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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俠客行 作者:金庸(全書完)

耿萬鐘嘆了口氣,道:「石莊主,石大嫂,我白師哥沒有兒子,只有
一個女兒,你們是知道的。我那師侄女今年還只一十三歲,聰明伶
俐,天真可愛,白師哥固然愛惜之極,我師父、師嫂更是當她心肝肉
一般。我這師侄女簡直便是大雪山凌霄城的小公主,我們師兄姊妹
們,自然也像鳳凰一般捧著她了。」

石清點了點頭,道:「我那不肖的兒子得罪了這位小公主啦,是不
是?」

耿萬鐘道:「『得罪』二字,卻是忒也輕了。他……他……他委實膽
大妄為,竟將我們師侄女綁住了手足,將她剝得一絲不掛,想要強
奸。」

石清和閔柔「啊」的一聲,一齊站起身來。閔柔臉色慘白。石清說
道:「那……那有此事?中玉還只一十五歲,這中間必有誤會。」

耿萬鐘道:「咱們也說實在太過荒唐。可是此事千真萬確,服侍我那
小侄女的兩個丫鬟聽到爭鬧掙紮之聲,趕進房來,便即呼救,一個給
他斬了一條手臂,一個給他砍去了一條大腿,都暈了過去。幸好這麼
一來,這小子受了驚,沒敢再侵犯我小侄女,就此逃了。」

武林之中,向以色戒為重,黑道上的好漢打家劫舍、殺人放火視為家
常便飯,但若犯了這個『淫』字,便為同道眾所不齒。強奸婦女之
事,連綠林盜賊也不敢輕犯,何況是俠義道的人物。閔柔只急得花容
失色,拉著丈夫的衣袖道:「師哥,那……那便如何是好?」

石清乍聞噩耗,也是心緒煩亂。倘若他聽到兒子殺人闖禍犯了事,再
大的難題也要接將下來,但這樣的事卻不知如何處理才是。他定了定
神,說道:「如此說來,老天爺保佑,白小姑娘還是冰清玉潔之身,
沒讓我那不肖的孽子玷污了?」

耿萬鐘搖頭道:「沒有!雖然如此,那也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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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二十七八歲的雪山派弟子名叫柯萬鈞的說道:「最冤枉的可算是
大師哥啦,無端端的給師父砍去了一條右臂。」說時氣憤之極。石清
驚道:「風火神龍?」柯萬鈞道:「可不是麼?我師父痛惜孫女,又
捉不到你兒子,在大廳上大發脾氣,罵封師兄管教弟子不嚴,說他淨
吃飯不管事,當什麼狗屁師父,越罵越怒,忽然抽出封師兄腰間佩
劍,便砍去了他一條臂膀。我師母出言責備師父,說他不該如此暴
躁,遷怒於人。兩位老人家當著弟子之面吵起嘴來,越說越僵,不知
又提到了什麼舊事,師父竟然出手打了師母一個巴掌。我師母大怒之
下,沖出門去,說道再踏進凌霄城一步便不是人。」

石清慚愧無地,心想:「我欽佩封萬裡的武功,令獨生兒子拜在他門
下,那知竟累得他成為廢人。封萬裡劍法剛猛迅捷,如狂風,如烈
火,這才得了個風火神龍的外號。此人仇家甚多,武功一失,恐怕這
一生是一步不敢下大雪山了。唉,當真是愧對良友。」

