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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劍來 作者:烽火戲諸侯(連載中)

第八章 稗草1


    陳平安回到院子後,眼皮子就一直在跳,左眼跳財,右眼跳災。

    於是陳平安坐到門檻上,開始想像自己在拉坯,雙手懸空,很快草鞋少年就進入忘我狀態。少年勤勉是一方面,此舉能夠扛餓,也很重要,所以陳平安養成了一有心事就拉坯的習慣。燒瓷一事,最講天意,因為開窯之前,誰都不知道一件瓷器的釉色和器形,最終是否契合心意,只能聽天由命。不過在燒窯之前,拉坯無疑又是重中之重,只不過陳平安被姚老頭認為資質差,多是做些練泥的體力活,陳平安就只能在旁邊仔細觀摩,然後自己練泥,自己拉坯,尋找手感。

    隔壁院子響起柴門推開的聲響,原來是宋集薪帶著婢女稚圭從學塾返回,英俊少年一個衝刺,輕鬆跨上矮牆,蹲下後,鬆開手掌,全是指甲蓋大小的石子,色彩多樣,如羊脂、豆青、白藕等等。這種不值錢的石頭,大小不一,在小鎮溪灘裡隨處可見,其中以一種如同滲滿雞血的鮮紅石頭,最為討喜,學塾齊先生就為弟子趙繇雕刻了一枚印章,宋集薪覺得挺有眼緣,好幾次想要拿東西跟那傢伙換,對方死活不肯。

    宋集薪丟出一顆石子,力道不重,砸在陳平安的胸口,後者無動於衷。

    再丟,這一次丟中了草鞋少年的額頭,陳平安仍是巋然不動。

    宋集薪對此見怪不怪,噼裡啪啦,一把石子七八顆,先後都摔了出去,雖說宋集薪有意讓陳平安吃痛分心,但仍是沒有直接砸陳平安的手臂、十指,因為宋集薪覺得這樣就是勝之不武了。

    宋集薪丟完石子,拍了怕手掌。陳平安長呼出一口氣,抖了抖手腕,根本不理睬宋集薪,想了想,低下頭,左手五指作握刻刀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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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稗草2


    孩子雙手比劃了一下白碗的大小,然後拍了拍胸口,感慨道:「真是嚇死宋集薪他爹了。」

    陳平安問道:「你是說那個槐樹下的說書先生?」

    孩子使勁點頭,「可不是,老頭手上力氣沒幾斤,連我也提不起,可那口破碗是真瘆人啊,瘆人得很!」

    孩子突然抓住陳平安的手臂,「陳平安,我這次是真沒騙你!我可以發誓,如果騙你,就讓宋集薪不得好死!」

    陳平安豎起一根手指,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孩子立即閉嘴。

    門外有一陣腳步聲,漸漸響起,漸漸落下。

    一物降一物。

    原本天不怕地不怕的孩子,一屁股坐在地上,伸手胡亂擦了一把臉,臉色發白,顯而易見,這個名叫顧粲的鼻涕蟲,是真的被嚇得半死。

    孩子冷不丁問道:「陳平安,那傢伙不會是去我家了吧?咋辦啊?」

    陳平安無奈道:「我陪你就回你家看看?」

    孩子大概是就等著陳平安這句話,猛然起身,又頹然坐下,哭喪著臉道:「陳平安,我腿軟走不動路啊。」

    陳平安站起身,彎腰扯住孩子的後領口,一手提拎著孩子,一手打開門閂,走出院子。

    孩子家離這不遠,也就百來步路程,果不其然,顧粲看到那個老頭子就在他家院子裡,他娘親竟然還給那老頭子拿了一條凳子。

    那一刻,孩子覺得天都塌下來了,所以他選擇躲在陳平安身後,讓高個子的頂上去。

    陳平安也沒有讓這孩子失望,有意無意護在他身前。

    當熊孩子顧粲握住陳平安的袖口,沒來由就立即滿腔豪氣了。

    老人對此不以為意,坐在板凳上,略作思量,手中那隻白碗,憑空消失不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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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天雨雖寬


