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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傳記] 《 細說孫中山 》

2.陳炯明醞釀分裂鬼胎

  陳炯明早年跟隨孫中山革命,深受信任。但他是革命黨內陰險狠毒的野心家、
陰謀家。
  討袁鬥爭結束後,孫中山為捍衛民主共和成果,高舉護法旗幟,而陳炯明卻暗
中與北洋軍閥勾結,醞釀叛變分裂的鬼胎。
  1917年護法軍興,中山先生率海軍南下,以大元帥名義開府廣州。先是討袁討
龍之役,陳炯明雖在惠州發動民軍葉伯質、林海山、嚴德明等部約千人與龍濟光的
惠州守將李嘉品作戰,並已得到城內湘軍羅紹就、金國治兩連起義響應,及袁世凱
身死,李嘉品調離惠州,討龍軍人城。其時,朱慶瀾已就廣東省長職,即派張天朗
為東江編遣處處長,洪兆麟為副,將討龍軍十數營收編,歸其自己直轄,陳炯明曾
因此被委為親軍總司令,嗣因朱去職作罷。這時適值段棋瑞派臧致平率師由閩人侵
潮汕,粵省人心惶惶,群起呼籲,通過中山先生的提議,桂系督軍莫榮新始允撥廣
東警衛軍20營以為援閩粵軍成立的基本部隊,並任陳炯明為該軍總司令兼閩粵邊防
督辦。因此這支援閩粵軍可說就是在中山先生領導下,孫、陳合作基礎上建立起來
的。在組織過程中,除原有各級軍官外,主要幹部都擺在領導地位上。如以鄧鏗為
總司令部參謀長,許崇智為第二路司令,蔣介石為總司令部上校參謀,等等。
  但是,援閩粵軍的處境並不是那麼好的,因為桂系督軍莫榮新等,不但不願意
讓它求得出路和發展,而且多方掣肘,欲從各方面或明或暗地來加以扼殺。在這樣
艱難困苦當中,大家只好同心協力,團結一致,從自力更生中來求得發展,因此,
在援問戰爭過程中,雖械彈餉都得不到廣州方面的接濟,而在戰事膠著時候,桂系
軍閥又威迫中山先生離粵赴滬來加重對援閩粵軍的打擊,但是援閩粵軍仍能在極端
困苦當中取得絕大的勝利,從而佔領了閩南。閩西北的廣大地區,擴編了大量的兵
力,使部隊比原有軍力得到三倍以上的發展。
  在援閩軍事勝利戰局穩定以後,特別是在部隊擴編整訓的時候,孫、陳之間的
派系之爭便漸露端倪了。例如許崇智任第二軍軍長,蔣介石任第二支隊司令,吳忠
信為第八支隊司令,孫本戎為第某支隊司令(以上孫派),龔振鵬任預備支隊司令,
陳炯光為警備支隊司令(以上是陳派)和第一、第二軍方面其他比較重要的幹部來
說,就隱藏著派系分明的跡象。因為中華革命黨的成員是比較有組織的,而且許崇
智以第二軍長的名義來吸引一般人也是比較有力量的。因此,陳炯明處心積慮在潮
汕後方培植從屬於他的軍事勢力,如鐘景棠、黃鳳綸等,或為支隊司令或為統領
(海豐派),甚至有一度曾擬以其弟陳炯光所部改為定威軍來擴大海豐系的影響
(定威是黎元洪總統給陳的軍銜),為大家反對而止。同時參謀長鄧鏗也得不到他
完全信任,而比較信賴參謀處長葉舉,因為葉在政治上是比較落後的,這樣也就潛
伏著後來分裂的重要因素,至於其他部隊的軍官和幹部在當時比較接近於陳炯明。
  在時局轉變當中,在孫、段(棋瑞)聯合下,援閩粵軍與閩督李厚基通過停戰
議和也進一步勾結起來。那就是在回粵成功後交回閩省地盤為取得子彈充分補充的
交換條件。在回師粵省醞釀當中,中山先生拿了15萬元大洋為援閩粵軍回師出發費,
並派未執信為使者來往滬漳之間。中山先生對陳炯明回師粵省的決心,並不是絕對
沒有懷疑的,因此除曾迭電陳炯明催促外,在朱執信回報時也催得很急。朱執信曾
對中山先生說:「人們出發國內外旅行,都要準備行李和其他一切,何況一個大軍
團出發作戰關係到前途的勝負,哪裡可以不籌備好一切呢?」實則陳炯明的政治野
心對於廣東是不能一日忘懷的。不幸的是:朱執信於援閩粵軍出發前夕,便急急返
至廣東方面進行軍事策動工作,為人暗算而犧牲了。
  1920年8月間,援閩粵軍回師,戰事開始,那時蔣介石已丟開他的第二支隊司令
職務,由上海回來跑到河源前線當許崇智第二軍的參謀長。僅僅三個月的時間,戰
事便告結束,不久粵省局面也已大定。但局面大了,人事也複雜了,時局焦點也集
中到廣東來了。參謀長鄧鏗兼任粵軍第一師師長,在編軍問題上陳炯明與鄧鏗是有
矛盾的。那時我任軍務處處長,有一天,我到總司令辦公室內,見陳、鄧二人正在
談論,陳見我來忽問我說:「你記得誰說黃任惠是不願意將他的部隊編人第一師的。」
我答:「黃任寰是一個起義軍人,諒他不敢說這些話。」陳稍有赧色。因為陳把黃
任寰部隊撥歸鐘景棠(海豐派),鄧鏗不服,兩人因而爭論起來。


  援閩粵軍底定粵局後,中山先生以大0的名義,任陳炯明為粵軍總司令兼廣東省
省長。由於援閩粵軍的勝利,不但時局重心轉到廣東方面來,而且影響到全國和北
方政局的演變。同時也為中山先生一向所主張的以廣東為革命根據地領導全國革命,
創造了有利的條件。
  中山先生於1920年11月間到廣州,重組護法軍政府,主張召集非常國會選舉大
總統。他在召集第一、第二師官兵講話時說:「革命政府是號召革命的根本,比如
經營企業或生意,首先必須掛起招牌,擇吉開張,決不能以半掩門姿態出現。非常
政府成立後,才可以得到外國的承認和爭取關余到我們手裡來。」
  但是陳炯明不同意這樣做,或不同意急切這樣做。
  有人說:陳炯明不贊成中山先生選舉總統的主張,是因為陳炯明與正在擁兵洛
陽的北洋軍閥吳孚有勾結,據我所知道,當時陳炯明曾派秘書鄧伯偉為代表赴湘與
趙恆惕聯繫,趙知孫、陳之間意見不一致,因而拉陳與吳佩孚合作,並電請陳、吳
二人結為金蘭兄弟,但得不到陳的同意,而且陳的復電曾有「豎子不足與謀」之語。
及後趙恆惕電詢中山先生北伐一事,陳又有「孫公北伐不如抵掌之易」的復電,即
此也可見陳炯明當時意氣的驕矜。
  同時陳炯明曾派湘人譚某為代表到吳佩孚那裡聯繫,但譚因得到吳的信任而暗
中為吳拉攏洪兆麟與他合作,準備拆除炯明的台。至於實際情形,是因為陳曾草擬
「聯省自治」,廢除大總統名義改稱執政的計劃草案,徵求段棋瑞意見,並得到了
他的同意(所謂「聯省自治」,照陳炯明口頭的說法,是以廣東為中國的普魯士,
把中國變為德意志式的聯邦),並擬將這個計劃草案徵求各省首先是西南各省的同
意。且已得到唐繼堯、趙恆惕、盧永祥等的默契,當然孫先生不能因此而不實行自
己的主張。
  1921年4月初,非常國會選舉出中山先生為非常大總統後,出現放爆竹的汽車環
市而馳,中山先生對鄧鏗說:「舉我做大總統,市民都是很歡迎,看來只有陳總司
令反對。」
  大總統選出後,又提出了就職與暫緩就職的問題。陳炯明認為最好的辦法是:
「孫先生暫不就職,即便就職,也盡可以大總統的名義赴歐美各國作政治活動。」
理由是:北京政府搖搖欲墜,因為它所控制的北洋部隊和督軍們天天伸手向它要錢,
而又得不到外債,即使借到些小外債,也只能彌補一時,中山先生為南方各省大總
統,已沒有人向你要錢,或要任何東西,看南北政府誰的壽命長呢?因此又有一班
好心好意的文武官員雙方往返磋商,以求解決辦法。大家認為胡漢民先生是可以勸
勸中山先生的,胡漢民曾對大家說:「在南京政府時代,不論什麼公文,我都可以
自己先行處理,把公文往抽屜一塞罷了,在讓位問題上,我抓住了先生說過的話,
誰能推倒滿清,我就讓位給誰,才能迫使他履行自己的諾言,現在可不成了。」
  在就職問題還沒有解決的時候,有一天陳炯明正在省長公署午餐,忽報中山先
生來了,陳忙著出來迎接,坐下時,中山先生笑說:「競存(陳的別字)你回粵來
做了很多事情,同時大家都有了差事,不過獨我一人還在向隅,望你委任委任吧。」
  這些辛辣的諷刺說話,使陳啞口無言,只得慇勤敷衍一番,從而決定了5月5日
為大總統就職日期。
  1921年5月5日中山先生就任大總統職後,即任陳炯明為陸軍部部長兼內政部部
長,任程潛為陸軍部次長,代理部長職務,每逢陳炯明出席總統府會議的時候,在
散會後,中山先生即邀請陳到其房內,把寫好三民主義、五權憲法的條幅擺在地下
對陳演講,並以說服和讓步的辦法(不蓋指模)使陳終於加入了中國國民黨。
  1921年6月間,陳炯明率援桂粵軍出發西江前線,以參謀長鄧鏗留守後方,在對
梧州敵軍開始總攻以後,桂軍沈鴻英率部竄至清遠地區,正在這個時候,總司令部
忽接汕頭尹驟旅長電報說:「潮汕方面部隊有一部不穩,發覺後抓到幾個為首煽動
的人員,事已寢息,並查出在廣州設有秘密機關,與駐廣州某部有關聯。」於是派
出憲兵按址搜查,結果抓到總司令部參謀羅某一名(忘其名)、總統府差遣一名
(忘其姓名)和幾個駐在北較場部隊的士兵,他們撒毫洋在地企圖逃脫不遂。這事
發生在鄧鏗率部出發清遠對沈鴻英作戰前夕,鄧參謀長乃將拿到為首人犯槍決,以
資震懾,以彈亂萌。究竟此事真相如何始終沒有查明,只知在汕頭為首煽動的人犯,
是在回粵戰事當中跟著鄒海濱搞過義勇軍的湖南軍人,是與洪兆麟的部隊有關係的
人,因為留守汕頭和廣州的部隊,都是洪兆麟的部隊。同時扣押總司令部參謀羅某
時,他還大聲吵鬧說:「你們不能扣押我,要把我送到總統府才能處理。」鄧孚辦
理此案,頗感苦惱,但因敵軍正在壓境,如果後方有變,勢將影響全局,在此緊要
關頭,也只好採取決然手段。
  大家都知道鄧鏗是中華革命黨成員,他身任總司令部參謀長兼第一師師長重職,
且正欲埋頭訓練他所領導的部隊,以為全軍示範,他為人小心謹慎,因此在這樣的
環境中,不但難以應付,而且在思想上也是有鬥爭的。記得有一次,大約在總統就
職前後時期,我與翁式亮旅長和黨部謝良牧三人正在總司令客廳談到加入中華革命
黨的問題,鄧鏗來到我們面前,問談何事,我們據實以對。鄧對謝良牧說:他們二
人由我包辦好了,謝應允而去,但以後鄧鏗始終沒有對我們談及此事。
  (《陳炯明與孫中山的矛盾及其分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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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叛軍炮擊總統府

  孫中山親手培養的革命軍事將領,也是他最信賴的人之一,反而背叛了革命,
並欲置孫中山於死地。
  這個叛逆是如何下毒手的?一位當事者將告訴你。

                陳炯明蓄謀叛變和中山先生改道北伐

  自1921年粵軍由閩南回粵進而統一兩廣後,國會便召開非常會議,成立政府,
舉中山先生為總統,隨即取道桂林出師北伐,以收拾當時全國分崩離析的局面。
  與此同時,陳炯明卻天天坐大。他當時身兼四職,即陸軍總長、內務部長、粵
軍總司令和廣東省長,大權在握,暗中與北洋軍閥吳佩孚湖南軍閥趙恆惕、江西軍
閥陳光遠、雲南軍閥唐繼堯等勾結,提倡聯省自治,與孫中山先生作對。陳不但身
兼四職,還負責對護法軍的糧餉接濟事宜,即以此阻梗中山先生的北伐。當時中山
先生率贛軍李烈鈞、滇軍朱培德、黔軍谷正倫和彭程萬、黃大偉與粵軍餉崇智、梁
鴻楷、李福林等部,師次桂林、全州一帶,準備北伐。在此部隊雲集整補期間,大
總統批發各部的晌彈,均為陳所阻概不發給,或只給予少數。當此各省紛紛電請中
山先生出師護法的大好形勢之下,而陳炯明以不發各部的餉彈,大掃總統的威信,
致北伐部隊無法前進。
  陳炯明身兼四職,原已為胡漢民、李烈鈞、許崇智等所不滿;又因陳的阻梗北
伐,胡便於此時向中山先生建議,先清內奸,然後改道北伐。中山先生為清奸改道
事,在梧州召開了旅長以上的軍事會議,決定回師改道。這個決定,為當時參加會
議的、由陳一手培養起來的旅長謝文炳秘密電陳報告。陳獲悉中山先生這種決心後,
為緩兵計,擬親自赴梧州向中山先生解釋。陳當時已由天字碼頭登艦,準備啟行,
陳的策士財政廳長鐘秀南於陳艦將啟行時追到艦上與陳秘商,極力主張堅決聯省自
治,分化北伐力量,並勸陳從速備戰,萬匆上梧;還說,陳如赴梧,必被總統扣留,
不免會上胡漢民的當。陳被鐘一說,即中止赴梧。但為分散胡等的注意力,緩和局
勢,以便從容準備計,送電中山先生請辭去所有兼職。中山先生復准辭去粵軍總司
令、廣東省長和內務部長三職(省長一職由伍廷芳接任),但仍保留陳的陸軍總長
職位。
  陳一面辭職,一面積極準備謀叛。他與葉舉、鐘秀南等海豐系及張醒村等密商
結果,即電令留桂部隊的全部和留置西江部隊除關國雄師留守西江外,其大部一併
向省城一帶集結,準備異動。同時並提升粵軍攻桂時第一傳達所所長葉舉為粵軍總
指揮,並以軍務處處長張醒村調充總部參謀處長兼代參謀長(原參謀長鄧鏗遇刺身
死),留省黝助葉舉策劃一切。陳佈置停妥後,即率參謀處上校參謀鄧以、李昂重、
陳君韜和我及三個副官到惠州的百花洲作幕後指揮。在此期間,中山先生曾派古應
芬、李文范、魏邦平、羅翼群等到百花洲調解,陳雖聲明擁護北伐,服從先生,但
始終推延不出,也是一種拖延時間的做法。
  陳去職後,中山先生即由西江進出韶關指揮所部進攻贛州。6月初攻克贛州後,
分途向北進發,師次萬安附近時,陳在廣州即公然叛變,北伐軍不得不各在原地停
止待命。

                      炮擊總統府前後的見聞

  6月二日,中山先生由韶關回廣州,以大無畏精神坐鎮廣州,以期化險為夷,便
利北伐軍早日奪取長沙,竟護法全功。在此以前,陳炯明已在惠州多次集會密謀,
設法謀害中山先生,因中山先生途中已有戒備,未被暗算,得以安全回穗。中山先
生車抵黃沙後,即乘海防司令陳策派迎的小兵艦直達天字碼頭,回抵總統府。在11
日至14日之間,陳圍攻總統府的佈置已經就緒。廣州衛戍司令魏邦平、海防司令陳
策及陳少白先生等也有所聞,並曾報告中山先生妥為戒備。陳此時為緩和外間空氣,
特由惠電中山先生表示願意追隨北伐,但要求中山先生交出胡漢民作為條件。14日,
陳電財政次長廖仲愷赴惠商要事,卻密令駐石龍部隊於廖車抵石龍時將廖扣留。廖
被扣後,即送往石井兵工廠監禁。


