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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情人節一天

情人節一天

晨六點半,鬧鐘一響,我就醒了,一如往常。



  我上班時間規定八點半以前打卡,出門走段路再坐捷運,最多三十幾分鐘就可以到。早餐時間不用半小時,我有將近一個鐘頭的空檔呢,卻不選擇多睡一會兒,你問我為什麼,唔…我也不知道。



  也許是從小就養成了早起的好習慣,然後一個不小心,也養就了東摸西摸的壞習慣。睜開眼後賴個床,翻來覆去好幾回,起床後也不急著盥洗,看幾頁昨天跟同事借的小說-「天鵝羽絨下」,什麼鬼書名,和內容一點關係也沒有,然後看看早安新聞,主要是為了那位新來的美女主播,或者洗洗衣服、整理書桌,反正開始上班後就出來租房子,一個人住 十坪 大一點的小套房,誰也不會被我打擾。出門前再餵一餵,逗一逗那魚缸裡孤伶伶的一隻小魚,最後向我那張雙人床道再見。



  有時候,人想打破一下自己平常的生活節奏。我上班從不遲到,而且總是提早很多到公司,但今天我不想,我就是想準時打八點三十分的卡。吃完早餐後,就躲在公司附近的便利商店瀏覽報紙,中國時報、聯合報、自由時報,甚至連我不喜歡的蘋果日報也翻了。我也不知道我為什麼不喜歡看蘋果日報,大概是有些令我刺目的新聞總是放頭版吧。某某之狼騙財騙色、某某企業小開外遇劈腿、某某大老闆死後三房爭產…等等。



  出便利商店前,在雜誌書架旁,一整列排好的金莎巧克力,「是有出新口味嗎?」我竟完全沒意識到那心型盒裝,上頭還別了蝴蝶結緞帶的意義。真糊塗!可不是嗎!那報紙全版的節日商品廣告都被我視而不見了呢。



  再五分鐘就三十分了,我依舊悠閒地走著,我有把握我打卡時絕不會是三十一分。但一個冒失的臭小子,不知在趕什麼,為了超前我,竟撞了我一下,雖然很輕,但讓人很不舒服,而他的致歉,轉頭看了我一眼,說聲:「Sorry!」腳步卻一點也沒停留,真是半點誠意也沒有。他雖然很快地消失在我眼前,但我記住他了,牛仔褲、跑步鞋,一件有些皺的T恤,長相平凡,戴了付深色框眼鏡,手裡抱著一大束玫瑰花,安全帽卻沒脫下,這樣要去送女孩子花,女孩子會收下才有鬼。我還是沒想到,直到…



  我在忠孝東路上的一間銀行的三號櫃台工作,屬於儲匯組,有什麼需要我服務的,非常歡迎。那時莫約上午十點半左右,我正在幫一位客戶處理匯款,處理完後,站起身來將存款簿和客戶收執聯歸還給那位客戶,那個頭戴安全帽的眼鏡男走了進來,不,他脫下了安全帽(我說過我記住他了),但看來更糟糕,整個塌陷了的頭髮濕漉漉地散亂開來,更顯頹廢邋遢。他正詢問警衛,警衛指了指我旁邊的四號櫃台,他也就走了過來,邊抹掉額上的熱汗邊問:「請問是 林晨瑜 小姐嗎?」我那位同事點了點頭,「嗯,是。」一張黃顏色的簽收單同時遞了上來。也就在那送花工讀生臨走前一句:「情人節快樂。」我才在其他女同事的驚呼聲中想起,今天是國曆八月十六,農曆七月七號,中國七夕情人節。