    一男一女拐入泥瓶巷中,其中年輕男人頭戴高冠,腰懸綠佩,比起小鎮首富盧氏的子孫,更像是個富貴公子哥。女子年齡不好辨認,乍一看,少女的模樣,肌膚水嫩,尖尖的下巴,像是冬天掛在屋簷邊上的冰錐子。又一看,三十歲的風情,丹鳳眼眸,身姿妖嬈,從頭到腳,有著一股傾瀉直下的風流,走起路來,腰肢擰轉,有著小鎮女子絕沒有的韻味。

    女子左顧右盼,滿是好奇,甚至伸手去觸摸黃泥牆壁,實在察覺不出蛛絲馬跡,好奇問道:「苻南華,這裡真是你說的隱蔽福地之一?為何我家老祖之前給出的堪輿形勢圖上,對這條巷弄並未著重標註?」

    年輕男人答非所問:「若是你我真在此地得了意外之喜,如何報答我?」

    女子側過身,雙手十指交錯放在身後,襯托得她胸口風光,愈發飽滿豐碩,她半真半假柔聲笑道:「任君採擷,如何?」

    年輕男人不曾想她如此直白,反倒是沒了章法,何況來此「訪親尋友」,擔負著整個家族百年興衰、甚至是千年昌盛的重任,他再花花心腸,也絕不敢在「眾目睽睽之下」的小鎮,與眼前女子來一場露水鴛鴦姻緣。

    所以他很快轉移話題,用手指向小巷深處,笑道:「蔡仙子,朋友歸朋友,生意歸生意,我不得不再重複一遍,按照之前的約定,這條泥瓶巷有兩戶人家,一對主僕,一對母子,我可以由你先任選其一,押注的本錢,便是你們雲霞山的特產雲根石,每年送給我們老龍城十塊。」

    女子點頭,笑意嫵媚,「當然可以呀。」

    年輕男人緩緩前行,繼續說道:「接下來,你一旦在此獲得家族預期之外的機緣,那件物品必須交由你我雙方祖師鑑定,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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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食牛之氣


蔡金簡當時後退著行走,其實當那一腳踩下去後,她就已經意識到事情不妙。

比踩中狗屎更加無法忍受的事情,當然是踩到了,結果還被別人看在眼中,而比這更慘烈的事情,無疑是看到的人,還開口告訴你,你真的踩到狗屎了。

蔡金簡不是心性淺薄的女子,更不是吃不得苦的嬌柔千金,她身為雲霞山山主的眾多子嗣之一,能夠脫穎而出,贏得最終名額,就很能說明問題。雲霞山總計大小十八峰,終年煙霧繚繞,盛產的雲根石,是道家丹鼎派煉製外丹的一味重要材料,以「無瑕無垢」著稱於世,獨樹一幟。所以雲霞山上的人,必須講究清潔素雅,大多有潔癖,蔡金簡當然也不例外。如果不是小鎮牽連太大,蔡金簡這輩子都不會踏足小鎮,更別提讓她一腳一腳走在充滿雞糞狗屎的泥瓶巷,最尷尬的是來此之後,他們這些原本高高在上的神仙中人,就像一條條被拋上岸的小魚,突然之間失去了所有依仗,佔據某一處洞天福地的家族,搬山倒海、御風凌空的通玄修為,降妖伏魔、敕神馭鬼的玄妙法寶,全部都沒了。

然後,就有了蔡金簡踩中狗屎這一幕。

苻南華原本覺得有趣,纖塵不染的雲霞山蔡仙子,一靴子黏糊糊的臭狗屎,說出去,誰敢相信?

