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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享] 疾病與歷史:古代世界的疾病 (中)

疾病與歷史:古代世界的疾病 (中)

【文/弗雷德里克‧F‧卡特賴特、邁克爾‧比迪斯;譯/陳仲丹、周曉政】 西普里安瘟疫 從189年起直至250年前,沒有再發生任何一種嚴重的「瘟疫」。到250年出現了無疑改變了西歐歷史進程的「西普里安」大瘟疫,不過這種傳染病的病因不明。迦太基的基督教主教西普里安描述了其症狀:劇烈腹瀉、嘔吐、喉嚨腫痛及潰爛、高燒熱得燙手、手腳潰爛或是生了壞疽。另一種描述說,這種病很快就發遍全身,並感到難以忍受的口渴。沒有人提到出皮疹,除非從「迅速傳偏全身」這樣的字句中推測其有明顯的體徵。與雅典的瘟疫一樣,其起源地據說也來自埃塞俄比亞,從那裡經過被當作羅馬糧倉的埃及和羅馬在北非的殖民地傳來。在這方面,西普里安瘟疫頗像125年的奧羅西烏斯瘟疫,後者是飢荒─瘟疫接踵而來的一個例證,在其之前先爆發了一場毀了北非穀地的蝗災。西普里安提到,手腳壞疽讓人想到可能是因為麥角中毒病。麥角中毒流行是由吃了被麥角真菌感染的黑麥做成的麵包引起的,這肯定會經常發生,但很少有材料表明,黑麥這種北方的而不是南方的穀物在羅馬被大量地用來做麵包。西普里安瘟疫傳播範圍很廣且延續時間長,也使這種看法站不住腳。保險一點的做法,是讓這種病的病因存疑。 西普里安瘟疫很像1918-1919年間大流行的「西班牙感冒」;也就是它影響了已知西方世界的各個地區。它迅速蔓延,不僅靠人與人之間的接觸,還靠病人穿過的衣服和用過的東西傳播。先是出現一場災難,繼之緩和下來,然後又來了一場同樣猛烈的疫病。其傳播有季節上的變化,秋季開始爆發,延續整個冬天和春天,到夏季熱天來臨時漸漸退去:這一往復變化表明這種病是斑疹傷寒。據說死亡率超過以前有記載的任何瘟疫,被傳染的死者數目超過得病倖存的人。西普里安瘟疫的猖獗階段延續了16年,在此期間引起了極大恐慌。成千上萬人逃離農村湧入城市,這又導致瘟疫再次爆發,大批農田被廢棄;有些人甚至認為連人類都有可能無法生存下來。 盡管在東部邊境的美索不達米亞和高盧有戰事,羅馬帝國仍然克服了這場災難,但到275年羅馬軍團被迫從特蘭西瓦尼亞和黑森山撤退到多瑙河和萊茵河。形勢看來是這樣危險,以奧雷連皇帝決定加強羅馬城自身的防守。 很有可能,這種傳染病在猖獗階段過後還一直存在,但不是那麼嚴重。在以後的300年間,當羅馬在哥特人和汪達爾人的壓力下逐漸崩潰時,一種類似的瘟疫一再出現。在黑暗降臨羅馬以及強大的羅馬帝國解體時,疾病的跡象漸漸變得更加模糊不清,變為總是在講述戰爭、飢荒和疾病。日耳曼民族湧入義大利和高盧,並越過庇里牛斯山進入西班牙,甚至還進入了北非。在北非,480年的一場瘟疫削弱了汪達爾人,使他們無法抗擊後來摩爾人發動的一次入侵。有傳言說,467年在羅馬以及455年在維也納附近都死了很多人。 讓人特別感興趣的是444年在英國的一次天災,這顯然是某次瘟疫大流行的一部分,對盎格魯一薩克森人的歷史有很大影響。按照比德的記述,英國死亡人數之多,使得沒有足夠的健康人來掩埋死者。這場瘟疫使羅馬裔不列顛酋長沃蒂根的軍隊受到嚴重削弱,使得他不能對付蠻族皮克特人和蘇格人的入侵。傳說在與手下的酋長們商量之後,沃蒂根決定向449年到達的薩克森人尋求幫助,在他們的首領亨吉斯特和霍薩指揮下用他們當雇佣軍。可能確實有一場傳染病削弱了不列顛人,使得薩克森人得以成功進入。 查士丁尼瘟疫 與此同時,一個新的羅馬帝國出現在東方。