  以上系回憶當時傳聞所記。15日,我由百花洲回穗,發覺市內傳說紛經,陳要
謀叛的事已是婦孺皆知了。此時聽說中山先生還沒有作出什麼應變的具體措施。
  我於15日下午4時到葉舉的總指揮部,葉舉一見我便說:「你回來正好,今晚開
旅長以上的軍事會議,你也順便參加吧。」是晚7時開會,到會的人,我所記憶得起
的有傳達所所長翁式亮、軍長熊略、師長陳炯光(陳炯明之弟)、鐘景棠、洪兆麟
旅長李雲復、尹見、羅獻祥、江防司令周天祿、財政廳長鐘秀南、炮兵司令王惺庵、
參謀長張醒村等。我和其他由百花洲歸來的陳炯明的參謀也被邀列席。會議是葉舉
主持的。我還記得他當時發言時的重要幾句話:「民賊不除,國無寧日」;「今日
的會是為民請命、共誅民賊的會,請各抒所見,作出共同的決議付諸實施」。主張
炮擊總統府最力的是洪兆麟和鐘秀南、鐘景棠、陳炯光等海豐系。洪兆麟雖然不屬
海豐系,但主張則更過之。我還記得熊略當時的講話一二,他說:「民賊是人人得
而誅之,這是先決條件。」他還說:「粵軍所有的部隊是總司令一手培成的,打不
打總統府都可以。要打,就是因為總統僅僅留一個陸軍總長給總司令(意指中山先
生免去陳炯明所兼職位如前所述);不打呢,就要送鬼出門,讓他去北伐,對我們
也有好處。」他的意思,總之是要把中山先生趕走,卻不一定非打死中山先生不可。
但當時的氣氛,主張轟擊總統府的力量佔優勢。乃即席推舉熊略為攻城指揮官,企
圖炮擊總統府時活捉中山先生。
  熊略被定為攻城指揮官後,一面作攻城佈置,一面暗地裡派他的親信連長(忘
記了姓名)通知陸志雲(忘記其職銜)立刻轉報總統,說16日上午3時決定炮擊總統
府,請總統迅速出走。中山先生當時並不為所動,仍在總統府坐鎮。
  熊略的攻擊佈置如下:
  鐘景棠部攻擊魚珠、牛山炮台,監視黃埔各艦;洪兆麟部以一旅攻擊粵秀樓的
總統衛隊,以一旅配合羅獻祥攻擊總統府正面的陳可玨團;熊略所部擔任沙河、大
沙頭、長堤一帶的戒備;陳炯光所部擔任西關一帶的戒備;江防司令周天祿和炮兵
司令王惺庵於16日上午3時分別向總統府炮轟,洪羅二部即向總統府進攻,活捉中山
先生。
  當炮擊總統府時,廣州居民皆由夢中驚醒不知所措,西關一帶幾被搶掠一空。
  在陳炯明炮擊總統府前夕,中山先生仍不虞有變。事後陳策對我說,中山先生
對熊略的密報,仍未置信,以為僅是陳炯明的恐嚇手段。魏邦平、陳策等多次敦請
中山先生暫時離府,均為中山先生所拒。事將發時,乃倉卒由秘書林直勉、林樹巍
等強代中山先生更換便服,挾其出走,乃免於難。
  中山先生離開總統府後,即在黃埔魚雷局設立行營,17日親率「永豐」、「永
翔」、「楚豫」、「豫章」、「同安」、「廣玉」、「寶壁」等艦由黃埔經車歪炮
台直駛白鵝潭,向佔據沙河、瘦狗嶺、沙頭、觀音山等地的陳軍炮轟竟日。魏邦平
陸軍因被陳軍監視,難與海軍配合作戰,未能給陳部叛軍以更大的打擊。嗣後中山
先生即率艦經中流砒柱炮台折返黃埔,等待北伐軍的回師。
  陳於此時深恐北伐軍回粵,自己無力抵擋,於是千方百計設法謀害中山先生,
嚴令鐘景棠等部攻佔長洲對面的牛山、魚珠二炮台,以監視中山先生的行動;一面
請孫下野,一面收買溫樹德所部海軍。20日,溫樹德率「永翔」、「同安」二艦駛
人省河與陳部商談停戰條件。25日又派吳禮和到肇和艦與該艦長田士棲協商,要他
駛出西江,分化海軍的力量。30日,溫樹德下戒嚴令,對中山先生作進一步的威脅。
陳炯明等謀害中山先生的花樣百出,但中山先生不為所動,也無從施其技了。以上
的辦法不得逞後,又由參謀陳君韜代陳擬致總統信一封,派鐘惺到艦面謁中山先生。
陳此函是以退為進,明裡是向中山先生申訴「苦衷」,暗裡是威脅中山先生下野。
函中「懇請開示一途得遵行」一語,實是如此。陳當日的原函如下:
  大總統鈞鑒:國事至此,痛心何極。炯雖下野,萬難辭咎。自六月十六日奉到
釣諭,而省變已作,挽救無及矣。連日焦思苦慮,不得其道而行。惟念十餘年患難
相從,此心未敢絲毫有負鈞座。不圖兵柄現已解除,而事變之來,仍集一身。處境
至此,亦云苦矣。現惟懇請開示一途,得遵行,使北征部隊,免至相戕,保全人道,
以召天和。國難方殷,此後圖報為日正長也。此,即請鈞安。
  陳炯明一面威脅中山先生下野,一面作抵禦北伐軍回師的佈置。18日即令翁式
亮率黃任寰師進踞韶關抵抗北伐軍回擊,並同時電令北伐軍中的粵軍第一師由和平、
連平兼程回師。該師是陳一手培植的,北伐時與陳定有特別密電碼。師長梁鴻楷奉
命後即整師星夜分途經三南向和平、連平兼程後撤。師抵和、連後,該師陳修爵團
請纓兼程開赴馬壩歸翁指揮迎擊南下的北伐軍。葉舉即集中汽車將陳修爵部官兵由
和平運往馬壩增援翁式亮。當時北伐軍南下是勢不可擋的,僅在韶關北門的師範學
校的高山上激戰數小時,翁部不支,即向馬壩撤退。北伐軍正在分途向馬壩追擊中,
適值陳修爵部加入戰鬥,北伐軍目擊陳部旗幟,得知第一師已經倒戈,內部遂形分
化;兼以北伐軍餉彈兩缺,不能再行南進,因此許崇智部退入福建,李烈鈞、李明
揚、朱培德各部退人貴州,賴世黃部退回贛州。回師平叛之舉,卒之未能實現。
  中山先生電令北伐軍回師討陳以後,曾遭受多次威脅。除上文所述,陳炯明迫
其下野外,陳還多方謀襲中山先生的住地,企圖在北伐軍回粵前把中山先生迫離廣
州。7月1日,陳謀襲長洲要塞,魚珠、牛山為鐘景棠佔領,海軍三大軍艦「海沉」、
「海架』、「肇和」有降北之說。6日且熄滅燈火以威脅中山先生。中山先生當時堅
守長洲要塞等待北伐軍回師,旋以大局動盪,人心浮動,乃於7月10日親率「永豐」、
「楚豫」、「豫章」、「廣玉」、「寶壁」等艦強襲車歪炮台,通過陣地,進入白
鵝潭,以鎮人心。

                       白鵝潭水雷擊孫的情況

  自中山先生回抵白鵝潭後,陳的謀臣策士多方謀襲「永豐」艦。因「永豐」艦
適停泊在一美艦之旁,謀襲不易,於是群相獻計。張醒村曾自告奮勇,說他認識香
港某工廠的工程師徐直,是魚雷專家,他派人赴港約徐來穗共商大計,並說:「民
賊不除,終為國患。」18日晨我和葉舉在天字碼頭斜對面的指揮部大廳內坐談,張
醒村進門來,一見只有葉舉和我在座,迫不及待地破口便說:「我和周天祿、徐直
等已準備好了五個水雷,明晨一定使民賊去見閻羅王了。」說時好像很有自信。19
日晨水雷果在「永豐」艦與美艦之間爆炸。與此同時,張還收買了小輪船數十艘准
備於水雷襲擊「永豐」艦時,向「永豐」艦進行襲擊。因水雷沒有擊中,小輪也襲
擊不成。徐直於19日上午敷水雷時被捕獲,才知道五個水雷是江防司令周天祿用重
金買來的。
  自27、28兩日陳炯明的陳修爵部進佔韶關後,北伐軍分途撤退,回師平叛之舉,
未能實現。中山先生以平叛不成,乃轉乘英輪赴港,旋即轉輪赴滬,粵局即由陳炯
明統治了。
  (林廷華:《陳炯明炮擊總統府的前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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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蒙難中的孫中山與蔣介石

  當孫中山蒙難「永豐」艦、處境艱險之時,蔣介石登艦靖難,化險為夷。因救
「駕」有功,深得孫的信賴,成為兩人關係轉折的契機。

                      遇難之際,孫中山致電招蔣

  從援閩粵軍建立之日起,蔣介石就一直在陳炯明的手下工作,先後擔任粵軍總
司令部作戰科主任、粵軍第二支隊司令官、粵軍第二軍參謀長等職。由於兩人共事
多年,故蔣介石對陳炯明的性格。品德早有認識。隨著時間的推移,蔣介石對陳炯
明越來越不滿,尤其不滿飛揚跋扈的陳家軍。陳炯明縱容部下諷刺、誹謗蔣介石,
而陳本人對蔣也是「揮之使去,招之使來」,這些使蔣介石越來越不能容忍。他認
為陳炯明這個人「外寬內忌,難與共事」,雙方積怨很深。
  早在1921年3月5日,蔣介石曾寫信給孫中山,「先生之於競存,只可望其宗旨
相同,不超範圍。若望其見危受命,尊黨攘敵,則非其人,請先生善誘之而已。」
  1922年3月21日粵軍參謀長鄧仲元被陳炯明派刺客暗殺後,蔣介石就認為陳炯明
必叛,在桂林孫中山召開的軍事會議上,蔣介石就堅決主張先討伐陳部,鞏固廣東
根據地,再圖北伐。但孫中山當時仍希望陳炯明能夠悔過自新,更不忍自己苦心建
立起來的軍隊未用在打倒軍閥上而自相殺戮,試圖繼續爭取粵軍跟隨他參加北伐。
  孫中山從桂林轉移大本營回廣東啟程之前,曾派蔣介石先行到廣州見陳炯明,
等到蔣介石到廣州之後,陳炯明避而不見,並藉故到老家惠州去了。
  4月22日晚,蔣介石在三水謁見孫中山,面陳機宜,極力主張進攻石龍、惠州,
消滅陳炯明的粵軍,以排除北伐後顧之憂。但是孫中山並沒有採納蔣介石的意見。
蔣介石為此悶悶不樂,決定離職返回故鄉。4月23日,他同孫中山回到廣州,當即提
出辭去第二軍總參謀長職務。孫中山聞訊,專門趕到蔣介石的住處挽留他。這件事
蔣介石在以後經常對別人講起,並摘述當時孫中山「懇切慰留」的話,抬高自己的
身價。蔣介石聽到孫中山挽留他的話,感動得「淒然淚下」。可是他還是在當晚就
登上輪船回上海了。
  5月25日,當陳炯明指使部下開進廣州、控制省城、孫中山的革命根據地受到嚴
重威脅時,蔣介石在故鄉溪口打電報給江精衛。胡漢民、廖仲愷許崇智,對「陳黨
盤踞省城,逆命作亂」,表示憤慨,再次主張『先鞏固後方,再圖北伐」。6月1日,
蔣介石又寫信給許崇智說,現在「非從速回兵解決廣州根本,決無安全和平之道」。
「吾果能先發制人,則無論其(陳部)集中東江,或盤踞省城,不難一網打盡,否
則猶豫不決,遷延隱忍,必致有束手無策,噬臍莫及,不可挽救一日。惟願吾言之
不中耳。」但孫中山還是急於發兵北伐,只留胡漢民守大本營。
  6月1日,孫中山帶少數衛隊由韶關回廣州。當火車到新街站時,從廣州趕來迎
接的人群中,有一個華僑鄧三伯報告說:「陳炯明在惠州召集他的爪牙,頻頻開會,
有謀亂企圖,不可直到黃沙,改由其他車站下車,免受陳炯明暗算。」在旁的人也
這樣勸說,孫中山仍是不以為然,說:「不要緊,不要緊,我以誠待人,陳炯明是
不會害我的。」孫中山由黃沙站下車,登上海防司令陳策派來的兵艦到天字碼頭,
改坐汽車,回到了總統府。第二天,他帶著衛士馬湘等人外出巡視,的確發現了叛
變的跡象。
  發現危急的情況後,孫中山於6月2日,給蔣介石發了急電:「粵局危急,軍事
無人負責,無論如何,請兄即來助我,千鈞一髮,有船即來,至盼。」此時,蔣介
石正在溪口準備6月14日他母親逝世一週年的紀念典禮活動。
  6月14日,從早到晚不斷有人到總統府報告陳炯明謀反的消息,魏邦平也來叫孫
中山做好準備。15日下午,海軍陸戰隊司令孫祥夫、總統府秘書長謝持也先後來報
告陳炯明謀叛的跡象。孫中山還是不以為然,忙著派人往韶關給北伐軍運送10萬元
軍餉。當天夜裡11點,廣州衛戍司令魏邦平、海防司令陳策接連又用電話報告陳炯
明謀叛動態,並說情況已十分緊急。孫中山仍不相信陳炯明會真的背叛自己,在電
話中說:「無論如何我不離開,我只知為國家,為民族,從來不為個人謀利祿是人
所共知的,陳炯明何致要謀反?」到了深夜  12點,林直勉、林樹巍和陸志雲又匆
忙跑來報告陳炯明部隊要在夜間1點攻擊總統府的消息,形勢十分危急,勸孫中山趕
快避開。孫中山回答:「競存(陳炯明)縱然惡劣,料不致如此,即使競存有不軌
之謀,他的部下有不少是明理正直的人,他們很多人和我久共患難豈肯盡聽競存之
命?請各位無須過慮……我已將警衛調往韶關,即是表明我對他的信任。他對我雖
有不利的陰謀,亦何須用兵?如果競存膽敢稱兵作亂,甘為叛徒,則人人可以殺他。
我身為大總統,負全體國民之托,有平叛責任。如果力量不足,被叛逆所害,正是
我為國犧牲的機會,豈能臨難苟免,貽笑中外,玷污國家。」


  到了深夜二點鐘,在總統府已聽到遠處部隊活動的嘈雜聲和集合號聲。林直勉
等三人,又急速跑來勸大總統離開越秀樓。面對叛軍的威脅,孫中山毫不畏懼,說:
「競存膽敢作亂,我便要負平亂之責,如力不足,惟有一死,以謝我四萬萬同胞。」
幾個人見勸說不動,就強挽著他離開越秀樓。為避免被叛軍認出,孫夫人讓先生先
離開,自己留下。孫中山身著一件白夏布長衫,戴一副墨晶眼鏡,很像個醫生。每
當遇到叛軍攔阻,跟隨的人就說他是醫生,到病人家去看病。幾個人態度從容自若,
得以安然通過,來到天字碼頭,登上了江防司令陳策來接他的「寶壁」艦。上艦後,
孫中山親擬電文,通告各軍陳炯明謀反,號召戡亂平難,交陳策在艦上拍發。
  海軍司令溫樹德登艦謁見,他佯稱「寶璧」艦實力不夠雄厚,把孫中山接到了
「永翔」艦。16日晨,由於海防司令陳策等人懷疑海軍司令溫樹德把孫先生接到
「永翔」艦可能別有用心,但也不好貿然把孫先生轉移到別的艦上。於是他們想出
一條妙計,以官兵需要先生訓話為由,安全地把孫先生轉移到「永豐」艦上。
  此時遠在浙江奉化的蔣介石,仍關心時局的發展。,早在他離開廣州之前,曾
寫信給陳炯明,告訴他孫先生北伐意圖,要求他協助北伐,「吾公如能深信中正之
言,採納一二,勿聽細人之讒,勿墮宵人之計,服從總統,共圖北伐,則中正雖守
制未終,尚思戴罪疆場,執鞭以從,聊供指臂之助」。當然,利令智昏的陳炯明是
不會聽從蔣介石勸告的。6月18日,蔣介石在寧波接到汪精衛從上海發來的電報:
「驚悉粵變,尤幸總統無恙。」同一天,孫中山也給蔣介石拍發了保密電報:
  「蔣介石先生:事緊急,盼速來。孫文。」
  蔣介石接到電報後,立即貽書張靜江托以後事及他的兩個兒子,灑淚登程,頗
有壯士一去不復返的悲壯。他於29日抵達粵海,冒險乘快艇登上了「永豐」艦。他
這種不顧險阻、冒死應召的舉動,使孫中山感到極大的安慰並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孫中山見到蔣介石後,非常高興,對外國記者說:「蔣君一人來此,不啻增加
二萬援軍。」孫中山將海上作戰的指揮權交給了他。當然,有人得助則有人憂。蔣
介石赴難「永豐」艦的舉動引起陳炯明的仇視和不安。汪精衛在7月1日致蔣介石的
信中稱:「陳(陳炯明)聞蔣來,面色發青,說『他在先生身旁,必定出許多鬼主
意』。」