  也大概在那個時間點之後吧,我開始有意地留心起同事間的對話,因為我敏感地認為,她們是不是正在討論如何過情人節,但我不是故意要探人隱私,我只是想聽聽,不管男女,不管有無男女朋友,他們是如何渡過今晚這個浪漫之夜的。聽了不是很影響心情嗎?我也不懂自己為什麼要這樣虐待自己,畢竟我孤單一個過節很多很多年了。有沒有人安排的雙人約會既浪漫又有創意,或者未婚的那一掛會不會找幾個傳播妹來開場「單身淫亂派對」?我真的只是單純地想知道,很單純…也或許,今晚我就靠著這些想像,排遣一下…寂寞,然後…睡覺。當然啦,我承認中午吃飯時,無心聽到那位我頗欣賞的女同事對著手機接受某人的邀約時,我沮喪了一下下,真的只有一下下,因為這裡我所謂的欣賞,不過是「上班空閒時看看還行」的程度,若真要能讓我「起而行」,還有一段距離,所以我沒去探究那某人是男是女,但答案也應該很清楚了。最後,我聽到的似乎都是要什麼情人節禮物云云,至於較資深已婚的,不論男女,似乎無睹於女同事收到的那一大束花。而我也只探聽到一位有女友的男同事的行程,似乎很一般,送花、吃飯、看電影,然後點點點,大家應該都知道那點點點的意思吧,不過他沒說啦,是我猜的,應該…最後都是這樣子吧?



  銀行對外人而言,是「趕三點半」,但對我們內部員工,則是「趕六點半」,趕在六點半前對完帳,但那純粹只是個期望值,從沒實現過。而今天,有些人的動作很明顯地加快了,猜得出他們下班肯定有節目,只是偏偏對了兩次數字都兜不攏,襄理也急了,趕忙湊過來瞭解狀況,這時已經四十幾分了,於是只好再做一次全面大「普查」,終於發現,發現電腦一組數字多了個零,那是新進人員小韋誤鍵的,但我沒怪他,畢竟我之前檢查時也沒查覺,這樣的「Double miss」真是少見,竟就發生在大家都急著下班的今天,是我這個「情人節去死去死團」下意識的行為嗎?



對完帳,處理完一些雜務後,按下電動鐵捲門的時間,已經是七點五十六分了。同事們在「Say goodbye」聲中一哄而散,很快地就都沒看到他們了,不過這一向如此,不因情人節而有所不同。我沒直接回家,我仍在忠孝東路上遊蕩,想找家餐廳好好吃一頓,我知道很有可能都客滿了,但我就是想感受一下許久未有、即將陌生的情人節的氣氛,只是…我湊什麼熱鬧嘛?佔人家情侶的座位幹嘛呢?想到這兒,我緩下腳步,彎進一條街,一位站在街頭招攬客人的女服務生向我介紹她們的餐館,那是家港式料理餐館,餐館不大客人不多,我沒多考慮就走了進去,挑了靠窗的座位,點了…「黯然銷魂飯」,那位女服務生推薦的,於是來嚐嚐星爺電影裡的「名菜」,更重要的是,「黯然」還蠻符合我現在的心情,至於銷不銷魂?…吃了才知道。



我想是黯然掩蓋住了銷魂,這飯吃了實在沒感覺。我喝著附送的飲料,呆看著對面街的那間花店忙進忙出的。兩位男士挑著擺在外頭的現成花束,兩位年輕女員工正埋頭處理掉玫瑰花刺,一位年輕稍長的女士,一會兒走進店內一會兒又跑了出來,似乎最忙,但恕我愚蠢,我實在看不出來她在忙什麼。忽然,我想去那個忙亂中心看看。



  我結了帳,來到花店。原來,她與另一位年紀約才十來歲的小女孩,是負責包裝花束工作的,她倆雙手俐落,握住花後,開始整花、遞紙、包起、束上膠帶,然後再包一張棉紙,繫上緞帶,一氣呵成,最後修飾一下,往「花上添錦」,噴些水霧撒些亮粉,搞定完成。這全是看那位小女孩做的,那小女孩真有雙五指修長的大手,至於那位很忙的女士,真的!往往做到一半就得放下,接電話,接待客人,收錢,找錢,拿東西出去,搬東西進來。等她忙完,重新拿起做了一半的花束,看到了我-無意買花的客人,我回說:「只是隨便看看。」也就出去了。出去後,又站在店外,透過透明玻璃多看了好幾眼,那小女孩展現的熟練的包裝技巧,反正也沒別的事。



  就百無聊賴地欣賞了五分鐘吧,我想也該離開了,轉身欲走,眼光卻留,留往隔壁站在服飾店玻璃櫥窗外的 那位 小姐身上。但說得更精準點,目光焦點不在臉蛋,不在身材,那是我從來沒注意過的一個部位-女孩子的腳踝。其實 那位 小姐長得不差,如果再年輕一點會更好,但畢竟不是我喜歡的類型,而且穿了我不懂欣賞的吉普賽風的罩袍,腰間紮了一條時髦的黑色皮帶,下襬雖延伸至膝蓋,卻斜切剪裁,右大腿露出一大半…說直了,就是會讓男人有股一探究竟的衝動的那種,裡面到底是件小熱褲?或就是底褲了?我招認,我的確是先看了大腿,才往下發現她那美麗的腳踝。



