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是一門藝術
記得小時候,別人送我一只特別精巧的收音機,不但外形與其他不一樣,更重要的是在當時,它具備液晶時間顯示,以及收聽電視臺節目的功能。我可能在當時覺得它應該是世界上最好的收音機了。然而不幸的是,有一次,我將其放置在床頭上,大開著窗戶就出去了,回來時收音機不翼而飛,徒留被子上兩個清晰的腳印。
那段時間裏,我痛心得近乎心碎,我嘆惜因為自己的不慎丟失了如此精貴的東西,又嘆息以我當時的實力,根本不可能再得到和它一模一樣的收音機了。那種美好的事物在我手中匆匆地滑過痛惜的感覺,直到如今記憶猶新。年幼的我第一次知道永遠失去一件自己最鐘愛的事物時那種心在滴血的感覺。
隨著年齡的增長,偶爾回頭看看曾經的往事,會發覺那時太看重某些事物了。其實不光兒時,每時每刻的我們何嘗不是如當初一樣。只不過,年齡的增長,讓這個玩具象征的事物變得不同,也許在此時,一個玩具在兒時對我的重要性已經不能與如今丟失的某些事物或者人對我的重要性同日而語。可是有些東西無論多麽重要,失去終究還是失去了,若幹年後,再回首,會不會也像我現在回憶那只丟失的收音機一樣回憶現在失去的感情?也許會,也許不會吧,因為感情的雙方如字典,每個人這一生中都有屬於自己的字典,其中有一本是你一輩子都讀不完的書,而我恰巧就把我的最美的永遠讀不完的書丟失了。
丟失了,就再也找不回來了。我永遠失去了閱讀她的權利和資格。當一件事情無法挽回時,心刀絞得如同兒時丟失了那些心愛的玩具或者甚之,往昔無法安靜。
昨天我看到一位心理咨詢師如此勸慰一個悲傷的男人。
我始終忘不了她,每天閉上雙眼就是她的影子,我走不出這個陰影,不知道該怎麽辦。
回想起兒時,爺爺送你一只你從未見過的玩具,你每天都愛不釋手,可有一天你的爺爺又給你買了新玩具了,你就會慢慢對原來的玩具失去興趣,或許偶爾會去玩玩,但是總有一天它會被你送人或遺忘在某個布滿塵埃的角落。當你剛接觸第一個玩具的時候,你會認為全天下就這個最好的。但是第二個玩具來的時候你就會覺得你的想法錯了。你很在乎你現在心裏的她,但你懂得什麽叫愛嗎?
忘記一個人確實很難。那種撕心裂肺,痛不欲生的痛苦,仿佛世界末日已經來臨。但逐漸你平靜後,會發現 世界真的好精彩,誰離開誰都會過的好好的。
可我不願失去她。
……
失去是一門藝術,掌握這門藝術並不難;很多東西似乎本來就是會失去的,失去了便不是災難。我很想對這個悲傷的人說,也對自己說。
他抽泣,我丟了我最愛的一本書。
我說,你還不算最慘,你看我也丟了到目前為止對我而言最重要的最愛的一本書,可是我並沒有哭啊。
那你為什麽不哭?
因為流淚也不能讓我找回她,她是那麽斬釘截鐵!
你不懂,那不是一本普通的書。
我不語,我當然懂。我也弄丟了我最愛的書,更丟了目前為止為其付出感情最多的人。其實這些感情一點也不廉價,只是太投入而已。我想過有一天會把她找回來,可惜怕那時已經深埋入泥土。即便找回來,也還是失去。
即使是在一起的人,最終軀體的死亡也是要把兩個人分離的,相比早早因各種原因分開的人們來講,它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如果這樣看來,只要曾經在一起過,就不會再有什麽遺憾。沒有什麽是永恒不變,連空間和時間都會宇宙的爆炸與塌縮而產生與消亡,我們又能留住什麽呢?你會失去一生奮鬥所得,最終留下記憶。人生其實就是回憶,行將就木的瞬間,什麽也帶不走,能帶走的就是這一輩子的記憶。這些記憶碎片在閉上眼睛後神智依舊存留的短暫片刻,快速地組合,閃現,然後我們永遠睡去,再也沒有痛苦。
喜悅出於巧合,眼淚何必固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