                         跟隨孫中山平叛

  「永豐」艦是清廷向日本訂購的,後被袁世凱編入第一艦隊。護法運動時,艦
隊司令宣佈脫離北京政府,隨後率第一艦隊開赴廣州,決定參加孫中山組織的護法
政府。陳炯明叛變後,從1922年6月16日起到8月9日共55天,孫中山一直住在「永
豐」艦上,並以這艘艦艇作為坐艦指揮艦隊與陳炯明叛軍鏖戰。孫中山逝世後,改
為「中山」艦,1938年10月在武漢保衛戰中被日機擊沉。
  6月16日下午,廣州衛戍司令魏邦平和外交總長伍廷芳一起來拜見孫中山。孫中
山命令魏邦平將陸地所屬部隊調集大沙頭,策應海軍,奪回廣州,又派伍廷芳折回
廣州,赴各國領事館,要求嚴守中立,勿助叛軍。
  為了盡快平叛,6月17日早晨,孫中山下令各艦炮擊省河沿岸一帶叛軍,以配合
魏邦平部隊反擊,並激化陳炯明叛變官兵反正。海軍司令溫樹德坐駕「寶壁」艦,
率「廣庚」、「廣玉」、「廣亨」。「廣貞」等艦隻,分頭沿著省河前進。在永豐
艦上,用望遠鏡見到東堤橋腳有叛軍築起的炮壘並安有野炮,又見東堤襟江樓上駐
有叛軍部隊,遂先向這兩處發起炮擊。接著,又向駐有叛軍的南堤官紙廠、無線電
局、江防司令部、市政廳等處炮擊。各艦隻駛到沙面時返航,仍集結在二河頭。在
炮擊叛軍過程中,海軍司令溫樹德坐鎮的「永翔」艦一彈未發,岸上魏邦平部隊仍
按兵不動,坐觀中立。
  6月23日,外交總長兼廣東省長伍廷芳因憂憤成疾,不幸病逝。孫中山聽到消息
後,傷心地落下了眼淚。他對大家說:「陳逆叛亂,禍國殃民,伍總長憂勞過度,
遂至不起,我們後死者應同心戮力,勘平叛亂,然後,可以慰總長之英靈,完成革
命大業。」在座的人都感到痛心難過。
  陳炯明在策劃武裝叛亂的同時,於7月1日指使他的親信省議會議長鐘聲等,舉
行所謂省議會和有關團體的聯席會議,通過所謂「贊成統一,歡迎孫中山下野,迎
接陳炯明回省」的決議,並電請孫、陳「停止戰爭」。7月5日,陳炯明托嶺南大學
校長鐘榮光帶函到「永豐」艦向孫中山「求和」,實際上是逼孫中山下野。
  7月9日傍晚,孫中山召集各艦長和陸上部隊指揮官等在「永豐」艦開會,研究
當前形勢和今後的作戰方針。會議決定,北伐軍在回師廣州途中總統仍駐廣州,以
激勵官兵堅決討逆;「永豐」艦等艦在適當的地點白鵝潭停泊。因此處接近外國人
佔據範圍,叛軍不敢進犯。陸軍部隊由「寶壁」、「廣玉」、「廣貞」、「廣庚」、
「廣鳳」。「舞風」六艦載運,進攻江門,另建根據地。
  從新造村河面到白鵝潭,有一條必經之路。此處是個險惡的作戰地點,它不僅
河面狹窄,而且河中心的車歪炮台和附近陣地的南石頭凍期三處均駐有叛軍的野戰
炮隊,艦隊很難通過。面對兇惡的敵人,孫中山以「民國存亡,在此一舉,今日之
事,有進無退」,站在炮艦上,臨危不懼,並勉勵官兵努力殺敵,奮勇前進。孫中
山沉痛地對大家說:「如果我要貪生怕死,則將何以對為民國奮鬥而犧牲的同志,
則將何以繼承先烈而示範後人!即為自己鬥,我也決計不污我十一年來莊嚴燦爛的
歷史,而辜負奔走三十年效忠國家民族的初心。」
  7月10日凌晨開時,各艦隻開始向目的地出發。「豫章」號是前衛,「永豐」號
坐艦居中,「楚豫」號後衛,魚貫而出,其他各艦隨後開來。7時,艦隊到達三河口
河面。孫中山登上駕駛台瞭望,接近車歪炮台時,敵軍從車歪炮台、南石頭、東湖
三處紛紛發炮,各艦發炮還擊,給叛軍以沉重打擊。但由於「永豐」艦是敵人的主
要炮擊目標,激戰中「永豐」艦先是左舷旁被擊中一彈,射穿鋼板,隨即起火。艦
長馮肇憲立即命令一邊救火,一邊繼續戰鬥。接著「永豐」艦又中三彈,情況十分
危急。孫中山依然指揮若定,在槍林彈雨中到艙面搶救受傷戰士,為他們包紮傷口。
他勉勵大家說:「作為革命黨人,就有萬死一生的危險,但是不要灰心。」經過一
場激戰,敵人的地位多被擊中,炮火漸漸稀疏下來,艦隊勝利通過河面,駛入白鵝
潭,在芳村近處下錨。
  艦隊駛進白鵝潭的當天,英國領事兼稅務司來到「永豐」艦,對孫中山說:
「附近是外國人租借地,總統在此,如再開戰,影響外國人生命財產的安全,不如
請總統離開白鵝潭。」孫中山聽後嚴詞予以駁斥:「我是中國主人翁,此是中國領
土,我要駐哪裡即可駐哪裡,何得荒謬干預。」英領事無言可答,只好退下。孫中
山坐不施禮。他這種對帝國主義者決不妥協的民族氣節,給在場的海軍官兵留下了
深刻的印象。
  孫中山抵達白鵝潭後,陳炯明及其爪牙多方謀襲「永豐」艦。其軍務處長張祿
用重金從香港某工廠聘來一名叫徐直的魚雷專家,還購買快艇輪船數十艘,準備襲
擊「永豐」艦。7月19日上午10點多鐘,各艦在調頭時,忽聽「轟隆」一聲巨響,距
「永豐」艦幾丈遠的地方有水雷爆炸,激起一丈多高的水柱,艦身搖擺好幾次。各
艦長因防範不嚴,深感自疚,齊集「永豐」艦,向孫中山要求給予處分。孫中山不
但不追究責任,反而勉勵各位艦長:「要堅定革命精神,壓制反革命氣焰,戰勝當
前的困難,迎接革命的勝利。提高警惕性,守衛好河面,各艦各輪要緊密聯繫,不
再發生意外事件。」事後,討逆軍抓到設放魚雷的徐直,徐供出叛軍想用水雷炸毀
「永豐」艦,謀害孫中山,並準備用幾十隻快艇分途向各艇襲擊,同時在芳村、花
地、省河南各地佈置炮隊,以掩護快艇進襲等情況,審訊後,當即將徐直就地正法。
  孫中山在「永豐」艦上,過著十分艱難的生活。房間極小,僅能放一張單人床,
床上只有兩條毛毯。辦公室就在飯廳裡,他辦公或接洽公事時,由於沒凳子,經常
站著。身上穿的就是從總統府出來時穿的那件白夏布長衫,後來穿的都是何香凝和
別人送來的不新不舊的粗布衣。吃的多是一些清淡的食品,有了好吃的,常常吩咐
拿去給士兵們吃。每天早晨運來的鮮魚、肉、蛋等日常食品和罐頭、牛奶、水果都
要分撥到各艦。南堤中央銀行聞聽陳炯明叛變,就把幾十箱鈔票搬到駁艇上。在孫
中山駐「永豐」艦的當天,程天斗親駕駁艇把鈔票給孫中山送來。孫中山當即吩咐
撥給各艦和陸上部隊作為給養,而他自己卻沒留一點在身邊。晚飯後,孫中山有時
出來在甲板上散步,有時和軍官們談話,有時和士兵們聊天,平易近人,和藹可親。
當時雖處在叛軍四面包圍的險惡環境中,孫中山每天公務之餘,仍是手不釋卷地讀
書。在「永豐」艦上,他收到許多國內外各地寄來的中外文書報刊物,堆在一起就
佔去整個大廳的四分之一。
  李烈鈞、許崇智率領的北伐軍在尚未獲悉陳炯明叛變之前,已攻下贛州進逼吉
安。江西督軍陳光遠倉皇逃走,北伐軍勢如破竹,南昌指日可克。北伐軍人贛州後,
從搜到的陳光遠給部將的電報中,得知陳炯明曾囑咐陳光遠固守贛州,扼制北伐軍
前進,他自己將率兵擊其後,料知陳炯明早已蓄謀叛變。及至胡漢民從韶關正式報
告6月16日陳炯明在廣州發動兵變時,軍心激昂。許崇智、李福林、朱培德、黃大偉
當即揮師回廣州討賊,李烈鈞留守贛南禦敵。北伐軍自南雄至韶關,7月9日與叛軍
發生激戰。由於叛軍據有粵漢鐵路運輸之便,又在韶關一帶集中全部兵力,北伐軍
軍餉彈藥接濟不上,且連續作戰已經三個月,疲憊不堪,7月29日,韶關一戰失利,
全線退卻。8月6日,分途向江西、湖南邊境轉移。8月初,孫中山接到北伐軍退卻的
消息。9日,又有一位孫中山很熟悉的越南歸國老華僑從韶關趕來報告北伐軍從韶關
一帶敗退的情況。孫中山判定情況屬實,便召集各艦長一起開會。大家認為:南雄
失守,北伐軍已被截為數段,失去聯絡,再收集殘兵,保存實力,既有困難,也沒
有力量再回師討賊。即使大總統仍然駐節省河,也無濟於事,相比之下,不如暫離
廣州,再圖平叛亂。孫中山同意大家的意見和分析,命令通知各國駐沙面領事,說
明北伐軍回師討賊未能成功,決定離開廣州。
  8月9日下午3點,孫中山偕蔣介石、陳策、陳群、陳渲等離開「永豐」艦,乘英
國「摩漢」號炮艦,由廣州赴香港,各艦長也跟隨同行。在赴香港的途中,孫中山
勉勵隨行人員說:「不圖吾與君等覺得脫險以有今日,一息尚存,此志不懈,民國
責任,在各人身上,不可輕棄,以自負初心。」10日,孫中山一行抵達香港,當天
乘『「羅斯皇后」號郵船赴上海。14日上午抵達吳淞口,儘管當天風雨交加,但仍
受到了數千名各界人士的熱烈歡迎。
  蔣介石從孫中山電召登上「永豐」艦起,就全權指揮著海面作戰。他不畏生死,
日夜守在舵樓,指揮戰鬥。
  艦隊官兵由於夜以繼日地處在叛軍的炮火之下,因此連續作戰使得官兵們的疲
勞情況非常嚴重,加上連日炎熱,糧食短缺,淡水也供不應求,形勢十分險惡。在
這樣的艱苦情況下,蔣介石一邊指揮作戰,一面和水手們一起從事洗擦甲板等勞動,
以鼓舞士氣;有時閱讀福爾摩斯偵探等趣味性讀物,調劑精神。當艦上官兵們食品
短缺時,蔣介石憑著夜色的掩護,冒著生命危險上岸採購食物。孫中山看到這種情
況後,非常擔心地說:「我很感激你對我這樣做,但是今後我不許你再去冒險採購
食物;你是最重要的幹部,萬一我遭不幸,今後革命大業要你擔當的,你的責任太
大了。」
  「永豐」艦上50多個日夜的盛暑鏖戰,是孫中山一生中最艱難的時刻,身邊的
蔣介石是他患難中的忠實得力助手。在叛軍以大炮、飛機、水雷百般加害的危難關
頭,蔣介石始終隨侍孫中山左右,出謀策劃,助其應付各種複雜局面。事後,孫中
山在為蔣介石所著《孫大總統廣州蒙難記》一書作的序言中寫道:
  「陳逆之變,介石赴難來粵人艦,日侍余側,而籌策多中,樂與余及海軍將士
共生死。茲記殆為實錄,亦直其牽牽大者,其詳仍未遽更樸素。余非有取於其溢詞,
僅冀掬誠與國人相見而已。余乏知人之鑒,不及預寢逆謀,而卒以長亂貽禍,賊焰
至今為烈,則茲編之記,亦聊以志吾過。且以矜吾海軍及北伐軍清將士之能為國不
顧其私,其視於世功罪何如也。民國十一年十月國慶日,孫文序於上海。」
  在這篇序言中,孫中山對蔣介石在這一事變中的表現予以高度的評價。此番患
難之情,孫中山從未忘懷。事後不久,蔣介石任東路討賊軍參謀長,因軍事進展緩
慢而再萌退志時,孫中山致書慰留,內稱:「兄忘卻在白鵝潭舟中之時乎?」囑其
「堅忍耐煩,勞怨不辟」,「分途奮鬥,不可一時或息」。
  廣州蒙難是孫、蔣關係發展的重大轉折點。在此之前,蔣介石只是孫中山關係
密切的追隨者;此後,蔣介石則成為孫中山的助手,接著進入了中國民主革命的領
導集團,開始對中國革命的進程發揮較大的作用和影響。
  從孫、蔣相識到患難的十餘年間,是他們之間的關係向積極方面發展時期,總
的來說,蔣介石是孫中山的忠實追隨者,雖曾幾度消沉,但經孫中山的教導,終能
繼續奮起,以致在關鍵時刻,做出革命的選擇。孫中山把蔣介石視為難得的革命人
才,苦心引導,逐步委以重任,從而使這個後起者成為自己晚年所倚重的得力干將。
  蔣介石在此期間有把追隨孫中山作為晉身之階的一面,但並  非主流,追求政
治野心是以地位的提高為前提的。蔣介石只是在這段時間為實現個人野心奠定了基
礎,為把「合則留,不合則去」的儒士風度轉為「給權留,不給則去」的權術手段
創造了前提。
  (摘自周盛盈著:(孫中山和蔣介石交往紀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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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與張作霖周旋內幕

  「孫(中山)、段(棋瑞)、張(作霖)合作」的「三角聯盟」,討伐直系軍
問曹(錕)、吳(佩孚),是孫中山的一種策略。為了革命事業,孫中山不得不同
各色人打交道,甚至與魔鬼打交道……
  1919年秋,我奉中山先生電召由福建到了上海。中山先生給我講述了當前革命
的新方略:「在國際上要聯俄,學列寧的革命方法;在國內,五四運動正蓬勃發展,
中國新青年起來了,這是中國革命的新血液、新生力量。我們要把握時機,取得政
權,擒賊擒王,首先必須打倒北洋直系軍閥。因此,我打算即回廣東,重組政府,
親率大軍北伐。另一方面,我們要分化北方軍閥,利用直系與皖系的利害衝突,聯
絡段棋瑞,特別是關外實力派張作霖,三方合作聲討曹(錕)、吳(佩孚)。」
  這就是當年所稱的「三角聯盟」,或「孫(中山)、段(棋瑞)、張(作霖)
合作」,也是中山先生的一種策略。接著中山先生指示我的任務:「你是東北人,
派你回去做張作霖的工作。」
  當天晚上,朱執信、張孟傑找我商量,才知道跟段棋瑞合作已有頭緒了。與段
棋瑞合作,當時是有不少人反對的。但中山先生卻認為,段棋瑞反袁(世凱)稱帝,
不失為愛國的軍人,可以和他聯合;如果他跟我們革命到底更好,否則等我們有力
量時再解決他。同志們也就沒有話說了。關於如何和張作霖接上頭的問題,我們幾
經研究的結果,根據確息,張作霖想找華僑投資開辦葫蘆島海港,就決定拿這個題
目作為進身之階,並分途進行準備工作。1920年夏,張作霖(時任東三省巡間使)
到天津參加「巡閱使會議」,我就帶了華僑資本家的信急赴天津。
  運用社會關係,經過不少周折,通過張景惠介紹,我和張作霖晤談了兩次。張
作霖對華僑投資表示十分歡迎,坦白說出:「我要開辦自己的葫蘆島海港,就是為
抵制日本的大連港口,我們一定要辦好這件事情。」
  我乘機說明:華僑投資是沒有問題的。不過外面謠傳直、皖兩系又要動刀槍了,
時局不定,華僑是不敢來的,因為他們不願把錢往海裡扔啊!又拐彎抹角扯了一陣,
我開始試探說:「聽說段棋瑞已和孫中山先生接洽好了,合力推翻曹、吳,如果各
方面能協同動作,安定大局,華僑投資就好談了。」
  張作霖就直率地問道:「這件事我也知道。我是帶兵的,老粗,不懂政治,不
過我很不明白;孫先生是開國元勳,著書立說,革命黨怎能跟這路人(指段)合到
一塊兒?」我只有籠統地回答:「不論什麼人,只要肯革命,孫先生是都可以合作
的。」
  張作霖離開天津的前一天,大概和幕僚計議過了,約我再去談話,但僅含糊地
表示,他已考慮過了,可以試試看。不久,奉軍總司令部秘書長宋文林來轉達張的
話,大帥擬派少將副官張亞東帶問候信同我去見孫先生,問我可不可以,我當然同
意。
  中山先生高興地接見了張亞東,先講了些革命的道理,然後指出:雨亭(張作
霖的別號)在東北治理得很好。不過,外有日本帝制,處境是很艱難的;如果國家
統一了,建立了革命的中央政府,地方的事就好辦多了。這次是孫、張初次的直接
聯繫,中山先生自不便多談,也沒有什麼具體表示,只寫了封簡單的回信,交張亞
東返奉覆命。我則留天津靜候下文。
  這年秋天,張作霖來北京,派宋文林到津邀我去京會談,在順承王府見面。張
作霖頭一句話:「孫先生看得起我,我很高興!」他一高興就聊起天來了,談到一
件有趣的事,也可以看出他的個性。他發議論說:「你離家鄉多年了吧,應該回去
看看我張某人把家鄉弄得怎樣?有個你的同縣,這小子一向跟我過不去,也是個革
命黨,我不記前仇,你也可以叫他回來。」我問是誰。他笑著說:「同你一個姓-
-寧武。」(在辛亥革命以後,我已化名為寧孟言。)我只好撒個謊,說是我的本
家,人早已死了。話還沒有談到正題,值日官報告曹餛來了。
  後來聽說,曹錕一進門就嚷:「雨亭老弟,咱們兄弟不錯嘛,為什麼要和孫文
勾結打三哥(曹行三)啊?」張極力否認,勸曹不要聽信外人的胡說八道。於是曹
拿出楊庶堪、宋大章郵寄我的兩信,信裡牽涉到宋文林,作為證物。張也能隨機應
變,就把責任完全往宋身上一推,隨即給張景惠打電話,臭罵一通,命令把宋文林
扣押起來。張作霖敷衍曹錕走後,通知宋文林和我去見他。我擔心張要變卦,又怕
來吃虧;而宋卻認為這是大帥親自交辦的事,不要緊,我才放了心。我先向張作霖
說明,我們往來的信都是由日本郵局寄發的,過去沒有出過差子。並告訴張,我們
知道北京憲兵司令秦華和他們有關係,常派人監視革命黨,他和日本也有勾搭,可
能信是他從日本郵局偷出來的。張聽了大怒:「他媽的做我的司令,跟別人幹活,
我要辦這個小子。」最後他叮囑我們,往後行事要嚴密點,免得惹出麻煩。又告我,
這裡有些不方便,請我去奉天再談,他也馬上要回去了。從張作霖的態度看來,曹
錕這一鬧一邊,雖把秘密揭穿,倒幫了個忙,起了促成的作用,不然,還不知要費
多少時日。口舌才能正式提出合作問題呢!當然,張、曹間的權力之爭是基本的東
西。


