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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享] [傳記] 《 努爾哈赤 》

[傳記] 《 努爾哈赤 》

努爾哈赤


     
李文澄   


  

   內容簡介    引子 女真崛起在山海關外

           [glow]第一章 他踏著北鬥降臨人世[/glow]
   一、黑店裡的蒙汗藥          二、七星長老
   三、射虎少年與粉面佳人    四、好一個群英會
   五、大明總兵府來了女真小教頭
  
           [glow]第二章 建州五部盡歸旗下[/glow]
   一、復仇的白旗                二、冬天裡的一把火
   三、盤馬引弓故不發          四、請來一位諸葛亮
   五、鬼頭刀認不得堂叔       六、四名死士鬥敗八百勁敵
   七、瀉藥也能破雄關          八、收伏天女的後人

           [glow]第三章 鐵騎縱橫席卷海西[/glow]
   一、鴨綠江邊一枝梅          二、海西爭雄第一戰
   三、流產的美人計             四、無主的野花分外香
   五、龍虎將軍,大明二品官   六、蠶食鯨吞
   七、葉赫部,俺的心腹大患  

           [glow]第四章 羽翼漸豐的猛禽[/glow]
   一、東海臣服了                二、黑龍江納貢了
   三、科爾沁歸順了             四、喀爾喀投降了
   五、察哈爾也被吞並了   

           [glow]第五章 後金國在他手上誕生[/glow]
   一、滿人有了自己的文字    二、八面大旗托起一輪旭日
   三、白挺紅丸,攪亂大明內延  四、天命,新汗王的年號

           [glow]第六章 馬鞭指向了中原[/glow]
   一、奪得大明第一城          二、初生的牛犢猛如虎
   三、汗王的人頭值萬金       四、薩爾滸,一將功成萬骨枯

           [glow]第七章 遼東遼西全都歸了女真[/glow]
   一、四萬大軍血洗開原        二、鐵嶺沒能擋住鐵蹄
   三、可惜熊廷弼,可歎沈陽城     四、遼陽是奸細拿下的
   五、冒牌巡撫丟了廣寧   

           [glow]第八章 八旗也並非所向披靡[/glow]
   一、汗王的新都遷到了沈陽     二、不服氣的遼東百姓
   三、一個孫承宗擋了朕四年     四、袁崇煥,好你個袁蠻干  

           [glow]第九章 他終於沒能踏破山海關[/glow]
   一、他親手割斷了手足情      二、汗王把太子送上了絞架
   三、別出心裁的八王共治      四、上蒼在汗王背後插了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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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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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麾動八旗驚破天,
  一生功過在雕鞍。
  汗王鐵甲生虱蟣,
  猶恨未得山海關。
  ——引自富察·鶴年先生《清帝雜詠十二首之一·努爾哈赤》
  愛新覺羅·努爾哈赤,1559年生於明建州左衛一個滿族(女真族)奴隸主的家庭裡。其祖父覺昌安,其父塔克世,都曾先後擔任過明朝的官職,史籍中有的說是「都督」,有的說是「都督企事」。明萬曆十一年,明軍攻破古埒城,斬殺當地的城主、覺昌安的孫女婿阿太章系。當時覺昌安、塔克世正在古埒城,一併遭了池魚之殃。時年二十五歲的努爾哈赤,為報父、祖之仇,以十三副先人遺甲起兵,開始了他的戎馬生涯。
  起兵之初,努爾哈赤並沒有把兵鋒直指明廷,而是採取了迂迴的策略,先去進行統一女真清部的戰爭。表面上,他仍臣服於北京城的萬曆皇帝,曾經親自進京向明帝獻過貢品,許諾為明守邊,並因守邊有功,被授予武二品的龍虎將軍散官虛銜。
  經過三十多年的東征西殺,努爾哈赤先後統一了建州女真、海西女真、東海女真和黑龍江女真,在此基礎上,形成了軍政合一的八旗制度,女真人空前強大和統一。1616年,努爾哈赤五十八歲的時候,在赫圖阿拉城(即興京)建立了女真少數民族政權——大金,史稱後金,努爾哈赤成為「覆育列國英明汗王」,建元天命。
  天命三年,努爾哈赤開始向明朝宣戰。他公佈了《七大恨》的檄文,以示師出有名。八旗兒郎揮師南下,短短八九年間,撫順、清河、開原、鐵嶺、遼陽、瀋陽、廣寧等明朝在遼東遼西的軍事重鎮先後落人後金軍隊之手,特別是著名的薩爾滸戰役,使明、後金之間的力量對比、戰爭態勢發生了根本性的轉折,後金開始上升,而明朝則一天天轉為守勢。
  努爾哈赤所向披靡,馬鞭幾乎指到了山海關。但就在這時,六十八歲的馬上皇帝努爾哈赤,在寧遠城遭到了明大將袁崇煥的頑強抵抗,兵退盛京(瀋陽),不久,憂鬱成疾,死於背癰。這時是明天啟六年,金天命十一年,公歷一六二六年。努爾哈赤死後第三年,葬於福陵。廟號為「太祖」。謚號最初為「武皇帝」後改謚「高皇帝」,歷代不斷加謚,最後的謚號是:「承天廣運聖德神功肇紀立極仁孝睿武端毅欽安弘文定業高皇帝」。
  努爾哈赤創建的後金,在他死後十年,便改國號為「清」,因此,努爾哈赤不僅是名義上的、也更是實際上的清朝奠基人,是清代「第一帝」。
  本書對努爾哈赤四十餘年的戰鬥經歷,作了詳盡的描述,在尊重歷史真實的前提下,並采官史、野史,力圖向讀者奉獻一部既有歷史鑒借作用、又有文學美學價值的可讀性、可信性皆備的歷史小說。書中人物栩栩如生,故事情節曲折跌宕。從血染黃沙的征戰搏殺,到春意躁動的閨中逸聞,從皇族貴冑的玉食錦衣,到市井小民的野趣俗情,從女真的衍演興盛,到明廷的沒落衰敗,均有力透紙背的筆墨渲染,令人在開卷掩卷之中,得到有益的啟迪與收穫。

