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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古龍系列~大地飛鷹(全)

第二十五章 有子万事足

穿著新衣的孩子在雪地上奔跑跳躍,滿耳都是“恭喜發財”聲。賣玩具爆竹的小販,已經擺起攤子,准備賺外婆給孩子的壓歲錢了。
  這一年的大年初一是個大晴天。
  這時小方已經在路上逛了很久,眼中的紅絲已消褪,昨夜的醉意已漸漸清醒。
  這里沒有楊柳岸,也沒有曉風殘月。
  他清醒時,發現自己站在一個賣玩偶的攤子前面,看著一個矮矮瘦瘦的爸爸,帶著三個矮矮胖胖的小孩子在買泥娃娃。
  看見孩子們臉上的歡笑,終年省吃儉用的父親也變得大方起來,缺乏營養的瘦臉上也露出孩子般的笑容。
  “有于万事足”,這是中國人的大性,就因為這緣故,中國人就能永遠存在。
  小方忽然覺得眼睛有點濕濕的。
  ——他也有了孩子,他也像別的人一樣快做爸爸了。
  剛听到這消息時的惊震已過去,現在他已漸漸能感覺到這是件多么奇妙的事——
  他感覺到這一點,別的事就變得完全不重要。
  他也買了個泥娃娃,穿著紅衣服,笑得像彌陀佛一樣的娃娃。
  等他想到孩子還沒有出生,還不知要過多久才能玩這泥娃娃,他自己也笑了。
  他決定回去告訴蘇蘇,不管怎么樣,他都會好好照顧她和他們的孩子。
  一一孩于一定要生下來,生命必須延續,人類必能永存。
  走在回去的路上,手里捧著新買來的泥娃娃,小方只覺得自己的心情從未如此開朗過,但是等他回到那客棧的小屋時,蘇蘇已經不在了。
  屋里一片凌亂,酒壺菜碗都已被摔得破碎,碎片和剩菜四下飛濺,紅燒肉的鹵汁濺在粉牆上,就像是剛干透的鮮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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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神魚

現在年雖然已經過了,元宵還沒有過,街上還是充滿了過年的气象,熱熱鬧鬧,高高興興的,不管有錢沒錢的人都一樣,這世界上好像已經完全沒有优愁煩惱痛苦存在。
  ——小方呢?
  ——如果你是小方,你正站在這個窗口,站在一個把你母親、朋友、情人、孩子和名譽都奪走了的仇人身旁,看著這條熱熱鬧鬧的街道,看著這些高高興興的人,你心里是什么滋味?
  “他們都是的。”“麻雀”忽然說。
  他指著搖鈴的貨郎、糕餅店的年青伙計、年貨店里打瞌睡的掌柜和綢緞店里放爆竹的掌柜,賣花的老頭子和小伙子,酒舖門外的醉漢和乞丐,送財神和舞獅的大漢,以及那些站在街角看著女人們品頭論足的年青人。
  “麻雀”指著這些人對呂三說:“他們都是我安排在這里的人。”
  “他們都是?”
  “每一個都是。”
  “你一共安排了多少人?”呂三問。
  “本來應該是四十八個。”
  “麻雀”回答,“可是現在我只看見四十七個。”
  “還有個人到哪里去了?”
  “我也不知道。”
  “麻雀”道,“可是我一定會查出來的。”
  他淡淡地又說:“查出來之后,今天沒有來的那個人以后就什么地方都不必去了。”
  小方明白他的意思。
  一個死人還有什么地方可去?
  呂三又在問“麻雀”:“你安排的這些人,都是些什么人?”
  麻雀一口气就說出了四十八個人的名字,其中至少有三十多個人的名字是小方以前就听人說過的,每個人的名字都可以讓人吃一惊。
  ——只有會殺人而且殺過不少人的人,名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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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隨便他怎么問,呂三都不會再說了。
  呂三已經盯著他看了很久:“現在我已經把我的秘密說出來了,你呢?”
  小方也盯著呂三看了很久,才慢慢他說出了三個字:“我不信。”
  “你不信?”
  呂三立刻問,“你不信這個故事?”
  “不是這個故事。”
  “你不信什么?”
  呂三又問,“不信我說的話?”
  “也不是你說的話。”
  小方指了指“麻雀”:“是他說的。”
  他轉過臉,面對“麻雀”:“你剛才說的那些話,我連一個字都不信。”
  呂三的臉色變了。
  “麻雀”的臉看來更像是已被烤得完全熟透焦透的。
  “你不信什么?”
  呂三嘎聲問,“你再說一遍,你不信什么?”
  小方冷冷地反問道:“剛才他說的是什么?”
  “他說他只要一聲令下,在他數到‘二十’之前,就能將這條街上所有的男女畜牲貓狗,全都殺得干干淨淨!”
  “我不信。”
  小方冷冷地說,“這些話我根本連一句都不信。”
  呂三吃惊地看著他。
  “你敢不信?”
  他問小方,“你知不知道你這么說會有什么樣的后果?”
  “我知道。”
  小方臉上連一點表情都沒有,“我完全知道。”
  “你以為他不敢殺人?”
  “他敢,我相信他敢。”
  小方道,“只不過敢殺人的并不一定能殺人。”
  “你是不是一定要他真的做出來才肯相信?”
  “是的!”小方道。
  “麻雀”的眼角在跳,嘴角也在跳,有很多人在殺人之前都是這樣子的。
  呂三問他道:“你們約定的密令是什么?”
  ——密令只有兩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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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為什么不回去

