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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俠客行 作者:金庸(全書完)

第十八回:有所求

兩人出了石牢,走向大廳。石破天道:「阿繡,人人見了我,都道我
便是那個石中玉。連石莊主、石夫人也分辨不出,怎地你卻沒有認
錯?」

阿繡臉上一陣飛紅,霎時間臉色蒼白,停住了腳步。這時二人正走在
花園中的一條小徑上,阿繡身子微幌,伸手扶住一株白梅,臉色便似
白梅的花瓣一般。她定了定神,道:「這石中玉曾想欺侮我,我氣得
投崖自盡。大哥,你肯不肯替我出這口氣,把他殺了?」

石破天躊躇道:「他是石莊主夫婦獨生愛子,石莊主、石夫人待我極
好,我……我……我可不能去殺他們的兒子。」阿繡頭一低,兩行淚
水從面頰上流了下來,嗚嚥道:「我第一件事求你,你就不答允,以
後……你一定是欺侮我,就像爺爺對奶奶一般。我……我告訴奶奶和
媽去。」說著掩面奔了出去。石破天道:「阿繡,阿繡,你聽我說
。」

阿繡嗚嚥道:「你不殺了他,我永遠不睬你。」足下不停,片刻間便
到了大廳。

石破天跟著進去,只見廳中劍光閃閃,四個人鬥得正緊,卻是白萬劍
、成自學、齊自勉三人各挺長劍,正在圍攻一個青袍短須的老者。石
破天一見之下,脫口叫道:「老伯伯,你好啊,我時常在想念你。」
這老者正是摩天居士謝煙客。

謝煙客在雪山派三大高手圍攻之下,以一雙肉掌對付三柄長劍,仍是
揮洒自如,大佔上風,陡然間聽得石破天這一聲呼叫,舉目向他瞧
去,不由得大吃一驚,叫道:「怎……怎麼又有一個?」

高手過招,豈能心神稍有失常?他這一驚又是非同小可,白、成、齊
三柄長劍同時乘虛而入,刺向他小腹。三人一師所授,使的同是一招
『明駝駿足』,劍勢力又迅又狠,眼見劍尖已碰到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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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中玉道:「謝先生,我和你同去,要親眼見你辦成此事!」

他一聽謝煙客答允去誅滅雪山派,便即想到此事一舉兩得,正是脫離
長樂幫的良機。

謝煙客當年立誓,雖說接到玄鐵令後只為人辦一件事,但石中玉要和
他同行,卻與此事有關,原是不便拒絕,便道:「好,你跟我一起去
就是。」長樂幫眾人大急,眼望貝海石,聽他示下。石中玉朗聲道:
「本座既已答應前赴俠客島應約,天大的擔子也由我一人挑起,屆時
自不會令眾位兄弟為難,大家盡管放心。」

貝海石重傷之余,萬料不到謝煙客竟會聽石幫主號令,反正無力攔
阻,只得嘆一口氣,有氣無力的說道:「幫……幫主,一……一……
路保重,恕……恕……屬下……咳咳……不送了!」石中玉一拱手,
隨著謝煙客出了總舵。

謝煙客冷笑道:「狗雜種你這蠢才,聽了貝大夫的指使,要我去誅滅
雪山派,雪山派跟你又沾上什麼邊了?你道貝大夫他們當真奉你為幫
主嗎?只不過要你到俠客島去送死而已。你這小子傻頭傻腦的,跟這
批奸詐兇狡的匪徒講義氣,當真是胡塗透頂。你怎不叫我去做一件於
你大大有好處的事?」突然想起:「幸虧他沒有叫我代做長樂幫幫
主,派我去俠客島送死。」他武功雖高,於俠客島畢竟也十分忌憚,
想到此節,又不禁暗自慶幸,笑罵:「他媽的,總算老子運氣,你狗
雜種要是聰明了三分,老子可就倒了大霉啦!」