[ 本帖最後由 aska110169 於 2007-5-31 20:29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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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子 女真崛起在山海關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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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枚紅果,造就了一個感天而孕的神話。待字閨中的女真少女佛庫倫,在綠草如茵的池邊與仇家之子野合,產下了大清始祖布庫裡雍順。從此,女真這個騾悍的民族,才崛起在山海關的遼東大地上……
  號稱天下第一關的山海關,此刻,正如一頭巨獸,當道而蹲,虎視耽耽地遙望著遼東大地。
  然而,遼東的白山綠水,卻似乎並不曾被那代表著大明天子無遠不達的威嚴的雄關所震懾,依然自顧自地散發出勃然的生氣。山,照舊巍峨聳立,水,照舊激盪奔湧,就連山水之間的鳥兒,也還是歡囀飛舞,這一切,彷彿都在向那雄關、向那雄關身後的朱元璋的後人們宣示著「天高皇帝遠」。「帝力於我何有哉」的悠然野趣。
  驟然,在這白山綠水間,響起了一串銀鈴兒聲音:「喂——喲喲喲喲……」
  隨著美妙的聲音,山谷中婷婷裊裊飄過來三位妙齡女子。她們無拘無束地嬉笑著,互相打趣著,全不似漢家閨秀那般謹言慎行。
  果然,這三位妙人兒,正是布庫裡山的女真族少女,布爾胡裡寨寨主干木兒的三顆掌上明珠。
  這三位女真少女,一個賽一個的出色,特別是那三妹佛庫倫,更是美若天仙,百里聞名!
  三姐妹嬉耍倦了,便懶懶地斜臥在如茵的綠草上,香汗,如斷了線的珠串兒滴滴答答地從粉頰上滾落,濺在不知名的野花上,連那野花兒也較往日更顯芬芳呢!
  二姐眼尖,一眼望見了不遠處的一泓清池,便叫道:「大姐,三妹,好一池清水,咱們去玩水吧!」
  大姐當即響應,拉著二姐便飛了過去。
  片刻間,衣裙飾物全都零亂地拋在池邊,兩具妙不可言的胴體,如美人魚一樣滑入了碧波。
  當真是沉魚落雁,大姐、二姐的嬌軀,在碧波中游弋起伏,羞得連水中的小魚兒也躲得遠遠的,不敢與她們的雪膚比滑膩,不敢同她們的玉體賽姣柔。
  姐妹倆卻渾然不覺,只是盡情地戲水,時而潛入池底,時而浮上水面,惹得一池碧水波光粼粼!
  玩耍多時,二姐突然叫道:「三妹呢?怎麼不見三妹下水?」
  大姐一甩秀髮,舉目望去,果見三妹佛庫倫正呆呆地坐在池邊綠茵上,兩隻烏黑的大眼睛直楞楞地凝視著山林深處。
  二姐也見到了三妹那副沉思的神態,她悄悄地對大姐說:「咱們偷偷過去,把她推下水!」
  大姐畢竟年長幾歲,又是出了嫁、經了事的,她若有所思他說:「二妹,你難道沒有發現三妹近來有什麼不對頭嗎?」
  「有什麼不對頭?我看不出來!」二姐雖然前不久也說定了婆家,但到底沒過門兒,還是個姑娘家,不明白大姐話中的意思。
  大姐見對二妹說不明白,便招呼二妹悄悄涉水上岸!「走,過去看看!」
  姐妹二人就這樣精赤著身子上了岸,無聲無息地走到了三妹身後。
  三妹佛庫倫卻仍舊沉溺在她自己的境界中,絲毫不覺身後來了兩個「美人魚」,口中仍在喃喃念道:「烏拉特……烏拉特……」
  「烏拉特」三個字剛一鑽進姐妹倆的耳朵,便如晴空炸了一個響雷!
  這烏拉特是三姐妹父親仇家的兒子,他的父親,便是梨皮峪的寨主猛哥。
  烏拉特生得虎背熊腰,兩膀有千斤之力,從小學得一身好武藝,馬上百步穿楊,水中空手抓魚。
  三姐妹父親的寨子,經常與烏拉特父親的寨子械鬥,雖說起因都是些小事,可塞外民族生來勇猛好鬥,小事也能引起大戰,十二年來,仇恨一點一點積累,終於鬧到刀兵相見。水火不容的地步。
  每次械鬥,雙方都要死傷不少人,特別是對方有烏拉特這個二十一歲的勇士,布庫胡裡寨的損失總是要大一些,以至於布寨的孩子們一哭鬧,只要在他們耳邊說一聲「烏拉特來了」,哭的頓時不哭,鬧的也立刻止鬧!
  可現在,三妹口中念叨著「烏拉特」的時候,眼神是熱切的,玉胸是起伏的,臉上也堆滿了桃花!
  二姐是個急性子,尖叫道:「烏拉特?那個凶神在哪裡?」
  三妹佛庫倫猛然驚醒,雙肩一顫,拚命搖著頭,大眼睛驚恐地望著二姐:「不,不!他不是凶神,他不是……」
  大姐止住二妹,和風細雨吹向三妹的心田:「三妹,不要怕,跟姐姐們說,你和烏拉特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說不定。我們還能幫你們什麼忙呢!」
  佛庫倫聽了大姐的話,驚恐的神態淡了些,但仍然使勁搖著頭,半晌,才從貝齒裡擠出一句話來:「你們幫不了我的……」
  急性子二姐大叫起來:「誰說的!那烏拉特有什麼了不起?敢欺負我三妹,我非殺了他不可……」
  話沒說完,只見佛庫倫驟然跪倒:「二姐,我求你,不要殺他!我肚……」
  大姐此時已全都明白,她用纖手撫住佛庫倫的秀肩,輕聲但卻清楚地問:「你愛上了他?」
  「嗯。」
  「你跟他有了那事?」
  「……嗯。」
  「不是他強迫的?」
  「是……不是!」
  二姐被最後這個答覆搞楞了:「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怎麼是不是的!」
  大姐生氣地瞪了二妹一眼:「別這樣!三妹一定有難言之隱,不好意思明說。」她轉過去徵詢似地問三妹:「是這樣嗎三妹?」
  是啊,佛庫倫怎麼好意思把三個月前那件事從心裡端出來呢,她畢竟還是個待字閨中的姑娘啊!雖然說三個月前,她的處女寶就已半奪半獻地歸了烏拉特,但她又怎麼說得出口呢?
  三個月前,佛庫倫獨自一人騎馬出遊,也是到了這個地方,她見春水初起。綠草乍萌,便下馬在池邊獨坐賞景,一時忘情,竟到了黃昏時分。
  見夕陽西斜,她才想起要上馬回寨,誰料一匹黑馬驟然馳到跟前,從馬上跳下來一個強健的青年,正是烏拉特!
  雖說長輩們有不解的冤仇,但青年人,特別是青年男女之間,卻並不是那麼冰炭不容,何況,一個是遠近聞名的勇士,一個是聞名遠近的美女!
  不過,一開始時佛庫倫還是存有戒心的,她一面不失友好地向烏拉特微微一笑,一面快步走向自己那匹小紅馬。
  可她的微笑太迷人了,烏拉特的心潮一下子就洶湧澎湃了,他以為,佛庫倫的微笑是衷情的坦露,是鼓勵他採取行動的動員令!
  於是,烏拉特的雙臂緊緊地環住了佛庫倫的纖腰,男人味十足的粗急的呼吸,讓佛庫倫的蝤項發癢,更讓她的芳心發燙!
  而當烏拉特使勁把她的身體扳轉過來,使她不得不正面朝向這個實際上被自己心儀已久的男人的時候,她的心已經開始融化了。
  噢,烏拉特!他的雙唇是那樣熱情,他的胸膛是那樣結實,他的眼睛是那樣的放出的人的光芒,他的動作又是那樣的狂放而直接!
  佛庫倫被整個地征服了,從她的心靈,直到她的肉體……
  半推半就,最強健的小伙子與最美麗的少女就這樣共同度過了人生最美妙最激情最讓人難以忘懷的時刻!蒼天無語,大地無語,芳草無語,碧波無語,人無語!
  「可是,紙是包不住火的呀!」大姐的話,一下子把佛庫倫從美好的回憶裡拉回到冷酷的現實中來了。
  大姐的眼光是敏銳的,自己隆起的小腹,漸粗的腰肢,肯定已經讓大姐心如明鏡了,那麼,爹娘那等老辣之人,更是瞞得今朝瞞不過明日啊!
  怎麼辦?怎麼辦?坐在綠茵上,佛庫倫無助地望著兩個姐姐,一臉的愁容,讓人心碎。
  俗話說:車到山前必有路,屁股抵牆自開裂。姊妹三人,挖空心思,終於編造了一個荒誕離奇的故事,告訴她們的父母說:
  有一天,姐妹三人到山澗裡洗澡,正當她們洗得高興的時候,突然從雲天之外飛來一隻大天鵝,嘴裡叨著一顆紅果。
  那天鵝飛到澗邊上嘴一張,那紅果不偏不倚,正好落在佛庫倫穿的綠裙子上面。
  等她們三人洗完澡,上岸穿衣服時,佛庫倫一眼就看見了那顆紅果。只見那紅果紅艷艷的,圓溜溜的,可招人喜愛啦。
  佛庫倫把紅果撿起來,一股特別的香味,直撲鼻孔。她不由得自言自語他說:
  「奇怪,這是什麼果子呢?這麼好看,又是這麼香?」
  正當佛庫倫手捏紅果兒,在一邊觀賞,一邊嘴裡叨咕著,就不由自主地伸出舌頭一舔,呵!還挺甜呢,順手就含在嘴裡。頓時就感到滿口香甜,咕嚕一下,就咽到肚裡。
  哎呀!萬萬沒有想到,從此,佛庫倫就懷了身孕。
  干木兒老兩口聽了這段「天方夜譚」似的故事,如同墜入五里霧中,迷迷糊糊,似信非信。但是活生生的現實擺在面前:
  一向天真活潑的佛庫倫,現在竟變成一個大腹便便的孕婦,他們不得不信以為真。
  又過了一段時間,十月期滿,佛庫倫一陣劇烈疼痛之後,只聽哇哇數聲,大清帝國的創基祖出世了。佛庫倫父母以為女兒無夫而孕,定然是天物出世,非等閒之輩,心中非常歡喜。
  誰知那小東西竟是世代仇人的真種。
  再說佛庫倫生下的那男孩子,也真討人喜歡。他渾身潔白肥胖,長得天庭飽滿,地閣方圓,啼聲宏大,食量驚人。佛庫倫替他起名叫布庫裡雍順,姓愛新覺羅。在《清史稿》一書中記載道,他是滿人的「始祖」。
  再說佛庫倫自從生下布庫裡雍順,一年多以後,便背著父母,瞞著兩個姐姐,獨自到山林裡尋找烏拉特去了。
  再以後,音信全無,傳說他倆住在山林深處,安享魚水之樂。
  也有人說:他倆已離開布庫裡山林,到遠處謀生去了。
  究竟他倆身歸何處,人們至今也無從知道。
  布庫裡雍順漸漸長大了,各方面畢肖其父烏拉特。長到八歲時候,就能看出他的聰慧靈敏,過於同齡小孩。
  一天,他與幾個孩子一起,在池塘邊上玩水。有一個小孩子不慎滑下深水裡,眼看那孩子在水中掙扎的情景,那些孩子嚇昏了。只見布庫裡雍順立即跑去拿根釣魚竿,慢慢遞到那孩子手裡,再把他拉上岸來。
  寨子裡的人知道以後,都說他天分高,是仙胎轉世,將來一定有出息。
  滿州人從小就習騎射,善遊獵,使拳弄棒,尚武之風盛行。
  長到十五、六歲的布庫裡雍順,整日帶領一幫小朋友,在山林裡打雪仗,玩遊戲。他們斬木為兵,揭竿作旗,相互廝殺,聲震山林。
  一天有個白鬍子老爺爺告訴他們說:
  「這條河的那一頭,有一個三姓地方,那裡不只好玩,還等著你們去治亂呢!」
  大家聽了,都嚷著要去。布庫裡雍順不作聲,只是想著那老爺爺的話。過了好一會兒,他才說:
  「咱們編個筏子坐著去!」
  大家一聽,可高興了,就到林子裡去砍樹了,第二天,大家拿來了繩子,把砍倒的樹捆起來,一排排,一層層地連起來。倒真編成了一個偌大的木筏。推下河裡,怪平穩的。
  那些孩子膽子小,不敢上去。布庫裡雍順不害怕,他坐在筏子上十分高興,岸上的人們見了,拍手大笑,祝賀孩子們的成功。
  正笑著,陡然一陣風起,河中掀起巨浪,波濤澎湃,木筏也身不由己,箭也似地,隨風向下游竄去。
  布庫裡雍順在筏子上,嚇得心膽俱裂,緊張地喊叫起來。岸上的人們也在喊著,追著。誰知水仗風威,那筏子穿梭似地,瞬息千里。任憑岸上的人們跑得再快,也難以追得上。
  布庫裡雍順嚇得頭暈目眩,早已不省人事,倒在筏子上,聽憑激流把筏子送往遠處。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那木筏流到山澗的轉彎處,一個急轉身,流入溪內,速度也就慢了下來。
  不久,風息了,浪也平了,水勢也遲緩了。岸上的樹木,被狂風吹得東倒西歪。有幾棵梨樹,被風吹得把一瓣瓣的白花都灑落在水面上,好似一幅繡花的毯子。
  這裡群山環抱,溪水長流。那木筏就停在溪水邊上。
  布庫裡雍順在筏子上昏睡著,動也不動。
  說來也巧,這會兒從南岸姍姍走來一個妙齡女郎,頭上挽著高高的髮髻,玳瑁做的首飾,在陽光下閃閃發光。在她那白嫩纖細的小手裡提著一個小木桶,慢慢地走到溪邊,扶著一顆柳樹,彎下腰正準備提水,轉眼瞥見一隻筏子停在溪水邊上,上面還躺著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不覺一驚,連忙提了水桶走上堤來,想去告訴父親。
  那姑娘正欲回去,轉而一想,筏子也無繩繫著,若是再起一陣大風,會有危險的。平日父親常對人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俺今日何不救那少年一命,也算是俺的功德。遂打定了主意,復下堤來,爬上箋子一看,那男子長得很魁偉,只是兩眼緊閉,額角上掛著被風吹乾的幾道汗痕,他的嘴唇在上下翁動。
  這姑娘一見,不免產生憐惜心腸,忙到附近撿來一片梨樹葉子,捲起來舀些水餵他喝。
  再說布庫裡雍順喝了幾口水,臉色漸漸轉紅,越顯得英秀動人。真是長得眉清目秀,唇紅齒白。姑娘見了,不覺心裡一動,一股熱浪由腳底直衝腦門。
  這姑娘遲疑了一下,又見四面無人,忍不住俯下頭去,在布庫裡雍順的唇上親了甜蜜的一吻。
  說來也怪,那甜膩膩的一陣香氣,直刺入布庫裡雍順的鼻管裡,頓時使他清醒過來。
  大凡人在昏迷狀態,若用異性去刺激,無論聲音。觸摸,或是氣味,都能加速甦醒。
  再說布庫裡雍順睜開眼睛一看,見自己躺在一個少女的懷裡,而且臉和臉的貼著,禁不住又驚又喜。
  這姑娘本來是個處女,從未與男人接觸過。此刻把一個陌生的小伙子摟在懷裡,又見他醒過來朝自己發怔,便羞得面紅耳赤,趕忙推開身子,一甩手想站起來,誰知裙子又被他壓在身下,想脫身已不可能。
  布庫裡雍順再仔細看那姑娘,只見一張鴨蛋型的臉盤兒,兩道彎彎的細眉,映著一雙秋水似的鳳眼,果然是沉魚落雁。閉月羞花的姿色。
  布庫裡雍順也是個靈敏的人,知道這姑娘喜歡自己,才把自己救起,又看姑娘那半推半就的神情,再也按捺不住內心的騷動,就伸出雙臂,摟住姑娘的頸項,在那白玉似的粉臉上。紅唇上吻著。吮著……
  這時候,姑娘也忘記了少女的羞澀,如飲了醇酒,全身酥軟,癱倒在布庫裡雍順的懷抱裡。
  二人滾在一處,親熱了一番,那姑娘推開布庫裡雍順伸進懷裡的大手,似羞似慍他說:「你是什麼地方的野人,敢如此大膽,到俺三姓地方來?」
  布庫裡雍順趕忙答道。
  「俺是布庫裡山南面,布爾胡裡寨的人。俺母是吞食仙果生俺的,今年十八歲。因為坐筏子玩耍,不幸被風浪吹到此地。承蒙姑娘搭救,俺將終生不忘姑娘的大恩大德。」
  姑娘聽了,說道:
  「那你是天生的人嘍!俺回家讓父親來請你。」說著嫣然一笑,一甩手轉身去了。
  且說這姑娘名叫博喜,母親早逝,父親白哩,是三姓地方的首領。此人忠厚老實,對寨子裡的人管束不嚴,這三姓之間勾心鬥角,互相殘殺,連年毆鬥,鬧得雞犬不寧。
  博喜姑娘自從母親去世,跟著父親長到二十歲,還未曾找到一個稱心的郎君。上門提親的人不少,博喜相不中一個。往往花前月下,伴著孤燈殘燭,獨自悲歎。
  如今長得一表人才的布庫裡雍順,自天而降,走進她的生活,便不知不覺將平日抑鬱不得伸的熱情,統統搬到布庫裡雍順身上去了。筏子上的那段繾綣風流,正是她對布庫裡雍順的愛的大膽表白。
  閒話少敘,再說博喜回家見到父親,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好長時間開不了口。白哩見了女兒這樣,心中不勝驚異,忙問道:
  「為著什麼事情,你這般樣子?」
  博喜姑娘定了定神,才說道:
  「女兒在溪邊提水,忽然來了一個男人,他說是天生的。俺看他的樣子挺帥,在俺三姓地方找不到第二個。請父親去看看,把他請到俺家裡來。」
  白哩聽了,心裡怪納悶的。忙帶了眾人,來到溪邊,見一個少年坐在那裡發怔。
  白哩走近他身邊,大聲說道:
  「你就是天生的那個人嗎?」
  布庫裡雍順急忙起身答道:
  「俺乃布庫裡雍順,從布爾胡裡寨到此。」接著,他把自己來蹤去跡說了一遍。
  白哩聽了,非常高興,大聲說道:
  「原來是天上送來的一個好漢,這是三姓地方的福氣,請到俺家裡去談談。」
  白哩說罷,便拉著布庫裡雍順的手,往回走。不多時候,來到白哩家。
  於是,左鄰右舍聽說來了一個天生的人,都來探望,把白哩家圍得水洩不通。
  晚上,白哩殺豬宰羊,酒席款待。三姓地方的頭面人物,都來慶賀。大家開懷暢飲,萬分喜悅。
  酒席中間,布庫裡雍順談笑自若,應對如流,深得大家的賞識。直到深夜,酒席才散。
  且說布庫裡雍順住在白哩家裡,每天除練習拳棒以外,常常同他的心上人——博喜姑娘在一起。初一、十五,河邊,地頭,兩人的身影經常合攏在一起,相愛的感情一天比一天熱烈。他們二人相處得這麼和諧,白哩老人也看出來了,心裡也著實喜愛這個小伙子,便選了一個黃道吉日,將女兒嫁給了布庫裡雍順。
  俗話說:洞房花燭小登科。果然,當上新郎沒幾天,一件更大的喜事便降到布庫裡雍順的頭上:寨民們共同議定,推舉布庫裡雍順為三姓地方的貝勒。
  布庫裡雍順再三推辭,卻架不住老百姓的擁戴,寨民們不由分說,把他擁上台,納頭就拜,一千多寨民,黑壓壓地跪了一地,齊聲歡呼貝勒。
  白哩老人更是歡喜萬分,忙喊人殺豬宰羊,準備酒菜。中午又拉開桌子,大碗喝酒,大塊吃肉,整整又熱鬧了一天。
  從此以後,三姓地方的寨民們,都喊布庫裡雍順為貝勒,稱博喜為福晉。
  且說布庫裡雍順自當貝勒以後,嚴以律己,為三姓地方制定各項戒規,寨民們若有違犯,按章懲罰,毫不留情。
  布庫裡雍順把布爾胡裡的先進耕作方法傳揚開來,親自帶領寨民們打井。挖溝。興修水利。
  農閒時,布庫裡雍順組織男子學武練兵,製造槍刀戟箭,作好防衛準備。他讓博喜帶領女子們到山林裡採藥。挖參,醫治疾病,減少死亡,增加人口,鼓勵生育。
  不到兩年,三姓地方經過布庫裡雍順的精心治理,很快富庶強盛起來。
  為了施展心雄志大的抱負,布庫裡雍順又在三面靠山。一面臨水的阿朵裡修建了一座新城。他親自設計畫圖,建成了貝勒府、練兵場、瞭望臺等重要設施。城內街道縱橫,四通八達,四座城門,高大壯觀,城牆堅固厚實。三姓地方的老百姓通通搬到阿朵裡新城裡來。一時之間,市井繁榮,人煙稠密,阿朵裡居然成了一座偌大的城池。
  且說布庫裡雍順身居貝勒府,威嚴地鎮守著阿朵裡城,周圍有兒個小部落,識趣的早來投降,請求保護,保證年年貢獻牛羊等物品,也有不大明智的,布庫裡雍順便帶領人馬,去把他們殺得落花流水,強迫他們來歸順。因此,布庫裡雍順遠近聞名,阿朵裡城也是周圍弱小部落朝拜的中心。
  隔了許多年以後,布庫裡雍順貝勒與博喜福晉,相繼去世,由小貝勒繼任,一代一代地相傳不絕。
  話說到了明朝中葉,阿朵裡的貝勒,派人到京城朝貢,明朝皇帝非常高興,熱情地接待,除賞賜酒食以外,還贈給許多金銀財寶。使阿朵裡城的貝勒感到非常榮耀。
  當孟哥帖木爾繼任阿朵裡城貝勒時,更加強盛,明朝永樂皇帝害怕他生事謀亂,就把阿朵裡改為建州衛,封貝勒為都督,子孫還可以世代承襲。每年,皇帝發給金銀布匹綢緞,這叫定例。孟哥帖木爾便成為建州衛的第一代都督,也是滿人記人史書的「肇祖原皇帝」。
  以後,孟哥帖木爾死後,傳位於「興祖直皇帝」福滿;福滿年老,傳位給董山,以後又傳位給「景祖翼皇帝」覺昌安。這時,都督府已從阿朵裡遷移到赫圖阿拉,就是現在的新京。
  在覺昌安當建州衛都督時,附近的大小部落,全被他征服了,勢力更加強大,蘇克素滸河以西二百餘里的地方,全部歸建州衛管轄了。
  話說到建州衛都督覺昌安,共生子五人,大兒子禮敦巴圖魯,二兒子額爾袞,三兒子界堪,四兒子塔克世,五兒子塔克偏古。
  五個兒子個個刀馬純熟,四兒子塔克世略具謀略,比較有些頭腦。覺昌安便把都督大印傳給塔克世。
  再說建州指揮使王杲,常指使軍隊擾亂明邊。為此,覺昌安曾多次規勸過他。王杲卻置若罔聞。
  明朝派駐撫順的總兵官李成梁,也同王杲談過此事,王杲仍然堅持不改。他生情殘暴,荒淫成性。平日,仗著自己有幾千軍隊,到處打家劫舍,姦淫擄掠,無惡不作。更令人惱恨的,是他特別喜歡處女,對已婚女子棄若敝屣。古埒城內外百十里方圓,大凡婚嫁迎娶,「初夜權」必須讓給他。那些年輕貌美的新嫁娘,被他強行拖來蹂躪之後,順其意者,他玩夠了,還可以生還;表現稍有倔強的,事畢則賞給一般士兵,任其輪流姦淫。
  當地百姓一聽說王杲的兵來了,便嚇得屁滾尿流,逃得無影無蹤。
  那些娶、嫁閨女的人家,則不得不逃離家門,遠走他鄉。
  王杲的惡行,百姓們無不恨得咬牙切齒。那建州衛都督塔克世與王杲是兒女姻親,也曾與王杲一起劫掠過明朝邊民。後來怯於明廷的威勢,就洗手不幹了。對王杲的淫掠惡習,雖然制止過,但王杲聽而不聞,繼續胡作非為。
  且說古埒城周圍的老百姓,受不了王杲的欺壓,不敢到建州衛塔克世都督那裡去訴說,只得成群結隊去撫順關總兵衙門裡告狀。李成梁已早有所聞,並對王杲劫掠明朝邊民的行為,也早有不滿了。遂派人找來南關哈達部的王台,與他定計,讓他誘殺了王杲。
  撫順關總兵李成梁十分高興,連忙寫表申奏明朝皇帝,不久,皇帝發下聖旨,封王台為龍虎將軍。
  建州衛老都督覺昌安,得到王杲被王台誘殺的消息之後,沒有太大的反映,只是歎了一口氣,說道:
  「這是他多行不義的應得下場。」
  再說塔克世新作了都督,覺得這一下有權有勢,比作小貝勒時風光得多。於是興高采烈,大天與部下將領議論公事,常到教練場去檢查訓練情況。
  一天,塔克世正在教場練兵。忽然探馬跑來報告說:
  「哈達部王台聯絡撫順關總兵李成梁,準備打古坪城。圖倫城主尼堪外蘭也被他們拉攏去參加了。」
  聽到以後,塔克世半信半疑,正準備回府與父親商議對策,突然侍衛前來報告:
  「古坪城告急,派人來請救兵了。」
  塔克世這才相信那消息確實可靠。急忙回府向父親回報情況。
  老都督覺昌安聽到孫婿被困,圖倫城告急的信息以後,急得六神無主,兩眼圓瞪,遂安排五子塔克偏古守城,自己披掛整齊,與塔克世一起到教場點齊了兵馬,帶領全體將士,浩浩蕩蕩,殺奔古埒城而來。
  再說哈達部王台為了攻打古埒城,絞盡了腦汁,最後聽從將士的意見,使了一條計策。
  由王台出面,寫一封信給撫順關總兵李成梁,請求派一支兵,虛張聲勢,去攻打建州衛城池寧古塔部落。再寫一封信送給圖倫城主尼堪外蘭,要求背叛建州衛,共同出兵攻打古埒城。——這是「明修棧道,暗襲陳倉」的計策,可見王台用心良苦。
  王台這兩封信都沒有白寫。
  李成梁果真出兵去了寧古塔城,雖沒有攻城,卻屯兵在那裡,虎視耽耽架勢,牽制了建州衛的兵力,已經達到了王台的目的。
  尼堪外蘭為人狡詐,處事無原則。他東風朝東,西風朝西,見利忘義,有奶就是娘。在王台的引誘下,他積極地投向王台的懷抱,加入到王台反對建州衛的行列中,並扮演了一個重要角色。
  他接到王台書信,又見了那包雪花銀子,便於次日開始整練兵馬,很快隨王台一起,去並力攻打古埒城。
  且說那古埒城乃彈丸之地,人口稀少,兵微將寡,城牆又矮又薄,怎能擋得住王台與尼堪外蘭的兩支軍隊的攻擊!
  正當阿太章京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團團亂轉之時,忽聽城外炮響震天,他心裡想:該是建州衛的救兵到了罷?……
  阿太章京立即派人到城頭查看,不一會兒那人回來報告說:
  「是建州衛的救兵到了!」
  阿太章京聽了,這才安靜下來,連忙上城查看。果見往建州去的大路上,塵土飛揚,連珠炮響,建州衛的兵馬,如澎湃潮水般地衝來。
  那白髮蒼蒼的老都督覺昌安,率領都督塔克世,因救孫女心切,手揮大刀,見人便殺。王台與尼堪外蘭的兵馬,因為早有準備,以逸待勞;建州衛的隊伍,一路上人不停步,馬不停蹄,早已是人困馬乏,怎麼能打得過王台的兵馬?
  雙方一陣廝殺,建州衛的兵馬,反被殺得落花流水,大敗而回。
  覺昌安讓塔克世清點人數,已損失一半以上。覺昌安越想越氣憤,不由得觸景傷情,深感力不從心,又懷念起大兒子禮敦巴圖魯和侄納兀齊格兩個人來。
  記得那年攻打圖倫城時,禮敦巴圖魯那把大刀,殺人敵陣以後,簡直如入無人之境,他左砍右揮,殺得敵人望風披靡,一敗塗地!
  還有侄兒納兒齊格,武藝高強,文武齊備。他攻打索色納和加虎兩個部落,只用了兩天時間,雙雙跑來投降。
  現在,他們已經作古,未曾想這白髮人卻去送黑髮人,真是不可思議!
  老都督回憶到這裡,忽然想起一句名言:「千軍易得,一將難求」。於是他傷感侄兒納兀齊格走得太急,傷感大兒子禮敦已圖魯又死得太早了。
  且說覺昌安在軍帳裡胡思亂想,悶悶不樂。不大一會兒,塔克世進來說:
  「圖倫城主尼堪外蘭前來求見父親。」
  覺昌安一聽,氣憤他說:
  「他來幹什麼?把他殺掉算了!」
  塔克世以為不然,說道:
  「尼堪外蘭是貪利小人,他既來見,難道會有歹意嗎?你既不願見他,讓俺去見他。」
  說完,塔克世向外就走。
  覺昌安聽了兒子的話,覺得似乎也有些道理,急忙回頭對著塔克世的背影說道:
  「那就讓尼堪外蘭進來罷!」
  等塔克世走遠之後,覺昌安心裡想:尼堪外蘭太狡滑。這次來見俺,也許是來幫忙,等俺救出阿太章京夫妻,再殺這個忘恩負義的人也不遲。
  覺昌安正在想著,只見塔克世領著尼堪外蘭進來了,未等覺昌安說話,那尼堪外蘭先已雙膝跪下,說道:
  「老都督在上,晚輩這邊有禮了!」
  覺昌安立即向尼堪外蘭問道:
  「你為什麼聯絡李成梁,聽從王台的指揮,無端的發兵攻打古埒城?」
  尼堪外蘭急急忙忙。叩頭不迭他說道。
  「俺確實不知道古埒城主與你老人家是親戚,如今知道了,俺已向總兵大人建議,他已答應退兵。」
  尼堪外蘭說到這裡,又神秘地往前湊了湊,又對覺昌安說道:
  「今後,老都督若能讓古埒城主,向明朝皇帝年年進貢,歲歲去朝,大明皇帝將封你老人家為龍虎將軍。」
  覺昌安一聽,可高興了,連忙問道:
  「你這話可當真?」
  尼堪外蘭急得連聲發誓說道。
  「俺若哄騙你老人家,願死於亂刀之下。」
  老都督聽了,非常喜歡,忙派人準備酒菜,準備好好款待尼堪外蘭。
  他卻說道:
  「俺因軍務在身,不能在這裡喝酒,等改日再來叨擾吧。明天傍晚,請老都督帶兵進城,俺的兵馬一定退出五里之外。」
  尼堪外蘭說完之後,便告辭上馬而去。
  到了第二天夕陽西下的時候,覺昌安傳令兵馬進城。果然看見尼堪外蘭的軍隊已完全撤走,並撤退到五里之外的地方。
  覺昌安與塔克世興奮極了,便帶領兵馬,進到古埒城裡,見到阿太章京夫婦,大家心裡都非常高興。
  阿太章京一面備酒,為老都督接風,解乏,一面犒賞兵士,都吃得酒醉飯飽以後,才各自休息。
  半夜時分,忽聽喊殺連天,炮聲震動天地,建州衛的士兵從睡夢中被驚醒,也不知道從什麼地方來了那麼多的人馬,半睜著惺忪的睡眼,迷迷糊糊地被砍了腦袋。
  覺昌安與塔克世父子倆,衣服還未穿齊,亂兵就殺進來了,二人慌忙應戰,他們揮著大刀,殺退一批又一批敵人。
  由於黑更半夜的,亂兵又多,父子倆很快便被衝散。建州兵抵擋不住,被殺得四散奔逃。
  在混戰中,塔克世被亂兵所殺,阿太章京夫婦早被砍成肉醬。老都督覺昌安見大事已去,只得眼睛一閉,拿刀往自己脖頸上一抹,一陣涼風過頂,這赫赫有名的老都督竟身首異處,與世長辭了。
  這時候,尼堪外蘭意色揚揚地騎著一匹高頭大馬,來到圖倫城主阿太章京的府中,先計點本部的兵士,只損失了幾十個人;後計點覺昌安的兵馬,這一夜共殺傷八百多人。
  尼堪外蘭將俘獲的建州衛的兵馬,全換了自己的旗幟,改編為圖倫城的軍隊,都歸自己統領。
  他又派人打掃戰場,盤查府庫,挑選美女,將古埒城所有值錢的東西,搶劫一空。
  再說尼堪外蘭唱著凱旋歌,正得勝回走之時,忽然探子前來報告說:
  「建州衛老都督覺昌安之孫、塔克世之子——努爾哈赤領著兵馬,前來報父祖之仇,他已經攻佔了圖倫城,軍隊正往這邊殺來!」
  尼堪外蘭一聽,忽然想起來了——
  這個努爾哈赤,不就是那個南山學藝、北山打虎、腳心長七顆紅痦子的「野豬皮」麼?(滿語裡「努爾哈赤」就是「野豬皮」的意思)想到這裡,尼堪外蘭只覺得頭腦一懵,差點栽下馬來。他心裡說:「這個努爾哈赤力大無比,武藝超群,俺哪裡是他的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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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他踏著北斗降臨人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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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著朱皇帝俸祿的建州衛都督塔克世,根本也沒想到眼前這個腳心生著七顆紅痣的兒子會在多少年後殺到山海關下,撼動鐵桶一般的大明江山。他漫不經心地聽妻子說完夢中的奇遇,隨口說道:「既然你夢見的那個人披著野豬皮,那就給這孩子起名叫野豬皮——努爾哈赤吧!」……