但是下一刻,苻南華就沉聲喝道:「蔡金簡,住手!」

站在泥牆上的宋集薪瞳孔微縮,攥緊手心的那枚雕龍綠佩。

只見巷弄之中,蔡金簡好像一步就跨到了陳平安身前,她那隻晶瑩如羊脂美玉的纖手,迅猛拍向草鞋少年的天靈蓋上,在身後苻南華出聲阻攔的瞬間,她驟然停下手掌,最後輕輕提起,柔柔拍下,做完這個彷彿長輩寵溺晚輩的親暱動作後,她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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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少女和飛劍1


一位雙鬢星霜的儒士帶著青衫少年郎,離開鄉塾,來到那座牌坊樓下。這位小鎮學問最大的教書先生,臉色有些憔悴,伸手指向頭頂的一塊匾額,「當仁不讓,四字何解?」

少年趙繇,既是學塾弟子、又是先生書僮,順著視線抬頭望去,毫不猶豫道:「我們儒家以仁字立教,匾額四字,取自『當仁,不讓於師』,意思是說我們讀書人應該尊師重道,但是在仁義道德之前,不必謙讓。」

齊先生問道:「不必謙讓?修改成『不可』,又如何?」

青衫少年郎相貌清逸,而且比起宋集薪的咄咄逼人、鋒芒畢露,氣質要更為溫潤內斂,就像是初發芙蓉,自然可愛。當先生問出這個暗藏玄機的問題後,少年不敢掉以輕心,小心斟酌,覺得是先生在考究自己的學問,豈敢隨意?中年儒士看著弟子如臨大敵的拘謹模樣,會心一笑,拍了拍少年的肩頭,「只是隨口一問而已,不必緊張。看來是我之前太拘押著你的天性了,雕琢過繁,讓你活得像是文昌閣裡擺放的一尊塑像似的,板著臉,處處講規矩,事事講道理,累也不累……不過目前看來,反倒是件好事。」

少年有些疑惑不解,只是先生已經帶他繞到另外一邊,仍是仰頭望向那四字匾額,儒士神色舒展,不知為何,不苟言笑的教書先生,竟是說起了許多趣聞公案,對弟子娓娓道來:「之前當仁不讓四字匾額,寫此匾額的人,曾是當世書法第一人,引起了很多爭辯,例如格局、神意的筋骨之爭,『古質』『今妍』的褒貶之爭,至今仍未有定論。韻、法、意、姿,書法四義,千年以來,此人奪得雙魁首,簡直是不給同輩宗師半條活路。至於此時的『希言自然』,便有些好玩了,你若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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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少女和飛劍2


一陣漣漪激盪而出。

下一刻,少女身體緊繃,殺意更重。

原來勢如破竹的一刀一劍,徹底落空不說,她整個人站在了刀劍出鞘時的地方。

儒士微笑道:「不錯,獅子搏兔亦用全力。只不過話說回來,我這個弟子,確實冒犯了姑娘,可是罪不至死吧?」

少女故意將嗓音弄得成熟沉悶,將劍緩緩放入鞘內,變成單手握刀的姿態,以刀尖直指儒士,「你怎麼『覺得』,那是你的事情,我不管。」

少女一步跨出,「我怎麼做,是我的事情。當然,你可以……管管看!」

迅猛前衝。

她前後腳所踩的地面,頓時塌陷出兩個小坑。

儒士一手負後,一手虛握拳頭,放於身前腹部,笑道:「兵家武道,唯快不破。只可惜此方天地,哪怕分崩離析在即,可只要是在那之前,便是十位陸地神仙聯手破陣,也不過是蚍蜉撼大樹。何況是你?

少女下一刻,再次無緣無故出現在了儒士左邊十數步外。

她略作思量,閉上眼睛。

儒士搖頭笑道:「並非是你以為的障眼法,此方天地,類似佛家所謂的小千世界,在這裡,我就是……」

「咦?」

他突然驚訝出聲,便停下話語,瞬間來到少女身邊,一探究竟,雙指輕輕握住刀尖。

他問道:「是誰教你的刀法和劍術?」

少女沒有睜眼,左手握住剛剛歸鞘的劍柄,一道寒光橫掃儒士腰間,試圖將其攔腰斬斷。

雙指捻住刀尖的儒士輕喝道:「退!」

地面上響起一陣稀里嘩啦的聲響,塵土飛揚,片刻後,露出頭戴帷帽少女的身影,雙腳一前一後站定,她腳下,到儒士身前,出現一條溝壑,就像是被犁出來的。

少女雙手血肉模糊。

刀出鞘了,劍也出鞘了,但是她竟然淪落到被人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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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小巷