卻聽王萬仞道:「柯師弟,你說大師哥冤枉,難道咱們白師哥便不冤
枉嗎?女兒給人家害死了,白師嫂卻又發了瘋。」

石清、閔柔越聽越驚,只盼有個地洞,就此鑽了下去,真不知凌霄城
經自己兒子這麼一鬧,更有什麼慘事生了出來。石清硬起頭皮問道:
「白夫人又怎地……怎地心神不定了?」

王萬仞道:「還不是給你那寶貝兒子氣瘋的?我們小侄女一死,白師
哥不免怨責師嫂,怪她為什麼不好好看住女兒,竟會給她跳出窗去。
白師嫂本在自怨自艾,聽丈夫這麼一說,不住口的叫:『阿繡啊,是
娘害死你的啊!阿繡啊,是娘害死你的啊!』從此就神智胡塗了。兩
位師姊寸步不離的看住她,只怕她也跳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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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萬鐘忙道:「石莊主言重了。別說我們不敢,就算真有這份膽量,
憑我們幾手粗淺功夫,又如何請得動莊主夫婦?我師父言道:令郎是
無論如何要尋到的,只是他年紀雖小,人卻機靈得緊,否則凌霄城地
勢險峻,又有這許多人追尋,怎會給他走得無影無蹤?」閔柔垂淚
道:「玉兒一定死了,一定也摔在谷中死了。」耿萬鐘搖頭道:「不
是,他的腳印在雪地裡一路下山,後來山坡上又見到雪橇的印子。說
來慚愧,我們這許多大人,竟抓不到一個十五歲的少年。我師父確是
想邀請兩位上凌霄城去,商議善後之策。」

石清淡淡的道:「說來說去,那是要我給白姑娘抵命了。王師兄說還
有兩條人命,卻又是什麼事?」

王萬仞道:「我剛才說一十八名弟子兵分兩路,第一路九個人去江
南,另一路由耿師哥率領,在中原各地尋訪你兒子的下落。倒起霉
來,也真會禍不單行……」耿萬鐘截住他的話頭,道:「王師弟,不
必說下去了,這件事跟石莊主無關。」王萬仞道:「怎麼無關?若不
是為了那小子,孫師哥、褚師弟又怎會不明不白的送了性命?再說,
到底對頭是誰,咱們也不知道,回到山上,你怎生回稟師父?師父一
生氣,恐怕你這條手臂也保不住啦。石莊主夫婦交遊廣闊,跟他二位
打聽打聽,有什麼不可?」

耿萬鐘想起封師兄斷臂之慘,自忖這件事確是無法交代,向石清夫婦
打聽一下,倒也不失為一條路子,便道:「好吧,你愛說便說。」

王萬仞道:「石莊主,三日之前,我們得到訊息,說有個姓吳的人得
到了玄鐵令,躲在汴樑城外侯監集上賣燒餅。我師兄弟九人便悄悄商
量,都覺能不能拿到石中玉那小子,也只有碰運氣的了,人海茫茫,
又從那裡找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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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清道:「聽說此人有三兄弟,他有個哥哥叫丁不二,有個弟弟叫丁
不四。」王萬仞罵道:「他奶奶的,不二不三,不三不四,居然取這
樣的狗屁名字。」耿萬鐘道:「王師弟,在石大嫂面前,不可口出粗
言。」王萬仞道:「是。」轉頭對閔柔道:「對不住。」閔柔微微一
笑,說道:「想來那三個都是外號,不會當真取這樣的古怪名兒。」

石清道:「本來丁氏三兄弟在武林中名頭也算不小,想來白老爺子跟
他們有些過節,不願提起他們名字,是以眾位師兄不知。後來怎樣
了?」

王萬仞道:「只聽那老賊放屁道:『有一個叫孫萬年的漢有?有一個
叫褚萬春的沒有?你們兩人給我滾出來。』那時我們怎耐得住,九個
人一湧而出。可是說也奇怪,院子中竟一個人也沒有。大家四下找
尋,我上屋頂去著,都不見人。柯師弟便闖進那間板門半掩的客房去
看。只見桌上點著枝蠟燭,房裡卻一只鬼也沒有。」

「我們正覺奇怪,忽聽得我們自己房中有人說話,正是那老賊的聲
音。聽他說道:『孫萬年、褚萬春,你們兩個在涼州道上,幹麼目不
轉睛的瞧著我這小孫女,又指指點點的胡說風話,臉上色迷迷的不懷
好意。我這小孫女年紀雖小,長得可美。你兩個畜生,心中定是打了
臟主意,那可不是冤枉你們吧?給我滾進來吧!』孫師哥、褚師哥越
聽越怒,雙雙挺劍沖入房去。耿師哥叫道:『小心!大伙兒齊上。』
只見房中燈火熄了,沒半點聲息。我大叫:『孫師哥,褚師哥!』他
二人既不答應,房中也無兵刃相鬥的聲音。」