此時石中玉既下了號令,謝煙客對他便毫不畏懼,除了不能動手打他
殺他之外,言語之中盡可放肆侮辱,這小子再要他辦第二件事,那是
想也休想。

石中玉不敢多言,陪笑道:「這可多多得罪了。」心道:「他媽的,
總算老子運氣,你認錯了人。你狗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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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煙客道:「你說要我不可殺他?」他雖是武功絕頂的一代梟傑,說
這句話時,聲音竟也有些發顫,惟恐石破天變卦。

石破天道:「不錯,請你不可殺他。不過這人老是害人,最好你將他
帶在身邊,教他學好,等他真的變了好人,才放他離開你。老伯伯,
你心地最好,你帶了我好幾年,又教我練功夫。自從我找不到媽媽
後,全靠你養育我長大。這位石大哥只要跟隨著你,你定會好好照料
他,他就會變成個好人了。」

『心地最好』四字用之於謝煙客身上,他初一入耳,不由得大為憤
怒,只道石破天出言譏刺,臉上青氣又現,但轉念一想,不由得啼笑
皆非,眼見石破天說這番話時一片至誠,回想數年來和他在摩天崖共
處,自己處處機心對他,他卻始終天真爛漫,絕無半分猜疑,別來數
月,他兀自以不能為自己洗衣煮飯為歉,料想他失母之後,對己依
戀,因之事事皆往好處著想,自己授他『炎炎功』原是意在取他性命
,他卻深自感恩,此刻又來要自己去管教石中玉,心道:「傻小子胡
說八道,謝某是個獨來獨往、矯矯不群的奇男子,焉能為這卑賤少年
所累?」說道:「我本該答允為你做一件事,你要我不殺此人,我依
了你便是。咱們就此別過,從此永不相見。」

石破天道:「不,不,老伯伯,你若不好好教他,他又要去騙人害
人,終於會給旁人殺了,又惹得石夫人和叮叮噹噹傷心。我求你教他
、看著他,只要他不變好人,你就不放他離開你。我媽本來教我不可
求人什麼事。不過……不過這件事太關要緊,我只得求求你了。」

謝煙客皺起眉頭,心想這件事婆婆媽媽,說難是不難,說易卻也著實
不易,自己本就不是好人,如何能教人學好?何況石中玉這少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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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繡一拉石破天的袖子,道:「咱們快去!」兩人急步奔向石牢。到
得牢外,只見甬道中擠滿了雪山弟子。各人見到阿繡,都讓出路來。
兩人走進牢中,但見白萬劍夫婦二人扶住史婆婆坐在地下。阿繡忙
道:「爹、媽、奶奶……怎麼了?受了傷麼?」

白萬劍滿臉殺氣,道:「有內奸,媽是給本門手法點了穴道。爹給人
劫了去,你瞧著奶奶,我去救爹。」說著縱身便出。迎面只見一名三
支的弟子,白萬劍氣急之下,重重一推,將他直甩出去,大踏步走
出。

阿繡道:「大哥,你幫奶奶運氣解穴。」石破天道:「是!」這推血
過宮的解穴之法史婆婆曾教過他,當即依法施為,過不多時便解了她
被封的三處大穴。

史婆婆叫道:「大伙兒別亂,是掌門人點了我穴道,他自己走的!」

眾人一聽,盡皆愕然,都道:「原來是掌門人親手點的穴道,難怪連
白師哥一時也解不開。」這時雪山派的掌門人到底該算是誰,大家都
開不清楚,平日叫慣白自在為掌門人,便也都沿此舊稱。本來均疑心
本派又生內變,難免再有一聲喋血廝殺,待聽得是夫妻吵鬧,眾人當
即寬心,迅速傳話出去。

白萬劍得到訊息,又趕了回來,道:「媽,到底是怎麼回事?」語音
之中,頗含不悅。這幾日種種事情,弄得這精明練達的『氣寒西北』
猶豫如沒頭蒼蠅相似,眼前之事,偏又是自父母身上而起,空有滿腔
悶氣,卻又如何發泄?