一、黑店裡的蒙汗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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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俗話說: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正當尼堪外蘭高唱凱旋歌得勝班師之時,半道上聽說努爾哈赤率領一萬五千精兵找他報仇來了。他自認為不是努爾哈赤的對手,雖然老窩圖倫城被努爾哈赤攻佔了,父母妻子兒女全被努爾哈赤殺了,他也沒有勇氣找努爾哈赤報仇,只得偷偷摸摸收拾金銀細軟,化裝成兵士,丟下一萬五千多兵馬,來個腳底抹油——溜之乎也。
  再說努爾哈赤本是建州衛老都督黨昌安之孫、塔克世之子。塔克世共生五子,長子努爾哈赤就是大清國第一代皇帝,後來被清朝子孫稱為太祖高皇帝。次子舒爾哈齊,三子雅爾哈齊,這三個兒子是塔克世的大福晉喜塔拉氏生的;第四子巴雅齊,是二福晉納喇氏生的;第五子穆爾哈齊,由寵妾所生。那二福晉生得標緻狐媚,深得塔克世的寵愛。大福晉體弱多病,生下三個兒子之後,便一病不起。在喜塔拉氏病得奄奄一息時,曾拉著塔克世的手說:「善待野豬皮,讓他有出息。」原來,喜塔拉氏生產努爾哈赤前夕,夢見一個披野豬皮的人告訴她說:「紅痞長腳心,必定坐龍廷。」醒來以後生下了努爾哈赤,因此得名。又見孩子右腳心上確實長了七個紅痞子,塔克世欣喜萬分,覺得這孩子將來必有出息。以後又聽人說:古書上就有「腳蹈北斗」的話,也是指腳心長紅痣子的人,於是更加看重努爾哈赤了。說來有些神奇,努爾哈赤從小就與眾不同。跟同年齡孩子相比,他的身材高大,體格健壯,長得鳳眼大耳,儀態莊重。他說話聲音宏亮,那炯炯有神的目光中迸射出智慧和頑強的氣質。長到六七歲時,努爾哈赤跟別的孩子一樣,就開始習射了。他常常跟小夥伴們聚在一起,做射擊的遊戲:每人出箭兩枝,樹為一簇,各人站在三十步遠的地方,依次射擊,誰射中了,誰就得箭,以此為樂。努爾哈赤每次都得箭最多,因為他射中的次數比別人多。畢竟生長在都督世家,努爾哈赤整日在使槍弄棒的人中間廝混,初步學到一些輕功武打,拳腳工夫也非一般孩子所能及。八歲開始,塔克世讓他在家塾裡讀書,時間雖不長,已能認識不少漢字,對蒙古文、朝鮮文也略知一些。這些都使他在眾多孩子中間能夠鶴立雞群,成為小朋友們尊崇的偶像。可是後母的寡恩,加上父親慣聽老婆話,自然是冷落了對努爾哈赤的關心。在生活的逼迫下,小小年紀的努爾哈赤常常爬山越嶺,出沒在原始森林裡,去採集松子、人參、木耳、蘑菇和獵取野禽等,然後再隨同管家將這些山貨送往撫順、寬甸。清河等市出售,作為家中生活費用的部分來源。這一切使努爾哈赤在艱苦的磨煉中較早的成熟起來,養成了勤奮、謹慎、機警、善於思考等優點,尤其是在撫順等馬市交易中,他接觸到了許多來自四面八方的漢人、蒙古人。與這些商人長期交往,交際面日益廣泛,見識也日益增多,視野逐漸開闊。漢族人民的生活習俗、文化生活等,在努爾哈赤的心目中,逐漸打上了深深的烙印。
  努爾哈赤小小年紀幹著跟大人一樣的勞動,納喇氏仍不滿意,經常在塔克世面前說他的壞話,讓他終日得不到好氣。家中沒有溫暖,就到外面尋樂趣。一天,他跟幾個小朋友一塊閒嘮嗑,各人說將來打算幹什麼。有的說想當將軍,有的說想做買賣,還有的說想當教書先生。這時候不知道從哪兒走來一位白鬍子老頭,聽了孩子們的議論說:「不管幹什麼,都得精啊!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說完這白鬍子老頭就問努爾哈赤:「你想幹什麼?」他瞅瞅天,又看看地,反問老頭:「你猜呢?」老頭看這小孩挺機靈,說:「你瞅瞅天地,莫非你想當管理天地的帝王?」「俺是想改天換地。」努爾哈赤一本正經地說過之後,老頭又說道:「看你人不大,口氣倒不小。想改天換地你有什麼本事個」「俺百步穿楊,百發百中。」「還有什麼本事?」「俺幹活能拿動二三百斤重的東西。」「還有什麼本事?」「俺會使槍弄棒,打拳踢腳。」「好,就請你在這兒亮幾手。」努爾哈赤就走下場子,打了兩路拳。「你這幾招都平平常常,成不了什麼大事。」努爾哈赤一聽,馬上急了:「老爺爺,那就請你教教俺們吧!」「俺也不行,你想學真本事,就去找九鼎山八寶洞的七星長老。」努爾哈赤急忙走過去,拉著白鬍子老頭的手問道:「老爺爺,那九鼎山在哪兒?」「那九鼎山俗名南山,離此地有一千餘里,從這往正南方向走,能看到大海,就到了。」老頭兒說完,飄然而去,那一副仙風道骨的模樣,不由人不聯想到玉皇大帝駕前的太白金星老人。
  話說那白胡老頭走了之後,努爾哈赤就急忙回家作準備。到了第二天,東方剛露出魚肚白,努爾哈赤就悄悄地騎上馬,帶了些乾糧和銀兩,匆匆上路了。一路上,努爾哈赤可吃了苦啦。年僅十三歲的孩子,一人一騎,每天曉行夜住,餓吃乾糧,渴飲泉水;在那荒山野嶺,人跡罕至的地方,有蛇蠍蚊蠅的叮咬,還有狼熊虎豹的威脅。面對這些艱難險阻,若沒有頑強的意志,是經受不住考驗的。一天晚上,努爾哈赤投奔一家小店住下,店掌櫃一看,來了個單身騎馬的客人,連忙說:「好啊,請到裡面坐,想吃點什麼?」努爾哈赤說道:「請先把馬拉去餵上料,俺走得又饑又渴,隨便吃點就行。」店掌櫃餵上馬回來問:「還喝酒不?」努爾哈赤心裡想:酒能解乏呀,就說「來一碗吧。」不一會工夫,店掌櫃把下了蒙汗藥的酒給端上來了。努爾哈赤一看來了酒,咕咚咕咚幾口,就喝下去半碗,上的菜也不管是成是淡,大口大口就吃。稀飯、大饃一上來,又狼吞虎嚥起來。不一會兒,他就覺得天旋地轉,心裡明白事情不好,但已經晚了,便撲通一聲倒在地上了。原來這是一家黑店,專等單身客人住店,以便暗中下毒手。店掌櫃見人已死了,就把他身上的銀子全掏出來,弄來一領破蓆子,把他一卷,扛到河邊上,趁沒人注意,扔到河裡去了。也是努爾哈赤命不該死,這工夫正碰上打魚的老兩口,到鎮上看完病往回走,見上游漂來一個蓆卷子,趕忙打撈上來,一看裡面捲著一個年輕人,老頭一摸心口,忙說:「還活著呢。」又對老伴說:「咱買的藥裡頭,有兩味能解毒,快拿來給他喝。」夫婦倆忙著給努爾哈赤灌藥,又幫他放在鐵鍋底上控空水,好歹算是救過來了,努爾哈赤醒過來以後,又哇哇地吐了好幾口水,看見面前兩個老人,心裡一發熱,眼淚不知不覺地流下來了,哽咽著說:「俺這是怎麼啦?」老頭說:「你是被人害了,又被扔到大河裡,讓我們救上來了。」這時候,努爾哈赤才回憶起來,自己在店裡吃了蒙汗藥,趕忙翻身爬起,跪在老兩口跟前,說:「多虧大爺、大媽救我一條命,俺這輩子也忘不了你們的恩情。」那婦人忙拉起努爾哈赤問道:「你是哪裡人?是來幹什麼的?」他便竹筒倒豆子,一五一十說了一遍。老兩口聽了,勸說道:「你的身體被折騰得這樣,走不了多少路的,先在俺們家休息一陣子,等身體恢復了再走吧。」努爾哈赤心裡想:天下的好人還是多。就不再說什麼,便隨他們一塊回家了。
  且說搭救努爾哈赤的夫婦倆,本是山東大明府人氏。老頭名叫張一化,舉人出身,有功名的,原是大名府的一個文學博士,因得罪了知府大人,被迫出逃,途中獨生兒子病死了,便來到這老河口子靠打魚為生。今早他們到五十里外的鎮上去看病,順便買些藥回家;又因這河裡經常有人下藥,張一化到底是有知識的人,多一個心眼,就買了一些解藥,正巧搭救努爾哈赤的一條命。再說努爾哈赤在張一化老人家裡養息身體,發現屋裡桌子上堆了許多書籍,又聽老人談吐不俗,便知老人不是一般打魚人。每天茶餘飯後,努爾哈赤跟老人拉起家常話,漸漸熟悉起來。身體稍一恢復,就主動幫助老人做事。張一化的三間草屋建在大山腳下,大河從屋門前流過,正是依山面水的好住宅。只是屋上的草有好幾處已被風吹去,若不修葺,下雨會漏的。努爾哈赤見院裡有現成的乾草,便動手上房子去修理。那院子是用木棍釘起來的,有幾處脫落了,風一吹東倒西歪,快要坍倒了。努爾哈赤砍來樹棍,重新釘牢。他見院裡燒柴也不多了,就拿起砍刀,去山上樹林裡砍樹枝,不一會工夫,一大捆干樹枝背回來了。傍晚時分,老兩口打魚回家一看,屋裡屋外收拾得乾乾淨淨,笑得合不攏嘴。吃晚飯時,努爾哈赤跪在張一化跟前,懇切地說道:「大爺,我求你一件事,想請你老人家教我學漢文。」張一化看著努爾哈赤,笑瞇瞇地說:「起來吧,孩子。俺看出來了,你是一個有志氣的年輕人。俺們同是炎黃子孫,漢滿一家嘛!孔夫子說:『有教無類。』你想學漢文,我一定教你。」從此以後,每天晚上張一化教努爾哈赤認識漢字,講解華夏發展的歷史。從秦始皇統一六國,講到朱元璋建立明王朝;他盛讚西漢的「文景之治」和唐朝的「貞觀之治」,貶斥當今朝廷腐敗,奸臣當道的黑暗現實。一連幾個晚上,張一化講當年孫武子幫助吳王闔閭訓練女兵、孫臏幫助田忌賽馬、馬陵道的孫龐鬥智、張良在橋上見黃石公、韓信胯下受辱等歷史故事,努爾哈赤聽得入了迷,使他大開了眼界。故事中的英雄人物、豐富的戰例,用兵的神奇,以及治國安邦的道理,都極大地吸引著他,並給他以極大的啟示。
  由於努爾哈赤天生的聰敏、睿智,領悟力強,漢文學習大有長進,不到半年時間,他就能單獨讀書。張一化桌子上那一堆書,他都讀過一遍,特別喜歡讀《三國演義》、《水滸傳》等章回小說。書中的英雄好漢,都是他心目中的榜樣。有一次他問張一化:「大爺,像漢高祖、明太祖,原先都是出身低微的人,後來都統一了天下,成為開國皇帝。這是什麼原因?」張一化告訴他:「簡單講是他們能乘時而出,艱苦奮鬥的結果。他們都能團結人,善於用人,終於成就了平定天下的大事業。」這些帝王將相的傳奇事跡對努爾哈赤來說,不僅增廣了見聞擴大了視野,也豐富了鬥爭經驗,堅定了克服困難的決心和勇氣;對他以後成就大業無疑是極大的鼓舞和召喚。
  努爾哈赤向張一化夫婦辭別時說:「你們是俺的再生父母,俺當永誌不忘!俺今年十三歲,十三年後俺來接你們。」張一化拉著努爾哈赤的手,動情地說:「姜子牙年過八十還登台拜師哩,俺今年五十有二,再過十三年,也不過六十五歲,還可以為你牽馬提鐙呢。」張一化說著,從懷裡掏出一包銀子說:「這點碎銀帶著留路上用,從這老河口再往南走一百五十里,便能看到大海,那九鼎山就在大海邊上。」努爾哈赤又跪在兩個老人面前,磕了三個頭,站起來,接過銀子說:「恭敬不如從命,請兩位老人家多多保重!」張一化夫婦齊聲說道:「俺們等著你!」
  努爾哈赤從老河口張一化家告辭出來,重新踏上去九鼎山的大道。離老河口很遠了,他還在想著在那裡的半年生活,學習,以及所受到的教育。他覺得張一化老人是他的第一個漢人老師,他是一個難得的人才。將來想幹大事業,需要很多各種各樣的人才。俗話說得好:獨木難撐大廈。俺要像漢高祖劉邦那樣,把蕭何、張良、韓信、樊儈等那樣的人才,都團結在自己周圍;絕不能像項羽那樣剛愎自用,連一個范增的意見都聽不進去。這兩個人就是俺的兩面鏡子,俺要終生以他倆為鑒。努爾哈赤想著,走著,不知不覺一百五十里路一天多就走完了。現在大海就在眼前,他又一口氣跑上九鼎山,來到洞門前,使勁敲擊著洞門。