「我們都是心中發毛忙幌亮火摺,只見兩位師哥直挺挺跪在地下,長
劍放在身旁。耿師哥和我搶進房去,一拉他二人,孫師哥和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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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萬鐘素知這對黑白雙劍是武林中罕見的神兵利器,他夫婦愛如性
命,這時候居然解劍繳納,可說已給雪山派極大的面子,他們為了這
對寶劍,那是非上凌霄城來取回不可,便想說幾句謙遜的言語,這才
伸手接過。

柯萬鈞卻大聲道:「我小侄女一條性命,封師哥的一條臂膀,還有師
娘下山,白師嫂發瘋,再加上孫師哥、褚師哥死於非命,豈是你兩口
鐵劍便抵得過的?耿師哥跟你有交情,我姓柯的卻不識得你!姓石
的,你今日去凌霄城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石清微笑道:「小兒得罪貴派已深,在下除了陪罪致歉之外,更無話
說。柯師兄是雪山派的後起之秀,武功高強,在下雖未識荊,卻也是
素所仰慕的。」雙手仍托著雙劍,等耿萬鐘伸手接過。

柯萬鈞心想:「我們要拿這二人上大雪山去,不免有一場劇鬥。他既
自行呈上兵刃,那是再好也沒有了,這真叫『自作孽,不可活』。」
生怕石清忽然反悔,再將長劍收回,當即搶上兩步,雙手齊出,使出
本門的擒拿功夫,將兩柄長劍牢牢抓住,說道:「那便先繳了你的兵
器。」縮臂便要取過,突然之間,只覺石清掌心中似有一股強韌之極
的黏力,黏住了雙劍,竟然拿不過來。

柯萬鈞大吃一驚,勁運雙臂,喝一聲:「起!」猛力拉扯。不料霎時
間石清掌中黏力消失得無影無蹤,柯萬鈞這數百斤向上急提的勁力登
時沒了著落處,盡數吃在自己的手腕之上,只聽得「喀喇」一聲響,
雙腕同時脫臼,「啊喲!」一聲大叫,手指鬆開,雙劍又跌入石清掌
中。

旁觀眾人瞧得明明白白,石清雙掌平攤,連小指頭也沒彎曲一下,柯
萬鈞全是自己使力岔了,等於是以數百斤的大力折斷了自己手腕一
般。柯萬鈞又痛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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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萬紫見玄素雙劍並騎馳去,便奔了回來,見王萬仞已替柯萬鈞接上
手腕,柯萬鈞卻在一句「老子」、一句「他媽」的破口大罵。花萬紫
問明情由,雙眉微蹙,說道:「耿師哥,此事恐怕不妥。」

耿萬鈞道:「怎麼不妥?對方武功太強,咱們便合七人之力,也留不
下人家。總算扣押了他們的兵器,回凌霄城去也有了個交代。」說著
拔劍出鞘,但見白劍如冰、黑劍似墨,寒氣逼人,只侵得肌膚隱隱生
疼,果然是兩口生平罕見的寶刃,說道:「劍可不是假的!」

花萬紫道:「劍自然是真的。咱們留不下人,可不知有沒能耐留得下
這兩口寶劍?」耿萬鐘心頭一凜,問道:「花師妹以為怎樣?」花萬
紫道:「去年有一日,小妹曾和白師嫂閑談,說到天下的寶刀寶劍,
石中玉那小賊在旁多嘴,夸稱他父母的黑白雙劍乃天下一等一的利
器﹔說他父母舍得將他送到大雪山來學藝,數年不見,倒也不怎麼在
乎,卻不舍得有一日離開這對兵器。此刻石莊主將兵刃交在咱們手
中,倘若過得幾天又使什麼鬼門道,將寶劍盜了回去,日後卻到凌霄
城來向咱們要劍,那可不易對付。」

柯萬鈞道:「咱們七人眼睜睜的瞧著寶劍,總不成寶劍真會通靈,插
翅飛了去。」

耿萬鐘沉吟半晌,道:「花師妹這話,倒也不是過慮。石清這人實非
泛泛之輩,咱們加意提防便是,莫要又在他手裡摔個筋鬥。」王萬仞
道:「小心謹慎,總是錯不了。打從今兒起,咱們六個男人每晚輪班
看守這對鬼劍便是。」頓了一頓,問道:「耿師哥,這姓石的這會兒
正在汴樑,咱們去不去?」