他很快就將秘道的人口找到,可惜就在他找到的時候,就听見“轟”的一聲大震,硝石砂土四散,地道已被閉死了。
  片刻間所有的人都已撤离這地區,到達一個人煙稀少的鄉村。
  這些片刻前還能在眨眼間殺人如除草的殺手,立刻就全部變成了絕對不會引人注目的良民,到了暮色將臨時就紛紛散去,就像是一把塵埃落人灰土中,忽然就神秘地消失。
  誰也不知道以后還會不會見到他們,誰也不知以后見到他們時還會不會認得。
  他們本來就是沒有“以后”的人,沒有“未來”,也沒有“過去”。
  有風,風在窗外。
  黃塵飛卷,風沙吹打在用厚棉紙糊成的窗戶上,就好像密雨敲打芭蕉。
  有酒,酒在樽中,人在樽前。
  可是小方沒有喝,連一滴都沒有喝,班察巴那也沒有喝。
  他們都必須保持清醒,而且希望對方清醒,因為他們之中一個有許多話要說,有許多事要解釋,另一個必須仔細的听。
  說的人是班察巴那:“我早就知道花不拉和‘大煙袋,都已被呂三買通,所以我才要你到那商隊去。”
  有些人說話從不轉彎抹角,一開口就直人本題。
  班察巴那就是這种人。
  “因為我也跟你一樣,我也找不到呂三,但是我一定要找到他。”
  班察巴那道,“所以我只有利用你把他引出來。”
  他和小方可算是朋友,但是他說出“利用”兩個字時,絕沒有一點慚愧之意。
  小方也沒有表現出一點痛苦和憤怒,只是淡淡他說:“他的确被我引出來了,這一點你确實沒有算錯。”
  “這种事我很少會算錯。”
  小方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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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方看著酒已被喝干的空杯,只覺得自己這個人也像是這個空杯一樣,什么都沒有了。
  班察巴那說的絕對都是事實,雖然他說的一次比一次殘酷,但事實卻是永遠無法改變的。
  “這世界上大多數人都跟你一樣,都為父母妻子朋友親人,都要忍受生离死別的痛苦!”
  班察巴那道:“只不過有些人能撐得下去,有些人撐不下去而已。”
  他凝視小方,眼中忽然也露出和呂三提起“噶爾渡金魚”時同樣熾熱的表情!
  “一個人如果要達到某一個目標,想做到他想做的事,就得撐下去。”
  他說,“不管要他忍受多大的痛苦,不管要他犧牲什么,他都得撐下去的。”
  ——他的目標是什么?他想做的是什么事?
  小方沒有問這些,他只問班察巴那:“你能不能撐得下去?”
  “我能。”班察巴那說話的口气,就像是用利刃截斷鋼釘。
  “我一定要撐下去!”
  他說,“跟著我的那些人,也一定要陪我撐下去,但是你……”
  他忽然問小方:“你為什么還不回江南?”
  小方的心又開始刺痛,這次是被班察巴那刺傷的。
  “你為什么要我回江南?”
  他反問,“你認為我沒有法子陪你撐下去?”
  班察巴那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只淡淡他說:“你是個好人,所以你應該回江南。”
  他不讓小方再問“為什么”。
  他的聲音冷淡如冰雪溶化成的泉水:
  ”因為江南也是個好地方,一個人生長在多水多情的江南,總是比較溫柔多情些!”
  他冷冷地說:“這里卻是一片無情的大地,這里的人還比你想象中更冷酷無情。這里的生活你永遠都無法适應,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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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斗智