[ 本帖最後由 aska110169 於 2007-5-31 20:30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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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星長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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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一會兒,洞門「霍」的一聲開了,從門裡走出一個小和尚,沖努爾哈赤一作揖:「小施主,敲門有什麼事?」努爾哈赤忙施一禮,說:「小師兄,俺叫努爾哈赤,是來學藝的,要拜見七星長老,請通稟一聲。」「你稍等一會兒。」小和尚進去不大工夫,出來說:「長老讓你進去。」努爾哈赤隨著小和尚進了洞門,開始在通道裡摸著黑走,約走了百十步遠,便覺豁然開朗起來,眼前是一個偌大的院子,兩邊院牆高約丈餘,後面還有兩進深的大殿。原來那洞門是開在山腳,通道是從山肚裡穿過,真是巧奪天工。他一邊看著、想著,一邊隨著小和尚來到大殿裡。只見一個鬚髮皆白的老和尚坐在上邊。努爾哈赤慌忙走上前去,雙膝跪倒,連磕了三個響頭,說道:「長老在上,俺努爾哈赤不遠千里,前來拜師學藝,請長老收下俺這個徒弟。」「你是從哪兒來的?是怎麼找來的?」努爾哈赤聽了長老的問話,又朝前爬了一步,趕忙說道:「俺是從阿朵裡城來的。路上的情況,說起來真是一言難盡。」努爾哈赤便把一路上的千辛萬苦從頭到尾敘述一遍。長老聽了後又說:「學藝不易呀,你小小年紀,能吃得了苦嗎?」努爾哈赤揚起了頭說:「請長老放心,俺不怕吃苦。為了能學到武藝,俺什麼苦都不怕。」長老看看努爾哈赤,想了一會,說道:「那就試試吧!你先幹些雜活,磨煉磨煉。」這就把努爾哈赤收留下了。
  再說七星長老本是燕王朱棣的一個貼身侍衛,名叫霍廣全,以使一把七星寶刀出名。後來朱棣做了皇帝,聽信奸人的挑唆,欲加害於他,為逃性命,他來到關外的九鼎山八寶洞投奔明性大師。數年後,大師圓寂以後,他做了住持。如今已九十高齡,仍然精神矍鑠,寶刀不老。此人天文,地理,兵書,武藝,樣樣精通,算得上一個武林高手。這次努爾哈赤來投奔八寶洞學藝,長老見他心地虔誠,並未以他是滿人拒之於師門之外,也想借此將平生所學傳授給後代,於是欣然收下這個關門徒弟。半年來,他見努爾哈赤什麼活兒都干,打柴,種菜,燒香,敬佛,掃院子,沒有他不幹的,而且每樣活都幹得認真,令人滿意。平日,安安分分,勤勤懇懇,從不偷懶。因此,他打心裡喜歡這個徒弟。
  一天上午,小師兄告訴努爾哈赤:「師傅叫你去。」努爾哈赤來到後殿,忙給師傅行禮,說:「師傅喊弟子前來,有什麼事吩咐?」七星長老說:「你來這裡半年了,不能老是干雜活,也該學點武藝。這樣吧,你先練練眼睛。」長老順手拿來一粒谷子,放到努爾哈赤的手心上,對他說:「你回去就看這谷子粒,能把這谷子粒看到有土豆那麼大,我再教你練別的。」努爾哈赤開始沒日沒夜地看那谷粒。正面看累了,就側面看;站著看累了,就坐著看。他以不同的姿勢,從不同的位置、不同的距離看,也不知他看了多少個日日夜夜,久而久之,漸漸覺得那谷粒在一點一點地變大。雖然沒有土豆那麼大,差不多也有黃豆粒大小啦。他滿心歡喜,認為有了收穫,於是更加勤奮,又堅持練了一段時間,越看谷粒越大,到後來那小小的谷粒在他眼裡竟變得足有雞蛋黃大。有一天,七星長老問他:「練得怎麼樣啦?」「練好了。」「那就讓俺考考你,看看你的眼睛罷。」人常說:藝高人膽大。努爾哈赤一點也不緊張,他兩眼瞪得圓圓的,盯著長老看。只見長老從案頭上拿來一把珵明閃亮的椎子,照准努爾哈赤的眼珠子就攮,差不多就要攮上了,努爾哈赤仍是兩眼瞪得溜圓,一眨也不眨,好像根本沒有這回事。長老一看,挺滿意,就說:「是練得差不多啦。從明天開始,俺可以教你武藝了。」
  第二天開始,七星長老就教努爾哈赤學習十八般兵器。半年以後,長老看他進步不小,十八般兵器已練得滾瓜爛熟,又拿來幾本兵書,教他佈陣,打仗,用兵的戰略戰術。這樣又過了半年,努爾哈赤問七星長老:「請師傅教俺造砲的方法。」長老答應以後就教他造榆木砲。先把榆木掏空,裝上火藥,試放幾次,努爾哈赤覺得殺傷力不大。長老又教他造石砲。先將石頭鑿成砲筒,裝進火藥,又在火藥外面再裝上鐵砟子,鐵蛋子。這石砲能打幾里路遠,勁兒可不小,殺傷力比榆木砲大好多倍。可是努爾哈赤還覺得不如鐵砲勁大,便請師傅教他造鐵砲的方法。長老見他態度虔誠,學得認真,就把造鐵砲的方法也傳授給他了。
  就這樣,努爾哈赤在九鼎山八寶洞跟七星長老學了三年,所謂上曉天文,下知地理,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還學會了造砲,以及用兵打仗的方法,練成了一身真本事。七星長老這才讓他下山,諄諄告誡說:「學武的要講武德。不要以力服人,要以理服人。不要輕意殺生。」努爾哈赤戀戀不忍去,流著淚請求留在師傅身邊。但長老執意要他下山,並說:「將來若能成就大事,千萬不要忘記對老百姓講仁義。」努爾哈赤記住了師傅的教誨,又去和小師兄辭行,轉回來給師傅磕了幾個頭,與七星長老灑淚而別,下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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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射虎少年與粉面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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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說努爾哈赤的父親塔克世,他那兩隻耳朵如面蠶豆,軟咪搭拉的,專聽二福晉納喇氏的話。大福晉病死以後,納喇氏一手遮天,在家裡說一不二。平日,少不了常在塔克世面前說努爾哈赤兄弟三個的壞話。努爾哈赤去南山學藝的事,後來塔克世知道以後,直氣得暴跳如雷,說努爾哈赤不把他這個父親放在眼裡,揚言回來以後一定要把他趕出家門。於是那兩個弟弟該倒霉了,父親和後媽對努爾哈赤的氣,全都發洩到他倆身上去了。不久,努爾哈赤從南山學藝歸來,塔克世一見,不問青紅皂白,迎頭就罵,一頓訓斥之後把他們兄弟三人趕出家門。覺昌安雖覺不妥,但礙著媳婦納喇氏從中作梗,也不好出來攔阻,只好暗中給了些銀兩,囑咐兄弟三個出門在外要事事小心。兄弟三人帶著簡單的行李,出城而走。這正是:親爹不當後媽家,棒打孩子順地爬;結髮夫妻人羨慕,少了一個不成家。
  兄弟三人走了一日,不覺來到三岔路口,三人坐下,努爾哈赤掏出祖父給的銀兩平均分了,又抱在一起大哭一場,之後,三人站起身來,各奔前程。此時努爾哈赤十七歲,舒爾哈齊十五歲,雅爾哈齊十三歲。且說努爾哈赤順著山路往北走,時當暮春天氣,因為關外的春天來得遲些,仍是春寒料峭,努爾哈赤卻走得滿身大汗。他索性把外衣脫了,將行李包裹重新整理停當,腰掛弓箭,大踏步繼續趕路。
  且說撫順關正北二百五十里,有一個佟家莊園。莊主佟千順,年已七十開外,平日樂善好施,為人忠厚和善,周圍幾十里方園未得到他周濟的人很少,人們公稱他佟大爺。這佟大爺在關外也是一個大族,家資巨富,單是高粱田就有五百多頃。莊園中間一個偌大的四合院,全是瓦頂,又高又大。院子四周圍著一條護莊溝,溝寬五丈五,溝裡水清流急,這是長白山天池裡流下來的活水。在護城溝的兩旁,長著一排排桃樹,間著一排排柳樹。每年清明前後,桃花飄香,柳絮飛舞,景色宜人,真是天然佳境。莊園的大門朝南,門樓上「佟家莊園」四個大字,寫得蒼勁飽滿,是專門到撫順關請名人題寫的。大門外的護莊溝上架起一座吊橋,可以隨便起落。吊橋的前面,有一個十畝地大的廣場。莊內的牛羊馬近一千頭,長工短工三十多,還有十個護莊隊員。這佟大爺共生五個女兒,一個男孩。女兒都已出嫁,兒子佟山,活到三十五歲,病死了。媳婦只生一個女兒,今年十八歲,名叫春秀,家裡上下人等都喊她秀姑娘。這秀姑娘從小嬌生慣養,長得細皮嫩肉,高挑的身材,愛穿緊身衣服。平日騎馬射箭,使槍弄棒,都有幾下子。十歲時祖父請來一個教書先生教她讀書,念了兩年她死活不讀了。這幾年她見祖父年紀大了,父親又不在人世,經常幫助祖父照管田莊的事情,深得佟大爺的歡喜,也算是佟家的掌上明珠了。
  這一天早上,秀姑娘突然心血來潮,非要去北山打獵不可。這北山乃長白山的一個餘脈,山高林密,自然景色十分優美。林中山雞、野兔隨處可見,梅花鹿也不少,不過黑熊、老虎也時有所見。所以到北山打獵的人,往往成群結隊,單身個人很少敢去的。佟大爺聽說寶貝孫女要去北山打獵,心想是攔不住的,忙喊護莊隊嘎拉隊長來,讓他帶領十名護莊隊員跟隨秀姑娘去,一定要保證秀姑娘的安全。其實秀姑娘想去打獵只是個借口,去遊山玩水,散散心,才是真意。姑娘大了,不愁吃,不愁穿,主要心思還不是想找個如意郎君?但是,這兩年來佟家提親的人倒也不少,可是想娶她當妻子的人,並不是相中了她,而是看準了佟家莊園。這使她很惱火,一想起來便氣得渾身發顫。祖父和母親都知道她的心事,但南北東西,哪有合適的人選呢!昨天夜裡半宿未睡著,今早起來後心裡特煩悶,便靈機一動,去北山打獵,來刺激一下。
  秀姑娘準備停當以後,去跟祖父、母親打個招呼便出發了。嘎拉隊長帶著十名護莊隊員緊隨其後。出了莊門,下了吊橋,來到廣場上。秀姑娘對嘎拉說:「俺不讓你們來,祖父不答應。不准你們靠近俺,只能在百步之外跟著。誰靠近了,俺的箭可不長眼睛。」嘎拉只好答應,又跟隊員們說了。秀姑娘騎著馬一路奔馳,護莊隊員在百步之外跟隨著。莊園距離北山十五里路,馬跑起來一會工夫便到了。在林子裡轉悠了半天,秀姑娘打了十幾隻山雞,還打到一頭梅花鹿。眼看太陽快要下山了,嘎拉隊長在百步之外喊道:「秀姑娘,天色晚了,快回莊吧!」秀姑娘回頭看看西下的太陽,又瞅瞅周圍的山花綠草,似有所戀,繼續往山林深處走去。突然間,護莊隊員有人喊道:「不好了!老虎來啦!」隨著這一聲吶喊,那斑斕猛虎帶著風聲從山坡上竄下來了。秀姑娘平時雖然膽大潑辣,但在深山老林裡面對吃人的猛虎,卻還是破天荒第一次。她趕快轉頭看去,那猛虎正咆哮著往她這邊竄來,一時又慌又急,她拉緊馬韁繩想催馬逃跑,可那馬卻不聽使喚,站在原地直打轉轉。在慌亂之間,她朝護莊隊員所在的方向偷眼一覷,他們一個也不在,不知躲到哪兒去了。眼看那猛虎竄來了,她慌得六神無主,禁不住脫口喊道:「救命啊!」姑娘的喊聲未絕,只見一個年輕人飛也似地跑過來,一伸手抓住馬韁繩,那馬立刻安定下來,不再狂跳打轉轉了。隨後那年輕人不慌不忙,轉身搭箭,「颼」,一箭射中那狂嘯著的猛虎的左眼。只見那猛虎疼得嗷嗷亂叫,大吼一聲,竄起一丈多高,跌在地上,又拚命掙扎起來,朝著秀姑娘撲過去。那馬又跳,又灰灰叫著,在這千鈞一髮的節骨眼上,只聽弓弦一響,「颼」的一箭,卻又射中了猛虎的右眼。這回猛虎的兩隻眼裡插著兩支箭,疼得直竄,直跳,直吼叫。那青年毫不怠慢,又搭箭彎弓,「颼」的一聲,再射出第三支箭。這一箭正好又射中猛虎的前腿窩,那是猛虎的心臟部位。這一次那猛虎不再掙扎,撲通一聲栽倒地上,抽搐幾下,一蹬腿就完蛋了。
  這時,秀姑娘才長出一口氣,放下心來,翻身下馬,也顧不上姑娘的羞澀,趕忙向那年輕人道謝,說道:「請求這位大哥一定到俺家去,俺要好好報答你的救命之恩。」秀姑娘說著就去拉那年輕人。這時候,嘎拉和他的隊員一個個才十分尷尬地踅來。秀姑娘狠狠地看了他們一眼,氣憤地說:「俺要等你們來搭救,早被那猛虎吃了!」
  那年輕人正是努爾哈赤。他打算到撫順關去,不曾想迷失了方向,走到北山老林裡來了。這時候,他見姑娘拉著他的胳膊,硬要叫他到她家去,就笑了笑說:「姑娘說哪裡話,遇到這種情況,誰都會做的。」秀姑娘聽了,瞪一眼嘎拉,說:「那可不一定,剛才他們跑哪去了?」大家說著話,不經意地來到那猛虎跟前,努爾哈赤把那三支箭拔了出來,在猛虎身上擦乾了血跡,指著猛虎說:「別看它張牙舞爪的,它還是怕這個。」努爾哈赤搖著手中的三枝箭,又把它們插在箭囊裡。
  秀姑娘叫嘎拉讓出一匹馬來給努爾哈赤騎。努爾哈赤不好再推辭了,就與秀姑娘並馬而行。護莊隊員一齊動手,將那死虎抬到馬上,隨著秀姑娘、努爾哈赤一起往回走。秀姑娘轉臉向著努爾哈赤說道:「俺都嚇糊塗了,還不知大哥家住哪裡,姓啥名誰呢?」「俺是建州衛人,名叫努爾哈赤。」「俺叫佟春秀,住在佟家莊園。喏,快到了。」秀姑娘自報家門,用手指著不遠處的莊園。兩人說著話,馬已上了吊橋,進人大門,在院子裡下了馬。
  佟大爺見孫女平安回來,高興地走上前,發現秀姑娘旁邊站著一個膀大腰圓的年輕人,心裡有點詫異:這孩子沒有男朋友,這會兒哪來的這個俊小伙?未等祖父說話,秀姑娘一頭撲在祖父懷裡哭著說:「俺今天差一點被猛虎吃了!若不是這位努爾哈赤大哥救了俺,爺爺你就見不到孫女了。」一邊說著,一邊嗚嗚哭著。佟大爺忙走到努爾哈赤跟前:「多謝小伙子救了俺孫女。走,快到家裡坐。」老人伸出一隻手,請努爾哈赤進屋。秀姑娘又把林子裡遇虎的事,從頭至尾跟祖父敘述一遍。努爾哈赤射出的那三支箭,更被秀姑娘講得有聲有色,盡力誇讚一番。佟大爺聽後,對努爾哈赤說道:「你的箭法這麼高明,真是難得呀!」隨即擺下酒席,為努爾哈赤的到來表示歡迎,也為秀姑娘壓壓驚。酒桌上共四個座位,佟大爺坐上座,努爾哈赤為客座,秀姑娘及其母尤拉氏為陪坐。佟大爺首先站起說:「讓俺們先為努爾哈赤的光臨乾一杯!」以後又為搭救秀姑娘多次乾杯。喝酒中間,尤拉氏問及努爾哈赤的父母情況,他沒有說實話,告訴他們父母早已去世,自己孤身一人流浪在外,連個立錐之地都沒有。秀姑娘聽了趕忙接過去說:「努爾哈赤大哥,俺家就是你的家。你救俺一條命,俺要好好報答你的救命之思。以後你就住在俺家吧!」佟大爺點了點頭,朝媳婦尤拉氏弄了下鬍子,轉過臉對努爾哈赤說:「俺孫女說得對,以後就住在俺家,哪裡也別去了。」接著又是喝酒,直至深夜方散席。佟大爺派人單打掃了一間上等客房,請努爾哈赤住下。
  第二天早上,努爾哈剛打開房門,就聞到一股撲鼻的香味傳來,接著就聽到秀姑娘的聲音:「努爾哈赤大哥,俺們到廣場騎馬去!」努爾哈赤抬頭一看,見秀姑娘穿著無色的旗袍,高底的粉鞋,翠綠色的褲子,頭上挽著高高的髻,臉上擦了些粉,潔白如玉,頰上染了胭脂,似桃般的紅,那彎彎娥眉下的杏子眼,把瓜籽臉襯托得分外秀麗。努爾哈赤看得發怔,把個秀姑娘臊得大紅著臉。大凡男女單獨見面,又在青春萌動階段,似這般眉目傳情,已是七八分的味道了。還是秀姑娘先打破沉默:「俺的努爾哈赤大哥,咱們走吧!」說罷便伸出白嫩小手,拉著努爾哈赤的胳膊就往外走去。
  再說二人並肩走出莊園大門,來到吊橋上面,只見橋下拴住兩匹馬,一匹棗紅馬,一匹大白馬。努爾哈赤向秀姑娘說道:「女孩子潔白無瑕,你騎大白馬吧。」「男子心紅志堅,你騎棗紅馬。」二人你恭他敬,說說笑笑,來到馬前,遂各自翻身上馬,沿著廣場的跑道,策馬揚鞭,飛馳而去。遠遠看去,廣場上似有兩朵雲彩在飛速地跑著,一前一後,一白一紅,在跑道上空飛舞,引得莊園裡的人們出來觀看。二人騎了一會兒馬,便來到護莊溝畔的桃柳樹下休息。那桃花正在含苞欲放,白色的花骨朵兒上孕著粉紅嘴兒,縷縷香氣瀰漫在空氣中,令人感到愜意。努爾哈赤從噴出黃嘴的柳枝上,擰出一截柳管,放在嘴裡吹著,那悠揚的笛聲,忽高忽低,一頓一挫,引來許多不知名兒的山雀,跳躍枝頭,嘰嘰喳喳,與那笛聲相和應,動聽極了。這會兒,秀姑娘斜倚在桃樹枝旁,她那秀麗的面龐,婀娜的腰肢,與那桃花苞兒相互映襯,真是「粉面桃花相映紅。」努爾哈赤看著眼前的這幅美景——桃花美人圖,真想撲上前去,摟住那桃花般的美人,來個顛駕倒鳳。古詩說:心有靈犀一點通。那秀姑娘此時也在悄悄地覷著努爾哈赤,見那濃眉鳳目,偉岸的身軀,聯想北山林中救自己的場景,不光那箭射得神奇,那馬兒狂跳著打轉,自己怎麼也拉不住,他卻一伸手就勒住馬頭了。他那兩膀該有千斤之力吧!若是讓他摟一下,那——想到此秀姑娘不由得「騰」一下臉又紅了。
  正當二人各自想著心思,佟大爺派人來喊他們回去吃飯,飯後各回房休息。單說努爾哈赤躺在床上,不免翻來覆去,心事上湧。他想著自己本是堂堂都督的兒子,又是一個長子,到南山七星老人那裡學到了一身武藝,將來至少也是個建州衛的都督,可是受繼母虐待,弄得無處容身,東飄西蕩。本想去撫順關投奔李成梁,混個一官半職,以後再圖進取。現在遇到了佟大爺這個好人,還有秀姑娘昨天對俺的那神情,心裡也確實捨不得離開,何況這莊園地處僻遠山區,若想成就大事,倒是屯兵積糧的好場所。如此前思後想,直到四更多才矇矓睡去。那邊春秀姑娘也在想著努爾哈赤,只是礙著少女情面,不好主動開口,直到三更多天,還在抱住枕頭纏綿在繡床上呢。這佟大爺心中也有打算。他見到努爾哈赤以後,真是從心底高興,心想若能配自己的孫女兒,真是天生的一對。這兩天他留神細看,開頭見他們倆不好意思說話,後來熟了,便沒話找活,像有點情投意合的樣子。於是他便把自己的想法告訴了寡媳,尤拉氏開始不願把掌上明珠嫁給一個天涯浪子,但是她架不住公公的反覆勸導,佟大爺拍著胸脯說:「努爾哈赤肯定不是常人。那天我單獨問過他,他曾到南山學藝三年,那一身的好武藝,將來准有出頭之日。俺將他入贅過來,把全部家產傳給他,以後他能不養咱們老、給咱們送終嗎?」尤拉氏聽公公的一席話,也確實在情在理,其實她對努爾哈赤也非常滿意,又是女兒的救命恩人,女兒的心事她也洞察了七八分,知道春秀已相中了努爾哈赤,自己還有啥理由去橫挑鼻子豎挑眼呢?於是她也順水推船,答應下這門親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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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好一個群英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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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佟大爺天不亮就起來,派人殺豬宰羊,備辦喜酒。又選在明天是黃道吉日,匆忙把請柬發出去。他又喊人打掃莊園,搭喜棚,書寫喜聯,將三間北房騰出來,重新糊棚,刷牆壁,要求四白落地,裝飾一新。他又找人請來說書的,唱戲的,吹喇叭的。忙得佟大爺小辮子都翹到天上去了,他高興得合不攏嘴,心裡總想把孫女這喜事辦得像個樣子。到了次日,佟大爺的本家、親朋、四鄰長者都來了,真是賀客盈門。方園數十里,凡得過佟大爺好處的,現在佟大爺招贅養老孫婿,誰不來送份賀禮!一時間傳家莊園裡喜氣洋洋,熱鬧非凡。那春秀姑娘打扮得花枝招展,頭上的金銀首飾閃著光亮。努爾哈赤一身迎新衣服,更顯得英俊瀟灑。二人在一片吹吹打打的歡樂聲中拜了天地,拜了尤拉氏,佟大爺,然後被送進洞房。努爾哈赤醉眼矇矓地看著春秀姑娘,她也沉不住氣了,一頭扎進努爾哈赤的懷裡。就在這眨眼之間,努爾哈赤使了一個「黑熊搬巨」的氣功,只見他雙手攙臂,憑借一口貫足的丹田氣,往上一捧,春秀姑娘竟像蝴蝶飛舞般被舉過了頭頂,新房裡頓時傳出了一片「咯咯」的笑聲。那笑聲剛落,突然之間,努爾哈赤又將雙手一鬆,那飛舞的蝴蝶一下墜落下來,正落在他胸膛時,努爾哈赤雙手一抄,抱住春秀姑娘,順勢摟在懷裡。