史婆婆怒道:「你又沒弄明白,怎地怪起爹娘來?」白萬劍道:「孩
兒不敢。」史婆婆道:「你爹全是為大家好,他上俠客島去了。」白
萬劍驚道:「爹上俠客島去?為什麼?」

史婆婆道:「為什麼?你爹才是雪山派真正的掌門人啊。他不去,誰
去?我來到牢中,跟你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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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回:臘八粥

十二月初五,史婆婆率同石清、閔柔、白萬劍、石破天、阿繡、成自
學、齊自勉、樑自進等一行人,來到南海之濱的一個小漁村中。

史婆婆離開凌霄城時,命耿萬鐘代行掌門和城主之職,由汪萬翼、呼
延萬善為輔。風火神龍封萬裡參與叛師逆謀,雖為事勢所迫,但白萬
劍等長門弟子卻再也不去理他。史婆婆帶了成自學、齊自勉、樑自進
三人同行,是為防各支子弟再行謀叛生變。廖自礪身受重傷,武功全
失,已不足為患。

在俠客島送出的兩塊銅牌反面,刻有到達該漁村的日期、時辰和路
徑。想來每人所得之銅牌,鐫刻的聚會時日與地點均有不同,是以史
婆婆等一行人到達之後,發覺漁村中空無一人,因不見其它江湖豪
士,白自在更無蹤跡可尋,甚至海邊連漁船也無一艘。

各人暫在一間茅屋中歇足。到得傍晚時分,忽有一名黃衣漢子,手持
木槳,來到漁村之中,朗聲說道:「俠客島迎賓使,奉島主之命,恭
請長樂幫石幫主啟程。」

史婆婆等聞聲從屋中走出。那漢子走到石破天身前,躬身行禮,說
道:「這位想必是石幫主了。」石破天道:「正是。閣下貴姓?」那
人道:「小人姓趙,便請石幫主登程。」石破天道:「在下有幾位師
長朋友,想要同赴貴島觀光。」那人道:「這就為難了。小舟不堪重
載。島主頒下嚴令,只迎接石幫主一人前往,若是多載一人,小舟固
須傾覆,小人也是首級不保。」

史婆婆冷笑道:「事到如今,只怕也由不得你了。」說著欺身而上,
手按刀柄。

那人對史婆婆毫不理睬,向石破天道:「小人領路,石幫主請。」轉
過兩處山坳,沙灘邊泊著一艘小舟。這艘小舟寬不過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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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破天極目瞧去,也不見有何異狀,一顆心卻忍不住怦怦而跳。

又航行了一個多時辰,看到島上有一座高聳的石山,山上鬱鬱蒼蒼,
生滿樹木。申牌時分,小舟駛向島南背風處靠岸。那漢子道:「石幫
主請!」只見島南是好大一片沙灘,東首石崖下停泊著四十多艘大大
小小船只。石破天心中一動:「這裡船只不少,若能在島上保得性
命,逃到此處搶得一艘小船,脫險當亦不難。」當下躍上岸去。

那漢子提了船纜,躍上岸來,將纜索性系在一塊大石之上,從懷中取
出一只海螺,嗚嗚嗚的吹了幾聲。過不多時,山後奔出四名漢子,一
色黃布短衣,快步走到石破天身前,躬身說道:「島主在迎賓館恭候
大駕,石幫主這邊請。」

石破天關心白自在,問道:「雪山派掌門人威德先生已到了麼?」為
首的黃衣漢子說道:「小人專職侍候石幫主,旁人的事就不大清楚。
石幫主到得迎賓館中,自會知曉。」說著轉過身來,在前領路。石破
天跟隨其後。余下四名黃衣漢子離開了七八步,跟在他身後。

轉入山中後,兩旁都是森林,一條山徑穿林而過。石破天留神四周景
色,以備脫身逃命時不致迷了道路。行了數裡,轉入一條巖石嶙峋的
山道,左臨深澗,澗水湍急,激石有聲。一路沿著山澗漸行漸高,轉
了兩個彎後,只見一道瀑布從十余丈高處直掛下來,看來這瀑布便是
山澗的源頭。