  那是怎樣美麗的腳踝?那雙有繫帶的棕色高跟鞋應該助它增色不少吧,棕色細帶環繞著小腿下方,前後左右分別有四條窄長的皮帶接聯著鞋體,請恕我形容的不好,我實在沒有研究女鞋,更別說這樣的鞋款是不是有什麼正式名稱了。但若要想像,我可以給個方向,那像是女人的吊帶絲襪,腰間圍了一小件兜,分別也有幾條蕾絲帶勾著絲襪,以防止滑落。吊帶絲襪凸顯了女人的大腿,這鞋款點綴了女人的腳踝,沒有吊帶絲襪和這種鞋款的發明,應該永遠不會有人注意女人大腿的誘人和腳踝的美麗吧。



  雖然有這樣的鞋修飾拉長了腳踝,但我們依然得回歸本體。細而露骨,但露得恰到好處,突出卻不礙眼,又從我這兒看去,只覺那膚質柔潤細嫩,白裡透紅,似乎輕輕一捏就可以捏出水,我不禁一時失察看得出迷,雖然我可能被距離和滿街柔和的招牌燈光給騙了。但今天,我甘願。



  一個女孩從我身邊走過,她高窕修長的身材馬上吸引了我,今天真有眼福,但不一會兒她腳步的停留,與對方親暱的動作,真是令人惆悵。她與「吉普賽女郎」向我走來,不,嚴格說,是向花店走過來,她倆十指交扣地從我身邊經過走進花店。當她們推開花店的門時,我走到了街口。



  我不知道她倆在幹嘛,我現在坐在一家咖啡廳喝咖啡。黑咖啡,心情不好的時候就靠這個。一樣靠窗的座位,一樣發著呆,眼睛仍自虐地看著滿街來來往往的情侶。包括兩個大男人,相信我吧,雖然他倆臉上沒寫字,但他倆看著彼此的眼神,就算沒什麼過份的舉止,也都可以感染到兩人的你儂我儂。兩人走進咖啡廳,「很識相」地坐在我隔壁座,開始情話綿綿,我不太確定、也不想確定的事,確定了。我站起來打算離開,這不是歧視問題,而是夠了,用自己的方法去過別人的情人節,我被隔離開了,我完全可以感受到此時我與世界的格格不入,我迫不及待要投入「情人節去死去死團」的懷抱。



  但我真的想投入「情人節去死去死團」嗎?好像不是。連只佔全世界人口百分之五的同性戀朋友們都勇於找到了真愛,我真該問問自己到底怎樣了,但其實轉個念,再膽大一點勇敢付出行動,也許,至少百分之五十的機會,我就可以取消「隔離」了。



  散焦的眼睛重聚在前方的那個女孩,好像在哪見過?…沒錯,我見過,她是那位港式料理餐館的女服務生,就是她在街上拉住我,拿著菜單向我推薦「黯然銷魂飯」的,她似乎工作結束,正牽著摩托車,真巧啊!她不是那種第一眼就可以抓住人眼球的女生,第二…第三眼也…,臉蛋還有點「Baby fat」,但她年紀很輕,有對一笑就會甜死人的雙眸,我直看著,不自覺的大步向她走去,即使我知道機率比百分之五十低很多很多,我還是這麼跨了出去,我已沒有我大一時第一次搭訕陌生女孩時的不安,那時總覺得有「Spotlight」在我身上,又好像我對女孩講的什麼話都會被記在史冊上,不安、謹慎,勉強著自己腦袋不要一片空白的結果,事後回想,對方聽得最清楚的,應該只有:「嗯…妳好,嗯…妳好,嗯…妳好,…」真是好笑。



  「喔!」她已經把摩托車牽到馬路邊上了,我加快腳步,終於趕在她騎走前來到她面前,她一臉狐疑地看著我,我…我…我終於開口:「嗯…嗯…妳…妳…妳好。」



  唉!看來疏於練習還是不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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