  「咯,咯,咯,嚇死我了,你真壞,真壞……」說著她情不自禁地用那豐嫩的單臂,勾住努爾哈赤的脖子,並揚起頭來,讓那粉紅的小臉蛋迅速地貼在他的臉上……。
  努爾哈赤入贅佟家,小兩口恩恩愛愛,日子過得祥和平靜,隔了一年,佟大爺去世,努爾哈赤就獨掌家財。他生性好友,仗義疏財,又有一身武功,聚集了許多少年英雄,大有孟嘗君食客三千之概。
  光陰在苒,夏去秋來。佟家莊園前面的廣場上,每年中秋來臨時,都要舉行賽馬,或是射箭,或是打擂等活動,引得周圍青年男女爭相參與,熱鬧異常。努爾哈赤心想,這是結識天下豪傑的極好機會,便決定舉行射箭比賽。遂派嘎拉通知管家認真準備,不幾天工夫,中秋來臨,正是秋高氣爽,日暖風和。努爾哈赤帶著護莊隊員來到廣場,抬眼一看,一座高大的帥台引人注目,那台口橫幅上寫著「射箭比賽大會」六個大字,兩旁的台柱上貼的對聯是:「曾向山中射虎」,「慣從風裡穿楊」。那台下已是人山人海,穿著五顏六色的服裝,嘻嘻哈哈,人聲喧鬧。按照往年的老規矩,帥台上樹著三面旗幟。那黃旗擺動三下是準備比賽的信號;綠旗擺動三下,是比賽開始;紅旗擺動三下,比賽停止。這是多年來約定俗成的,任何人都必須遵守執行。在廣場的中央樹立兩根木桿,上面橫著的木桿上掛著三個彩色繡球。賽者在百步之外全部射中的得頭獎;射中兩個的,得二等獎;射中一個的,得三等獎。獎品為:一等獎品是虎皮砍肩一件,獵槍一桿,白銀一百兩;二等獎品是鹿皮背心一件,獵槍一桿,白銀五十兩;三等獎品是獵槍一桿。這些獎品全由佟家莊園提供。今年,努爾哈赤為招攬人才,結識英雄,另外規定:凡得獎的人均可享受佟家莊園的三天酒宴。這些內容早已告示出去,十鄉百里的青年全已知曉。每年參加比賽的多是男性青年,所有女性都是兩旁的看客。
  台下的人們看到莊園裡的主人出來了,一片歡呼聲浪,響徹雲天。對努爾哈赤北山射虎的絕技,早已傳揚百里之外。這次參賽的人中,有不少人是想一睹努爾哈赤的風采,二看他的射箭絕技,三準備與他交個朋友。不一會兒,台上的十面大鼓一齊擂響,頓時台下安靜起來,參加比賽的人都在台後排隊抽籤,簽上寫著號碼,按號碼順序依次進人賽場。多少年來,佟大爺忠厚治家,辦事認真,每次賽會善始善終,未出過一點差錯。努爾哈赤也決心把這次射箭比賽辦得更好,讓大家都滿意。
  努爾哈赤抬頭看看已爬上山坡的太陽,告訴嘎拉說:「時間不早了,可以開始比賽吧!」只聽得台上的十面大鼓擂得震動天地,人們都在盯著台上,看那黃旗有未擺動。不久,台下的人喊道:「黃旗擺動了!」「比賽快要開始了!」……這時候,比賽場地附近,參加比賽的射手們,都在凝神屏氣地看著台上,又過一會兒,綠旗連續擺動三次,比賽正式開始了。只見一個人騎馬進人比賽場地,他身高八尺開外,面圓耳大,唇潤口方,腮邊長滿絡腮鬍須,威風凜凜,相貌堂堂。他縱馬在場繞了一個半圓,然後把韁繩搭在馬鞍橋上,左手拿起弓,右手搭上箭,對著那繡球方向不經意地覷了一眼,「颼」的一箭射去,一個繡球「刷」地飛了。台下人們一片喝彩聲。那人不慌不忙,轉過馬頭,又背身一箭射去,又一個繡球飛下;人們的歡呼聲還未停下,那人又發第三支箭,第三個繡球也被打下了。於是掌聲、笑聲、歡呼的聲浪此伏彼起,經久不息。人們都說:這是旗開得勝,開門紅!
  參加比賽的人,一個接著一個,一連賽了兩天半,共有一千一百二十五個人參加比賽,其中得頭獎的二十六人,得二獎的五十三人,得三獎的八十一人,獲獎的共一百六十人。大會發獎以後,參加比賽的和看賽的觀眾,齊聲請求莊園主人獻藝。俗話說:藝高人膽大。努爾哈赤面含微笑,騎馬人場,告訴人們他射的是掛繡球的繩子。只見他從容不迫地連射了三箭,三根掛繡球的繩子都被射斷,廣場上爆發出雷鳴般的歡呼聲。人們久久不願散去,又要求他表演武功,努爾哈赤為了給人們助興,也是想順便顯示一下實力,於橫桿下縱身一跳,騰空將三個繡球牢牢掛在兩丈多高的橫桿上,表現出他非凡的輕功能力。人們歡呼著,雀躍著,把努爾哈赤托起來,舉得高高的,表示對他無比的欽敬和仰慕之情。
  比賽大會結束之後,一百六十名獲獎的人,在佟家莊園裡連續喝了三天的慶功酒。那個旗開得勝的獲獎者,名叫額亦都,家住長白山腳下,幼年時期家中遭到不幸,父母雙雙遇害,他自身也險些被殺,多虧鄰人相救,才得倖免於難。當他十三歲的時候,不忘雙親的血仇,親手殺了仇人之後,投奔到姑母家。這次來參加射箭比賽,是他聽說努爾哈赤南山學藝。北山打虎的事跡後,慕名而來,一心想結交這個朋友。三天酒宴中間,他多次找努爾哈赤談心認為這個人有頭腦,不只是武功高強,將來必有出息,堅信跟隨他可以有出頭之日。於是酒宴結束前,他倡議推選努爾哈赤為頭,以後都要聽從他的指揮。一旦有事,大家都要齊集佟家莊園。每年農閒時候,都來莊園會聚,切磋武藝,學習練兵佈陣。在大家群起響應之後,為了顯示真誠,又歃血盟誓。
  在三天酒宴之後,有六個人留了下來,他們是額亦都,安費揚古,費英東,扈爾漢和何理,還有一個中原來的漢族朋友叫洛寒,努爾哈赤提議說:「俺們倣傚三國的劉備、關公、張飛的桃園三結義,怎麼樣?」六人拍手贊成,也在莊外的桃柳林中,擺下烏牛、白馬、祭禮等項,焚香盟誓,結為兄弟,願扶助努爾哈赤,共同成就大事。之後,七人在一起談兵論武,使槍要刀,努爾哈赤將南山學來的武藝,陸續傳授給六位弟兄,他們成為肝膽相照的密友。
  射箭大會之後,努爾哈赤名聲大震,那南山學藝、北山打虎的事跡蜚聲百里之外。俗話說:人怕出名豬怕壯。好名聲也給他招來了許多麻煩。一天,莊園外面來了一個人,指名道姓要跟努爾哈赤比武。他走出門外一看,只見那人身高九尺以上,豹頭大眼,滿臉鬍鬚,一身蒙古人裝束。努爾哈赤邀請他到莊園裡喝茶,他卻說:「聽說你武功高強,俺是來和你比武的。」努爾哈赤說了一些謙讓言辭,那人竟然喊道:「來,來,來!俺和你比賽三百回合!」努爾哈赤只得奉陪,他見來人使一桿長槍,便從兵器架上也拿來一桿長槍。走下場地,努爾哈赤朝那人一拱手:「師傅請教。」那人一看,恨不得一口吃了他,便橫槍刺去,二人槍來槍往,交起手來。大約四、五個回合,努爾哈赤跳出圈外,說道:「師傅暫歇,我有話說。俺一向倡導以武會友,雖然未見本事高低,槍刀本是無情之物,只宜殺賊滅寇,不能損傷自己。一旦有個閃失,輕則傷殘,重則致命。我以為,可將咱們的槍頭去掉,各用氈布裹上,再蘸上石灰粉。比賽起來,各人身上的石灰點多的,為輸。不知師傅以為怎樣?」那人雖喊囉嗦,但還是照著做了。又各自上馬,來到陣前。只見那人躍馬挺槍,直刺努爾哈赤。這邊努爾哈赤心裡也有些氣惱,覺得此人真不識抬舉,需要教訓一下。想到這裡,也拍坐下馬,抬手中槍,左擋右突,那槍被使得如出水蚊龍,眼看那人只有招架之勢沒有還手之力了。站在一旁觀陣的額亦都、安費揚古等人說:「那人要戰三百回合,這五十回合不到就要敗下去了。」正當他們在小聲議論,那人自己也覺得不是努爾哈赤的對手,不過總想找個機會能猛刺一槍,來個敗中取勝。哪知努爾哈赤越戰越勇,那桿槍被使得上下翻飛,左右逢源,簡直滴水不進,不給一點下手的機會。但是那人仍不死心,瞅準機會,用盡吃奶力氣,一槍刺去,不料努爾哈赤早有防備,身子一閃,來個順手牽羊,一把抓住那人腰帶,輕輕提將過來……
  且說比槍的那人原是蒙古王爺的侍衛,名叫帖木兒克,因調戲公主獲罪,逃命到長白山下。聽說佟家莊園舉行射箭比賽,來遲兩天,未能趕上,又聽說努爾哈赤武功高強,心想自己有些武藝,也未必差於他。這回一交手,方知努爾哈赤是名不虛傳。被生擒下馬以後,仍不服氣,還要比箭。帖木兒克自恃從小擅長射箭,一定能贏努爾哈赤,就堅持要比。努爾哈赤問他如何比法?帖木兒克又心中無數,額亦都在一旁走上前說道:「你先射努爾哈赤三箭,以後他再射你三箭。」二人同意,各將防仿牌綰在臂上,準備比賽。只見努爾哈赤拍馬望南而去,帖木兒克縱馬從後趕來,將經繩搭在馬鞍橋上,左手拿起弓,右手搭上箭,拽得滿滿地望著努爾哈赤後心颼地一箭。努爾哈赤聽到背後弓弦響,霍地一閃,來個鐙裡藏身,那第一箭便落個空了。帖木兒克見第一箭未射著,心想還有兩箭呢,又去壺中忙取第二支箭,搭上弓弦,看準努爾哈赤後心再射一箭。聽到第二支箭來,努爾哈赤不再鐙裡藏身,眼看那箭飛馳而來,他也取弓在手,用弓稍微一撥,那支箭就被撥到旁邊草地裡去了。帖木兒克見第二箭又未射中,心裡有些慌了,覺得這第三箭再射不中,那可真完了。於是帖木兒克取箭在手,低頭閉目禱告一番,然後把箭搭在弓弦上,扣得滿滿的,盡平生氣力,眼睜睜地看著努爾哈赤的後心窩子,一箭射去。努爾哈赤聽到後面弓弦響,轉回身,在鞍上把那箭順手抓在手裡,然後丟在地上。現在輪到努爾哈赤射了,只見帖木兒克忙丟下弓箭,拿起防護牌在手,縱馬望南而去。努爾哈赤在馬上把身一縱,略微將腳一拍,那馬潑刺刺地從後面趕去。他把弓虛扯一扯,帖木兒克在馬上聽到身後有弓弦響,扭轉身來,就拿防護牌去迎,只接個空。心中很不高興,認為努爾哈赤不會射箭。正當帖木兒克胡思亂想之時,努爾哈赤早往壺中取出箭來,搭弓在弦上,心中想道:「射中他後心窩,就會傷了他的性命。俺和他又沒有冤仇,何必下此毒手!只射他不致命處罷了!」只見努爾哈赤左手如托泰山,右手如抱嬰孩,所謂弓開如滿月,箭去似流星,說時遲,那時快,一箭正中帖木兒克左肩,那帖木兒克躲閃不及,翻身落於馬下,額亦都等人忙去救護,七手八腳將他送回佟家莊園。
  帖木兒克在傳家莊園養傷,努爾哈赤多次親臨床前看望,說了好多撫慰的話,又囑咐家人用上等飯菜招待,加上用藥及時,不久箭傷便全好了。帖木兒克一再請求留在努爾哈赤身邊,甘願「牽馬提鐙」,努爾哈赤看他誠心想留,又見他訴說已往的過失時痛哭流涕,真心悔過的樣子,就決定給他改過的機會,希望他浪子回頭。這且不提,再說努爾哈赤與佟家小姐春秀姑娘,結婚兩年來,小夫妻情好如初。自佟大爺去世以後,努爾哈赤管理莊園外務,一切內務全部落在春秀一人身上。前次射箭比賽,費用全由莊園開支,又喝三天宴酒,獎品也比往年高級,雖然花費銀錢不少,春秀都是全力支持。努爾哈赤心中高興,難免夜夜都有床第之歡。如今那春秀已懷孕八月有餘,正是便便大腹,努爾哈赤每晚回房,只能耳鬢廝磨、撫慰一番。春秀是一個聰明女子,她已看出丈夫難奈寂寞的難言之隱。正當她愁眉緊鎖、心事重重之時,侍女芳哥進來送參湯,她眼睛一亮,計上心來。原是她看到芳哥那苗條的身材,高聳的胸脯,特別是那雙彎眉下秋水一般的杏眼,更能勾人魂魄。春秀心想:讓她去陪他一個月,等俺生產滿月以後,再把她送出去也就完事了。於是拉著芳哥的小手問道:「你今年十幾歲了?」「俺十七歲。」「喲,俺和努爾哈赤結親也是十七歲。俺想求你一件事,請幫俺——」講到此,似乎不好明說,便附在芳哥耳邊小聲嘀咕了幾句,只見芳哥臉一下紅到脖梗,作為侍女的芳哥,在那個時代就是奴隸,主人無論怎麼她,只有唯命是從。芳哥出去以後,春秀命人在她的隔壁收拾了一間房子,舖上新被褥。當晚努爾哈赤回屋,春秀便如此這般地說了一遍,努爾哈赤嘴上說「不能這樣」,心裡卻是萬分感謝,稱讚春秀是賢良女子。
  話說努爾哈赤與佟氏春秀結婚兩年,佟氏生下一個女兒,因為全身膚色如玉,便起名白玉。在傳氏生產前後,曾派侍女芳哥陪寢,以解努爾哈赤的空房寂寞。現在佟氏已滿月淨房,便與努爾哈赤商議芳哥去向之事。努爾哈赤想把芳哥送予帖木兒克作妻於,佟氏春秀滿口答應,準備明天給他們辦喜事。
  光陰似箭,秋去冬來。一天,額亦都、安費揚古等人向努爾哈赤說道:「冬閒快到了,練兵將要開始,兵器不足,怎麼辦?」「俺也正想此事。昨天聽春秀說家中銀子不多了,不如送一百匹馬到撫順馬市去,再買些兵器運回來,這行不?」大家都說可以,誰去呢?額亦都說:「俺和你一起去。俺在撫順馬市認識幾個人,還有點交情哩。」努爾哈赤說:「可以。」又對安費揚古說:「你們在家守住莊園,俺們幾天就回來了。」第二天,他們就趕著馬上路了。由佟家莊園到撫順關整整二百五十里路,因為他們趕著一百匹馬,路上麻煩事多,耽誤時間就長一些,本來兩天的路程,可能要走四天。第三天傍晚,他們在山裡一個鎮子上住下,店舖老闆將馬匹關在馬廄之內,隨即端來熱湯熱水,讓他們住進一間整潔的屋內,並又送上熱噴噴的飯菜,招待十分慇勤。晚飯後努爾哈赤與額亦都拉起閒話。努爾哈赤忽然問道:「你的武功是跟誰學的?」額亦都說道:「說來話長呀,俺十歲時父母被奸人害死,被迫流浪在外。一天,俺在長白山下一個叫胡裡的寨子上討飯,無意中發現一個白鬍子老人,從雷公廟的矮牆裡跳了出來,當時俺想:那矮牆有六尺多高,白胡老人起碼有六十多歲了,他還能從牆上跳過,一定是個有武功的人。於是俺走上前去,跪在老人面前說:『你老人家有這樣好的武功,請收下我這個徒弟吧!』老人笑道:『俺本來是不收徒弟的,也沒有什麼武功,如果你願找苦吃,就跟著俺走吧!』俺聽了很高興,連忙給他磕頭說:『師傅在上,徒弟甘願吃苦。』老人將俺扶起來說:『行了,起來吧!跟俺到夾山口趙公廟去。』以後俺才知道這老人叫長臂老祖吳五,他不但輕功好,而且擅長通臂拳,一掌劈去,能將碗口粗的樹劈斷。每天俺跟著老人練通臂拳,同時練輕功,跳土坑,三年之後,俺也能跳過五尺高的矮牆了。一天晚上,老人對俺說:『今晚我告訴你練雷角掌的方法。如能堅持天天練,三年之後,定有成就。但須切記,不能隨便用雷角掌擊人。』說完以後,就手把手地教俺,一直教到三更以後。第二天清晨,俺起來以後,發現師父留了一張字條在桌上,已不辭而別了。他為什麼匆匆離去,始終是個無法解答的謎。這些年來,俺再也沒有見過師傅了。」努爾哈赤聽了,說:「以後你就回家殺了仇人,那時是十三歲,是吧?」「正是。你是十三歲去南山學藝的。」他們一說一聽,不覺已是深更半夜了。正要休息忽聽馬廄裡有響動,二人慌忙穿衣出房,到馬廄一看,丟了二十多匹馬。二人忙去詢問店舖老闆,才知道馬被一夥女強盜搶走了。額亦都一把抓住老闆的領口,追問是怎麼被搶去的?老闆被他抓得連氣也吐不出來,訥訥地說道:「俺們……俺們附近,有……一夥女強盜,非常厲害,她……她們來到俺們……店舖,趕著馬就……就走了!」額亦都又追問道:「這個女強盜叫什麼名字?住在哪裡?」老闆仍然渾身發抖,斷斷續續地說:「她叫……叫白雪公主,住……住在東邊的燕王洞!」額亦都扭頭對努爾哈赤說:「大哥,你留在這裡,我跟他去把馬追回來!」又對那老闆說:「你帶俺前去找著她,俺就饒了你!」老闆嚇得縮成一團,趕忙說道:「俺帶你到洞門口,俺不進去。」額亦都說:「行啊!只要你帶俺到她的洞門口就行了。」額亦都心裡想:這女賊不簡單啊!隨手拿了一根四尺長的粗繩子,跟在老闆後面,逕直去了。
  大約走了三里路,店舖老闆指著前面的高山說:「那就是燕王洞的所在。」額亦都對老闆說:「你在這裡等著,俺上去看看。」他一個人飛身躍上了高山。只見山上建有圍牆,圍牆裡面似乎有燈火,並能聽到有敲梆子的聲音。他便縱身跳過圍牆,剛一落地,即被一棍打來,險些被擊中頭部。他就地一滾,立即一躍而起,用繩鞭掉去。說來也巧,那繩子像條金蛇,一下便將對方的棍子纏住了。他用勁一拉,對方連棍帶人跌倒在地,接著那人發出一聲尖叫。原來那叫聲,是個呼救的信號。頃刻之間,十幾個女強盜一齊擁出來,她們手裡拿著刀,舉著火把,將額亦都團團圍在中心,用刀向他猛砍。他站在人群中央,一面不停地轉身,一面用繩鞭抵擋。他手中那根繩鞭,真像一件法寶,繩頭擊在對方的手腕上,手腕立即麻木,不由地將手一鬆,刀便落在地上了。
  不一會工夫,額亦都沒費多大力量,便將女強盜手中的單刀,全都打落地上,一個個抱住手腕子發愣。這時候,屋子裡面又衝出來一個女強盜。只見她披著白綢子風衣,身穿白色緊身衣褲,腰間紮著一根大紅飄帶,手持雙刀,倒也十分俊俏。看上去,她的年齡約有二十歲左右,亭亭玉立,倒豎著柳眉發問:「哪裡來的野人,敢闖俺的山洞?」額亦都心想:這女子就是那白雪公主無疑了。他也未搭話,立即向屋簷飛去。他站在屋簷上,用手招了招,對下面喊道:「你敢上屋來和俺較量嗎?」他想試探一下女賊有無輕身功夫,以便臨時擬定制敵方案。
  那女賊雖然練成了一身武藝,擅使雙刀,但未練過輕功,無法跳上屋去。可是她並不服輸,仍然嬌滴滴地喊道:「有本事,你就下來吃俺兩刀!」額亦都知她不會輕功,心裡更加踏實了,隨即從口袋裡摸出兩個小石子,對準那女賊的兩隻手腕射去。忽聽「堂」的一聲,女賊雙手中的鋼刀便同時跌落在地面。額亦都隨即從屋簷上一躍而下,忙將手中的繩鞭,對準女賊的雙腿撣去。那根繩鞭正好纏住她的雙腿,額亦都稍微用力一帶,女賊便立腳不穩,撲倒在地了。
  院子裡那十幾個女賊,早已領教了那繩鞭的威力,她們那手腕上、腿上的余痛未消,眼看主子被打倒在地,誰也不敢上去救助。誰知那個女賊主雖然年輕,畢竟是個知趣的女子。她自量不是對手,便立時改變了態度,從地上爬了起來,向著額亦都施禮道:「這位大哥,請你手下留情,恕俺魯莽,容俺把話說明。」額亦都見她認輸,說話的口吻也比較和緩,便接住她的話茬問道:「你為什麼偷俺的馬?」女賊主又施禮說:「請大哥息怒,先到屋裡坐坐,喝杯茶,俺再細細告訴你。」
  原來這女賊是個漢人,名叫莫小倩,十八歲,瀋陽人。她父親曾中過武舉,做巡防道台的官,武藝高強。可他的上級巡撫是個貪官,屢次向他索取錢財,而且胃口越來越大。她父親為人耿直,一向廉潔自愛,並無積蓄,因而無法滿足那巡撫的需求,終於被巡撫陷害入獄,病死在獄中。母親聞訊,氣得自縊身亡,留下小情無依無靠,漂泊異鄉。幸而小倩小時候曾跟父親學些武藝,尤其擅長雙刀。為了發洩她對貪官污吏的不滿,就在燕王洞一帶落草為寇。不過她這強盜與眾不同,專搶貪官污吏和土豪劣紳的錢財。一般老百姓的東西,分文不取。所以當地人們稱她為義盜。附近一帶受冤遭難的無辜女子,都主動前去投奔她,從而勢力越來越大。這次盜馬,主要是想增強腳力,以便到遠處官紳那裡搶劫。那莫小倩一邊訴說,一邊哭泣。額亦都看著她那雨打梨花的嬌態,不免產生憐惜之情,隨即說道:「你是逼上梁山的,但這總不是久遠之計罷。」莫小倩聽額亦都這麼一說,又舉目細看面前這個男人,他長得憨厚樸實,倒也不醜,只是他一身非凡的武功,真令人仰慕。隨試探性地說:「感謝大哥的關心,不知大哥幹啥營生,俺想跟隨大哥牽馬提橙,服侍大哥一輩子……」說到這裡,臉也紅了,頭也低下來了,兩隻小手在不停地揉捏衣角。額亦都說道:「這事以後再說,你先將俺的馬送回去,容俺跟大哥商量後再答覆你。」
  以後在努爾哈赤同意後,莫小倩隨他們一起往撫順去。一路上鞍前馬後,莫小倩忙得辛苦。努爾哈赤也非常高興,答應回到佟家莊園就為他們辦喜事。不久,他們趕著馬隊來到撫順,進人馬市。那老闆一看來了這麼一大群馬,以為生意上門、銀錢快要到手了,滿臉堆笑地走上前來,一見到額亦都,慌忙上前拉住手問長問短。額亦都介紹說:「這是俺大哥努爾哈赤。」又指著馬市老闆說:「他是撫順馬市的老闆哈布裡。」老闆哈布裡對努爾哈赤說:「額亦都是俺的救命恩人,今晚俺在店裡為你們擺酒接風。」努爾哈赤說:「不勞你破費了,這酒應該由俺來請,往後還要靠老闆多多關照啊!」三人一邊說著話,一邊來到馬群跟前,莫小情過去與額亦都說話,努爾哈赤給老闆說:「她是俺小妹,要來撫順玩耍。」接著四人便去店裡喝酒,這且不提。