耿萬鐘心想若說不去汴樑,未免太過怯敵,路經中州名都,居然過門
不入,同門師兄弟日後說起來,大是臉上無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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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中一喜,卻見那四名轎夫仍是抬了轎子飛奔,忽見一條馬鞭從轎
中揮將出來,卷向王萬仞左腿,一拉一揮,王萬仞的身子便即飛出,
他手中捧著的墨劍卻給馬鞭奪了過去。

花萬紫叫道:「是石莊主麼?」白劍出鞘,揮劍往馬鞭上投去,嗤的
一聲輕響,轎中又飛出一粒暗器,打在她手腕之上。她手腕劇痛,摔
下白劍,旁邊一名同門師兄忙伸足往白劍上踏去,突然間轎中飛出一
物,已罩住了他的腦袋。那人登時眼前漆黑一團,大驚之下急忙向後
縱躍,再抓住頭上之物,用力向地下擲落,卻是一頂官帽,只見轎子
中伸出的鞭子卷起白劍,正縮入轎中。

柯萬鈞等眾人大呼追去。轎中暗器嗤嗤嗤的不絕射出,有的打中臉
面,有的打中腰間,竟是誰也沒能避過。這些暗器都沒打中要害,但
中在身上卻疼痛異常,各人看那暗器時,者驚得呆了,原來只是一粒
粒黃銅扣子,顯是剛從衣服摘下來的。雪山派群弟子料得轎子中那人
必是石清,說不定他夫婦二人都坐在轎中,倘若趕上去動武,還不是
鬧個灰頭土臉?

柯萬鈞氣得哇哇大叫:「這姓石的一家,小的荒唐無恥,大的無恥荒
唐,說將兵刃留下來,一轉眼卻又奪了回去。」

王萬仞指著轎子背影,雙腳亂跳,戟手「直娘賊,狗雜種」的亂罵。

耿萬鐘道:「此事宣揚出去,於咱們雪山派的聲名沒什麼好處。大家
把口收著些兒,回山去稟明師父再說。」想到此行不斷碰壁,平素在
大雪山凌霄城中自高自大,只覺雪山派武功天下無敵,豈知一到用
上,竟然處處縛手縛腳,不由得一聲長嘆,心下黯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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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回:摩天崖

那乘轎子行了數裡,轉入小路。抬轎之人只要腳步稍慢,轎中馬鞭揮
出,刷刷幾下,重重打在前面的轎夫背上,在前的轎夫不敢慢步,在
後的轎夫也只得跟著飛奔,幾名官差跟隨在後。又奔了四五裡路,轎
中人才道:「好啦,停下來。」四名轎夫如得大赦,氣喘吁吁的放下
轎來,帷子掀開,出來一個老者,左手拉著那個小丐,竟是玄鐵令主
人謝煙客。

他向幾名官差喝道:「回去向你們的狗官說,今日之事,不得聲張。
我只要聽到什麼聲息,把你們的腦袋瓜子都摘了下來,把狗官的官印
拿去丟在黃河裡。」

幾名官差連連哈腰,道:「是,是,我們萬萬不敢多口,老爺慢走
!」謝煙客道:「叫我慢走?你想叫官兵來捉拿我麼?」一名官差忙
道:「不敢,不敢。萬萬不敢。」謝煙客道:「我叫你去跟狗官說的
話,你都記得麼?」那官差道:「小人記得,小人說,我們大伙兒親
眼目睹,侯監集上那個賣燒餅的老兒,雜貨舖中的伙計,都是被一個
叫白自在的老兒所殺。他是雪山派的掌門人,外號威德先生,其實無
威無德。兇器是一把刀,刀上有血,人証物証俱在,諒那老兒也抵賴
不了。」那官差先前被謝煙客打得怕了,為了討好他,添上什麼人証
物証,至於弄一把刀來做証據,原是官府中胥吏的拿手好戲。

謝煙客一笑,說道:「這白老兒使劍不用刀。」那官差道:「是,
是!那姓白的兇犯手持青鋼劍,在那賣燒餅的老兒身上刺了進去。侯
監集上,人人都是瞧得清清楚楚的。」

謝煙客暗暗好笑,心想威德先生白自在真要殺吳道通,又用得著什麼
兵器?當下也不再去理會官差,左手攜著小丐,右手拿著石清夫婦的
黑白雙劍,揚長而去,心下甚是得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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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煙客凝視小丐,問道:「你叫什麼名字?」小丐道:「我……我叫
狗雜種。」謝煙客大奇,問道:「什麼?你叫狗雜種?」小丐道:
「是啊,我媽媽叫我狗雜種。」

