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露,七歲之前,她沒有屬於自己的名字。
不,或許不是七歲。因為她是從有記憶的那年才有人幫她開始推算起,可能多或少了一、兩歲也不一定。
「喂!小鬼,滾遠點,別擋著老子的路!」
「兔崽子討了多少錢?四枚銅錢?真他娘的少,拿來!」
「小乞丐,就算再看著我,我也不會給東西吃的,走吧!」
她捧著自己的殘缽,將已經臭酸冷硬的半個窩窩頭捏碎,一小口一小口地吃著。縱然肚子已經很餓很餓,
餓到痛了,她還是不敢吃完,留了一點。
從她有記憶開始,這廟口就是她的家,眾人踩的地板是她的床,那邊塞的稻草就是她的被,她身上穿的衣
衫是好幾年前有個大娘可憐她,說她一個小女孩怎能坦胸露臂而幫她穿上的。現在已經小了很多,破了很多,
汙了很多。
那時候她才第一次知道,原來自己是個「女孩兒」,跟那種……在月老前嬌羞地燒香拜佛拿紅絲線的美麗
人物是相同的。
不,或許是不同的。她沒有那麼美麗,她蓬頭垢面,身上的污泥可以搓出兩個窩窩頭;她又髒又黑,甚至
沒人看得出她究竟是男是女。就算是去溪邊洗乾淨了臉,她還是不美。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在這裏,不知道自己能夠去哪裡,也不知道自己是誰。
寒冷的冬夜裏,她在廟口旁的小巷中臥地而眠,身子不受控制地打顫。
會不會死啊?她聽人家講過,「死」是一件很可憐、很傷心的一件事。
那缺了門牙的廟祝,老是說:死了就不會有煩惱和痛苦了,也就是不會餓,不會冷,只要躺在一個叫做
「棺材」的好地方睡覺就行了。
死掉,聽起來很好啊,為什麼會覺得可憐傷心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