  1921年2月,我到瀋陽,先和楊宇霆、張學良談了,再去會張作霖。他明白表示:
「現在國家成了個爛羊頭。孫先生是開國元勳,謀國有辦法,我想派人去向他請教
一切。你可打電報去先聯絡一下。」後派定旅長李少白同我一路南下,並帶去一本
密電本。
  在桂林大本營,我同李少白晉謁中山先生。中山先生問了東北情況後,著重講
述了建設新中國的計劃和開發北方港口的計劃。李非常驚奇,表示五體投地的敬佩
屈為他從來就沒聽說過有什麼建國計劃啊!我也曾向中山先生談及我的看法:「張
作霖對於革命二字是談不到的,但對先生很敬仰,相信先生救國有辦法,合作是可
望成功的。』沖山先生自然更清楚,不過在當時的環境下,不能不借外力配合北伐
先擊敗曹、吳,打開個新的局面。所以中山先生即電上海伍朝樞代表他去東北報聘,
同時在交我們帶給張作霖的覆信中,也提出聯合討直的問題。
  因為香港海員罷工,我們在香港等了一個禮拜的船。我親眼看到家家戶戶放花
爆,慶祝罷工勝利,很高興。可是我忽見報載張作霖派代表某某赴桂林密商,擁護
孫中山先生為大總統的消息,甚為驚訝,又出亂子了。到上海才知道是安福系政客
造的謠,搗的鬼。我因事在天津停了一日,李少白先回奉天。
  張作霖一見李少白,不容分辨就破口大罵:「誰派你他媽的代表,我只叫你去
送信,你膽敢說我擁護孫文做大總統?!」馬上又命楊宇霆發電報不承認李是代表
和他所說的話。張作霖又自言自語:「南邊人我們鬥不了,什麼合作,算了吧。」
我第二天到了,得悉上述情形,知道張作霖有了誤會,不能不作解釋,就去看他。
他餘怒未消,先說了一大篇話:
  「李少白這雜種,胡說我擁護孫文做大總統,豈有此理!
  「現在是共和國,你們革命黨明明知道總統是選出來的,不是我張某一個人說
了就成啦,為什麼要登報造謠言?
  「伍朝樞這個年青人,還實在,肯說老實話。他告訴我:兩廣遍地是匪,孫文
沒有力量北伐,至少幾個月內辦不到。
  「我和曹錕是兒女親家。他想做大總統,出賣東三省,我就不答應!他對英國
公使說,他上了台,京奉鐵路的借款合同可以延長。再對日本公使說,他上了台,
二十一條也可以考慮。我姓張的就不贊同。看來還是我自己動手打姓曹的吧,勝敗
都不管,什麼與廣東合作,算啦!算啦!」
  我慢慢地跟他解說:「報上的消息完全是安福系造的謠,目的是破壞粵奉合作,
耍的是挑撥離間之計。李少白在桂林根本沒提過什麼大總統問題,這樣的大事,他
沒向大帥請示,敢自作主張嗎?」當年的官僚政客常玩這一套把戲,張作霖也不是
毫無經驗的,一經提醒,他才恍然大悟,連連點頭說:「有道理,有道理!」於是
我又說明:伍朝樞久居上海,兩廣的情形他並不熟悉,現在已不是那個樣子了。李
少白剛從那邊回來,只要問問他就明白了。孫先生還托我轉達一點意見:「革命黨
是不怕失敗的,因此這回討伐直系由我們先發動,奉天只要扯扯後腿就行了。因為
我們失敗了,還可以再干,不要把雨公一生事業給毀了。」張作霖聽了頗感動,態
度立刻轉變過來,毫不遲疑地決定,「我也派兵出關」,要我密報中山先生。
  1921年4月,國會非常會議集會於廣州,選舉中山先生為大總統。中山先生旋駐
節桂林,準備親率大軍北伐。但是,內因粵督陳炯明與直系勾結從中阻撓,外因湘
督趙恆惕不肯假道,拖到1922年3月,中山先生乃免陳炯明職,移大本營於韶關,改
道北伐。5月,中山先生誓師出兵,戰事進展順利。不料陳炯明在廣州叛變,8月中
山先生始脫險至滬。北方,自1920年7月直皖之戰,直系戰勝皖系後,就形成了直奉
兩大勢力的直接、正面的衝突,1922年4月爆發了第一次直奉大戰。由於張景惠的駐
北京的兩個師沫經正式開火就被直軍全部解決,奉軍又節節失利,終於敗退關外。
  張作霖倒不氣餒,也不怪中山先生。他說:「那邊有個陳小子,這邊有個張雜
種,壞了事。勝敗乃兵家常事,算不了什麼。不過孫先生是文人,帶兵是為難的,
我不求他別的,只要他對救國大計多想辦法,這班傢伙讓我來用武力收拾他們!」
  中山先生平安到滬後,張作霖找我去說:「寧盤言,我要在患難中交朋友。我
不寫信,信也難寫,你就代表我去探候孫先生,請他到東北來住。」我晉見中山先
生轉達了張作霖的邀請。中山先生要我婉言代為辭謝,思索了一會又問我:「你能
不能給張雨亭去電報,商借一筆款子?我有了教子,不出數月就可以消滅叛逆,收
復廣東。」我同意回去後,見機行事。中山先生也認為妥當,並給張一封致謝的信,
暗示他如籌到了款,即可勘平叛亂。張作霖見到我,先問孫先生的生活情況,我老
實告訴他,經濟很困難。他又是那句老話:「患難中交朋友。好!我送孫先生10萬
元作為他的生活費用。回粵平亂問題,請他派代表來詳細面商,你去發電報。」同
時,就韓麟春赴杭州拉攏浙督盧永祥之便,帶去贈送中山先生的10萬元。
  我把中山先生派汪精衛、路孝忱為代表的回電告知張作霖,他興奮地說:「汪
精衛我也久仰了。我想隆重地招待他們一下,表示重視孫先生的代表,做給日本小
鬼看看。這差事就交給你辦。」汪精衛、路孝忱來了。在將軍府大廳歡宴,張作霖
身著大禮服出席招待,邀請各界人士參加,主人客人都講了話,真是個盛大的宴會。
幾度商談,張作霖同意幫助粵軍回粵軍費50萬元,由許崇智派其兄許功武來奉領去。
以後,又陸續補助過幾十萬元,確數現在記不清了。
  在這裡要附帶一提的,汪精衛曾帶來中山先生給我的親筆信(新中國成立前已
交國民黨中央黨史編纂委員會保存)。楊宇霆堅持要將這信送大帥一閱,我也同意。
因為信內有「此次派精衛、孝忱來奉,已面囑他們,關於軍國大計,未得吾兄同意
之前,毋許作自我活動」的話,我想讓張作霖知道,心中有數,可以防止他們的私
人活動。而楊宇霆因信內有「雨公所贈3萬元,我已分給各同志矣,煩代致謝」的話,
想借此懲韓麟春一下。果然,張作霖痛罵了韓麟春一頓,並說:「憑我張某人只送
孫先生這點錢?不成話,趕快再補7萬!」
  許崇智率部回粵,擊潰陳逆叛軍,1923年2月中山先生就大元帥職,繼續清剿殘
跡。同年10月,曹錕賄選總統,張作霖通電反對賄選。奉張自第一次直奉戰爭失敗
後,一面積極整軍,一面與馮玉祥密使往返,協議聯合倒曹。1924年9月爆發了第二
次直奉戰爭上 月馮玉祥發動北京政變,曹錕被囚,直系瓦解。11月中山先生離穗北
上,並先派孫科往晤張作霖說明他對時局的主張。
  在天津張園,中山先生和張作霖作了第一次的會見。張作霖曾表示:「作霖系
一介武夫,關於國家大計,當敬聽孫先生的指示。」翌年3月12日,中山先生逝世於
北京,就結束了「孫、張」合作的一段歷史。
  (寧武:《孫中山與張作霖聯合反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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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順應時代大潮的巨人

             1.為批評自己的學生鼓掌

  五四運動期間,在上海學生的一次集會上,一位北大學生在主席台上慷慨激昂
地批評孫中山領導的革命不徹底。夾在人群中的孫中山,非但沒有生氣,反而熱烈
地鼓掌。
  五四運動使孫中山看到了新的力量,給他帶來了新的希望。從運動一開始,他
就滿腔熱情地關注著北京學生的義舉,充分肯定這個嶄新的運動:
  「自北京大學學生發生五四運動以來,一般愛國青年,無不以革新思想為將來
革新事業之預備。於是蓬蓬勃勃,抒發言論。國內各界輿論,一致同倡。各種新出
版物,為熱心青年所舉辦者,紛紛應時而出。揚葩吐艷,各極其致,社會遂蒙絕大
之影響。雖以頑劣之偽政府,猶且不敢面其鋒。此種新文化運動,在我國今日,誠
思想界空前之大變動。……故此種新文化運動,實為最有價值之事。」
  他打電報給段棋瑞,要求釋放被捕學生;又通電廣東政府,要求立即釋放被捕
的學生和工人群眾。
  他贊同學生組織起來,增強鬥爭力量。6月16日,全國學生聯合會在上海大東旅
館六樓召開成立大會,孫中山既給予經濟上的支持,又應邀參加大會,而且即席發
表演說:「宋代有太學生陳東等伏闕上書,今日有北京學生發起的五四運動,學生
不能安心讀書,挺身出來干預政治,總是由於政治太壞之故。從五四運動以來,不
一月間,學潮瀰漫全國,人人激發愛國良知,誓死為愛國的運動,整個社會蒙受絕
大的影響,使頑劣的北京政府也不敢櫻其鋒。此一運動倘能繼長增高,其收效一定
更為偉大而且久遠。」
  11月10日,全國各界聯合會在上海成立,孫中山指派代表出席講話,熱情支持
群眾的愛國鬥爭。
  他多次參加群眾大會和接見學生代表。
  一天,上海學生召開群眾大會,人頭湧湧,熱鬧非常。這裡,既有目光專注、
凝神屏息的聽眾,更有一個接著一個激情、生動、流暢的發言者。北京大學一位學
生代表跳上主席台,慷慨激昂地陳述自己的見解,忽然,他說道:「孫中山先生的
革命,算不上真正的革命,他的革命僅僅是把大清門的牌匾換作中華門而已,這樣
的革命不算徹底,這次,我們要徹底地革命。」
  議論既不夠公允,態度又如此咄咄逼人。這樣好嗎?有些人猶豫了,掌聲變得
稀稀落落。
  正巧,孫中山出席了這個大會,夾在群眾中間。他非但沒有生氣而且熱烈鼓掌。
  會後,孫中山和來滬的北京大學學生親切交談,懇切地對他們說道:「我所領
導的革命,倘早有你們這樣的同志參加,定能得到成功。」
  開始,上海商人也熱氣騰騰地投入罷市活動。過了一些時間,影響了他們的生
意,便顯露出不耐煩的情緒。這時候,孫中山又及時提醒運動的組織者:取得勝利,
及時收兵,否則,會挫傷民眾的積極性。
  陝西省學生聯合會會長屈武到孫中山寓所拜會他。孫中山十分高興,感慨萬千
地告訴他:「中國的希望,就寄托在你們這般青年人的身上。」鼓勵屈武返回陝西
以後,要在有志青年中宣傳三民主義,做救國的事業。
  五四運動作為一場徹底的反帝反封建的群眾運動,給了孫中山極其深刻的影響,
使他的革命思想有了很大的發展。
  在此以前,孫中山對帝國主義是抱有幻想的。他與戰友們共同制訂的《中國同
盟會的革命方略》就規定:中國革命黨推翻清王朝以後,「所有中國前此與各國締
結之條約,皆繼續有效」;「償款外債照舊擔認,仍由各省洋關如數攤還」;「所
有外人之既得權利,一體保護」。他就任中華民國臨時大總統後,發表的《對外宣
言書》,向世界各邦宣佈:「凡革命以前所有滿政府與各國締結之條約,民國均認
為有效,至於條約期滿而止」;「滿政府所借之外債及所承認之賠款,民國亦承認
償還之責,不變更其條件」;「滿政府所讓與各國國家或各國個人種種之權利,民
國政府亦照舊尊重之」。他希望通過這些保證換取帝國主義的同情和支持。「二次
革命」時,他提出「聯日」反袁的主張,幻想依靠日本帝國打倒袁世凱。「護法」
運動前夕,他致函日本首相寺內正毅,希望日本政府「表示援助正義之態度」,不
要支持段棋瑞。辭去「護法」軍政府大元帥以後,他還離粵赴日活動,希望日本政
府贊助「護法」運動。