公元前一世紀小亞細亞併入羅馬。330年,君士坦丁大帝在拜占庭(君士坦丁堡,今伊斯坦布爾)建立了東都。連為一體的東部和西部帝國維持了約150年。然後,西羅馬帝國解體,但東部的拜占庭帝國一直延續到1204年被第四次十字軍東征的拉丁軍隊推翻。在六世紀期間,查士丁尼這位或許是拜占庭歷史上最偉大的統治者,幾乎就要成功地將恢復羅馬、合併舊日帝國的兩部分的理想變成現實。 532年,他對西方發動了一次進攻。查士丁尼奪回了迦太基和大部分的北非沿海地區,重新攻占了西西里並渡海進入義大利本土。那不勒斯落入他的將軍貝利撒留手中,帝國軍隊還攻占了不設防的羅馬以及義大利中部和南部大部分地區。540年,日耳曼人的抵抗看來已被粉碎。在征服了部分西班牙後,查士丁尼制訂了大膽的計畫,要去征服高盧甚至去征服不列顛。 他的勝利沒有延續下去,摩爾人把拜占庭人趕出了他們新獲得的大部分非洲沿海地區。541年,年輕傑出的哥特人首領托提拉重新攻占了義大利部分地區。托提拉願意與查士丁尼媾和,但拜占庭皇帝卻決心重新征服所有地區。艱苦的戰事又延續了11年,羅馬被圍攻了5次。在其中一次圍城戰中,哥特人為迫使對方投降,切斷了水道。中世紀骯髒和邋遢的生活習俗部分地與這次行動有關,因為有著壯麗建築和歷史聲望的羅馬從來也沒有完全失去它對歐洲人生活方式的影響。假如羅馬依然發揮這一作用,大量供應潔淨水,其他歐洲城市也會以它為榜樣。 查士丁尼統治時應該是帝國的輝煌時期。他用一連串設防的城堡和碉樓環繞在屬地四周,還建造了許多宏偉的建築,包括聖索菲亞大教堂。他的法典收錄了古代羅馬的法典,構成了以後許多世紀中歐洲制的基礎。他還徵召了由名將貝利撒留和納西斯指揮、受過良好訓練的軍隊。然而在他的長期統治時期,匈奴人幾乎攻下他的首都,斯拉夫人攻占了阿德里安堡,波斯人洗劫了安條克。他的統治開始時處於極度的榮耀之中,之後慢慢衰敗了。當查士丁尼83歲去世時,他留下了一個比他527年登基時要貧困衰落得多的帝國。540年,就在他獲得最大成功的那一年,一個比哥特人或汪達爾人更加可怕的敵人來到他身邊。 查士丁尼瘟疫是曾襲擊過世人的最致命的疾病之一。從查士丁尼統治時的書吏或檔案官普羅科匹阿斯所寫的敘述中,我們知道了一些它的情況。最早被記錄的病例出現在下埃及的佩盧西烏姆,瘟疫從那裡傳遍埃及,還傳到巴勒斯坦,顯然再從這裡傳到已知世界的其他地區。542年春天,君士坦丁堡開始流行瘟疫。死亡率起初不高,但在夏季來臨時迅速升高到每天死亡大約1萬人。挖墳坑不可能有這麼快,所以只好把堡塔的頂掀掉,在塔裡放滿屍體再蓋上頂。船上也裝滿死者,開到海上扔掉。 這是我們第一次可以正確使用「瘟疫」一詞,因為這種病無疑就是腺鼠疫。患者突發高燒,頭一兩天內在腹股溝或腋窩出現典型的淋巴結腺狀腫塊。許多病人很快就陷入深度昏迷,其他病人則發展為高度的癲狂,他們看到幻影並聽到預示死亡的聲音。有時淋巴結潰爛為膿瘡,病人在極度痛苦中死去。死亡通常發生在得病的第五天,或許還會早些,但有時會拖延一兩個星期。醫生不能判斷哪個病例的病情不重,哪個病例必然會死,因為不知道治療方法,他們對此也無能為力。到這場瘟疫結束時,40%的君士坦丁堡居民都死了,普羅科匹阿斯談到引人注意的兩點。第一,這場瘟疫總是先起於沿海地區,再傳播到內陸。第二,與預料的情況不同,醫生和照料病人、抬出死者的護理人員似乎並不比其他人更容易得病。 瘟疫不斷地反複發作,大約一直延續到590年。它沒有放過任何城鎮或是村莊,即使是最偏遠的居住區。假如有一個地區慶幸自己逃脫了,瘟疫肯定會在適當時間出現。西普里安瘟疫發病的程度有季節的高低,一般是在冬季到達高峰。查士丁尼瘟疫也有季節性的變化,在盛夏死人最多。