學員在從事「放鬆、閉眼、深呼吸、靜心」動作之後,隨即全神聆聽或注視這些異質的音樂、圖畫,然後直覺式地寫下任何文字,也許是因為藝術的共通性與普遍性,這些作品相當程度上都帶給他們或強烈或輕微的衝擊及刺激,以致皆能在課堂上完成書寫。

從「當下的冥想、回溯記憶」至「聽音樂(看圖畫)寫感覺」這些林林總總的課程,事實上授與他們的並非傳統的寫作技巧,或者,基本上已摒除了制式的寫作訓練,更積極來說,是引導學員在關照外界的同時,養成對自我與內在產生省察與自覺,也就是深刻地感知到自己的身心靈狀態,並賦予了文字符號紀錄下此狀態的神聖任務。當學員上過一學期的課程之後,即可自行使用文字練習。如此一來他們就可以習於內在關照、察覺與反省,進而影響自己的外在行為,而身心靈也會跟著處於平穩狀態,並且轉化為正向的能量,常保自己於「無壓」或「減壓」之中,所以說,書寫既是養生,也是一種靜修。

■寫作狀態,STANDBY!

從自己的文學創作與民間授課的經驗,我深深領悟到「寫」真的是靈魂的洗滌劑,也是最沒有副作用或後遺症的百憂解。在報社擔任文學副刊編輯時,也不時收到國內外投來的各類「不具名、沒有留下任何聯絡方式」的「獨白」或「喃喃囈語」,那些稿件或信箋總是被外界稱作「精神不正常的人」的寫物,但我卻將他們視為正常人,且認真的閱讀、保存他們的傑作。
這也印證了寫作是一種與自我對話、互動的過程。每個人的身心靈之中,往往還藏匿著第二個我,甚至第三個我,……無數的我。這些異質的「我」就像許多小跳蚤一樣,不停地叮咬著我們的心神與魂魄。牠們極為自然地存在,並且,因為卸下了社會或世俗的人格面具,而活生生的裸露在靈魂的鏡像之前。正因如此,唯有透過戲劇、舞蹈、寫作或禪修等方式才得以讓這些跳蚤和平共處,使之休眠或常保靜息的狀態,連帶地使我們的身心獲得寧靜、協調與平衡。
集體上課方式同樣適用於自體治療。從「當下的冥想、回溯記憶」至「聽音樂(看圖畫)寫感覺」更是一個人可以獨力完成,並且,不拘泥於任何時空和情境。候車時的枯燥時光、出國旅行的長途飛行,或者一個無所事事的周日午后……,隨手找來的廣告傳單背面、背包裡帳單的空白處,甚至一張衛生紙……,再拈來一枝筆,即可進行「寫」。

如果,對步上寫作之途的期望更深,通常,我會建議先從下列幾個方式入門:
(一)練習簿:即「文字的性靈素描本」,不想用文字,隨手塗鴉式繪圖也很好。
(二)語彙佳句本:這是已進入實寫階段,如果自覺詞彙乾燥貧乏,便可以用它來作為寫作的輔助。我在寫作之初,不管去到哪裡,祇要有所閱讀,一定隨手記下令我感動、或喜愛的詩句、語彙。潛移默化中,腦海就會自動形成一座詞彙水庫。
(三)手札:比練習簿更不正式的隨身小冊,即便在公車上遇到惡司機,都可隨機立即以文字痛罵對方,抒發情緒。
(四)日記:中國作家郁達夫、巴金、朱自清,日本平安時代昌盛的女流日記文學等,原是寫給自己看的,之後才慢慢衍生為一種文學形式。養成寫日記的習慣,本身即是紓壓的好方法。
(五)書信:即便電子郵件盛行,仍然可以採用它與好友通信。
一枝筆、一本小冊子,讓身心煩躁的你開展以「文字形出」的旅程,並隨時讓自己得以居處「寫」的狀態,不多久,你就會發現,並且,印證了「能寫的人,有福了」這句話的奧義!

[ 本帖最後由 霄雪 於 2007-5-25 23:34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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