  這是時代和階級的局限。
  巴黎和會和五四運動,加深了孫中山對帝國主義本性的認識,打破了他對帝國
主義,特別是對日本的幻想,認識到它「深忌中國之強,尤畏民黨得志而礙其蠶食
之謀,故屢助官僚以抑民黨,必期中國永久愚弱以遂彼野心」。
  孫中山堅決反對日本政府提出的中日直接交涉山東問題的通碟,主張「極力堅
拒日本,以抵制日貨及其他斷絕經濟關係之法對待之……則山東問題,日本亦唯有
無條件交還中國而已」。他認為中日問題「解決的關鍵」就是「廢除二十一條款」,
號召中國人民「一定要打到一個人不剩,或者二十一條款廢除了,才歇手」。
  孫中山領導的《星期評論》,猛烈抨擊巴黎和會是「強國的會議」,指出靠
「國際聯盟」來改造世界,不過是「一種空想」而已。
  對國內盤根錯節的封建勢力的認識,孫中山有了明顯的加深。他開始認識到:
中國革命的敵人不單是清朝皇帝、袁世凱、段棋瑞幾個人,而是一個集團;而他們
的背後,則完全為帝國主義列強所支配。
  1919年10月8日,孫中山在上海青年會舉辦的國慶慶祝會上,作了題為《改造中
國之第一步〉的講演。他說,致力教育事業,興辦實業,實行地方自治,固然是改
造中國的要件,但還不能認為第一步的方法。第一步的方法「只有革命」,「八年
以來的中華民國,政治不良到這個地位,實團單破壞地面,沒有掘起地底陳土的緣
故」。孫中山所說的「陳土」,就是官僚、軍閥和政客。「要建築燦爛莊嚴的民國,
須先搬去這三種的陳土,才能立起堅固的基礎。這便是改造中國的第一步。」
  從此,他的注意力開始轉向廣大的人民群眾。
  五四運動前,孫中山曾經把人分成「先知先覺」的「發明家」。「後知後覺」
的「鼓吹家」和『不知不覺」的「實行家」,他把廣大工農群眾看做是「不知不覺
的人」。
  這種唯心史觀使得孫中山在很長的時間內沒有真正懂得喚起民眾、依靠民眾、
支持民眾運動的偉大意義,不能把「國民革命」和民眾運動結合起來,甚至把一些
民眾反帝鬥爭片面地說成是「排外無識之舉」。這恰恰是孫中山領導的「國民革命」
的致命傷,一再失敗的根本原因。
  對這一點,五四運動前的孫中山,始終缺乏正確而清醒的認識。在五四運動中,
面對群眾組織起來的偉大力量,孫中山有了新的認識:「試觀今次學生運動,不過
因被激而興,而於此甚短之期間收絕倫之巨果,可知結合者即強也。」
  他開始改變自己的群眾觀,想到要借助群眾運動的力量來實現自己的主張了。
1919年10月18日,他在上海環球中國學生會上,就誠懇地對學生們說過:「若諸君
在這舉足輕重之際,來助我主張,我相信北京政府從此不能再拒絕我們了。」
  孫中山對在中國建立西方資產階級共和國的信念也開始動搖了。作為一個資產
階級革命家,他把《臨時約法〉和國會視為「民國」的重要標誌,認為「規復約法,
尊重國會,為共和根本大計」。一直到  1919年 5月  28日,他還發表《護法宣言〉:
「須知國內紛爭,皆由大法不立。在法律,國會本不能解散。若不使國會復得完全
自由行使其職權,則法律已失其力,根本先搖,枝葉何由救正?內亂何由永絕?……
今日言和平救國之法,惟有恢復國會完全自由行使職權一途。」
  僅僅過了四個多月,孫中山就認識到.救國的辦法有二:一是「維持原狀」;
二是「根本改革」。
  所謂「維持原狀」,就是「恢復合法國會」;所謂「根本改革」,就是「南北
新舊國會一概不要他,同時把那些腐敗官僚、跋扈武人、作惡政客完完全全掃乾淨
他。……重新創造一個國民所有的新國家,比現在的共和國還好得多」。
  經過俄國十月革命、巴黎和會和五四運動的啟迪,孫中山的思想認識,確實是
突飛猛進了。
  如果有人要問,在那風雲變幻的年代,在那動亂不堪的歲月,革命陣營中,又
是如此魚龍混雜,在革命進程中,又時時有人退伍,有人落荒,有人頹唐,有人叛
變,然而,為什麼孫中山竟能「一往無前,愈挫愈奮,再接再厲」呢?
  這,不但是因為在歷史中活動的人,各有不同的終極目的,而首先在於孫中山
具有「適乎世界潮流,合乎人群需要」的精神。
  作為中華民國開國元勳,並且已經艱苦奮鬥了二十多年的民族資產階級革命家
來說,如果沒有非凡的勇氣和深沉的韌性,也是不容易做到的。
  1920年1月,就發生過這麼一件有趣而又意味深長的小事。
  一天中午,北京大學學生許德衍、康白情、張國燾和一位參加全國各界聯合會
的天津女代表,路過上海法租界。康白情指著莫利愛路29號這座小洋樓告訴大家:
「這就是孫中山先生的寓所。」許德瑜,這位五四運動的闖將一聽,便提議:「我
們何不現在就去拜訪孫先生。」同行的有顧慮了:「我們事先沒有聯繫,這樣做禮
貌嗎?」「管它呢!去試試看。」他們走到門口,說明來意。門衛抱歉說道:「諸
位事先沒有約定,不能會晤。」
  血氣方剛的許德衍生氣了,高聲嚷道:「為什麼那麼多的陳規陋習,非要等聯
系不可?我抗議!」
  聲浪直衝進房子裡。廖仲愷趕快跑出來,見是幾位年青人在和門衛爭論。廖仲
愷問明來意,便邀請他們進去。
  霎時間,四位青年露出了羞愧、驚訝和得意的複雜表情。他們進入客廳,剛剛
坐下,孫中山也從樓上下來,和他們逐一握手問好。可還來不及交談,許德衍便首
先開炮了:「我們素來敬佩孫先生,因為孫先生是平民領袖。誰知門禁還是如此森
嚴,不讓與普通人接觸!」
  本來就是唐突,卻還來勢洶洶,毫不客氣。孫中山卻好像根本沒有聽到這些責
難的話,只是說:「我就是要多聽聽同學們的意見。」
  頓時,四位青年便旁若無人地高談闊論起來。有的介紹學生運動的情況,有的
談及社會的動態,有的批評國民黨人對民眾運動的態度不盡恰當,有的問:「南北
政局都是一團糟,請問孫先生有何方針和計劃?」有的乾脆提出批評:「孫先生只
是重視上層的政治活動,對五四以來的各次民眾運動和新文化運動,似乎不夠重視。」
  孫中山微笑著,仔細地傾聽著他們的意見,直到他們都說了,才談了自己的看
法:你們反對北京政府的行動是很好的。但你們也要看到,你們無非是寫文章,開
大會,遊行請願,奔走呼號。你們最大的成績,也不過是集合幾萬人示威遊行,罷
課、罷工、罷市幾天而已。北京政府只要以幾挺機關鎗,就可以把幾萬赤手空拳的
學生解決掉。現在,我給你們500枝槍,如果你們能找到500個真正不怕死的學生,
去打北京政府的那些敗類,才算是真正革命。
  四位青年還不能更深一層理解這些道理,自然地更加不服氣了:孫先生太小看
我們青年了,別說是500枝槍,就是5000枝乃至5萬枝,同學們也會托起來的。張國
燾說:「今天的問題是什麼是革命,如何革命?」
  許德風、康白情甚至以責難的口吻,你一句我一句地回敬孫中山:孫先生不也
掌握過幾萬人的部隊,何以革命還是失敗了呢?新文化運動反對舊思想、舊勢力,
在那裡艱苦奮鬥,學生們赤手空拳。不顧生死地與北京政府抗爭,只是因為沒有拿
起槍,就不算革命嗎?孫先生似乎瞧不起學生運動與新文化運動,又何嘗注意過城
市裡的工人、商人和鄉下的一般老百姓的意,向呢?看起來孫先生只注重槍桿子而
不注重民眾了。
  張國燾又問孫中山:「過去的種種挫折的原因在哪裡?今天是不是應該改弦更
張?難道孫先生對青年的期待,僅僅是500枝槍的問題嗎?」
  青年人激動的話語裡,雖顯偏激,卻是真情,乃至還有孫中山過去所沒有想過
或者還認識不到的道理啊!
  四位青年滔滔不絕,侃侃而談,使得孫中山常常插不上嘴。他若有所思地凝神
靜聽著,不時點頭,顯出讚歎叫好的激情;有時候又搖著頭,對他們的觀點表示不
以為然。
  壁鐘敲了五響。四位青年才意識到已經是下午5點了,連忙起身告辭。廖仲愷看
見孫中山興猶未盡,談趣方起,便熱情招呼他們多談一會兒。
  孫中山看著這些朝氣蓬勃的青年,內心充滿著深情的憐愛和殷切的期望,他輕
聲細語地陳述了自己的見解:
  我並不是看輕學生們開會、示威,動員民眾反抗北京政府的行動,我要學生們
拿起槍來,不過是希望學生們的革命精神再提高一步。你們說我沒有充分重視學生
運動和新文化運動,不是完全沒有理由的。不過,我也很注意宣傳,素來主張宣傳
與軍事並重,但在事實上宣傳工作做得不夠,所以不能使一般青年和民眾充分瞭解
和積極支持我的主張。我要求青年信仰三民主義,一致合作,共策進行。
  態度是那樣誠懇,聲音是那麼親切,充滿深情,聽來和藹可親,使得四位青年
如願以償了。
  張國燾顯得羞愧了,輕輕笑著說:「我們學生說話,總有點像吵架似的。其實
是真誠向孫先生求教的。我們今天談得十分痛快親切。孫先生的意思,我們十分贊
成,下次再來進一步請教吧!」
  孫中山也滿面笑容,朗聲說道:「我也很喜歡這次痛快的談話。」
  兩代人的差距大大縮短了。
  孫中山的思想又隨著形勢的發展而發展,時代的進步而進步。
  如果說,推翻封建王朝、建立中華民國,是孫中山革命史上所跨過的第一個高
峰的話,那麼,從五四運動開始,孫中山便以更加果斷的步伐,向第二個高峰邁進
了。
  (節錄自李聯海、馬慶忠著:《一代天驕--孫中山傳記[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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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仿惶苦悶尋找新出路

  革命道路艱難曲折,革命鬥爭屢遭失敗,尤其是陳炯明背叛革命,使自己苦心
創建的根據地、軍隊得而復失,對心力交瘁的孫中山是莫大的打擊,使他閉門沉思,
陷入了苦悶……
  在此困難時刻,他得到了供產檔人和供產國際的幫助。「山窮水盡疑無路,柳
暗花明又一村。」
  孫中山從廣東被迫退到上海,他一面繼續部署討伐叛軍陳炯明的戰鬥,一面深
刻反思自己這幾年來為什麼總是走彎路的教訓。他覺得,自己這麼多年來,對待自
己的同志不可為不誠,對革命事業的成功不可為不努力,而對如何去建設新的政權、
統一中國更是嘔心瀝血,費盡了心機,為什麼總是不見成效,反而往往是功敗垂成
呢?這使得孫中山十分苦惱。特別是自己一向最為推重的陳炯明卻帶頭起來反對革
命,破壞革命,差點兒就在陳炯明的手裡葬送了革命的前程,這是自己有生以來失
敗中最大、最慘痛的一次!他感覺到,自己首創的這個黨,是不是哪裡出了什麼問
題?
  當孫中山住在莫利愛路的公寓裡反覆推究著自己錯誤的根源時,當時上海的許
多名流都來拜見他,正在家中度暑假的北京大學教授張西曼,特地趕到上海來見孫
中山。張西曼早在1919年的時候與孫中山就有了相當深的交往,這次來到上海,他
再次向孫中山表示:「我張西曼是竭誠擁護孫大總統的,對孫大總統的英明領導,
我竭誠支持。」張西曼還對孫中山建議說:「國民革命為什麼成功十幾年了,仍然
沒能達到統一中國的大目的?其原因就出在我們這個黨的內部,現在從事革命,一
定要糾正那些不肖黨人為了爭權奪利而不惜犧牲民族利益的卑污心理,要健全黨的
領導組織,鞏固民眾基礎和團結一切革命的力量……」
  張西曼的一席建議,使孫中山的心胸豁然開朗,對孫中山確定聯俄聯共的政策
起了積極的推動作用,孫中山下定了決心,要真正實施自己已經醞釀了很長時間的
聯合蘇俄和中國供產檔的基本主張。
  當孫中山還在白鵝潭堅持指揮討伐叛軍的時候,中國供產檔人已在7月份召開的
第二次全國代表大會上作出了(關於民主聯合戰線的決議案》,提出了和國民黨以
及其他一切革命團體團結起來,建立聯合的民主主義革命戰線,和帝國主義、反動
軍閥作鬥爭。8月份,供產檔中央又在杭州的西湖召開了一次特別會議,就如何與國
民黨聯合的問題作出了新的決議,並特派李大釗和林祖涵(即林伯渠)專程赴上海
會見孫中山,公開中國供產檔的主張。
  8月23日,李大釗和林祖涵來到上海孫中山的公寓,求見孫中山。孫中山一看到
李大釗,就為李大釗的不凡氣度所吸引,賓主見面後也沒有什麼客套話,立即走上
了正題。孫中山說:「我早就仰慕李先生的風采了,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李先
生在今天這樣的日子來見我,一定要在國家大事方面多多賜教。」
  李大釗也很坦率地說:「我們供產檔人認為,在中國目前的現狀下,中國國民
黨是比較革命的民主的政黨,這是我黨從對中國革命的現狀進行了充分的調查研究
後得出的。但是,就在中國國民黨的內部,也有著完全不同主張的兩個派別,一派
是像孫先生這樣的堅定地把民主革命進行到底的革命派,一派是對外親近帝國主義,
對內親近北洋軍閥的。還有很多人往往在這兩者之間動搖不定,因而影響了國民黨
的政策的制定和貫徹執行。」孫中山聽了不住地點頭,表示讚許。
  李大釗接下去又說道:「從我黨的眼光來看,貴黨的內部正在發生變化和瓦解,
人群正在劃分為不同的陣營,在國民黨領導辛亥革命時,貴黨是蓬勃向上的,是一
個正處在發展時期的革命的政黨;辛亥革命以後,一大批官僚和政客混進了國民黨
內部,帶動了原來的黨員隊伍發生變化,許多人人黨的動機只是為了當官發財,黨
的組織紀律開始渙散而不可收拾,一些早年追隨孫先生的國民黨的元老們很多人失
去了原先的革命精神,而有的人卻野心極度膨脹之後而一發不可收,不惜冒天下之
大不違,走上了背叛革命的道路。像陳炯明就是這樣一個典型的人物。當孫先生您
被困在「永豐」艦上亟待革命力量支援的時候,而貴黨的一批革命元老像李石曾等
人卻又甘心附逆,與叛軍陳炯明一唱一和,通電要求您下野,這些人的舉動是受什
麼動機在支使?這些都是您不得不多加考慮的……」


  孫中山對李大釗的話深深地表示讚許,孫中山說:「李先生看問題果然有獨到
之處,李先生所說的這些問題正是我來上海之後每天都在考慮的問題,只是暫時還
沒有想出救治的好辦法來,請李先生不妨多指教。」
  李大釗說:「當前要根治國民黨自身的這種疾病,惟一的辦法就是正視它,首
先要敢於承認它,而不是去迴避它。在我和我們的黨組織看來,貴黨如不及早地加
以改造,就很難完成孫先生為貴黨所描繪的革命藍圖。相反,在內部各種腐敗因素
不斷增加的情況下,必將導致貴黨的全面覆亡!」
  李大釗的話,讓孫中山感到十分震驚,他沒有想到,自己的政黨已經走上了這
樣一條危險的道路,從情感上來說,他實在不願意接受李大釗所說的話,但理智又
告訴他,中國供產檔人確實看到了問題的深處,李大釗所說的話半點都沒有危言聳
聽的意思。
  李大釗頓了頓再說道:「今天,擺在我們面前的革命任務已經發生了變化,過
去您領導的民主革命是要推翻滿清皇帝的統治。而今天我們必須擔負起反帝反封建
的革命任務,要完成這樣的革命任務,不是目前您所領導的國民黨的現狀能夠完成
的,必須給革命隊伍中增添新鮮血液……」
  孫中山對新鮮血液這一詞很感興趣,便問道:「什麼是『新鮮血液』?」
  李大釗答道:「所謂『新鮮血液』就是指一種完全不同於現在人員狀況的一種
力量,從貴黨的組成來說,當前的新鮮血液就是指新興的無產階級的力量。中國共
產黨成立不久,中國供產檔主要是無產階級先進分子參加的,國民黨應該聯合中國
供產檔,共同擔負起反帝反封建的光榮使命來廠
  聯合供產檔,這一想法孫中山去年在桂林時就聽供產國際的馬林先生說過,當
時,孫中山由於對供產檔還不甚瞭解,對供產主義也不感興趣,所以對聯合供產檔
這一主張就沒怎麼往心上放,現在,在這樣的場合,由李大釗這樣的人說出來,分
量就不一樣了。孫中山的腦海裡在迅速地翻騰著波濤:俄國人早就提出了這樣的建
議,可惜的是沒能早點考慮這個問題。從今天來和自己交談的李大釗身上,孫中山
感受到了中國供產檔人的巨大的影響力,他發現,有無數人才集中在中國供產檔的
隊伍中,就憑著有像李大釗這樣的人才,中國供產檔就是值得信賴的,供產檔的未
來也是不可限量的,和供產檔攜起手來,肯定會為自己的民國革命大業帶來更加輝
煌的成績!
  孫中山對李大釗說:「我非常歡迎像您這樣的有著過人的天才的供產檔人加入
我們國民黨中來,改進我們的血液,幫助我們的工作,使我們的黨再度煥發出青春
來。只是不知供產檔人是不是有這樣的誠意?你們供產檔人願意不願意加入我們國
民黨?」
  李大釗激動地抓住孫中山的手說:「只要孫先生您接受,我代表供產檔人的立
場,願意與您衷心合作!我黨早已作出決定,同意供產檔人以供產檔人的身份加入
國民黨。」
  孫中山非常高興地說:「守常先生,我十分高興地以中國國民黨總理的身份,
介紹你加入中國國民黨。只是我還有一個要求,貴黨人士加入我黨以後,須得遵守
本黨所固有的紀律和章程。」
  李大釗爽快地說:「我非常感謝孫先生對我的厚愛,我可以代表我黨的立場,
我們加入國民黨以後,當然是作為國民黨黨員的一分子,在國民黨的統一領導下活
動。不過,需要說明的是,我們供產檔人既然已經參加了供產檔,加入了供產國際,
那我們的供產檔的黨籍是不能脫掉的廠
  孫中山高興地拍著手說:「不錯,你盡可以一邊做你的供產國際成員,一邊在
我黨中幫我搞好國民黨的建設。我們可以為實現中國革命的大業而並肩奮鬥嘛!」
  李大釗和孫中山的會面,使孫中山確定了和中國供產檔聯合起來共同實現革命
大業的基本思想。此後,李大釗又和孫中山多次會面,具體商談中國供產檔人以共
產黨員的身份加入國民黨的問題。這導致了中國革命中的第一次國共合作。
  和李大釗的相見使孫中山進一步瞭解了什麼是供產檔和什麼是供產主義,這之
後,和朱德的一次會面,更堅定了孫中山聯合供產檔的決心。9月份的時候,朱德和
孫炳文一同從雲南來到上海,他們是聽說中國供產檔在上海活動,要到上海來找中
國供產檔的,同時也懷著深厚的感情來到莫利愛路來看望孫中山。孫中山這時候正
在積極部署討伐陳炯明的軍事行動,他知道朱德原來是滇軍中的旅長,也是個很有
名氣的軍官,便勸朱德重新回到滇軍中去,對自己原來的部下進行整編,等到時機
成熟時,會合各路北伐軍共同討伐廣州,重新建立新生的廣東政權。
  可是朱德卻不同意孫中山的意見,他說:「我們對孫先生的革命主張是非常信
服的,可是對孫先生目前的做法卻有不同意見,孫先生和國民黨人發動革命這麼多
年來,總是利用這個軍閥的力量來打擊另一個軍閥的力量,這樣的做法,有時候也
會成功,但是結果總是失敗,每次總是革命派最後失敗而讓軍閥們獲得了勝利,因
為軍閥們的本質是靠不住的,你要想和某一個軍閥結成同盟,最後吃虧的總是革命
的力量。」朱德還說:「我是一個軍人,我花費了十一年的時間去尋找救國救民的
道路,可是總是失敗,無論是當旅長也好當軍長也好,最終只不過是軍閥們的一個
工具,打了十幾年的仗,仍然看到人民過著痛苦不堪的生活。可是在世界的北方,
俄國革命卻取得了成功,他們成功的原因是他們有著供產主義的思想,這是一種我
們從來沒有見過和聽說過的理論和方法。我們現在要到歐洲去,到那裡去尋找革命
的理論和方法,那裡有比我們進步得多的制度,更重要的是,那裡的社會主義力量
非常強大。」
  聽了朱德的話,孫中山很有感慨,但他確實信服朱德的話,認為他說得有道理。
並且對朱德說:「你說得不錯,我們革命這麼多年了,還不能取得成功,這是我們
的理論方法和採取的措施有誤,不過,我正在採取新的政策,不久就會正式實施倒
那時候,希望你能回來幫我共同工作。」孫中山這時候說的要實行的新政策,就是
已經在他的心中考慮了很長時間的聯俄、聯共的新政策。
  與蘇聯供產檔聯合,也是孫中山考慮了很長時間的事情。早在1921年,孫中山
和供產國際的代表馬林的會談,就奠定了孫中山聯合蘇俄的思想基礎。孫中山到上
海以後,蘇聯派出特使越飛到中國,一方面和北京政府談建交的事情,一方面秘密
地和孫中山談國共兩黨合作以及和蘇聯供產檔合作的問題。
  在中國供產檔人的幫助和蘇聯供產檔人的幫助下,孫中山改組國民黨的決心已
經不可動搖,9月4日,正式在上海召開了改進國民黨的第一次會議。除了在上海的
國民黨首要人物外,供產檔人陳獨秀也參加了會議,這次會上,孫中山以總理的名
義指定九人為新綱領的起草委員會,這九人中就有供產檔人參加。大會一致通過了
孫中山關於聯俄、聯共的新政策。
  同時,中國供產檔人對孫中山的行動給予積極的反響,供產檔人蔡和森在9月1
3日發表了一篇《統一,借債,與國民黨》,這篇文章把辛亥革命十一年來為什麼沒
能成功的原因剖析得鞭辟人裡,令孫中山看了大為歎服,特別是其中關於對中國革
命將來應走什麼樣的道路的提法,更讓孫中山感興趣:
  「……所以國民黨過去的生命在革命,今後的生命還是在革命。為使這種革命
運動貫徹成功,便要一面與民眾親切地結合,一面視蘇俄為不二的同盟,大著膽子
明白地反抗以上兩種惡勢力,使革命潮流一天一天高漲,革命行動一天一天豐富,
勿以民眾力弱而與之疏隔,勿以善鄰勢微而不與接近,勿因一時之利害而忘遠大……
  孫中山對文章中「過去的生命在革命,今後的生命還是在革命」這一句話十分
讚賞,文章中要與民眾和蘇聯的聯盟的提法也正好說到了自己所思考的問題的節骨
眼上,覺得供產檔中真是有人才。所以當宋慶齡在問他為什麼要和供產檔聯合時,
他毫不猶豫地回答:「因為我們這個黨太缺乏新鮮血液了!」
  孫中山在1922年的11月和12月先後召開了三次這樣的關於改組國民黨的會議,
將改組國民黨的基本文件都準備好了。最後完成國民黨的改組工作、實行新的三民
主義,是在1923年年底和1924年年初。不過,就在1922年的下半年,北伐軍回師討
賊的進展十分迅速,很快打到了廣州。孫中山激動不已,他要再赴廣州,在那裡再
度建立起新的革命政權厘新完成北伐大業!
  (李守鵬、汪鵬生、倪三好著:《孫中山全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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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維經斯基眼中的孫中山