    黑衣少女走向小巷深處,偶爾會有人家掛出喜慶的大紅燈籠,相比其他人,帷帽少女沒有什麼家族的精心鋪墊,沒有什麼草蛇灰線伏延千里,她就這麼孑然一身,闖入小鎮。

    小巷不遠處,站著一個錦衣少年,雙手正高高捧起一方青色玉璽,稚童的巴掌大小,雕刻有龍盤虎踞,在陽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輝,玉璽內隱約有絲絲縷縷的霞光亮起。錦衣少年抬頭眯眼望著手中這方至寶,滿臉陶醉。

    在他身邊,有個高大老人單膝跪地,正在用袖口仔細擦拭少年靴子上的泥土。

    錦衣少年的眼角餘光,其實也早早發現了奇怪少女,頭戴淺露款式的帷帽,懸佩一柄綠鞘狹刀,步伐沉穩,顯而易見,她絕不會是小鎮本地人。

    只不過錦衣少年毫不在意,仍然仔細端詳著那方沉寂千年的古老玉璽,內心深處,他甚至希望那少女心生奪寶念頭,要不然實在是太無趣了。

    反正他已經兩樣東西得手,收穫之豐,遠超預想,如果再不找點事情做做,他就只能帶著老奴就此離去,對於這位少年而言,會覺得缺少點什麼。

    就好比他在小鎮萬里以外的那個家裡,身上穿著一襲金黃色的九蟒大袍子,只可惜,始終少了一爪。

    來此小鎮,每位選定之人,可攜帶三枚信物,分別裝入錦囊繡袋,之前交給看門人一隻袋子,屬於必須掏出來的過路費,不管那個看門人身份高低,不論城門如何破爛不堪,即便是一國君主,或者一宗祖師來此,也得老老實實按照這個規矩來。其餘兩隻錦囊繡袋,意思是在此最多撈取兩件寶物帶出小鎮,否則任你在這裡搜刮到十件、百件寶貝,也要一一還回去。袋子裡的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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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相逢1


帷帽少女沒有理睬走向自己的錦衣少年,視線越過少年肩頭,望向那個亦步亦趨的高大老人,她神色鬱鬱道:「方才你一言不合就要殺人,雖然你有你的理由,但是我覺得這樣不對。」

錦衣少年在冷峻少女七八步距離外,停下身形,眼神真誠道:「我叫高稹,是大隋弋陽郡人氏。吳爺爺若有得罪之處,我願意向姑娘道歉和補償。」

高大老人站在錦衣少年身後,心情複雜。所謂的大隋弋陽郡高氏子弟,其實不過是個含蓄說法罷了。大隋國祚一千二百年,坐龍椅的人都姓高,太祖皇帝便是龍興於弋陽郡。

少女對此無動於衷,抬起雙手繫緊繃帶,對老人說道:「若是在外邊,面對一位極有可能已經『御風遠遊』的武道大宗師,我絕非對手。但是此時此刻,我只要假借飛劍,你必死無疑。」

高大老人冷笑道:「只要那名刺客事先知曉你的殺手鐧,以他那副小宗師巔峰的體魄,只要護住要害,任你刺穿十劍又如何?他尚且如此,更何況我比他高出兩個境界,其中一道門檻還被視為武道天塹。小姑娘,我不知道你哪來的底氣,才說得出來『必死無疑』四個字。」

少女皺了皺眉頭,一隻手悄然扶住刀柄,「我是很怕麻煩的人,更討厭跟人吵架,不然我們出手試試看真假?誰贏了誰有道理,如何?」

極少有機會被人威脅的老人有些惱火。如果不是身處於這個神憎鬼厭的詭譎地方,就少女這般修為的修為,任她再天賦異稟,老人一隻手也能碾壓虐殺十個。退一步說,如果不是重任在身,需要照顧被大隋舉國寄予厚望的少年殿下,老人哪怕拼著被此處自行循環的大道鎮壓重傷,也要好好教訓一下不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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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相逢2