那領路漢子在路旁一株大樹後取下一件掛著的油布雨衣,遞給石破
天,說道:「迎賓館建在水樂洞內,請石幫主披上雨衣,以免濺濕了
衣服。」

石破天接過穿上,只見那漢子走近瀑布,縱身躍了進去,石破天跟著
躍進。裡面是一條長長的甬道,兩旁點著油燈,光線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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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那兩個分送銅牌的賞善罰惡使者也雜在眾弟子之中,張三穿黃,
排在右首每十一,李四穿青,排在左首第十三,在他二人身後,又各
有二十余人。眾人不由得都倒抽了一口涼氣。張三、李四二人的武
功,大家都曾親眼見過,那知他二人尚有這許多同門兄弟,想來各同
門的功夫和他們也均在伯仲之間,都想:「難怪三十年來,來到俠客
島的英雄好漢個個有來無回。且不說旁人,單只須賞善罰惡二使出
手,我們這些中原武林的成名人物,又有那幾個能在他們手底走得到
二十招以上?」

兩列弟子分向左右一站,一齊恭恭敬敬的向群雄躬身行禮。群雄忙即
還禮。張三、李四二人在中原分送銅牌之時,談笑殺人,一舉手間,
往往便將整個門派幫會盡數屠戮,此刻回到島上,竟是目不斜視,恭
謹之極。

細樂聲中,兩個老者並肩緩步而出,一個穿黃,一個穿青。那讚禮的
喝道:「敝島島主歡迎列位貴客大駕光降。」龍島主與木島主長揖到
地,群雄紛紛還禮。

那身穿黃袍的龍島主哈哈一笑,說道:「在下和木兄弟二人僻處荒
島,今日得見眾位高賢,大感榮龐。只是荒島之上,諸物簡陋,款待
未周,各位見諒。」說來聲音十分平和,這俠客島孤懸南海之中,他
說的卻是中州口音。木島主道:「各位請坐。」他語音甚尖,似是閩
廣一帶人氏。

待群雄就座後,龍木兩位島主才在西側下首主位的一張桌旁坐下。眾
弟子卻無坐位,各自垂手侍立。

群雄均想:「俠客島請客十分霸道,客人倘若不來,便殺他滿門滿
幫,但到得島上,禮儀卻又甚是周到,假惺惺的做作,倒也似模似
樣,且看他們下一步又出什麼手段。」有的則想:「囚犯拉出去殺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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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凌霄城石牢中的一場搏鬥,白自在銳氣大挫,自忖那『古往今來天
下劍法第一、拳腳第一、內功第一、暗器第一的大英雄、大豪傑、大
俠士、大宗師』這個頭銜之中,『內功第一』四字勢須刪去﹔等見到
那斟酒侍僕接起粥碗的身手,隱隱覺得那『拳腳第一』四字,恐怕也
有點靠不住了,轉念又想:「俠客島上人物未必武功真的奇高,這侍
僕說不定便是俠客島上的第一高手,只不過裝作了侍僕模樣來嚇唬人
而已。」

他見石破天漫不在乎的大喝毒粥,頗以他是『雪山派掌門的孫女婿』
而得意,胸中豪氣陡生,當即端起粥碗,呼呼有聲的大喝了幾口,顧
盼自雄:「這大廳之上,只有我和這小子膽敢喝粥,旁人那有這等英
雄豪傑?」但隨即想道:「我是第二個喝粥之人,就算是英雄豪傑,
卻也是天下第二了。我那頭銜中『大英雄、大豪傑』六字,又非刪除
不可。」不由得大是沮喪,尋思:「既然是喝毒粥,反正是個死,又
何不第一個喝?現下成了『天下第二』,好生沒趣。」

他在那裡自怨自艾,龍島主以後的話就沒怎麼聽進耳中。龍島主說的
是:「四十年前,我和木兄弟訂交,意氣相投,本想聯手江湖,在武
林中賞善罰惡,好好做一番事業,不意甫出江湖,便發現了一張地
圖。從那圖旁所注的小字中細加參詳,得悉圖中所繪的無名荒島之
上,藏有一份驚天動地的武功秘訣……」

解文豹插口道:「這明明便是俠客島了,怎地是無名荒島?」那拂袖
擋粥的老者喝道:「解兄弟不可打斷了龍島主的話頭。」解文豹悻悻
的道:「你就是拚命討好,他也未必饒了你的性命。」