[ 本帖最後由 aska110169 於 2007-5-31 20:32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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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大明總兵府來了女真小教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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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說那撫順關總兵李成梁,準備冬季練兵,需要購一百匹戰馬,他的副將黃宜厚幾天前到馬市去了趟,見到那些馬多是瘦弱老邁,不堪軍用,正為此事著急。今天傍晚時分,有人送信給他,說馬市又來一批好馬,讓他明日去看。飯後,黃宜厚換了身漂亮衣服,將頭梳理得油光閃亮,口頭上是說去府城回報購馬事情,骨子裡是想見那總兵大人的六姨太。再說那總兵李成梁已四十開外年紀,家有六房太太,大老婆年老珠黃,為人也還厚道,對丈夫娶小老婆不大過問,整日有人陪著打牌就行了。那五個小老婆個個二十上下的年齡,打扮得妖裡妖氣,每晚都想叫李成梁到她那裡去,唯有六姨太例外,有句話叫作「年三十晚上殺個鱉,有那碗菜也可,沒有那碗菜也行」,六姨太就是這個意思。再說那個黃宜厚,別看他尖嘴猴腮,身材又不高大,走起路頭低著跟老二算帳,別人都喊他「黃一猴」。可六姨太喜歡他。府裡上下人等都知道他和六姨太不清楚的事,只瞞著李成梁一個人。這幾天為著買馬的事,李成梁訓了他兩次了,也未敢進府去與六姨太幽會,今天見到六姨太怎麼向她解釋呢?一路想著,不覺進了總兵府,聽說李成梁在後花園裡陪六姨太玩,便徑直來到後花園。老遠就能聽到六姨太那浪腔浪調的笑聲,只見六姨太坐在李成梁的大腿上,兩隻手勾著總兵大人的脖子,嘻嘻哈哈在調情。黃副將走到跟前,他們也不在乎,六姨太故意又在李成梁臉上親了一下,好像是親給黃副將看的。黃一猴將馬的事作了回報,總兵大人說:「明天咱們一塊去看看。」黃一猴答應一聲就想走,突然傳來六姨太的咐付:「黃副將,等一會到俺那裡去一趟,俺求你幫辦一件事哩!」黃一猴趕忙答應「好,好」,一轉身像條泥鰍竄了。
  第二天,李成梁帶著黃副將以及護兵一行十幾人去馬市看馬,這且不說。單講那馬市老闆哈布裡在飯店請努爾哈赤、額亦都喝酒,莫小倩藉故不會喝酒,便回客舍隨便弄點吃的就休息了。他們三人觥籌交錯,開懷暢飲起來。席間,哈布裡問努爾哈赤:「聽說佟家莊園有個南山學藝、北山打虎的英雄,你可認識?」努爾哈赤看著額亦都,意思是怎麼回答,額亦都會意以後,就轉臉笑著說:「遠在天邊,近在眼前。這位努爾哈赤大哥就是。」哈布裡一聽,慌忙站起施禮說:「俺有眼不識泰山,請原諒。」努爾哈赤也隨即站起,笑著說:「沒有什麼,那是過去的小事情。」「小事情?你的大名撫順關都傳遍了。最近又舉行了射箭比賽,說你能騰雲駕霧,真不簡單!」後來又談些馬市上的事情,便各自休息了。努爾哈赤與額亦都回到客店,坐下喝茶,又談起來了。努爾哈赤問額亦都怎麼是哈布裡的恩人,額亦都笑著說:「事情過去兩年了,我那次是替姑母來撫順馬市賣馬的。一天,撫順關李總兵的小舅子來馬市玩,一時高興,叫哈布裡送他十匹良馬。當時哈布裡說:『等幾天,俺選好了給你送去。』可是那傢伙不答應,非要當時牽走不可。哈布裡說:『那馬是別人送來賣的,俺要準備銀兩,買來以後才能送給你。』還是不行,那傢伙也會點武功,就對哈布裡拳打腳踢打一頓。俺當時實在看不過去,上去勸他兩句,他非但不理,反跟俺動起手來,叫俺一個雷擊掌打去,才救下哈布裡,那傢伙回去睡了半年才好。以後聽說李總兵派人抓俺,抓不到也就算了。」兄弟二人一直敘到深夜才睡。
  第二天早飯後,額亦都告訴莫小倩:「到撫順關去玩玩,俺和大哥去馬市。」二人即往馬市而來,哈布裡請他們到屋子裡喝茶。再說李總兵一行人來到馬市,那黃一猴直著嗓子喊開了:「李總兵大人到了,你們老闆呢?」哈布裡一聽說李總兵來了,忙得三步並作一步,慌裡慌張地跑到李成梁面前,連連施禮,說好話。自古以來商怕官。因為做官的有權有勢,得罪了當官的,輕者罰錢,重者不讓你幹,取消你經商的資格。哈布裡久在商場,哪能不知道這些。李成梁進了馬市,東張張,西望望,終於發現了剛來的那群馬,走到跟前一看,匹匹膘肥體壯,毛色油光閃亮,確是好馬。轉過頭來問哈布裡:「這群馬有多少匹了?」「一百匹。」「俺全買下了。這馬是誰賣的?」「佟家莊園的努爾哈赤。」李成梁一聽,忙又問道:「是不是南山學藝、北山打虎的努爾哈赤?」「正是他。」「你把他喊來見俺。」努爾哈赤見了李總兵說:「大人喊俺來有何吩咐?」「聽說你武藝高強,俺想請你幫助訓練兵馬,你可願意?」努爾哈赤說道:「感謝大人的信任,就怕俺不能勝任。」李總兵一聽高興了:「看來你答應了。」興奮地走到努爾哈赤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說:「好一個南山學藝、北山打虎的好漢!聽說你的箭射得百發百中,是真的嗎?」努爾哈赤憨厚地一笑:「那是彫蟲小技,算不得什麼。」李成梁聽了,哈哈大笑,又對努爾哈赤說道:「你的馬俺全要了,等一會你跟俺到府裡取銀子去。」說完,就領著人回府了。努爾哈赤對額亦都交代了幾句之後,也不得不去總兵府裡去取馬錢。
  說來也巧,努爾哈赤的二弟舒爾哈齊早已來到李成梁麾下,當了一個小頭目。努爾哈赤到總兵府裡去領取馬錢,頂頭就撞見了舒爾哈齊,兄弟二人抱頭痛哭,後來李總兵知道了,又讓兄弟二人到客廳敘話,對努爾哈赤說道:給你一個月時間,讓你回家,安排好家務,就回來當俺的教官。努爾哈赤未說什麼,就取了銀子,跟額亦都、莫小倩一起踏上回佟家莊園的大路。不幾日,他們三人便回到莊園。努爾哈赤將佟氏喊來,讓她操辦額亦都、莫小倩的喜事,自己又同額亦都、安費揚古等人商議打造兵器、冬季練兵的事,安費揚古說道:「從這裡往東走一百五十里,有一座懷鳳山,那裡有一戶吳姓人家,全家人都以鑄鐵為業,會打造各種兵器。俺們把他全家請來,不就行了麼!」大家都說這辦法可以,努爾哈赤便讓安費揚古和洛寒一起去。他又對額亦都說:「俺要去撫順關總兵府,這冬季練兵的事就交給你了,遇到什麼困難,就坐下來一起想點子。」額亦都、費英東、扈爾漢、何和理,還有帖木兒克,都點頭答應,說:「你就放心地去罷,莊園裡有俺們這些人,出不了事的。」努爾哈赤又對佟氏囑咐一番,叫她有事多同那幾個弟兄商議,夫妻二人灑淚分手。努爾哈赤翻身上馬,狠抽馬屁股一鞭,那馬頭一昂,鬃一甩,四蹄撒開,沿著去撫順關的大道,奔馳而去。
  努爾哈赤來到撫順關總兵府下馬,李成梁派黃副將為努爾哈赤安排上等房間住下,晚上又專備酒宴為他洗塵,舒爾哈齊也被請來作陪。酒席中間,李總兵問努爾哈赤到南山學藝的情況,他略微講了一些。李成梁告訴說:「這次招五千新兵,全靠你訓練了。為了減輕你的負擔,俺讓你弟弟舒爾哈齊作你的助手。希望你們兄弟二人,齊心合力,把這五千兵訓練好。到時候,俺一定重賞你,再寫表上奏皇帝,封你個一官半職,也可以封妻蔭子啊!」這一席話說得倒也中肯,努爾哈赤與弟弟舒爾哈齊即離座施禮,表示感激。
  再說扈爾漢來到撫順關購買生鐵與煤炭,買齊後要用駱駝運回去,一時未找到,心裡急得慌,又去車行聯繫,想用馬車拉。正走之間,見前面人群亂跑亂嚷,他截住一個人詢問,才知道是李總兵的小舅子,帶著幾個打手,將一個年輕姑娘團團圍住,準備捆綁起來帶走。扈爾漢本不想過問,前面不遠就是車行,他緊走幾步想繞過那一群人,忽然一個年輕姑娘跳出包圍的人群,跑到扈爾漢面前,噗通跪下,哭著說:「求大哥救救俺,那些人死纏住俺不放!」話音未落,有一個打扮得很齊整的男子,帶著四個人凶神惡煞般地趕來,嘴裡說些粗話。那姑娘急忙躲在扈爾漢背後,他實在氣不過,強壓住憤怒說道:「光天化日之下,為什麼搶人?」那青年男子毫不讓步,走到扈爾漢跟前,用短箭指著他的鼻子吼道:「你敢多管閒事,老子就穿了你!」扈爾漢鼻子裡哼了一聲,順手一掌擊去,將短箭打落地上,接著一個掃螳腿,把那青年掃倒,又在他胸口踢了一腳。只聽那傢伙「哎喲」一聲,口中噴出一股鮮血,隨即就暈過去了。說來也巧,黃副將帶著一隊人馬從這兒經過,一看是六姨太的弟弟被人打死了,這還了得!急忙讓衛隊將扈爾漢五花大綁,捆起來。又派人把屍體抬回府裡去。
  再說努爾哈赤與弟弟舒爾哈齊在教場練了半天兵,回府路上兄弟倆邊走邊談,迎面碰上黃副將一隊人馬,押著扈爾漢往府裡走。扈爾漢先看到了努爾哈赤,大聲喊道:「大哥,快來救俺!」努爾哈赤一愣,心裡說:「扈爾漢不是找駱駝去了嗎?怎麼被——」黃副將看扈爾漢站著不走,就舉起馬鞭抽去,嘴裡還罵罵咧咧的不住口。舒爾哈齊搶前一步,一伸手抓住馬鞭,往下一拽,那黃副將隨著馬鞭一起栽下馬來。努爾哈赤急忙上前,扶起黃副將,連說道歉話兒。可是黃副將哪裡願意,用手指著舒爾哈齊罵道:「小王八羔子!你想造反!」嘴裡罵著,又轉身對衛隊兵士喊道:「也給俺捆起來!」努爾哈赤一邊攔著兵士,一邊向黃副將說道:「黃副將,實在對不住你!晚上俺請客為你賠罪。」這黃副將平日就是一個有名的潑皮,遇到事情無理還要鬧,何況他今天整理兒,又怎願意饒人?他朝努爾哈赤一瞪眼:「你算什麼東西!快給老子滾開,不然——」這一下努爾哈赤也惱怒起來,他對著黃副將的瘦臉盤一巴掌打去,只聽「哎呀」一聲,黃副將一個筋頭翻過去,好半天才爬起來,左邊的板牙掉下兩顆,順著嘴角往下流血,惡狠狠地盯著努爾哈赤喊道:「你等著,俺報告李總兵去!」說罷連馬也不要了,氣急敗壞地往總兵府跑去。那些兵士看黃副將跑了,也丟下扈爾漢,一溜煙跑了。努爾哈赤用力吐了口唾沫,生氣地說:「狗仗人勢!」舒爾哈齊忙去給扈爾漢解開綁繩,扈爾漢把事情的經過敘述一遍,舒爾哈齊說「不知道那傢伙回去怎麼跟李總兵說咱們壞話呢!」努爾哈赤平靜地說:「無事不可膽大,有事不可膽小。沒什麼了不起,大不了咱們回佟家莊園去!」轉而又一想,為了減少麻煩,他忙對扈爾漢和舒爾哈齊說:「你們先到哈布裡那兒去,抓緊把煤塊和鐵運回去!」說罷,逕直往總兵府走去。
  再說總兵李成梁,見到努爾哈赤送來的練兵計劃報告以後,心裡非常高興,認為此人是一個不可多得的人才。他把五千新兵交給努爾哈赤以後,萬事大吉了,整日裡泡在幾個姨太太的懷裡,過著逍遙復逍遙的日子。今天正在與六姨太逗著玩兒,忽然侍衛前來報告:「六姨太的弟弟在集上被人打死了!」李成梁還未來得及說話,六姨太便大哭大鬧起來,她抱住總兵大人的腿,要求緝拿兇手,一定要兇手償命!不一會兒,又一傳衛前來報告:「打死六姨太弟弟的兇手已被黃副將抓住了,正往總兵府送來。」六姨太一聽,更來勁了,一頭撲到總兵大人的懷裡,哭著說:「要給俺作主!一定要讓那人償命!」正喊著,鬧著,又來一侍衛報告:「大事不好!黃副將被努爾哈赤打了!」李成梁被接二連三的消息弄懵了,還未清醒過來時,只見黃副將手捂著腮幫子,順著嘴角往下流血水,一瘸一拐地來到李成梁面前,噗通跪下,將他如何搶救六姨太弟弟,如何抓住兇手扈爾漢,又如何被舒爾哈齊、努爾哈赤兄弟倆毒打的經過,添油加醋地描述一番,最後請求大人替他伸張正義,說這話時,眼睛不時向六姨太那邊溜去,意思是說:俺這都是為了搶救你弟弟啊!也都是為了你,俺才挨這頓打呀!你可得幫俺說句話!李成梁正準備說話,只見六姨太的弟弟被人攙著,手捂著胸口,一瘸一拐地走來。開始李成梁不覺一驚,心裡想:這難道是冤魂顯靈?不是吧。又一想:可能是甦醒過來了,這些人怎麼都說打死了呢?胡鬧,大胡鬧!正當李總兵又急又氣惱,準備發作的時候,努爾哈赤若無其事地來到他跟前,並將這兩天練兵的情況作了匯報,臨走前指著六姨太的弟弟和黃副將向李成梁說:「這兩個人常在外面胡作非為,敗壞大人的好名聲。請大人明察。」說完之後,一轉身走了。等李成梁再想喊他回來時,努爾哈赤早已走遠了。「胡鬧,簡直胡鬧!」李成梁看著黃副將他們三個人,氣不打一處來,悻悻地拂袖而去。
  且說黃副將和六姨太弟弟被打之後,李成梁雖然未找努爾哈赤,但是努爾哈赤明顯地感覺到李成梁心裡不高興,對他有些看法。只是未找到適當的機會,不便於下手治他。他也需要謹慎從事,俗話說:伴君如伴虎啊!這幾天努爾哈赤的腦海裡,時刻縈繞著這些話。一天練兵以後,他到哈布裡那裡去閒串門,想藉以排遣頭腦之中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他們正坐著說話,忽聽院子裡有人說:海達萬汗王台要攻打古評城,還要偷襲建州衛哩。努爾哈赤不覺大驚失色,連忙向哈布裡告辭,說有要事向李總兵回報,便速回總兵府,找到弟弟舒爾哈齊,二人一商量,決定馬上回佟家莊園。臨走之前,他們在桌上留下一張字條,說莊園有急事亟待回去解決,來不及稟報,請總兵大人海涵云云。二人準備停當,連夜騎上快馬,向佟家莊園奔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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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建州五部盡歸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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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三副父、祖們遺下的盔甲,一面慘白的復仇大旗,三百名同仇敵代的女真健兒,就憑了這些,努爾哈赤吹響了進軍號角。五年的浴血奮戰,終於給他帶來了豐厚的回報:建州女真五部全都唯努爾哈赤的馬首是瞻了……


