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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阿良的故事說完,林成毅站起來宣佈怪談會的休息時間又到了,他將室內的燈打開,讓大夥有個機會舒活舒活一下筋骨。因為有了前一個晚上的經驗,大家比較知道怎麼去抒解一下因為精彩鬼故事層出不窮而繃緊的神經。有人挑這個空檔結伴去上廁所,有人坐在原位低聲地交談。我混雜在人群之中,突然間發現有一件不太尋常的事。
不過,說「不太尋常」也未必,只是透著一點奇怪。我發現那個前一天晚上自稱看得見一些靈界東西的胖胖女生美珍並沒有在人群之中,而我在剛到的時候也沒看見她的人影。如此看來,今天的「陰風慘慘怪談會」她是唯一一個缺席的人了。
當時,老實說我並沒有想得太多。只是一個自稱陰陽眼的人參加過一晚上的怪談會,第二天就不再出現總有點奇怪。
「喂!」我走過去林成毅的身邊,隨口和他提了提這件事。「那個陰陽眼的女生今天沒來呢!」
林成毅聞言也向人群細細地環視了一遭,隨即聳聳肩。
「來者不留,去者不追,這個怪談會本來就是這樣的嘛!」他輕鬆地說道。「也許她覺得我們的故事不夠看,就沒興趣了吧?」
既然連他都這樣說,那我就沒什麼好講的了。看看大部分人都回來了,林成毅將燈關掉,一室內又重新陷入黑暗,只有兩支蠟燭在黑暗中閃爍著光芒。
接下來要說故事的人是一個生面孔。一個臉色有點蒼白,五官卻十分秀麗的女生,這個女生好像是和幾個朋友一起來的。她的眼珠子色澤非常的淡,幾乎近似淡褐色的樣子,在不甚明亮的光度中,像是靈媒一樣的透現出神秘的氣息。
「啊!又是一個陰陽眼的人嗎?」這是當時我心中忍不住萌生的奇異想法。
不過,聽她說了幾句話之後,好像只是一個平常的漂亮女孩。女孩自我介紹叫做宛青,是朋友介紹來參加怪談會的。
「剛才聽了前面那位先生說的故事,說那個坐在拱橋上的女鬼的事,我才突然間想起來有些事情和這個故事可以連得上一點關係,」宛青握著蠟燭的手勢和其它人有些不一樣,她的手指細長,像是拈著什麼似地兩手持著燭光。「有些傳說中說,那些站在水邊,或常常出現在橋邊的鬼魂,很多都是為了尋找替身才出現在那兒引誘人的,不曉得大家聽過這樣的故事嗎?」
「聽過,」林成毅點點頭。「我們在西雅圖的『怪談會』中常常談到這方面的事,一般的傳說上來說,最常找替身的是淹死的水鬼。但是如果鬧起來最凶的話,則是弔死鬼。」
「對,」宛青向他微微頷首,表示同意他的說法。「我想,這種傳說在我們的記憶中或多或少都曾經出現過。在我們的老家,有一年就發生過類似的事件,因為情形非常的怪,所以我對它的印象非常深刻。
有一年夏天,在我們的老家有四個兄弟因為耐不住暑熱,就在下午偷偷跑到附近的溪邊玩。這四個兄弟年紀都非常的小,最大的才十四歲,最小的不過六七歲。在這裡要說明一下的是,他們去玩的那條小溪是附近小孩子非常喜歡去的一個地方,溪水相當的淺,最深的地方也不過淹到膝蓋的一半,所以,附近人家也很放心小孩子到這條溪裡去玩,因為那麼淺的溪水應該是不會出什麼差錯才對。
可是,這四個兄弟在那個下午居然在那條溪裡淹死了三個。」
「怎麼可能?」前一天說過不少話的大學生阿忠今天也來了,可是卻一直沒吭聲,一直到現在才開口。「不是說,那條溪最深的地方只到小腿的一半嗎?怎麼會淹死三個呢?難道是河水暴漲嗎?」
「所以,這件事就變成了當年村裡最轟動的怪事。」宛青徐徐地說道。「唯一沒死的是四兄弟裡面的大哥,應該說算是他的命大,因為他是被路過的一個農夫救活過來的,據那個農夫說,他那天下午湊巧路過那兒,溪裡面已經臉朝下趴著三個小孩,都已經硬梆梆沒氣了,而當他發現這幾個小孩的時候,這個獲救的哥哥也以同樣的姿勢趴在淺淺的水裡,救起來的時候也已經失去了知覺,送到醫院急救才救活過來的。」
「怎麼會有這種事?」湯米不可置信地駭然笑道。「他們就這樣淹死的?」
「後來警方將小孩子的屍體檢查過,發現沒有任何的外傷痕跡,也不是死後落水,而真的是淹死在水裡的。」
「那個大哥呢?」林成毅急急地問道。「後來有沒有醒過來?」