那老者大怒,端起臘八粥,一口氣喝了大半碗,說道:「你我相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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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島主微笑道:「我兄弟分遣下屬,在江湖上打聽訊息,並非膽敢刺
探朋友們的隱私,只是得悉有這麼一會子事,便記了下來。凡是給俠
客島剿滅的門派幫會,都是罪大惡極、天所不容之徒。我們雖不敢說
替天行道,然而是非善惡,卻也分得清清楚楚。在下與木兄弟均想,
我們既住在這俠客島上,所作所為,總須對得住這『俠客』兩字才
是。我們只恨俠客島能為有限,不能盡誅普天下的惡徒。各位請仔細
想一想,有那一個名門正派或是行俠仗義的幫會,是因為不接邀請銅
牌而給俠客島誅滅了的?」

隔了半晌,無人置答。

龍島主道:「因此上,我們所殺之人,其實無一不是罪有應得……」

白自在忽然插口道:「河北通州聶家拳聶老拳師聶立人,並無什麼過
惡,何以你們將他滿門殺了?」

龍島主抽出一本簿子,隨手輕揮,說道:「威德先生請看。」那簿冊
緩緩向白自在飛了過去。白自在伸手欲接,不料那簿冊突然間在空中
微微一頓,猛地筆直墜落,在白自在中指外二尺之處跌向席上。

白自在急忙伸手一抄,才將簿冊接住,不致落入席上粥碗之中,當場
出醜,簿籍入手,頗有重甸甸之感,不由得心中暗驚:「此人將一本
厚只數分的帳簿隨手擲出,來勢甚緩而力道極勁,遠近如意,變幻莫
測,實有傳說中所謂『飛花攻敵、摘葉傷人』之能。以這般手勁發射
暗器,又有誰閃避擋架得了?我自稱『暗器第一』,這四個字非摘下
不可。」

只見簿面上寫著「河北通州聶家拳」七字,打開簿子,第一行觸目驚
心,便是「庚申五月初二,聶宗台在滄州郝家莊奸殺二命,留書嫁禍
於黑虎寨盜賊」,第二行書道:「庚申十月十七,聶宗峰在濟南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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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島主道:「夠了!」雖只兩個字,聲音卻十分威嚴。那姓梅女子一
呆,登時止聲。

龍島主道:「梅女俠這套劍法,平心而論,自不及丁家武功的精奧。
不過梅女俠能自創新招,天資穎悟,這些招術中又有不少異想天開之
處,因此我們邀請來到敝島,盼能對那古詩的圖解提出新見。至於梅
花拳麼,那是祖傳之學,也還罷了。」

梅女俠道:「如此說來,梅芳姑沒來到俠客島?」龍島主搖頭道:
「沒有。」梅女俠頹然坐倒,喃喃的道:「我姊姊……我姊姊臨死之
時,就是掛念她這個女兒……」

龍島主向站在右側第一名的黃衫弟子道:「你給她查查。」

那弟子道:「是。」轉身入內,捧了幾本簿子出來,翻了幾頁,伸手
指著一行字,朗聲讀道:「梅花拳掌門梅芳姑,生父姓丁,即丁……
(他讀到這裡,含糊其詞,人人均知他是免得丁不四難堪)……自幼
隨母學藝,十八歲上……其後隱居於豫西盧氏縣東熊耳山之枯草嶺
。」

丁不四和梅女俠同時站起,齊聲說道:「她是在熊耳山中?你怎麼知
道?」

那弟子道:「我本來不知,是簿上這麼寫的。」

丁不四道:「連我也不知,這簿子上又怎知道?」

龍島主朗聲道:「俠客島不才,以維護武林正義為己任,賞善罰惡,
秉公施行。武林朋友的所作所為,一動一靜,我們自當詳加記錄,以
憑查核。」

那姓梅女子道:「原來如此。那麼芳姑她……她是在熊耳山的枯草嶺
中……」凝目向丁不四瞧去。只見他臉有喜色,但隨即神色黯然,長
嘆一聲。那姓梅女子也輕輕嘆息。兩人均知,雖然獲悉了梅芳姑的下
落,今生今世卻再也無法見她一面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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