  供產國際代表來華幫助中供建黨,經供產檔人陳獨秀介紹,維經斯基結識中國
革命領袖孫中山,這位有幸者記下了兩次會見的情景。
  那是1920年的秋天,在上海。中國的q(即陳獨秀)同志建議我結識孫中山。當
時孫在法租界住一個獨院,房子是國民黨內的一些華僑黨員為他建造的。
  我高興地接受了陳同志的建議,因為我也一直很想認識孫中山博士。此外,我
知道,他近日要動身去南方,到其追隨者、國民黨員陳炯明將軍的軍隊掌握的廣州
去。
  孫中山在自己的書房裡接見了我們。房子很大,立有許多裝滿書的櫃子。他看
上去像是45歲到47歲(實際上他已經54歲了)。他身材挺秀,舉止謙和,手勢果斷。
我的注意力不知不覺間已被他儉樸而整潔的衣著所吸引,他身穿草綠色制服,褲腿
沒有裝在靴筒裡。上衣扣得緊緊的,矮矮的衣領,中國大學生和中國青年學生一般
都穿這種上衣。
  孫中山一反通常的中國客套,馬上讓我們坐在桌旁,就開始詢問我國的革命情
況。不一會兒,我們的話題轉到了中國的辛亥革命。孫中山異常興奮起來,在後來
的談話中,即在兩個多小時的時間裡,孫中山對我講述了軍閥袁世凱如何背叛革命,
如何企圖借助日本帝國主義來復辟帝制,而孫中山本人又怎樣在東京經過朋友們的
斡旋對當時任外相的加籐施加影響,以使日本帝國主義政府與袁世凱斷絕聯繫。有
趣的是,孫中山幾乎很有把握地說,日本政府和袁世凱之間那個有名的條約即(二
十一條》,並不是由於日本方面的壓力才簽訂的。孫中山認為,這簡直就是袁世凱
本人向日本駐華公使提出或向其暗示的,即只要日本方面協助復辟帝制,他就簽約,
後來果然簽約了。
  我們臨走前,談話快結束時,孫中山又回到蘇維埃俄國的話題上來。顯然,他
對這樣一個問題深感興趣:怎樣才能把剛剛從廣州反革命桂系軍閥手中解放出來的
中國南方的鬥爭與遠方俄國的鬥爭結合起來。孫中山抱怨說,「廣州的地理位置使
我們沒有可能與俄國建立聯繫」。他詳細地詢問是否有可能在海參惌或滿洲裡建立
大功率的無線電台,從那裡我們就能夠和廣州取得聯繫。
  不久,孫中山到廣州去了,他和總司令陳炯明之間的摩擦開始了。孫中山想要
繼續軍事行動,以便利用在南方的勝利,把革命運動發展到華中和華北。陳炯明堅
持主張停止所謂的北伐,他建議把廣東這個南方省份作為模式推廣到全國,按照他
的觀點,這個範例能促使人民在全國建立南方式的制度。
  孫中山離上海到廣州以後不久,我也得到一個偶然的機會來到廣州,並且和陳
同志一起拜訪了陳炯明將軍。陳炯明是辛亥革命時期的一位將領,他早年是新聞記
者,是秘密組織成員和國民黨員。陳炯明給人的印象是意志堅強,很能自我控制。
就其談吐和舉止看,他是一個清教徒。他敬重孫中山,但是認為孫是理想家和脫離
實際的人。
  孫中山和張作霖(應為陳炯明--編者)之間的紛爭,其結果對孫不利--因
陳炯明發起叛亂並佔領了廣州,孫中山只好於1921年秋(應為1922年秋--編者)
逃離廣州。
  孫中山再次逃亡上海,他從那裡領導擁護自己的將領進行反對陳炯明的鬥爭。
1923年春,孫中山又返回廣州,此後他就在這裡定居下來。
  去年(1924年)夏天在廣州,我第二次會見孫中山。他住在珠江彼岸的一所大
宅院裡,從城裡去只能乘渡船。
  我和孫中山的熱烈擁護者、國民黨的老黨員、廣東省省長廖仲愷一同前往。
  儀仗隊排列在住處大門的兩側。我們登上二樓,走進一間寬大的陳設樸素的房
子。孫中山預先知道我們要來,已經在等候我們了。他的衣著和5年前一樣,但穿的
不是草綠色卡嘰布服,而是灰色制服。這次孫中山向我提出了關於俄國的許多問題。
孫中山好像從遙遠的,但又與中國很「親近」的國家找來了我這樣一個使者,孫不
僅想聽到對他的問題的回答,而且還想把這個來自蘇聯的人的聲音、服裝和風度做
一番研究。
  令他感興趣的主要是我們的經濟如何得到恢復和我國的農民怎樣生活。聽說我
們在工業領域沒有達到戰前產量,他不太愉快,感到吃驚。但當我們談到國民教育
情況和正在成長中的世界上最自由的我國青少年一代時,他又喜形於色了。
  我拜會孫中山之前的幾天,我國和中國北京政府在北京締結了條約。南方政府
裡甚至有些國民黨員對此都不滿意,他們感到這個條約的締結對孫博士的南方政府
是不完全忠誠的舉動。廣州和北京處於敵對關係之中,而我們卻和北京締約。
  當時他們不明白,我們對全中國都持友好態度,與北京政府締約,正是為了以
此來減少對南方政府的威脅。現在全中國的人都明白這一點了,但是當時擔心許多
人會不理解這一點。
  我謹慎地探問了孫中山對這個問題的看法。他開誠佈公地闡明瞭自己的觀點,
指出他深刻理解蘇聯和中國政府締約的目的,以及該條約對於中國人民利益的意義。
  孫中山接著又詳細詢問了列寧逝世後蘇聯的國內狀況。他對於資本主義國家承
認我國這一問題特別感興趣。
  孫中山對中國解放運動發展的看法是樂觀的。他相信帝國主義之間在太平洋地
區的矛盾使中國人民有可能在不遠的將來開展一場反對世界帝國主義的偉大鬥爭。
  看來,至臨終前他一直抱有這一思想,並將其作為基礎,寫人遺囑留給了國民
黨。
  (維經斯基:《我與孫中山的兩次會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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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改組國民黨枯木逢春

  由改良轉向革命,由舊三民主義轉向新三民主義,是孫中山一生的兩次偉大轉
折。
  國民黨組織渙散無力:有的黨員意志衰退,有的貪圖安逸,有的追隨封建軍閥,
更有的成了革命的叛逆……新生的供產檔充滿了活力和生機,使他下決心改組國民
黨,實行國共合作。然而,在改組國民黨的道路上佈滿了荊棘……
  早在1923年年初,孫中山還在上海的時候,他就痛心地感到:國民革命總是遭
受重重挫折,究其原因不外乎兩條:
  一是國民黨內人心不齊,許多國民黨員甚至是老同志都把加入國民黨看做是升
官發財的敲門磚,很少有人是抱定了為拯救中國的革命宗旨而加入國民黨的,更談
不上不惜為之犧牲生命了,而黨內的不少好同志卻一個接一個地犧牲了生命;再一
個原因就是沒有一支服從自己指揮的過硬的革命武裝力量,因此每次打仗時只能依
靠舊式軍閥的力量,而這些舊軍閥們是不信奉主義的,他們打仗的目的,要麼是為
了發展自己的實力,爭奪更多的地盤,要麼就是為了發大財,革命黨並不能管束住
他們,相反,經常是受制於這些舊軍閥們。
  要解決這些問題,在孫中山看來,沒有什麼好的辦法,只有對自己現在領導的
政黨進行徹底的改造,使它能真正擔負起領導中國革命的任務來。基於這一設想,
孫中山還在上海的時候,就委託自己的得力助手廖仲愷和蘇俄代表越飛進行了多次
秘密談判,商量改組國民黨的良方。同時,孫中山還委託中國供產檔人李大釗為改
組國民黨出謀劃策。孫中山到廣州組建起大元帥政府之後,立即把這一任務當做頭
等大事來抓。
  1923年10月6日,蘇聯派駐廣州的全權代表米哈伊爾·馬爾科維奇·鮑羅廷到達
廣州。鮑羅廷從莫斯科來到廣州,首先遞交了蘇聯駐中國大使加拉罕的介紹信。加
拉罕是供產國際的執行委員,曾經三次發表對華宣言,他特別尊重孫中山,稱孫中
山是「新俄的老朋友」,他曾經多次向孫中山表示,他要盡自己的全力來發展蘇聯
人民和中國人民的友誼。在鮑羅廷到中國後,加拉罕寫了一封長信給孫中山,告訴
孫中山:鮑羅廷是蘇聯的一名老黨員,有著豐富的革命經驗和很強的工作能力,並
介紹鮑羅廷代表自己向孫中山轉達他對中國國民黨的一切意見和建議。
  孫中山見到鮑羅廷,如同見到了闊別多年的老朋友,詳細地向他詢問了蘇聯的
情況和列寧同志的身體情況,在和鮑羅廷的談話中,孫中山對蘇聯革命的每一個細
節都表示出極大的興趣。孫中山任命鮑羅廷為國民黨的顧問、訓練員,請他在廣州
協助自己搞好這次國民黨的改組工作。為了讓黨內的同志理解自己的意圖,孫中山
曾經在一次會議上對國民黨員們解釋說:「我請鮑羅廷君為我黨的訓練員,鮑君有
豐富的辦黨的工作經驗,我的目的是要借助於鮑君的經驗為我黨的改組服務,鮑先
生來到中國,也是誠心誠意地來幫助我們的。我衷心地請各位不要對他抱有什麼成
見,而是要犧牲自己的片面的見解去理解鮑先生的思想,去學習他的方法。」
  10月19日,孫中山致電上海的國民黨事務所,告訴他們:他已經決定委任廖仲
愷、汪精衛、張繼、戴季陶、李大釗五人為國民黨改組委員會的委員,又秘密地給
北京的李大釗發了個電報,要他立即去上海主持商討改組國民黨的事宜。10月24日,
孫中山又委任廖仲愷、鄧澤如、林森、譚平山、陳樹人、孫科、許崇智、謝英伯、
楊庶堪等九人為國民黨臨時中央執行委員,以林直勉、謝良牧、徐蘇中、林雲咳、
馮自由五人為候補委員,正式組成了國民黨臨時中央執行委員會,負責籌備國民黨
的改組工作。
  1923年11月25日,標誌著國民黨改組工作走出成功的第一步的《中國國民黨改
組宣言》正式發表,宣言把這次改組國民黨的動機和目標寫得清清楚楚,宣言認為,
中國國民黨自成立以來,已經走過了將近二十年的歷史,也做了不少驚天動地的大
事,但是從國家當前的狀況來看,不能不承認:國民黨二十年來的革命非但沒有成
功,相反是失敗了的。接著說到要想改變中國目前的落後狀況、使革命獲得成功的
惟一途徑是必須對現在的政黨進行改造。