許多城市和村莊被毀壞或是放棄,土地荒蕪。恐慌使整個帝國陷入混亂。吉本記述道,各地農村從未恢復到以前的人口密度。普羅科匹阿斯從許多有關瘟疫的記錄中注意到,在一次天災爆發期間以及以後出現的墮落和淫亂中,只有最邪惡的人活了下來。 傳染病對羅馬覆滅以及阻礙查士丁尼的事業到底起了多大作用,還有待研究。無法治癒的傳染病對任何人都沒有偏私,不加區別地折磨很有教養的人和沒有教養的人。城市居民要比農村人冒的風險大;遇到致命的傳染病,一個緊密結合的組織要比一個鬆散的聯合更快瓦解。最重要的是,生活舒適的人要比了解生活艱辛的人更有可能喪失勇氣。因此,儘管瘟疫肯定嚴重影響了野蠻部落的戰鬥意志,但其對羅馬人和拜占庭人生活的影響要大得多。我們在考慮帝國衰落過程中打擊帝國的瘟疫的可怕後果時,可不必去注意導致災難的更重要的原因方面。 疾病改寫基督教及醫學的發展史? 除了毀滅了羅馬帝國以外,瘟疫的流行還產生了兩個廣泛而深遠的影響,這些影響尚未得到廣泛認可。首先,假如羅馬帝國不是在基督誕生後的一些年中受到無法治癒的疾病的打擊,基督教就不能成功地成為一種世界性的力量,也肯定不會成為現在這樣的形式。再者,假如醫學不是落入基督教會的控制之下,那麼從四世紀到十四世紀一千年間的醫學史就會完全不一樣。為了理解這些事,我們需要回溯到歐洲文明的開端,那時祭司和醫生是同一個人。 希臘的魔法、科學 在希臘傳說中的早期歲月,阿波羅神殺死了一條毒蛇,蛇是疾病的一種象徵。因為這一行動,阿波羅被看作是健康之神,但他同時也是瘟疫的傳播者,用箭把疾病傳給世人。所以人們必須不僅要崇拜他,也要安撫他。阿波羅把他有關治病能力的秘訣傳給了半人半馬的客戎(Chiron),客戎又把這些知識教給了埃斯科拉庇俄斯。後者可能又與公元前1250年一個給人治病的人混淆不清,因此而被尊為神,在古希臘各地的廟中受到供奉。 對埃斯科拉庇俄斯的崇拜不斷發展成為一種廟眠儀式(templesleep)。病人給治療之神獻上祭品,並以沐浴來淨身。然後他再在一條露天長廊中躺下睡覺,埃拉庇俄斯會出現在他的夢中指點他,或者是神的聖蛇會來舔他的患處為其治病。在未來的歲月中,神奇的廟眠還被加上了實際的療法,如鍛鍊、食療、按摩和洗浴。許多病人在廟中待上幾周或幾年,很像十九世紀的「水療」療法。治療無疑在兩個方面都是同樣成功的。 希臘人創造了「科學的方法」。畢達哥拉斯(公平前530年左右)是數學之父,但他也建立了一套醫學體系。他的學生闡述了四元素(土、氣、火和水)理論,並提出了有關呼吸、視覺、聽覺和大腦作用的理論。他們的教學內容被記述在科斯(Cos,古希臘小亞細亞的一個島嶼,此地以有名醫墓──譯者注)醫生或「科斯學派」編的文集中。被稱為「醫學之父」的希波克拉底(約公元前460─前377年)傳說是這一學派的創立者。《希波克拉底文集》從元素理論中發展氣質理論,並趨向於否定疾病是神做出的一種懲罰的說法。 到公元前四世紀中葉,希臘醫學不再僅僅是魔法,開始有了理性的基礎,但這種「科學的方法」對實際做法有多大影響顯然仍有爭議。科斯學派不會僅僅是理論家,因為他們記述了已被確定的疾病以及對症治療的效果。但埃斯科拉庇俄斯崇拜肯定在整個希波克拉底時代都存在。值得注意的是,這位偉大的醫生以其是埃斯科拉庇俄斯的直系後代享有盛名。所謂「科斯學派」很可能僅是一個醫生團體而不是一個教學組織,他們的理論不大可能廣泛傳播,產生多少直接的影響。 【本文摘自歷史月刊249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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