老宦官帶著少年拐出原先小巷,輕聲道:「咱家問殿下一個問題,殿下見多了世間富貴豪奢的珍奇物件,還會對小鎮尋常瓷器感興趣嗎?」

少年拍了拍腰間口袋,笑道:「當然不會,只有這方玉璽,或者跟它差不多水準的玩意兒,才能讓我感到欣喜。」

老宦官點頭道:「正是此理。那個少女在御劍殺人的時候,心如止水,極其鎮定從容,就像……常人的吃喝拉撒。而且事後察覺到我的真實武道修為後,便果斷放棄爭鬥的念頭,尤其是害怕我反過來看穿她的色厲內荏,故意主動挑釁我們,她的真實意圖,是好給雙方各自找一個台階下,是怕咱家心存殺心,寧肯錯殺也不願錯放,對她斬草除根,所以她必須要破局,當然,事實證明她做得並不好。不過說到底,小小年紀,有此心思,已經很不簡單。但越是如此,一旦放虎歸山,任其茁壯成長,將來以後對殿下的威脅就是越大。」

老人感慨道:「少年少女,正值意氣風發,若是熱血殺人,或是慷慨赴死,其實咱家都不奇怪,但是緩緩思量之後的從容赴死,或是生不起半點心湖漣漪的殺人,就很反常。甚至可以說,這只能被閱歷磨礪出來的性情,跟一個人的天賦高低,資質好壞,都沒有太大關係。無論修士還是武夫,許多天才早夭,就在於性情短板太過明顯,一遇坎坷就容易壞事。」

高稹哀嘆道:「不管怎麼說,都可惜了。」

老宦官半真半假玩笑道:「殿下,如果這樣一個人物的生死,就要嘆氣一次,那麼等到殿下以後真正站在山頂,應該會很忙的。」

少年笑道:「我不信。」

老宦官突然說道:「不知是否錯覺,咱家感覺到那位齊先生,一身通天修為,好像出了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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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五月初五


    年輕道人已經想好一大堆措辭,來應對草鞋少年那個「是誰」的問題,只是出人意料,院門很快打開,顯而易見,陋巷少年直接跳過了那個環節。

    泥瓶巷是小鎮最為狹窄逼仄的巷弄之一,道人的雙輪木推車不可能放在外頭攔路,好在陳平安看著骨瘦如柴,沒幾斤氣力,事實上膂力不小,幫著年輕道人將頗為沉重的推車,一起弄進了院子,並不如何費勁。從頭到尾,少年都沒有說什麼,這就讓關上門後的年輕道人有些尷尬,這就像一個人厚著臉皮去登門借錢,主人好茶好酒好肉慇勤招待著,客人但凡剩下點良心,就會愈發難以啟齒了。

    年輕道人想著橫豎是難堪,不如來個痛快,就掀開覆在推車上的一張棉布褥子,露出一位身體側臥蜷縮的黑衣少女,歪歪斜斜卻不掉落的帷帽,仍然倔強遮擋著主人的容顏,不知為何,當掀開那層單薄被縟後,頓時有一股血腥氣撲面而來,陳平安這時候才發現她一身黑衣,隱約有鮮血滲透出來。陳平安倒是沒有想到一塊小小被縟,為何就能完全掩飾住這股濃重氣味,少年只是後退數步,問道:「道長,你要做什麼?」

    年輕道人說道:「救人!她受了重傷,小鎮上無人願意救她,也怪不得他們各掃門前雪,所以貧道思來想去,覺得你有可能會是例外。」

    陳平安一語命中要害,問道:「她怎麼受的傷?」

    道人臉不紅心不跳道:「貧道方才推車經過牌坊樓的時候,見這位外鄉年輕女子,竟然說是去對『氣沖鬥牛』這幅匾額進行搨碑,帶著拓包、刷子等物,蹭蹭蹭就爬上去了。至於搨碑啊,怎麼說呢,就是這麼個臨摹勾當,大體是讀書人吃飽了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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