  孫中山預料:這一改組宣言一發表,將會引起黨內外的廣泛關注,特別是黨內
的一些不大贊成改組的同志,將會產生許多疑惑,很多人還會思想不通,少數人還
將會起勁地反對改組國民黨的主張,必須盡早對黨內的同志進行思想教育,用說服
的方法,把這些人的思想統一起來,以免給改組國民黨的工作帶來不必要的阻力。
因此,在這一宣言一發表的時候,孫中山就注意黨內同志的反應,抓住機會進行演
說。他在大本營中召集起來一些老黨員,反覆解說這次改組國民黨的動機,他說:
「過去,在我們黨內,有同志認為,革命軍起則革命黨消,把革命成功的希望寄托
在舊軍隊身上,殊不知這樣做給我們帶來了多少危害,陳炯明、唐繼堯、沈鴻英、
溫樹德、葉舉、洪兆麟等等,他們先前都是革命隊伍中的一員,後來,隨著他們個
人勢力的增長,野心也越來越大,竟走到了反對革命的道路上去了,差點就使革命
陷入了萬劫不復的境地。今天,我黨改組的惟一目的,在乎不光是依靠兵力,而且
更要依靠我們黨本身的力量。我們黨本身的力量從何而來?從民心而來,人民心力
是革命成功的基礎。只有人民的心力是最足依賴的,單純的兵力是不足依賴的,因
為兵力的勝敗無常。我們黨必須先有一種基本的力量作基礎,然後兵力才有可靠的
希望。俄國人為什麼革命在我們之後而成功卻在我們之前,就是因為他們有一種人
心的力量作基礎,不光勝利了,並且能在列強的重重壓力之下不會失敗……」
  有人對學俄國的方法表示不理解,問孫中山說:「我們素來認為俄國革命黨是
一種過激行動的黨,我們現在學習俄國,豈不是也要走過激的道路嗎?」
  孫中山回答說:「在革命開始的時候,如果沒有一些過激的行動,是很難取得
成功的,而今天的俄國已經恢復了秩序,並且已經開始了建設新國家的工作,成績
斐然。所以,從這裡看來,當初的一些過激的行動也是無可厚非的,從今天俄國的
現狀來看,還有一點點過激之處嗎?俄國人學問深、氣魄大,所以他們能想出良好
的方法來,我們想要取得革命的成功,就一定要學習俄國!」
  還有人對聯合供產檔表示不理解,說:「供產檔成立不到兩年,成員不足一百,
和供產檔聯合有什麼好處?再說,供產檔主張供產,過激議論和行動比蘇聯還要厲
害,我們怎麼能和供產檔聯合呢?」孫中山又對這一觀點進行耐心的說服教育,孫
中山說:「供產檔成立時間雖然短,人員固然也不多,但是供產檔內有許多傑出的
人才,供產檔人有著博大的胸襟,供產檔人還有著做民眾工作的良好的方法,這些
都是我們所沒有的。君不見:叛軍葉舉、洪兆麟部圍攻廣州時,供產檔人振臂一呼
就組織起來數萬武裝;外國軍艦開進白鵝潭的時候,還是供產檔人,組織了聲勢浩
大的民眾運動,使外國列強不得逞其陰謀。這些都是供產檔人超過我們國民黨人的
地方,我們正是要學習供產檔人的這些方法,學習供產檔人堅定的主義的精神,這
樣才能保證我們的革命的勝利!」
  孫中山的慷慨激昂的演說,給廣大的國民黨員們以深深的感染,許多人都對孫
中山的觀點表示心悅誠服。
  可是,國民黨中一些持右派思想的元老們卻不買這個賬,他們就是頑固地反對
和供產檔聯合。身為改組委員會成員的元老張繼,就是堅決反對改組國民黨的,他
更加反對和蘇聯、和供產檔人聯合,張繼、馮自由、戴季陶等人聯合起來,反對聯
合供產檔,馮自由最為賣勁。他對孫中山說:「國民黨不能和供產檔合作,如果國
共合作,供產檔將會乘機打倒國民黨,即使是叫供產檔進來,也只能把他們當做醬
油和醋,而不能把供產檔當做正菜!」
  孫中山對這些人的頑固不化非常氣憤,反覆說服教育都不頂用時,孫中山真的
生了氣,孫中山說:「你們怕供產檔,不贊成改組,那你們就退出國民黨;你們不
願意進步,我就解散國民黨,我可以以個人的名義加入中國供產檔!」
  為了進一步統一思想,孫中山還是努力多做說服工作。一天,孫中山集中一些
老黨員來開座談會,主要是召集那些對改組有意見的人,張繼、馮自由等人都被召
集到會。會議從一開始,孫中山就立足於國民黨建黨思想的「天下為公」的主張,
反覆說服這些老同志,希望他們能理解自己的苦心,真心地支持改組國民黨的工作。
可是,還沒等孫中山把話說完,馮自由就從座位上跳了起來,大喊大叫地表示不同
意國民黨改組,馮自由說:「先生的所謂聯共聯俄的主張,我考慮再三,就是不能
同意,因為您的這一主張簡直就是引狼人室,將來會後患無窮!」張繼也連連拍著
桌子大聲地說:「聯俄聯共,這是亡黨的主張,我要求孫總理能聽取我們的意見,
撤銷三大政策,至於改組的事情,只能由本黨自己內部進行,不要俄國人和供產檔
人插進來!」
  孫中山對馮、張二人頑固不化的態度非常生氣,本來想對他們發一通火的,後
來總算是忍住沒發火,又耐心地將改組國民黨和聯合供產檔、聯合俄國人的意義反
復講了幾遍。可是,馮自由卻一邊跳腳一邊大聲地叫:「聯俄聯共,亡黨亡國,我
馮自由絕難從命!」
  馮自由說完話就要離開會場,氣得孫中山實在是憋不住了,大聲地叫:「馮自
由,你給我站住!今天晚上是發揚民主,大家討論黨內事務的,你反對改組的主張
也可說,可以以理服人,可是你卻耍起流氓手段來,竟然搗亂會場,為嚴肅紀律,
本總理決定給你以處罰!馬湘!」「在!」衛士馬湘在門外答應了一聲。「給我把
馮自由關起來,禁閉一夜!」馬湘高聲應道:「是!」走過去,將馮自由帶走,馮
自由只得老老實實地跟馬湘走出會場。
  國民黨中資格最老的兩個人物胡漢民、汪精衛二人也對孫中山的三大政策表示
懷疑和反對,汪精衛和胡漢民一道去向孫中山進言,對孫中山說:「聯合供產檔,
就會像是孫行者鑽進鐵扇公主的肚皮裡一樣,我們就沒有安寧的時候了。」孫中山
見自己的這批老同志都不理解自己的政策,便決定起用廖仲愷,讓廖仲愷來主持改
組工作。
  鄧澤如、林直勉等一批資格較老的國民黨員也向孫中山上書,反對三大政策,
他們把孫中山想實行三大政策歸結為是受了供產檔的蒙蔽,在信中說:本黨改組,
雖然是出自我們總理的獨自主張,但其中的組織法和黨綱、黨章的擬定則多是出自
俄國黨人鮑羅廷和供產檔人陳獨秀之手,今天,陳獨秀率領他的黨人集體來到我們
黨中,就是想借我黨的身體,注人供產檔的靈魂,將來會使我黨受供產檔人的指揮,
革命成功,是供產檔人的福;革命失敗,是我國民黨人的禍。所以認為,聯俄聯共
政策切不可行……
  看了這樣的信,孫中山非常生氣,當即在信上-一批示:「黨綱、黨章的起草,
是我請鮑羅廷君作的,我親自加以審定的,原稿為英文,後由廖仲愷譯為中文,陳
獨秀並不知其中之事,我黨諸君切不可疑神疑鬼。」又批示道:「我國革命,歷來
為各國列強所不容,所以常常助反對我們的力量來撲滅我們,只有俄國才是真正地
同情我國革命,如果聯合之中有弊端,理當人人起來改變它,而不應該坐而論道,
我們要盡我們的責任……」
  對孫中山的解釋,鄧澤如、林直勉等人就是不聽,他們甚至要再成立一個組織
來反對改組國民黨。
  可是,孫中山痛感到自己三十多年革命的經歷不會欺騙自己,他下定了決心,
改組國民黨的主意決不變更。1924年1月20日上午,中國國民黨第一次全國代表大會
在廣東高等師範學校禮堂開幕。到會代表156人,其中有中國供產檔人24人,孫中山
以國民黨總理的身份擔任會議的主席。
  大會開幕,大會秘書長劉芷芬請孫中山致開幕詞,孫中山對這次大會終於能順
利地召開,感到無比欣慰,他還預感到大會中可能要遇到不少阻礙,便用凝重的語
音說道:「我們這次大會只有十天,會期很短,我們要集中精力來研究一些實實在
在的問題,各人都要虛心,絕不能以無意識的問題來製造紛爭,生出無謂的爭論,
耽誤大會的時間。」孫中山說:「我們這次大會有兩件事,第一件事是改組國民黨,
第二件事是要用革命政黨的力量去改造國家。除此以外,我還有一件事要提醒大家,
從前,本黨一直不能鞏固成功的原因,不是敵人有什麼大的力量來打敗我們,而完
全是由於我們自己同志的思想見識過於幼稚,常常在自己的隊伍中生出一些誤解來,
致使全黨的團結非常渙散,革命因此而常常失敗……」
  開幕詞的最後,孫中山要求:「今天這個大會是中華民國開國以來的第一次,
這次會議將在我們中華民國的歷史上留下光輝的一頁,我要求與會諸君在這短短的
十天時間內,把我們大會預期要做的事情做完,使我們這次大會達到預期的目的。」
  這次大會通過了《中國國民黨第一次全國代表大會宣言》,接受了中國供產檔
提出的反帝反封建的主張,確立了「聯俄」、「聯共」、「扶助農工」的三大政策,
以革命的精神重新解釋三民主義。所謂民族主義就是主張「中國民族自求解放」,
對外免除帝國主義的侵略,強調民族主義的目的在於使「中國民族得自由獨立於世
界」,「中國境內的各民族一律平等」,反對民族的壓迫,「各民族有自決權」,
在革命勝利之後,將組建一個自由統一的中華民國。所謂民權主義,主張普遍平等
的民權,使民權為一般平民所共有,不是少數人的民權。同時,宣言認為,凡是真
正反對帝國主義的一切個人和團體,都享有一切自由和權利,而凡賣國以效忠於帝
國主義及軍閥者,則無論其為個人還是團體,都不得享有自由和權利。所謂民生主
義,就是要平均地權,節制資本,反對土地權為少數人所操縱,反對私有資本制度
操縱國民的生計。
  大會進行期間,忽然傳來了蘇聯國家領袖列寧逝世的噩耗,孫中山非常悲痛,
決定休會三天,廣州政府機關下半旗志哀。
  大會結束的最後一天,通過了大會的宣言草案,草案中原來有收回租界、收回
海關、廢除不平等條約等內容,有些代表顧慮到這些內容寫人之後會刺激列強,主
張刪去,孫中山堅決主張保留,經過一番激烈的爭論,最後還是保留了這些內容。
大會最後選舉孫中山、胡漢民、汪精衛、張靜江、廖仲愷、譚平山、李大別、於樹
德等25人為中央執行委員,邵元沖、鄧家彥、沈定一、林伯渠、毛擇柬、霍秋白、
張國燾等17人為中央候補委員,鄧澤如等5人為中央監察委員。
  中國國民黨的第一次全國代表大會在孫中山的領導下,在蘇聯供產檔和中國共
產黨人的幫助下,取得了很大的成功。
  (李守鵬、汪鵬生、倪三好著:《孫中山全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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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東征期間的幾件事

  打仗不能禍害百姓--教訓當官不謀政事的兒子--譴責積極討債、打仗不賣
力的滇桂軍閥--向洋稅務官強索「關余」
  這是孫中山東征討賊期間處理的幾件有意義的事惰。
  (一)1923年夏秋間,陳炯明敗退東江,死守惠州城,投靠北方軍閥,賣黨求
榮。全國上下一致請孫中山先生首先討伐陳炯明,肅清其殘餘,安定後方,然後北
伐。
  孫中山先生接受各方的請求,即以大元帥命令大本營參謀長李烈鈞計劃東征,
一定要攻下惠州城,砸爛陳炯明的巢穴。
  當時,要我(即孫中山的副官張猛--編者)去參戰,李參謀長特向孫中山先
生請派我到長洲要塞司令部當中校主任參謀,主要是要我協助蘇從山司令計劃將長
洲要塞總台的新西江炮台和白鶴炮台兩門要塞重炮(一門十五生的口徑,一門二十
一生的口徑),搬到惠州城外飛鵝嶺梅湖炮兵陣地安置好,請孫中山先生看試炮。
  那天在轟擊惠州城時,連發兩炮都命中,城牆崩裂了。但打不到敵人,反而把
城牆邊的茅棚、泥牆屋都燒燬了,有些倒塌了,孫中山先生用望遠鏡一看,就馬上
制止,不准再開炮。孫中山先生對人民的生命財產極為關心,對這樣損害人民生命
財產的事極不贊同,除了表現一片憐憫之心,還對我說:
  「你們這樣打法,打死了老百姓,燒燬了老百姓的房屋,只有增加老百姓對我
們的憎恨,他們就會幫助敵人來打我們,正是上了敵人的大當,你們千萬不要再開
炮亂打,要想辦法發動各村鄉民組織十字會,由政府撥款去購買糧食、物資以及器
材等,去救濟因戰禍而受害的老百姓,這樣還可以挽回人心向我,也是一件愛民的
策略。以後如有誰再損害到老百姓的一草一木,都要受到軍法判處。」
  (二)為了要打破惠州城,孫中山先生命魚雷局長謝鐵良搬運十幾個魚雷去准
備爆炸惠州城腳,為大部隊打通進攻路線,不幸在飛鵝嶺腳因雷管碰撞而失事,全
部魚雷爆炸,而殉難的有長洲要塞司令蘇從山、魚雷局長謝鐵良、航空隊長楊仙逸
等數十人,孫中山先生即以大元帥命令追贈謝鐵良、楊仙逸、蘇從山三人為中將
(所令全文有照片存)。
  那天,蘇司令叫我留守司令部督促辦理一些報銷公事,故未有同行而免於難,
但要塞司令一時無頭,孫中山先生便在博羅前線打電話給胡漢民秘書長,要我暫行
打理要塞事宜,等待新任司令馬伯麟來接事,其後我辦清移交手續,孫中山先生才
調我回大本營任上校咨儀,仍然和過去一樣當副官,負責交際、聯絡各項任務。孫
中山先生為推行三大政策,發展新的三民主義,曾派我帶信到惠州會館(現越秀南
路)彭湃同志初辦時的農民運動講習所,約毛擇柬等幾位委員到大本營開會。
  (三)由於孫中山先生急於攻破惠州城,將留在廣州的滇、桂軍開赴東江,陳
炯明當然怕攻破惠州城瓦解了他的殘餘部隊,但楊希閡、劉震寰也怕攻破惠州城要
他們帶部隊去北伐,所以天天鬧餉,藉故不出發。
  孫中山先生急於發餉要滇、桂軍出發,便叫胡漢民秘書長用大元帥名義手令到
市政廳提取20萬元。那天早晨8點鐘孫先生就叫我到秘書長室拿手今去取款,我到了
市政廳,從8點30分等到11點鐘才見孫科上樓人辦公室,我便將取款手令交給他,孫
科一見手令就說:「我不會印銀紙,哪裡有這麼多錢?」說完就將手令撕毀丟人紙
簍,跟著就下樓坐汽車走了。
  原來孫科有一間別墅「小憩」在南堤二馬路博愛醫院隔鄰,每晚打麻將、跳舞。
是因那晚輸麻將1000多元,就藉故發脾氣,弄得我無法回話。下午孫先生打電話問
楊希閡、劉震寰兩個滇、桂總司令的部隊出發了沒有?
  楊、劉說:「還未領到餉,部隊就不肯出發。」
  孫先生又問會計司長黃隆生為什麼還不發餉給滇、桂軍出發?
  黃隆生說:「會計司無錢。」
  孫先生又問:「市政廳20萬元撥款來了沒有?」
  黃隆生說:「不知有這回事。」


  孫先生便親自到二樓秘書長室問胡漢民有沒有給手令到市政廳提取20萬元,胡
漢民說:「今早派張副官帶去。」
  孫先生又叫我去問,我說:「今早8點30分就在市政廳等到11點多才見孫市長來
辦公,我將秘書長交給我的手令當面交給孫市長。市長說他不會印銀紙,便將手令
撕毀丟人紙簍。」
  孫先生聽了又氣又急,馬上用電話叫孫科來。孫科來了,孫先生便大罵孫科說:
「軍情如此緊急,需款發餉給滇、桂軍出發,你怎麼總沒有這回事?你今天撥20萬
元來辦不到,你就不要做市長。」
  孫科被罵無處出氣,就下到二樓秘書長室向胡漢民吵鬧,說胡假借命令索錢,
使他父子不和,胡亦不示弱說:「這是你父親叫我寫的,怎麼是假借命令?」
  孫科這時蠻不講理,膽大包天,竟然拿起手杖要打胡漢民。胡是一個瘦弱書生,
想拿起座椅來隔孫科,但提不動。
  吵鬧聲音響到三樓,孫中山先生正要人浴沖涼,還未下浴池,就接起毛巾衣下
樓來,見到孫科用那種兇惡態度對胡漢民,幾乎流下眼淚,就把守樓梯口那個衛士
的駁殼槍拿過來追打孫科。大罵說:「你這個死野仔,反革命仔,不是我的仔,四
萬萬同胞才是我的仔,我要槍斃你這個死野仔。」孫先生連草拖鞋都丟脫了,直追
到大門口,孫科急下電船仔走了,孫先生氣憤憤地轉回頭來,驚動了黃隆生、路孝
忱、朱培德、李烈鈞都來勸孫先生,後來事情弄大了,就變成私人的派系鬥爭。
  大本營一向分兩派,一是元老派,是周之幀、朱卓文、李安邦等人,都抓有民
軍的勢力;另一派是太子派,如陳策、張惠長、陳慶雲等抓了海空軍實力。兩派曾
在江門、肇慶一帶打起來,結果孫先生命令李濟深的第一師用武力壓服太子派,由
鄒魯、古應芬出面要孫科向胡漢民斟茶認錯,才算了事。但元老派與太子派始終合
不來,至孫中山先生逝世後,太子派投靠蔣介石,陞官發財;元老派在西山碧雲寺
孫中山衣冠家前中山堂哭靈反蔣,即是西山會議派,以謝持、鄒魯、古應芬、張繼
等人為主,他們在蔣介石面前始終得不到實力,但是他們兩派當時都是反共的。
  (四)孫中山先生有一次因滇、桂軍領了軍餉開到前方,不肯出力打仗,但是
各軍兵力合計起來比守惠州的敵軍多10倍,孫中山先生召集滇、桂軍的總司令揚希
閔、劉震寰及各軍、師、旅長到大本營訓話,大罵一番說:「你們只會要錢要械,
不肯出力打仗,一味坐地分肥,以為廣東是你們的安樂窩,你們保存自己實力,為
自己利益打算。」
  當時孫先生非常生氣,憤憤而言說:「你們紛紛聯名電請我返粵主持國家大計,
現在你們天天向我要錢鬧炯,不願去東江殲滅敵人,這樣的軍隊不革命有什麼用?
你們叫我怎麼辦呢?老實對你們說,我是為了國家大事而來的,不是為了陞官發財
而來的,如果你們不願意跟我去革命,你們要反革命,來造反,我也不怕的;如果
你們要革命,就跟我來,準備北伐,打到長江流域,黃河兩岸比廣東好得多,打倒
軍閥統一中國,到處都是安樂窩,你們不要近視眼,只看目前,放棄革命,立心霸
占廣東,無遠見終會被敵人消滅你們的,廣東的肥豬肉不能長食,食得多會病的。」
  他們雖經孫中山先生訓罵一頓,只是一時靜默了不敢說話,但過了幾天又故態
復萌了。因此孫中山先生才決心接受蘇聯顧問鮑羅廷的建議,聘請加倫將軍為軍事
顧問劃立新的革命軍隊,設立黃埔軍校,首先培養一批革命幹部。
  (五)孫中山先生是一個度量大、待人寬厚、能使人改惡從善。心服口服的革
命思想家,明知是來騙他的人,但他相信十人中有一人不騙他的,這就是革命的力
量,可以依靠。
  我是當他的副官,代他接見過不少賓客,其中有求差事的,或要求給錢生活的,
孫先生總是要使來求的人無不滿意而去。但有些專搞民軍的人想來騙錢,開口便說
有多少部隊,多少槍械,要求跟孫中山先生效忠革命,要多少錢開拔費才能把隊伍
開到廣東來聽命任用從幾多萬元減到幾多千元,再減到幾多百元,甚至最後只要幾
十元給來往傳訊息的人作費用便算。
  我們每次都告知孫先生這個人是假的,要來騙錢的,孫中山先生總是說:「豈
有不知他是騙的?但他只敢來騙一次,不敢再來騙二次。古人說十室之邑,要有忠
信,十人中有一人不騙就成功了。這種來騙的人,騙得到手便說你好,騙不到手就
說你壞,好的是一句,壞的也是一句,來騙多少沒關係,得他說句好的,就當給他
一點宣傳費,幫我們講好話,幫敵人講壞話,豈不是有利於我們嗎?」
  孫中山先生持革命的遠見待人,值得我們學習。又如沈鴻英三次叛變,三次認
錯,孫中山先生不但沒有殺他,只要他認錯,孫中山先生又起用他了。
  (六)我們跟孫中山先生革命,始初是正式發過一個月薪餉,以後經費困難,
每日幹部伙食發四角錢,士兵勤雜人員每日發二角錢,都是五日發一次,甚至有時
一星期才發五日伙食費,有兩日伙食無著落。有辦法的人都是到親戚朋友處食一餐
兩餐。所以身上的當票多過銀紙,身上所穿的軍服都是到四牌樓估衣店買舊的,逢
星期六晚洗軍衣、星期一干了才穿著上班。回憶在1922年追隨孫中山先生廣州白鵝
潭蒙難後,我到上海住了沒幾天就要回家,不願在外面吃苦。孫先生問我為什麼要
回家,我說:「在外面無錢吃飯。」孫先生說:「在家吃飯也要錢,出來吃飯也要
錢,何不將在家吃飯的錢帶出來外面吃飯,出來干革命,這不是更好嗎?」
  (七)由於清王朝的腐敗,與帝國主義者訂立一系列的不平等條約,關稅不能
自立,掌握在外國人手中,除了賠款,剩下來的關稅餘款叫「關余」,也要中國政
府向外國的海關稅務司伸手來取。
  孫中山先生成立南方革命政府時,這筆「關余」自應為我南方革命政府收用,
但當時被粵海關稅務司(英國人)諸多刁難,不肯將「關余」交出,各國戰艦還集
中白鵝潭示威,記得當時有美、英、法。日、葡等帝國主義調10多艘戰艦集中向白
鵝潭,卸去炮衣,指向大本營。因此孫中山先生就親自寫英文宣傳品散發給各國軍
艦,提醒海軍士兵,特別是美國海軍士兵要主持正義,不要做不義的事情。還記得
孫中山先生親筆寫好這些傳單,是交給我們幾個負責交際的副官拿去向外國戰艦散
發的。
  孫中山先生除向英國麥克唐納政府提出嚴重抗議外,在1924年  10月    11日
還以大元帥名義派陳友仁、宋子文、羅桂芳為收取關余全權委員(有照片存對)去
向粵海關稅務司交涉。稅務司竟然置之不理,孫中山先生就不能不親自出馬。第二
天早上計劃好佈置一切,派衛士隊長姚觀順帶兩中隊士兵改裝便衣,暗藏左輪手槍
或駁殼槍,先派密探偵知海關稅務司上班後,立刻將這二百便衣衛士把整個海關大
樓重重圍住,每層樓在樓梯口站立二人,廁所門口站立一人,另派一班人上下巡邏,
水洩不通,孫中山先生帶陳友仁、宋子文、羅桂芳等直人稅務司辦公室,要稅務司
交出「關余」。爭辯半日,不允交出,孫先生以次各人均怒不可遏,尤其是姚觀順,
是美國西點軍校畢業的有名「牛精」,幾乎要拿人,孫先生對稅務司人員說:「不
准你們動。」坐到將近下午兩點鐘,整個海關人員都未得吃飯,便群起責罵稅務司。
這樣才提取了100萬元。孫先生就在稅務司辦公室搖電話到沙面責備英總領事(英總
領事是廣州領事團的頭頭),要他馬上通知各外國軍艦退出白鵝潭,並要英總領事
來海關大樓與稅務司一同簽字,說明以後不再有類似的事情發生。
  事實上「關余」存款有好幾百萬元,孫先生得此100萬元雖不算多,但解決了大
部分軍費和行政費,亦打擊了帝國主義者的反革命氣焰,使革命順利進行。孫中山
先生為革命那種不屈不撓的鬥爭精神在接收「關余」問題上可見一斑。
  (張猛:(孫中山先生的革命言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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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三次恭迎總理記