能夠讓陸小鳳尊敬畏懼卻不容易,有很多人都認為西門吹雪的劍術已經超越了“中原一點紅”,已經到達劍術的巔峰,到達了“無人、無我、無情、無劍”的最高境界。
  只有到達了這种境界的人,才能將劍上的力量控制得如此精确。
  可是能夠到達這种境界的人絕對不多,到達這种境界后,也就絕對不肯隨便殺人了。
  如果你不配讓他拔劍,就算跪下去求他,他也絕不肯傷你毫發。
  這次殺人的是誰?
  一個已經到達巔峰的劍客,又怎么會對一雙平凡勞苦的夫婦出手?
  沒有人看見這對夫婦是怎么死的?也沒有人知道他們是誰,更沒有人能懂得致命的這一劍是怎樣精确可怕。
  所以有很多人都在問小方。
  “他們是誰?你是誰?你是不是認得他們?”
  小方本來也有很多事想問這些人的,卻沒有問,因為他忽然又發現一件奇怪的事,他忽然發現這個本來坐在獨輪車上,抱著女儿的婦人,仿佛也似曾相識。
  兩個沒有根的人,在酒后微醺時,在寂寞失意時,在很想找個人傾訴自己的感触的時候,偶然間相聚又分手。
  過了很久之后,他們又在偶然間相遇,彼此間都覺得似曾相識,也許只不過匆匆一瞥,也許互相淡淡的一笑,然后又分手了,因為他們情愿將昔日那一點淡淡的情怀留在心底。
  一點淡淡的感情,一點淡淡的哀傷,多么瀟洒,多么美麗。
  但是小方現在卻絕對沒有這种感情,并不是因為這個他覺得似曾相識的女人已經死了,而是因為他們之間根本就沒有那种微妙的情慷。
  他已經完全想不起這個女人是在什么時候什么地方見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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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她是個又干淨又漂亮、只不過指甲里有點泥的小美人。
  這兩個人本來絕不可能是一個人,可是小方相信自己這次也絕對不會看錯。
  “我認得你。”小方說,“我已經認出你來了。”
  “你當然應該認得我。”這個女孩子連一點否認的意思也沒有,“如果你不認得我,你不但是個王八蛋,簡直是一條豬,死豬。”
  她在笑,好像是一個小女孩在跟一個很要好的小男孩開玩笑。
  但是她的眼睛里卻完全沒有笑意,連一點開玩笑的樣子也沒有。
  “剛才我說過只要我一放手,這條小虫立刻就可以把你吸成個人干。”她問小方,“你信不信?”
  “我信”
  “你想不想要我放手?”
  “不想。”
  “那么你就先放開我。”這個女孩子用光滑柔軟的下巴輕輕磨擦著小方扼著她咽喉的手,“這樣做,很不舒服。”
  小方也在笑,因為他不但已經認出了這個女孩子是誰了,而且有很多本來想不通的事情,現在也已經想通了。
  ——這個女孩子在附近,獨孤痴無疑也在附近。
  ——獨孤痴是班察巴那的對頭,很可能就是班察巴那認為最可怕的對頭。
  ——那個穿劍靴的女人,無疑就是班察巴那派出來刺探獨孤痴行蹤的人。
  ——不是刺殺,是刺探,因為班察巴那派出來刺探獨孤痴絕不是件容易事。
  ——縱然只不過是刺探,卻被刺殺在這個女孩子的劍下。
  殺人的利劍已被擊落,致命的毒虫卻仍在她手里。
  小方仍在笑,這個女孩子卻不笑了,用一雙發亮的大眼睛瞪著小方:
  “我剛才說的話你听清楚了沒有?”
  “我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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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交易