一、復仇的白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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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努爾哈赤與弟弟舒爾哈齊一夜馬不停蹄,人不下鞍,於第二天午後回到佟莊園。額亦都、安費揚古、扈爾漢、費英東、洛寒、帖木兒克等齊集前廳,努爾哈赤把在撫順關聽到的消息轉告大家,又說:「俺們在路上喝茶時,又聽人說王台聯絡了李成梁、尼堪外蘭一起攻打土埒城,然後再攻打建州衛」。說完之後,大家「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努爾哈赤珠淚涔涔,訴說了自己的身世:「俺是建州衛現都督塔克世的兒子,俺的祖父便是覺昌安老都督,俺弟兄三人,受繼母虐待逃將出來。」說罷嗚嗚哭了起來,舒爾哈齊也流淚不止。努爾哈赤又接著說道:「若不去建州衛報告,又擔心士埒城的姐姐、姐夫受害,更害怕建州衛吃虧。」這時候,佟氏春秀突然從屏風後面走出來,努爾哈赤吃驚不小,忙著給她讓坐,佟氏說:「在座的弟兄們不是外人,俺有話就直說了罷。建州衛既是俺的家,俺就有義務去保衛它;土埒城有俺的親戚,俺也應該去幫助。這是人之常情吧!俺想你也別作難,眾弟兄都是有武功的人,射箭比賽得獎的那些朋友也該快來了,你再招呼一下,他們會幫忙的。還有,那吳大爺父子已開爐好多天了,打造好不少兵器了吧!俺從小看書上說:兵來將擋,俺有將,又有槍、刀,你愁個啥哩!」佟氏這一席話說得在情在理。眾弟兄連連點頭贊成,努爾哈赤也不顧眾弟兄在座,趕忙過去給佟氏施禮,佟氏又說:「一家人何必如此。」額亦都說:「俺的意見是先去建州衛看看情況,俺們在家抓緊打造兵器,訓練兵馬,準備軍糧、軍衣,這叫作雙管齊下。」努爾哈赤聽了非常滿意,決定自己先去建州衛。一夜無話,第二天努爾哈赤辭別眾弟兄,直奔建州衛而來。在路上聽到祖父和父親已帶領大軍前去援助,心中稍微安定一些。不要幾天,努爾哈赤來到了建州衛,進了都督府,放眼四顧,百感交集。當年被趕出家門時,才十三歲,如今已二十五歲,是兩個孩子的父親了。聽說努爾哈赤回來了,全家老小,一齊迎了出來。納喇氏看他在外十多年,混得不錯,也深感內疚。又去拜見了伯父、叔父、伯母等。那大伯母最疼愛他,當年,去南山學藝時,路費、乾糧全是大伯母幫他準備的,這是努爾哈赤終生不會忘記的事情。大伯母留他在家裡住了三天。他想到古坷城去一趟,全家都表示贊成。正準備來日早晨動身,忽然接到祖父和父親、姐夫、姐姐的死耗,他不覺大喊一聲,暈倒在地。一時間,婦女們哭成一片。首先便是覺昌安的正妃,哭得滿臉的淚痕鼻涕;塔克世的福晉納喇氏和幾位庶妃,還有禮敦巴圖魯的福晉,都是滿眼抹淚,痛哭失聲;還有那德世庫福晉,劉閘福晉,以及許多姑娘侍女,也哭得婉轉悲切。那覺昌安的大兒子、二兒子都已去世,還有老三、老五兩個兒子也都哭得淚人一般。努爾哈赤哭得暈倒在地,眾人連忙救醒,方才止住悲哀。他招呼全家人一起商議復仇之事,並到教場檢點軍馬,僅有七百人。他向全家告辭,又連夜趕回佟家莊園,見了佟氏和眾位弟兄,痛哭流涕。佟氏見丈夫去建州幾天便回,猜想其中必有變故,便詢問努爾哈赤為什麼如此傷心痛哭,他就把土埒城已被攻陷,祖父、父親、姐夫、姐姐全都遇難的情形說了一遍,大家又忍不住哭泣一番。佟氏說道:「俺嫁了你,就是你的人;俺家內的錢財,也是你的錢財。你需要怎麼辦,儘管自己作主罷了!」努爾哈赤又忙著給傳氏道謝。當天晚上,佟氏趕緊又湊了好幾萬兩白銀,全部交予努爾哈赤。一連幾天,額亦都與安費揚古等忙於招兵買馬,也招集了三百多人,努爾哈赤心想,這三百多人,連同建州衛的七百多人,共有一千多人馬,也還說得過去。兵書上說:兵貴精,不貴多。和弟兄們一商量,就與佟氏告辭說:「俺成敗在此一舉。如能成功,俺同你共享榮華富貴;一旦失敗,俺就不回來見你了。」說罷,與眾位弟兄一道,率領軍馬沿建州大路匆匆而去。
  生活教育人們,突然降臨的災難,會刺激有大志者,奮揚精神,積聚力量,去爭取勝利。努爾哈赤就是這樣一位有大志的人。他帶領三百多人馬,星夜兼程地來到自己的誕生地——建州衛都督府,與建州衛的七百人馬合在一塊,經過連續幾天的訓練,已成為一支不可輕視的復仇隊伍。聰明的努爾哈赤深知,軍隊需要有士氣,有鬥志,才能打勝仗。而軍隊的士氣、鬥志,又全靠指揮員去激勵,去因勢利導。他同幾位弟兄一商量,便召開聲討尼堪外蘭的誓師大會。在會上,努爾哈赤聲淚俱下,歷數尼堪外蘭出賣建州衛的叛逆罪行,讓兵士知道:尼堪外蘭原是一個普通百姓,是他的祖父——老都督黨昌安讓尼堪外蘭當上圖倫城主。尼堪外蘭不思報恩,卻恩將仇報,勾結海達萬汗王台、撫順關總兵李成梁裡應外合,用欺騙手段,誘殺了他的祖父覺昌安、父親塔克世、和姐夫、姐姐全家;又將他祖父覺昌安為人如何忠厚善良等大加頌揚,讓一千多士兵們聽得群情激憤,熱血沸騰。額亦都、安費揚古等眾人又不停地帶頭呼起口號,教場裡洋溢著報仇雪恨的氣氛。接著努爾哈赤拿出祖父覺昌安老都督、父親塔克世現都督遺留下的十三副盔甲,分發給額亦都、安費揚古、扈爾漢、費英東等眾將領穿上,拜過天地,立下誓言,一聲炮響,一千多兵馬浩浩蕩蕩,直奔圖倫城而去。
  再說那圖倫城本是尼堪外蘭的老窩,不久前尼堪外蘭帶兵去攻打土埒城時,將兵馬帶走了,城內只留二、三百兵士守城。努爾哈赤兵馬來到圖倫城下,打聽到城內空虛,便令額亦都帶兵攻城。那額亦都是一名猛將,發動的攻勢相當凌厲,未等努爾哈赤來到城下,圖倫城已經被攻陷。努爾哈赤先進了尼堪外蘭的府第,把他眷屬的腦袋砍下來,祭了祖父和父親、姐夫和姐姐。事情辦完之後,又傳令兵馬向古塔城進發。走了十幾里路,便撞見尼堪外蘭的回軍。這尼堪外蘭聽到快馬報說圖倫城已被努爾哈赤攻佔,忙傳令兵馬後退,他自己躍馬向前。努爾哈赤見敵軍紛紛後退,忙向前追去。忽然敵軍內跑出一騎,打著「尼堪外蘭」的旗幟。努爾哈赤認得此人就是尼堪外蘭。俗話說:仇人相見,分外眼紅。努爾哈赤恨得咬牙切齒,舉槍迎面搠來。尼堪外蘭笑盈盈地說道:「你的祖父、父親都被俺略施小計,敗在俺的手下死了;你的姐姐、姐夫也死了;你的建州衛、寧古塔,也快要投降俺了。你這個乳臭未乾的毛孩子,俺還放在眼裡嗎?你為何要打下俺的城池?快快下馬投降,俺饒你不死。你若糊塗頑固,就別怪俺絕你建州衛的根株了。」努爾哈赤聽了尼堪外蘭的恫嚇,直氣得三屍神暴跳,七竅裡生煙,咬緊牙關罵道:「你這負心賊!你是一個忘恩負義的小人!俺祖父待你那麼寬厚,你卻恩將仇報,對他暗下毒手!俺要挖你的心,吃你的肉,替俺祖父報仇!俺奉勸你不要得意,回去看看你的圖倫城,看看你的父母、妻子。」說著就是一槍刺過去。尼堪外蘭聽到家內眷屬性命不保,也大怒起來。他仗著自己有數千兵馬,忙令兵士上前迎敵。其實,尼堪外蘭雖有六、七千人,卻有五千人是建州衛的降兵。仗一打起來,他們見到努爾哈赤英勇無比,都倒戈過來。眨眼之間,尼堪外蘭的隊伍裡不戰自亂,潰不成軍。尼堪外蘭一見,敗局已定,慌忙掉轉馬頭,落荒逃生。圖倫城兵士也被殺得死的死,降的降,那些金銀美女也被努爾哈赤收了回來。可憐尼堪外蘭空廢了一場心血,只落得孤家寡人,亡命在外。
  且說努爾哈赤這頭一仗,獲得全勝。他又復進圖倫城,下安民告示,命令城內外軍民降者免死。一時之間,軍民人等聽到這一號令都來投降。努爾哈赤也息兵一天,犒賞將士,又派人調查尼堪外蘭下落,終無消息。後來聽說尼堪外蘭已逃往渾河部的嘉班城。努爾哈赤便帶兵回建州衛,一面派額亦都等人訓練兵馬,一面親自到明朝的遼東都司處潔問:「俺祖父和父親對明朝一直忠順,為什麼被殺?」明朝自知理虧,一面免去撫順關總兵李成梁的職務,怪他多事,惹出麻煩;一面派人趕緊找出黨昌安和塔克世的遺體,送往建州衛。不久,遼東都司通知努爾哈赤,讓他承襲都指揮使的職銜,並賞給他敕書三十道,馬三十匹,建州衛都督策書一函,龍虎將軍印一顆。第二天,建州衛都督府門前都紮起白布,上下人員,都穿了白袍,掛了重孝。努爾哈赤穿了麻衣,到碼頭去迎接祖父和他親的靈柩。一見兩口棺木,努爾哈赤搶步上前,趴在地下號啕大哭。在哀樂聲中,兩口棺木抬進了都督府。努爾哈赤領著全家人員哭拜已過,心中稍微得到一點安慰。但是大仇未報,他心中總是不高興,於是同額亦都、安費揚古等眾弟兄整日招兵買馬,大修武備。由此可見,父祖被殺這件事,在努爾哈赤的生活道路上,是一個轉折點。他從一個身處深山老林的傳家莊園的主人,一躍而成為建州衛的都指揮使,這為他未來的事業,創造了有利的條件。而且由於這一事件,他被推人同大明王朝進行對抗的境地。
  努爾哈赤在建州安定下來,便派人到佟家莊園去迎接佟氏。他認真擔負起管轄本部落的擔子。在建州眾多部落中間,他深感勢單力薄,便團聚宗族,共同對敵。他的祖父覺昌安兄弟六人,共有子二十二人。他父親塔克世兄弟五人。他的父祖、伯叔、兄弟、宗侄多至數十人。人一多,難免有矛盾,對事情看法有分歧。努爾哈赤採取寬宏態度,往往是嘉善斥惡,目的是團結本族,發展實力。他面臨的第一件大事是報父祖之仇,又前往明遼東都司,向當地官員要求說:「殺俺父祖的原因,是尼堪外蘭的唆使。你們把他捉拿給俺,俺就甘心了。」明朝官員很不滿地說:「前因誤殺了你的祖父和父親,所以朝廷給你敕書、馬匹,又賜以都督敕書。這事已經了結。現在你還這樣無休止地要求,俺們將要幫助尼堪外蘭在嘉班築城,讓他當你們建州女真的首領。」努爾哈赤沒有想到會得到這樣的回答,他懷著十分憤慨的心情,回到了赫圖阿拉。由於明朝官員聲言要扶持尼堪外蘭,使附近的一些女真部落歸附了他。那尼堪外蘭有恃無恐,竟派人脅迫努爾哈赤向他投降。努爾哈赤非常生氣,對來人說:「尼堪外蘭曾是俺父親的部下,反讓俺服從他,豈有此理!他是殺害俺祖父和父親的罪魁禍首,不報此仇,誓不罷休!」這時候,努爾哈赤已清醒地意識到,他要報父祖之仇,要維護和擴大自己的地位,不能指望明朝皇帝,而要靠自己的力量。
  俗話說:無巧不成書。就在這個時候,蘇克素滸河部薩爾滸城主卦喇的弟弟諾米納,也跟尼堪外蘭有矛盾。他串連附近嘉木湖寨主噶哈善、沾河寨主常書及常書的弟弟楊書等人,一道來投努爾哈赤。他們對天發誓,要聯合起來,共同抗擊尼堪外蘭。為了加強這種關係,努爾哈赤還把他的妹妹嫁給了噶哈善。
  且說努爾哈赤為報父祖之仇,於明朝萬曆十一年帶兵攻破圖倫城,打敗尼堪外蘭。又於同年八月再次整頓軍馬,前去進攻逃往嘉班城的尼堪外蘭。原先約定諾米納率兵來會合,共同去攻打嘉班城。可是同族中就有人反對他的這一舉動。努爾哈赤的堂叔龍敦,就是這樣一個人。他暗地裡對諾米納的弟弟奈喀達說:「大明朝要支持尼堪外蘭,準備在嘉班築城,讓他當建州女真的首領,而且哈達萬汗王台也在幫助他,你們跟努爾哈赤一起去攻打尼堪外蘭,是很危險的啊!」奈喀達把這些話告訴了諾米納。諾米納確實有些害怕了,便背叛了盟誓,反而轉向尼堪外蘭。
  努爾哈赤是一個認定了方向、不達目的永不回頭的人。他堅信自己起兵是正義的,而正義的事業,無論古往今來,任何人也反對不了的。即使諸米納變卦投敵,他毅然率兵前去奔襲嘉班。沒有料到諾米納和奈喀達兄弟,給尼堪外蘭通風報信,使他得以逃跑。努爾哈赤遂後率領軍隊繼續追擊,直到撫順城南的河口台地方。守台官軍看出尼堪外蘭不會有什麼作為,就不願接納他,派兵前去阻止他人台。當時努爾哈赤不知道內情,懷疑官軍是出來幫助尼堪外蘭的,就未敢貿然上前對壘,便命令兵士退到遠處,紮下營寨。當天夜裡,尼堪外蘭的部下,見尼堪外蘭勢窮力竭,走投無路,便前來投奔努爾哈赤。並透露了大明官軍出台的真情。尼堪外蘭發現眾叛親離,心想不能在河口台避難,又急急忙忙逃往鵝爾琿城去了。
  在努爾哈赤追殺尼堪外蘭的時候,建州許多強族大部都各行其是,使努爾哈赤陷於複雜的環境之中。但是他深知,軍事上的智取,常常勝於強大的攻勢。在臨戰前後的日日夜夜裡,他經常回憶起老河口張一化大爺說給他聽的那些古代戰例,因而常常懷念他老人家。也經常複習七星長老教給他的戰略戰術,時刻想把那些令鬼神都害怕的計謀能夠用於實戰中去。這幾天來,他認真地思索、總結,他已兩次發兵猛攻和追捕尼堪外蘭,但是都沒有能得手。他內心十分惱恨諾米納兄弟。他不止一次地想過,若是強行攻取諾米納兄弟的薩爾滸城,恐怕難以取勝。正在無計可施的時候,諾米納派來使臣,對努爾哈赤威脅說:渾河部的杭嘉、札庫木兩處,不許你軍侵犯。諫嘉、巴爾達兩城是俺的仇敵。你若取此二城,就送給俺,否則不許你的兵馬經過俺的邊境。努爾哈赤聽了使者的傳話,更加氣憤。嘉木湖寨主噶哈善,沾河寨主常書、楊書聽了諾米納的話,也怨恨他們兄弟二人霸道無理,便去主動為努爾哈赤出謀說:「若不先破諾米納,俺們必然迫於他的勢力,前去歸附。」可見那時,諾米納已經成為努爾哈赤復仇和統一建州的障礙了。不除掉諾米納,既難越過他的境界,去擒拿尼堪外蘭,報父祖之仇,也難以號令周圍各部。可是當時努爾哈赤的力量卻弱於諾米納,如以力強取,很難有成功的把握。因此努爾哈赤與噶哈善、常書、楊書三位首領取得一致意見,即表面上迎合諾米納的心意,建議合兵一處,共同前去攻打巴爾達城。諾米納得到確信後,認為努爾哈赤已經就範,雙方聯合起來共同打自己的仇敵,心裡非常高興。當兩軍集結以後,努爾哈赤就以諾米納的盔甲、槍刀等軍器較多為理由,讓諾米納的兵士先攻。諾米納害怕先去打前鋒吃虧,死不肯同意。努爾哈赤又進一步提出條件,你的士兵既然不願意先攻,可以把你的盔甲、兵器借給俺的軍隊,這樣,此城一定可以攻破。諾米納沒有識破他的計策,一味想貪小便宜,就將全軍的盔甲、器械統統交出來了。努爾哈赤急令士兵披甲戴盔,手持武器,全部武裝起來。接著努爾哈赤一聲令下,就將諾米納等殺死,命令大將安費揚古率軍回師,奪取諾米納的本部薩爾滸城。頓時全城陷落,努爾哈赤立刻人城,安頓軍民,對那投降的人不加殺害。夫妻離散的,讓他們團聚,仍讓他們居住在薩爾滸城。這次用計謀,智取諾米納的薩爾滸城,壯大和武裝了努爾哈赤的軍隊,為他進一步統一建州各部,追殺尼堪外蘭,採取更大的行動,掃清了障礙。