  「莘莘學生,親愛精誠;三民主義,是我們革命先聲。」
  「同學同道,以學以教;生死與共,毋忘今日本校。」
  「以血灑花,以校作家;臥薪嘗膽,努力建設中華。」
  這是黃埔軍校校歌的幾句歌詞。孫中山積幾十年革命的經驗教訓,深知建立一
支革命軍隊的重要,遂在晚年親手創辦了黃埔軍校。
  當年軍校的一名學生,追憶了孫中山三蒞軍校的情景--
  「……一生辛勞,半生奔走,為國家犧牲奮鬥!
  總理精神,永垂不朽;如同青天白日,千秋萬古長留!」
  這一首總理紀念歌,由天真活潑的小學生的口邊唱出來,聽在我的耳朵裡,使
我的腦際,立刻浮現「大哉總理」的影子,泛起一陣活生生的回憶:當我青年時代,
受革命主義感召,踏入革命軍的搖籃--黃埔軍校,曾三次參加歡迎行列,恭迎這
位巨人的蒞止,說起來該是40年前的事了。
  大南「洋電船」載來巨人
  第一次是1924年6月16日清晨。我們全校員生,在校長蔣介石和廖黨代表仲愷先
生率領下,列隊肅立在學校門首,恭迎總理蒞校主持開學典禮;因為總理是乘專用
汽艇「大南洋」號(廣東人叫「電船」,可載四五十人,總理大本營在廣州珠江對
岸,每次到廣州。黃埔,都乘這艘船,有時校長也乘用),從廣州直駛黃埔,碼頭
就在學校門前,我們499個武裝學生,穿著新發的草鞋,鴿立校門口恭候,正是齊集
碼頭迎駕。
  上午8時,總理著白色翻領學生服(今稱中山裝),偕夫人蒞校,只見總理伉儷
在前先行,精神洋溢,態度安詳;後面隨行人員,有拖刀的軍官,也有穿西裝和長
袍的文官,一批一批地在後隨從,以後才知道這些隨員中,有胡漢民、吳敬恆、林
森、譚延意、張繼、邵元沖、孫科等黨政要人,和許崇智、李福林等高級將領。總
理入內後,即由校長陪同到總理室休息,我們則整隊到大禮堂候訓。
  理想革命軍五百骨幹
  9時正,總理蒞臨訓話,記得開宗明義講題是「革命軍的基礎在高深的學問」。
他先感慨地勉勵我們一番:
  「……我們革命,只有革命黨的奮鬥,沒有革命軍的奮鬥,因為沒有革命軍的
奮鬥,所以一般官僚軍閥,便把持民國;我們的革命,便不能完全成功。我們今天
要開這個學校,是有什麼希望呢?就是要從今天起,把革命的事業,重新創造,要
用這個學校內五百個學生做根本,成立革命軍,諸位學生,就是將來革命軍的骨幹,
有了這種好骨幹,成立革命軍,我們的革命事業便可以成功。」
  「……中國在這十三年之中,沒有一種軍隊是革命軍,現在廣東同我們革命黨
奮鬥的軍隊,本來不少,我都不敢說他們是革命軍。」
  「……我今天到此地來和諸君講話,是要把以往的成效,當做一場大夢,一概
不要回顧它;要從今天起,重新來創造革命的基礎,另外成立一種理想的革命軍!」
  我們體認總理所謂理想的革命軍,必具有三大特色:第一,是一支屬於國民的
軍隊,要植基於國民,與國民相結合,使成為國民的武力;第二,是一支打不平、
不怕死的軍隊,要兼備知、仁、勇三達德,能以寡擊眾,以一敵百,有不成功便成
仁的決心;第三,是一支步隨革命黨奮鬥而奮鬥的軍隊,要順從革命建國的程序,
由黨軍過渡到國軍。
  試想當時一個嚮往革命、滿腔熱血的年輕小伙子--我,親承總理警劉,在殷
殷期許下,竟以理想的革命軍人自居,內心何等喜悅?又是多麼值得驕傲?
  總理面授「死」的學問
  接著,總理引人人勝地講到正題,只見他目光炯炯如電,一種大無畏精神,溢
於言表:
  「……立志做革命軍,要有高深的學問做根本,有了高深學問,才有大膽量,
才可以做革命軍。要造就高深學問,是用什麼方法呢?造就高深學問的方法,不但
是每日在講堂之內,要學先生所教的學問;還要舉一隅而三隅反,自己去推廣;在
講堂之外,更須注重自修的工夫肥關於軍事和革命道理的各種書籍及一切雜誌報章,
都要參考研究。研究有了心得之後,一旦融會貫通,自然可以發揚革命的精神,繼
續先烈的志願,捨身流血,造成中華民國的基礎,使三民主義完全實現,革命大告
成功。」


  「……當革命軍的資格,是要用什麼人物做標準呢?簡單地說,就是要用先烈
做標準,要學先烈的行為,像他們一樣捨身成仁,犧牲一切權利,專心去救國,像
這個樣子,才能夠變成一個不怕死的革命「軍人!」
  「……從前每次革命的時候,我常常參加,總沒有一次貪生畏死,但是每次流
血,都沒有流到我的身上,所以今天還能夠同諸君講話,把不怕死的道理口傳到諸
君。我敢說革命黨的精神,沒有別的秘訣,秘訣就是不怕死!要能夠有這種大勇氣,
在心理上就是視死如歸,以人生隨時都可以死,要死了之後,便能夠成仁取義,明
白了這個道理,便能夠說死是我們所歡迎的;遇到了敵人的槍炮子彈,能夠速死,
更是我們所歡迎的」……反覆提示「死」的革命哲學,使我深受感動!
  這是登台拜將的典禮
  我是在場恭聆訓話的一員,當時年輕,不夠瞭解;於今回憶1912年到1924年的
革命形勢,不由總理不無限感慨,發出沉痛的訓示。民元經以往革命十次失敗,一
直到辛亥,才能推翻滿清,創造共和;不幸政權落於袁世凱之手,其後居然背叛民
國,索興要當皇帝;1917年張勳復辟,以至大小軍閥的混戰……最痛心的是1922年
6月16日,陳炯明叛變,炮擊觀音山總統府,真是傷透了總理的心。以十餘年卵育的
幹部,一朝利慾熏心,乃如梟猿般造起反來,所以他指定這一天為黃埔軍校補行開
學典禮,並親臨主持訓話,意義至為深長。
  開學儀式隆重,由總理雙手捧著校印,授與校長;事後吳敬恆。張人傑對人說:
「這是登台拜將的典禮!」總理並於這一天,親書「親愛精誠」四個字,作為黃埔
軍校校訓。
  訓詞·黨歌·國歌
  11時30分,正式舉行典禮,中央委員胡漢民宣讀總理訓詞:
  「三民主義,吾黨所宗;以建民國,以進大同。咨爾多士,為民前鋒!夙夜匪
懈,主義是從。矢勤矢勇,必信必忠;一心一德,貫徹始終!」
  這一篇短短48字的總理訓詞,國家統一以後,先採用為中國國民黨黨歌,再進
而為中華民國國歌,和公元1789年法國大革命時期,革命黨人所唱的馬賽革命歌,
後來成為法國國歌,具有同樣意義和同等價值。傳說這篇被採用為黨歌、國歌的總
理訓詞,是總理在「大南洋」號汽艇中,指示高級幕僚擬呈核定,由胡漢民先生用
曹全碑隸體書寫並宣讀。爾後校方為示不忘訓詞,特為翻印,到處張貼,禮堂、飯
廳、宿舍,每處貼一張,觸目皆是,我們全校員生,旦夕映人眼簾,無不能信口背
誦,其影響力如此,宜乎後來採用為黨歌、國歌了。
  這裡要特別一提的,彼時沒有黨歌、國歌,總理就座領導行禮,只命奏國樂唱
校歌及國民革命軍軍歌。記得當時的校歌是:
  「莘莘學生,親愛精誠;三民主義,是我們革命先聲。
  革命軍人,奮鬥犧牲;再接再厲,繼續先烈精神!
  同學同道,以學以教;生死與共,毋忘今日本校。
  以血灑花,以校作家;臥薪嘗膽,努力建設中華!」
  又國民革命軍歌是:
  「打倒列強,打倒列強!除軍閥,除軍閥!國民革命成功,國民革命成功!齊
歡唱,齊歡唱!」
  台下員生唱得悲壯激昂,台上總理面帶笑容,好像感到革命繼起有人,主義大
行,引為平生快事。
  下午3時,又列隊到大操場,在閱兵指揮官教練部主任何敬公的指揮下,肅候大
元帥閱兵。只見台上總理慈祥愷梯,滿面春風;校長戎裝佩刀,莊嚴地肅立在左側。
我是當時派出來的四個標兵之一,分站在閱兵台前兩側,做隊伍向台前分列行進時
的目標,我能在總理面前當標兵,也真夠榮耀的。
  恭迎總理蒞校視察
  第二次是同年8月31日,我們奉命在學校門口排隊,恭迎總理蒞校視察。這次總
理著米色翻領學生服,面容嚴肅,未偕夫人同行;進校門後,由校長陪侍,逕人總
理室休息並與校長密談。當時校中傳說系為本校同學在校長指揮下,扣留商團私運
武器密謀造反的挪威船,關於被扣槍支處理問題面授機宜。
  原來假革命分子楊希閔、劉震寰的部隊,在粵假借革命旗幟,橫徵暴斂,商民
不堪其苦,遷怒於政府;廣州商團團長陳廉伯,因受陳炯明暨英帝國香港當局煽惑,
密組反動黨,託言商民自衛,向香港德商順金隆洋行,洽購大批槍械9000餘枝,於
1924年8月4日,蒙領軍政部護照一張,申明槍支40日後始能運抵廣州,8日即以哈輔
輪懸挪威旗頂包偷運人口;總理得報,下令長洲要塞司令查辦(校長兼司令),當
晚便率同大本營副官乘江固兵輪赴沙角大緝,在白鵝潭發現,當予扣留;10日,復
將私運軍械挪威輪監押到黃埔,停泊學校門口。此時商團方面,煽動廣州72行商店
總罷市,陰謀顛覆政府;一面糾集商民赴大本營請願,總理曾面允查明依法處理,
後來陳廉伯以事洩逃逸無蹤,滇桂軍要求分配被扣槍支,其他各部隊也紛提要求,
情勢發展嚴重而複雜;8月31日,總理只得以蒞臨黃埔視察軍校為名,和校長面商善
後處理問題。
  文武學生會師聆訓記
  第三次是同年二二月3日,總理決意北上,準備由黃埔而香港。而神戶、而天津,
再到北平;在到北平去之前,親臨黃埔軍校告別。我們事先知道總理蒞臨的消息,
大家整肅儀容,在校長領導下,仍列隊在校門外碼頭恭迎;這次總理面色沉重,後
面跟著浩浩蕩蕩一群青年原來他們是廣東大學學生,隨總理而來,打算文武合流,
各坐一邊,共同恭聆總理一段革命意識最濃厚也最動人的告別辭--《革命成功個
人不能有自由團體要有自由》。訓話開始,總理先來幾句開場白:
  「諸君今天在此地聽講的,有文學生,又有武學生。我今天到黃埔來講話,是
暫時和黃埔的學生辭別,辭別的原因,就是因為我要到北京去。……北京也可以做
革命的策源地,造成一個革命的基礎……我為答北方同志的歡迎起見,決定去北京。」
  漸漸地肥話轉人正題:
  「……你們黃埔的武學生,都是從各省不遠數百里或者是數千里而來,到這個
革命學校來求學,對於革命,都是有很大希望、很大抱負的;廣大的文學生,今日
也是不遠數十里到黃埔來聽革命的演說,研究革命的方法,對於革命前途,也當然
是很希望成功的。大家要希望革命成功,便先要犧牲個人的自由、個人的平等,把
個人的自由平等,都貢獻到革命黨內來。凡是黨內的紀律,大家都要遵守;黨內的
命令,大家都要服從,全黨運動,一致進行,只全黨有自由,個人不能自由,然後
我們的革命,才可以成功。」
  講得起勁時,總理又深入淺出舉例說:
  「……商人做生意的資本是錢,我們革命的資本是什麼東西呢?商人附股是拿
出錢來,我們參加革命黨,要貢獻什麼東西呢?我們參加革命黨,要貢獻的東西,
就是自己的平等自由……我今天到此地講話,是要離開廣東北上,臨別贈言。沒有
別的話,就是要大家拿出本錢來,犧牲自己的平等自由;要把自己的聰明才力,都
貢獻到黨內來革命,來為全黨奮鬥!大家能夠不負我的希望,革命便可以指日成功!」
  總理北上告別辭,句句發自內心,當時對鼓舞文武青年革命精神,不啻一針興
奮劑,有至誠感人、頑石點頭的效力。
  總理北上前革命形勢
  說到總理為什麼毅然北上,不能不把當時革命形勢做一個分析:總理鑒於反革
命的發生,完全繼承專制時代思想,對內犧牲民眾利益,對外犧牲國家利益,以保
持過去時代的地位。如袁世凱稱帝,張勳復辟,馮國璋、徐世昌、曹錕等的毀法竊
國……13年來連續不絕,可知他們的分子雖有新陳代謝,而其傳統思想則始終如一,
這種反革命惡勢力,以北京為巢窟。而流毒被於各省。幸奉直兩軍戰事劇烈進行時,
直軍第三軍總司令馮玉祥、陝西陸軍第一師師長胡景翼、京警備司令孫岳等,因受
黃郭、於右任先生等的策動,合謀政變,佔領北平,曹銀被逐,又迫清廢帝博儀出
宮,以絕帝制後患。馮等組織的中華民國國民軍,更大敗吳佩孚,段棋瑞也由天津
趕來北平維持政局。這時北方各方面,紛請總理蒞平,共商國是;本黨同志在北方
奮鬥者,尤盼能早日成行。當時北伐軍已人江西,克贛州,下吉安,總理為謀中國
統一與建設,決應北方之請,毅然班師,由韶關回廣州,因此才有平津之行。據說,
當時曾有部分同志以勢險力阻其行,總理說:「若以我為大元帥,則我此行誠險;
若以我為革命黨領袖,則此行實無危險可言。」總理革命精神的偉大,於此可見!
  臨別痛言竟成永訣
  這一次總理於致訓後,曾乘便到對岸魚珠炮台,看部分學生為軍事演習做的工
事。他看得很滿意,聽說曾對校長沉痛地說:「我這次到北京去,明知道是很危險
的;然而我為的是去革命,是為救國救民去奮鬥,有何危險之可言呢?況今我年已
五十九歲了,亦已經要到死的時候了。」當時校長聽了這些話,非常驚駭,就問:
「總理從來不說這些話,為何今日突說這些呢?」總理說:「我是有所感而言的,
我看見你這個黃埔學校的精神,一定能繼續我的革命事業。現在我死了,就可以安
心瞑目了!如果前二三年,我就死不得;現在有這些學生,一定可以繼承我未竟之
志,能夠奮鬥下去的。」他傷感地對校長表示:「這次北上不論成敗決不回來,革
命大任交黃埔軍校同志負之!」想不到總理臨別痛言,竟成永訣。但是總理大智、
大仁、大勇的革命精神,有如日月經天,而永垂不朽的。
  (冷欣:《三次恭迎總理記》)



[ 本帖最後由 aska110169 於 2007-3-19 21:21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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