這個女孩子用一种很奇怪的態度看著自己手里的劍,過了半天才說:“我七歲的時候先父就曾經告訴過我,如果我想學劍,就一定要記住,劍是殺人的利器,也是凶器,不到必要時,千万不可輕易拔劍。如果你手里的劍已出鞘,就算你不想殺人,別人也會因此殺你。”
  “他說的很有道理。”小方同意,“一個輕易拔劍的人,絕不是個善于用劍的人。”
  “現在我掌中的劍已出鞘,本來當然是准備出手的。”這個女孩子說:“可惜現在我卻偏偏不能出手了。”
  “為什么?”小方問她。
  她還是沒有說她為什么不能出手,也不必再說,因為這時候她已經出手了。
  在這生死呼吸間的一剎那,小方忽然又想起了一些他本來不該去想的事。
  他又想起了卜鷹。
  就在那人夜深人靜涼如水的晚上,卜鷹還說過一些讓他永難忘記的話。
  “劍客手里的劍,有時也像是賭徒手里的賭注,”卜鷹說:“一個真正的賭徒是絕不輕易下注的,如果他要下注,不但要下得准、下得狠,而且一定還要忍。”
  忍就是等,等最好的机會。
  卜鷹又說:“別人認為你不會出手的時候,通常就是你最好的机會。”這個女孩子無疑也听她父親說過同樣的話,而且也跟小方一樣牢記在心。
  她已經讓小方認為她不會出手了,所以她一直等到這一刻才出手。
  靜如泰山,動如脫兔,不發則已,一發必中。
  這也是劍客的原則。一劍出手,就應該是致命的一劍,刺的必定是對方的要害,一定帶著种极霸道的殺气。
  她刺出的這一劍卻不是這樣子。
  她的出手又快又准,她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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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試劍

“是的。”大年說,“這個人最近好像忽然變得特別喜歡干淨,每天都要洗好几次冷水澡。”
  小燕忽然笑了笑,笑得仿佛有點神秘:“男人洗冷水澡不一定是為了愛干淨。”
  大年瞪著眼問:“不是為了愛干淨是為了什么?”
  “你還是個小孩子,你不會懂的。”小燕說,“大人的事,你最好不要多問。”
  她捏死了手里的小虫,站起來,伸了個懶腰,忽然問大年:“你看他最近有沒有什么跟以前不一樣的地方?”
  “好像有一點。”大年又眨了眨眼,“最近他脾气好像變得特別暴躁,精神卻好像比以前差了,眼睛總是紅紅的,就好像晚上從來都不睡覺一樣。”
  “今天他有沒有問起我?”
  “最近這一個月,他只要一見到我,第一句活就會問我見到你沒有。”大年道,“今天他還說一定要你去見他,因為他有非常非常重要的事要見你。”
  他忽然笑了笑:“看他的樣子,就好像如果看不見你就馬上會死掉。”
  小燕也笑了,笑得又神秘又愉快。大年忍不住問她:“你知不知道他有什么事找你?”
  “我知道。”小燕微笑,“我當然知道。”
  “如果你不去,他是不是真的會死掉?”
  “就算不死,一定也很難過。”小燕笑得仿佛更愉快,“我想他最近的日子一定很難過,一天比一天難過,難過得要命。”
  她笑得的确很愉快,可是誰也不知道為了什么,就在她笑得最愉快時,她的臉卻紅了。
  ——一個女孩子通常都只有在心動時才會變得這么紅。
  ——她既然從來不動心,她的臉為什么會紅成這樣子?
  大年又在問:“你要不要去見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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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小燕道,“強者生,弱者死,這樣是不是也很公平?”
  小方的回答也同樣干脆:“是的,這樣子的确公平极了。”
  劍光一閃,兩柄劍都已拔出。
  他們練的雖然是同樣的劍法,可是他們的性別不同、体質不同,智慧和想法也不同。
  他們使出的縱然是同樣的招式,在他們出手的那一瞬間,也會有不同的變化。
  他們的生死胜負,就決定于那一瞬間。
  小燕忽然又問小方:“你有沒有什么后事要交代給我?”
  “你呢?”小方反問。
  “我沒有。”小燕居然笑了笑,“因為我不會死的。”
  “你有把握?”
  “我當然有。”小燕微笑,“否則我怎么會來?”
  小方想笑卻笑不出,因為他自己實在連一點把握都沒有。
  他的對手卻對自己充滿信心。
  在生死一瞬的決戰中,信心無疑也是決定胜負的一大因素。
  小燕又在問他:“你自己知不知道你為什么必敗無疑?”
  “不知道。”小方說
  “因為你是男人。”小燕的回答很奇怪。
  小方不懂,所以忍不住問:“就因為我是男人,所以我就必敗?”
  “是的。”小燕說,“就是這樣子的。”
  “為什么?”
  “因為你已經練過獨孤痴的劍法。”小燕道,“我說過,他的劍法很絕,也很邪,每隔一段日子,一定要將精气渲泄,身心才能保持平穩穩定。”
  她故意歎了口气:“可是你的精气根本就沒有發泄的地方,所以你最近已經漸漸變了,變得焦躁不安,就算一天沖十次冷水也沒有用。”
  她又笑了笑。
  “一個人如果連自己的情緒都無法保持鎮定,他能不能算是個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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