謝煙客一年之中也難得笑上幾次,聽小丐那麼說,忍不住捧腹大笑,
心道:「世上替孩子取個賤名,盼他快長高長大,以免鬼妒,那也平
常,什麼阿狗、阿牛、豬屎、臭貓,都不希奇,卻那裡有將孩子叫為
狗雜種的?是他媽媽所叫,可就更加奇了。」

那小丐見他大笑,便也跟著他嘻嘻而笑。

謝煙客忍笑又問:「你爸爸叫什麼名字?」小丐搖頭道:「我爸爸?
我……我沒爸爸。」謝煙客道:「那你家裡還有什麼人?」小丐道:
「就是我,我媽媽,還有阿黃。」謝煙客道:「阿黃是什麼人?」小
丐道:「阿黃是一條黃狗。我媽媽不見了,我出來尋媽媽,阿黃跟在
我後面,後來它肚子餓了,走開去找東西吃,也不見了,我找來找去
找不到。」

謝煙客心道:「原來是個傻小子,看來他得到這枚玄鐵令當真全是碰
巧。我叫他來求我一件小事,應了昔年此誓,那就完了。」問道:
「你想求我……」下面「什麼事」三字還沒出口,突然縮住,心想:
「這傻小子倘若要我替他去找媽媽,甚至要我找那只阿黃,卻到那裡
去找?他媽媽定是跟人跑了,那只阿黃多半給人家殺來吃了,這樣的
難題可千萬不能惹上身來。要我去殺十個八個武林高手,可比找他那
只阿黃容易得多。」微一沉吟,已有計較,說道:「很好,我對你
說,不論有誰叫你向我說什麼話,你都不可說,要不然我立即便砍下
你的頭來。知不知道?」那小丐將玄鐵令交在自己手中之事,不多久
便會傳遍武林,只怕有人騙得小丐來向自己求懇什麼事,限於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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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煙客吃了兩個,便不再吃,問店主人道:「多少錢?」那店家道:
「兩文錢一個,六個饅頭,一共十二文。」謝煙客道:「不,各人吃
的,由各人給錢。我吃兩個,給四文錢便是。」伸手入懷,去摸銅
錢。這一摸卻摸了個空,原來日間在汴樑城裡喝酒,將銀子和銅錢都
使光了,身上雖帶得不少金葉子,去忘了在汴樑兌換碎銀,這路旁小
店,又怎兌換得出?正感為難,那小丐忽從懷中取出一錠銀子,交給
店家,道:「一共十二文,都是我給。」

謝煙客一怔,道:「什麼?要你請客?」那小丐笑道:「你沒錢,我
有錢,請你吃幾個饅頭,打什麼緊?」那店家也大感驚奇,找了幾塊
碎爭子,幾串銅錢。那小丐揣在懷裡,瞧著謝煙客,等他吩咐。

謝煙客不禁苦笑,心想:「謝某狷介成性,向來一飲一飯,都不肯平
白受人之惠,想不到今日反讓這小叫化請我吃饅頭。」問道:「你怎
知我沒錢?」小丐笑道:「這幾天我在市上,每見人伸手入袋取錢,
半天摸不出來,臉上卻神氣古怪,那便是沒錢了。我聽店裡的人說
道,存心吃白食之人,個個這樣。」

謝煙客又不禁苦笑,心道:「你竟將我當作是吃白食之人。」問道:
「你這銀子是那裡偷來的?」小丐道:「怎麼偷來的?剛才那個穿白
衣服的觀音娘娘太太給我的。」謝煙客道:「穿白衣服的觀音娘娘太
太?」隨即明白是閔柔,心想:「這女子婆婆媽媽,可壞了我的事
。」

兩人並肩而行,走出數十丈,謝煙客提起閔柔的那口白劍,道:「這
劍鋒利得很,剛才我輕輕一劍,便將樹砍斷了,你喜不喜歡?你向我
討,我便給了你。」他實不願和這骯臟的小丐多纏,只盼他快快出口
求懇一件事,了此心願。小丐搖頭道:「我不要。這劍是那個觀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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