「有,」宛青簡潔地說道。「而且還恢復了知覺。當他醒過來之後,知道弟弟都已經全數淹死了的時候,情緒變得非常激動,說起話來顛三倒四,大人們一直問他當天發生的經過,可是等到他情緒平定下來,說出來的經過卻讓每個人面面相 ,不曉得如何是好。」
「是水鬼嗎?」林成毅還是不改心急的個性。「真的有水鬼嗎?」
「據那個哥哥說,當天下午,他和三個弟弟跑到溪邊去玩,一開始並沒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天氣炎熱,水卻非常的清涼,幾個小孩玩了一會水之後,突然間,最小的弟弟喊了:『花!好漂亮的花!』,就往水中央走去。
幾個大一點的往弟弟指的方向看,的確看見了一朵非常大、非常漂亮的紅花開在水中央。幾個孩子這時候就神志有點不清楚了起來,也沒有想到最小的弟弟往水中央走去就沒有再回來。跟著,第二個弟弟也彷彿身置夢中地口中唸著:『花!好漂亮的花』,也朝水中央走過去。第三個弟弟也走過去,而且沒有回來的時候,那個生還的哥哥說,那時候什麼事都沒有想,心裡面只想著那一朵大紅花,而且一心一意就只想摘到它。
三個弟弟都走過去水中央之後,那個哥哥也走進水裡,他一心只想摘到那朵花,然後,就神志不清了。大概就在這個時候,那個農夫才走過來,及時把他拉離水面,救了他一條小命。最重要的是,那個農夫後來也去警察局做了筆錄,而他信誓旦旦地肯定,當天下午的溪裏根本就沒有這樣的一朵大紅花。」
「所以,那個大紅花是假的東西?」湯米問道。
「不曉得是真的還是假的,」宛青說道。「但是村子裡的老一輩這時就傳出了一種說法,說那條溪其實是有水鬼在『討替』,這是臺灣話的說法,意思說就是有水鬼在那兒討替身。所以,一直到現在,村子裡的大人都絕對禁止自己的小孩到那條溪旁玩,怕成了水鬼的祭品。」
「其實在民間傳說裡,水鬼討替身是最常聽到的,而且常常聽到的情形和宛青剛才說的非常類似,」阿忠說道。「有時候會平白無故在水裡出現漂亮的東西,有時是花,有時是玩具,而這些東西實際上是不存在的,只是要吸引你到水裡去。有時候,傳說中水鬼也會化身成人向你求救,如果你以為有人在水中溺水,因而下水解救的話,就中了它的計了,因為,這樣子它就可以完成『討替』的工作。」
「這樣子的傳說我也聽過,」有個女生接口道。這個女生前一晚上也在,人很開朗,和說故事的人聊得相當融洽,但是自己並沒說故事。「但是,有一種鬼也討替身,討起來卻要比水鬼厲害得多,剛才林成毅也提過了一點點。」
「你剛才說什麼?」湯米也許是方纔沒聽清楚林成毅說過什麼,悄聲向他問道。
「他說,」開朗女孩沒等林成毅開口,便俏皮地接上去。「我來幫你說。剛剛林成毅提過,會討替身的鬼除了水鬼之外還有弔死鬼。聽說,水鬼討替身只討一個就可以超生了,可是弔死鬼一討起替身來,卻是接二連三的。」
大夥紛紛張大眼睛,許多人都露出「有這麼厲害嗎?」的疑惑眼神。
「其實,在古代的鬼書『聊齋誌異』就曾經描述過弔死鬼討替身的情形。在那個故事中,弔死鬼化身一個女人,在房裡弔了個繩圈,叫書生看繩圈裡面,從外面望進去,繩圈像是一個窗口,窗內有著綠草如茵的美麗世界。弔死鬼要書生探頭進去看,說這樣可以看得更清楚一些,可是書生機警地將腳伸入繩圈,讓弔死鬼無功而返。」
「好帥,」林成毅開玩笑地笑道。「不過,難道弔死鬼不能把他倒弔起來嗎?」
「基本上,『聊齋誌異』雖然是鬼狐傳說,但是卻在一定的程度上反映了現實的傳說。在臺灣人的傳說中,弔死鬼是很凶的,像是一種會傳染的可怕現象,如果一條街上有人上弔而死,就會像疾病蔓延一樣,接二連三發生同樣的弔死事件。而且,聽說弔死的那條繩子也非常的凶,如果沒有經過妥善的超渡,會出很大的問題開始作祟。」
「而且,我好像也聽老一輩的說過,」阿忠說道。「什麼玩笑都可以開,就是上弔的玩笑不能開,只要開了第三次,就會弄假成真,救也救不回來了。」
「好像就是這樣。」那女孩點點頭,隨即發現大家都盯著她看。
「妳一定有很精采的弔死鬼故事吧?」林成毅代表了大夥兒的一致想法。「說來聽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