[ 本帖最後由 aska110169 於 2007-5-31 20:36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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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冬天裡的一把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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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努爾哈赤起兵,打的是「報父祖之仇」的旗號,實質上是要維護和擴大自己的勢力。可以這樣說,他同尼堪外蘭的鬥爭,是報私仇,也是爭奪建州女真的統治權。在那各部蜂起、你爭他奪的情勢下,要達到這個目標,將會遭到來自各方面的反對和競爭。這些反對者或競爭者,有外部擁兵稱雄的部落酋長,也有家族內部一些不願努爾哈赤得勢的人。他們看到努爾哈赤的勢力有所增長,深怕養虎遺患,就迫不及待地要同他較量。努爾哈赤已是個頗有膽識和謀略的青年首領,他審時度勢,決定暫時停止對尼堪外蘭的追擊,轉過身來迎接那些反對者或競爭者的挑戰。在努爾哈赤的同族中,有個叫理岱的,是渾河部兆嘉城的頭領。他夥同幾個頭領,勾引哈達兵,劫掠了努爾哈赤所屬的瑚濟寨。理岱居然引狼入室,不能不激起努爾哈赤的義憤,他決定討伐理岱。
  原來那兆嘉城建築在山上,四面高山相拱,只有一路相通,這天然的地勢易守難攻。努爾哈赤帶著額亦都、安費揚古、舒爾哈齊等將領,來到一座山上,那兆嘉城盡收眼底,只見山勢險峻,道路崎嶇,滿山長滿合抱粗的大樹。那夾山口有兵把守著,山門兩邊擺著槍、刀、戟、劍、弓、弩、戈、矛,高大寬厚的城牆上擺滿了滾木礌石。這時候,舒爾哈齊說道:「這地勢易守難攻,打起來,傷亡太大,得不償失。又是隆冬天氣,雪深地滑行軍打仗困難太大,還是——」「還是收兵不打的好!」未等說完,努爾哈赤接過他的話茬,引得大家哈哈大笑起來。他們偵察過兆嘉城的地形,回到營寨,認真商量起來。努爾哈赤先說道:「大家看了地形地貌,可以暢所欲言。」舒爾哈齊又把他的「得不償失」論調重新擺出來,努爾哈赤有個遠房叔叔名叫青延的,站起來說:「既然難攻,又得不償失,打的又是同族的人,何必呢!」安費揚古說道:「這兆嘉城雖說是易守難攻,也要靈活看它。問題就在一個『難』字上。俺想好了,可以先將它包圍起來,白天連續攻打,使他們疲勞。夜間精選小股力量,用偷襲的辦法,翻過城去,就好辦了。至於傷亡大,這是避免不了的,打仗怎能不死人!」努爾哈赤轉臉向額亦都說:「你看呢?」額亦都清了清嗓子,說道:「俺以為安費揚古的意見有一定道理。夾山口那支兵好收拾,那幾間草房周圍儘是枯樹野草,點上一把火,乘著火勢攻上去,準能奏效。至於得失嘛,這個問題還應該由你自己講吧!」
  聽了安費揚古和額亦都的講話,努爾哈赤心裡踏實得多了,便大聲說道:「說到得失問題,請大家想想看,理岱是俺的同族,他竟然胳膊肘往外彎,幹那引狼入室的勾當,若饒了他,俺今後還能幹什麼事業?」
  大明萬曆十二年正月的一天,努爾哈赤經過充分醞釀和討論,親自率領大軍兩萬人,去攻打兆嘉城。派額亦都為開路先鋒,洛寒與帖布爾克搬運糧草。大軍剛到半路,突然下起大雪,那鵝毛般的雪花,漫天飛舞,北風吼叫著,行軍更增加了困難。前面探馬回來報告:「前面是噶哈嶺,大雪已經封山,找不到路徑。」努爾哈赤:「告訴額亦都將軍,要自己開路,堅持行軍。」努爾哈赤說完,隨即下馬步行,走到隊伍前面,拿把鐵鍬,親自挖雪開路。那些士兵看在眼裡,心裡說:連努爾哈赤都下馬挖雪開路,俺們還猶豫什麼!大軍挖雪開路,遇水搭橋,冒著大雪,頂著寒風,堅持行軍,很快來到那夾山口,停了下來。努爾哈赤命令埋鍋做飯,然後找到額亦都、安費揚古二人,又認真商議晚上的行動,安費揚古說:「俺已選好人員,只需——」下面的話聲音很小,不一會兒,三人各回住處不提。且說兆嘉城內的理岱,前天就探聽到努爾哈赤要來攻城,他對部下說:「城上多運檑木石塊,增加弓箭手人數,白天晚上都要加強巡邏,不能粗心大意。努爾哈赤一向勇猛不怕死。那額亦都輕功厲害,能飛過幾支高的圍牆。」說完之後,又轉臉向夾山口的胡蘭隊長說:「那夾山口是俺們的第一關口,一定要小心,山口兩邊要增加人員埋伏,注意隱蔽,不能讓努爾哈赤發現。可以砍些樹木、野草放在掩體周圍,既可以擋風防凍,又能保護自己,何樂而不為呢。努爾哈赤必然要經過那裡,等走近了再放箭,爭取把努爾哈赤射死,至少要射傷。你們要爭取立頭功,老子一定重重賞你。」之後,理岱又佈置炊事官員抓緊準備,明早五更準時開飯,「誤了點,老子砍你的頭!」一切安排妥當,理岱心想:來吧,努爾哈赤!俺讓你站著來,橫著回去!
  天交半夜,北風刮得更猛,雪也越下越大了,那滿山遍野全被雪蓋著了,放眼看去,就是一個銀色的世界。山在雪被下睡著了,樹在雪被下睡著了,那凍枯的野草也在雪被下睡著了。可是努爾哈赤卻睡不著,他在帳裡來回踱著方步,像有所思,又像在等待什麼人來。一會兒,額亦都來了,安費揚古也來了。三人見面沒有招呼,更沒有問候,只是會心地一笑。努爾哈赤小聲說:「準備好了?」安費揚古也小聲說:「都準備好了。」額亦都神秘地說:「那山口兩邊他們埋伏不少的人馬,可能是怕冷,擔去許多柴草,又扛去好多木頭,都被咱們的細作看到了。一旦點著火,那不是幫咱的忙嗎?」聽了額亦都的話,三人同時笑起來,聲音雖不大,但笑得開心。之後安費揚古先出去了,額亦都跟著走出去了,努爾哈赤看著他們的背影,心裡不由得冒出一句:是俺的左膀右臂啊!
  再說那夾山口本是南北走向,安費揚古從北面點火,乘著呼呼的北風,那火越燒越旺。安費揚古帶著一百五十人,個個背著乾柴,儘管到處是雪,但火一燒著了,雪便化得厲害,雪下的枯樹野草,見火便燒著了,於是山口兩邊大火熊熊地燃燒起來,幾間茅草屋子很快被火包圍起來。山口本來有幾個巡邏兵在來回走動,一見到處是火,早嚇得不知跑到哪裡去了。可歎山口兩邊掩體裡的士兵,他們正呼呼大睡著,忽被通紅炙人的大火燒醒,忙得一團糟。有的連褲子也未來得及穿上,便跑到雪地裡。但是到處是燒著的火,有的衣服燒著了,在雪地滾著,大多數被燒死了,跑出的也都凍死了。那胡蘭隊長根本未跑出屋子,就被大火燒成了一堆黑焦炭,去到枉死城裡領重賞去了。正當大火燒得呼呼作響的時候,額亦都又帶著五百人馬衝殺出來,他們在火燒過的地方撿拾著刀槍、盔甲,以及還未燒壞的弓箭等兵器。輕而易舉地消滅了夾山口的人馬,努爾哈赤隨即揮師繼續前進,天剛放亮,那兆嘉城便被圍得水洩不通。進軍途中,山路被大雪覆蓋,確實難以行走,但是軍隊士氣高漲。努爾哈赤身先士卒,親自走在前面,帶頭鑿山為磴,下水搭橋。軍隊深受鼓舞,他高聲向士兵們喊著說:「理岱是俺的同族兄弟,但是他竟然勾引外人來謀害俺,襲擊俺的城寨,能容忍嗎?」士兵們齊聲回答:「不能!」「要活捉理岱」!……口號聲響徹山谷,震撼著兆嘉城。且說城內理岱,大清早晨還未起床,從山下傳來震動天地的喊殺聲,他心裡想:這努爾哈赤的軍隊飛過來的嗎?那夾山口也沒有回來一個人送信,難道都死光了?他氣急敗壞地喊來侍衛:「夾山口那裡怎麼了?」那侍衛趕快回答:「天亮前夾山口就被努爾哈赤燒光了。一隊人馬一個也沒有回來,想是都被燒死了。俺來幾次,都喊不醒你,看你醉成那樣,怎能喊醒呢?」理岱把侍衛一腳端過去,披上皮袍,慌裡慌張地來到城頭,向下一望,不由得倒抽一口涼氣,只見滿山遍野都是努爾哈赤的人馬,他們打著鼓,喊殺聲搖撼著山谷。也許是剛起床不久,站在風口裡,寒風一激,理岱身上直打哆嗦。他把身子一振,大步來到城門樓上,見那守城的將領也罕正在烤火呢。不由得心裡生起無名火來:「城下喊殺震天,你在這裡烤火,真悠閒啊!」也罕見理岱來了,趕忙解釋:「別看他們在喊,卻沒有攻城的行動。俺想,這是努爾哈赤的計謀,他善於偷襲,說不定今夜要來攻城。」理岱聽了,不以為然地說道:「那不一定吧!白天也不能麻痺啊!」說罷,又惡狠狠地警告他:「你不要在這裡得意,丟了城,老子饒不了你!」一甩袖子,走了。那也罕心裡老大不高興:俺在為你籌劃守城的辦法,你不但不領情,反來打擊俺,恫嚇俺!這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再說努爾哈赤、額亦都、安費揚古等在山下指揮士兵攻城,他們用的是疲兵戰術,把士兵分成兩撥,一個撥在城下叫喊,敲鑼打鼓地佯作攻城姿態;另一撥到營房休息。兩個時辰過後,兩撥人員對換,如此輪番進行,城頭理岱的守軍長時間處於緊張戒備狀態,弄得精神疲憊,窮於應付。一天下來,有的連晚飯也不想吃了,倒頭便睡。那也罕開始還亂喊亂罵,叫士兵千萬不能睡覺,過一會兒,他見城頭上的士兵,有的靠在城牆上就睡著了。還有的站著打盹兒,他也沒有法子。轉念一想,你理岱在床上摟著小老婆睡大覺,還動不動要殺這個,砍那個,這種人不值得替他賣這個命!也罕正在城垛邊上胡思亂想,忽見城下有人影一晃,只聽「唰」一聲響,接著一道白光閃過,只覺後頸上涼氣襲人,「不准動!不許說話!」也罕心裡明白:「這是努爾哈赤的人!」接著不遠又上來一個,就著月光看見那人從懷裡取出繩子,一頭拴在城垛上,將另一頭丟下去,不一會兒,只聽「唰」,上來一個;「唰」,又上來一個……。那人壓低聲音,用命令的口氣對他說:「快去把城門打開!」也罕大膽地問一句:「請問,你是不是額亦都將軍?」「是又怎麼樣?少廢話!快去開城門,不然,俺可要——」話未說完,也罕忙說道:「別,別,別殺俺,這就去給你開城門。」額亦都看他還誠懇,就把刀從他脖頸上拿下來,拉住他的一隻胳膊,往城門走去。這時候城下煙火大作,只聽「轟」一響,城門旁的城牆被炸開一個缺口,「俺們的大炮響了!」額亦都情不自禁地喊了一句。原來,前幾天努爾哈赤擔心攻城有困難,便利用晚上時間,連續築了幾個石砲。這石砲炸城牆也厲害,怪結實的城牆,一砲能炸開一個口子,可見威力不小!接著,轟!轟!轟!一連幾砲,那城牆倒了一大片,努爾哈赤帶領人馬,如潮水般湧向城裡。頓時,喊殺聲震天動地,兆嘉城裡的兵士已無力抵抗,紛紛繳械投降。不一會兒,安費揚古押著理岱走過來。
  戰鬥一結束,額亦都把也罕帶到努爾哈赤面前,向他介紹說:「此人名叫也罕,是理岱的守城將官,城門是他幫著打開的。他要求留在你的帳下聽用,俺的意見是:先讓他負責將毀了的城牆修復起來,然後再說。」「好吧,就照你的意見辦。」也罕感謝不殺之恩,爬起來高高興興地去找人修城牆去了。

[ 本帖最後由 aska110169 於 2007-5-31 20:37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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