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新話題

[分享] [傳記] 《 努爾哈赤 》

五、龍虎將軍,大明二品官

--------------------------------------------------------------------------------

  努爾哈赤在古勒山之戰以前,建州的統一戰爭已經基本上完成了,只剩下長白山部的朱捨裡和納殷兩部地區了。由於古勒山戰役的全面勝利,努爾哈赤的兵勢大盛。他首先決定掃除殘部,完成建州的統一事業。明朝萬曆十九年十月,即古勒山之戰勝利結束四個月之後,努爾哈赤親率大軍,一舉收服了朱捨裡部。十一月,努爾哈赤派大將額亦都作元帥,大將譯登巴爾、安費揚古等,率領兵馬五千人,攻下納殷部首城佛多和山,活捉該部部長搜穩、寨克什等。從此,努爾哈赤被眾部譽為王子。
  努爾哈赤雖然已經建國稱汗,「自中稱王」,但是對待明朝皇帝仍然以建州首領的身份出現。所謂建州國、女真國等稱謂只對內使用,不對明廷使用。凡是有要事,明廷派使臣前去宣諭,努爾哈赤作為朝廷所封授的邊臣,仍然恭謹從命。
  從萬曆十七年(1589年)九月,努爾哈赤接受明廷敕命,晉陞為都督金事以後,他借明廷的威望,抬高自己,逐步增強了勢力,擴大了影響。在古勒山之戰以後,他的聲譽更大了,建州以東的女真各部首領或自動前來歸附,或相繼被他征服了。於是女真社會出現了明顯的歸一趨勢。明廷鑒於努爾哈赤忠順,守邊勞苦有功,並在古勒山戰役中殺死了北關葉赫部大部長布寨,決定晉陞努爾哈赤為龍虎將軍,位居散階正二品加授官。
  精於韜晦之術的努爾哈赤深知,要實現統一女真各部的目標,必須避開明廷的軍事干涉,創造一個有利於自己的環境,因此努爾哈赤除了對建州內部加強統治以外,對於明廷繼續採取忠順守邊,稱臣納貢的方針。古勒山之戰以後,他與出身漢族的軍師張一化,多次運籌於帷幄之中,決定用進京朝貢的方式,求得明朝皇帝的進一步信任,遂商量貢品的種類與數量,派專人去女真各地採購。
  萬曆二十一年(1593年)春天,經過近半年的準備工作,一支進京朝貢的隊伍組成了。努爾哈赤讓漢人出身的洛寒,擔任嚮導;由費英東為隊長,選拔了五十名武功比較好的侍衛,作為警衛。貢品有虎皮十張,豹皮十張,熊掌十對,鹿皮三十張,黑貂皮二十張,人參二百斤,名馬二十匹,珍珠五十斤,還有大量的榛子、松子、干蘑菇等。努爾哈赤又向張一化請教了有關禮節的一些知識,便起程上路。
  眾人一路奔波,無非是曉行夜宿,這都不表。這一日,貢隊人馬終於見到那巍峨高聳的城樓——被譽為天下第一關的山海關。那綿延萬里的長城,像一條巨龍,橫臥在華夏大地上。這龍頭便是那為世人矚目的山海關。努爾哈赤站在關前,不禁遐思悠悠。千百年來,關外有多少人覬覦著中原大地,但是在這「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雄關面前,只能望關興歎,無能為力。今天,俺努爾哈赤進關,是帶著「貢品」才能進去;有朝一日,俺一定用槍刀、用戰馬衝破這天下第一雄關,與明王朝在中原逐鹿,並讓鹿死俺手。俺一定要主宰中原大地,俺一定能夠主宰中原大地!
  過了山海關,距離京城很近,不僅路好走,也很安全了。努爾哈赤貪婪地觀賞著關內的景色,以至行人的衣著、言談笑語,對他都有無限的吸引力與新奇感受。這時候,連一向憨厚樸實、不多言語的費英東也說道:「這皇帝老爺鼻子下面的地方,到底與那關外不同!」一句話引得大家笑起來。洛寒向大家說道:「這北京城是華夏民族歷史最悠久的城市和古都之一。因地理位置重要而興起,作為燕國都城薊,最早見於西漢司馬著的《史記》記載;遼稱南京,為陪都;全國時正式建都,稱中都;元朝時,稱大都;明朝時又重新擴建,到永樂皇帝時才改為北京。在北京的西北軍都山八達嶺上,明朝皇帝建有八達嶺關城,也就是居庸關北口,也是長城的重要隘口。那關城兩側,長城婉蜒起伏,城牆依山而築,登高遠望,不見盡頭,氣勢雄偉。」
  努爾哈赤等一邊走,一邊聽著洛寒的介紹,不知不覺便進了北京城。從街道的繁華景象,到屋舍的建築特色,都使這群關外的女真人頻頻顧盼,目不暇接。同時,這支穿著富有特色的進貢隊伍,也吸引了許多人竟相爭睹。有好事者竟趨前詢問:「你們是哪個族的?」「送什麼寶貝給皇上的?」努爾哈赤聽了,心裡既興奮,又感到自豪。自己小時候,因母親去世的早,受後母的氣,幾乎在流浪中死去。後來藉著佟家的財勢,才立了根。為報「父祖之仇」,他身經百戰,滿身傷痕,簡直九死一生!後來他一點一滴地壯大自己,一寨一部地吃掉敵人,終於強大起來。但是如何處理與明朝的關係?這嚴肅的課題擺在他努爾哈赤面前,也是他長久以來心目中的大事業成敗的關鍵。一向老謀深算的努爾哈赤,終於決定作明朝官員,暗自發展勢力的兩面政策,從而避開了明朝皇帝的注意,順利完成了對建州女真的統一。這是俺努爾哈赤的勝利!
  努爾哈赤走在京城大街上,讓思想的野馬在縱情馳騁,不知不覺間,他的進貢隊伍已來到午門前。洛寒走來告訴他:「現在已過了上朝時間,有事可以去擊那大鼓。」努爾哈赤走到那面大鼓前,拿起鼓槌:「咚、咚、咚………」,他一連敲了好幾下。那守門的禁衛軍過來問道:「為啥事擊鼓?」努爾哈赤遂趨前答道:「俺是建州龍虎將軍努爾哈赤,前來向皇上進貢。請替俺傳報一下。」那禁卒又去向他的頭目報告;小頭目又向大頭目報告;大頭目又向更大的頭目報告。……最後,終於將「建州龍虎將軍努爾哈赤前來進貢」的消息,傳到萬曆皇帝的耳裡。原來那萬曆皇帝正與貴妃娘娘在調情呢。萬曆皇帝聽了,不覺說道:「那建州乃不毛之地,女真人披鹿皮、吃兔子肉,窮得連褲子都沒有的穿,有啥東西來貢的?」只見貴妃娘娘櫻桃小口一撇,說:「虧你還是皇上,那女真人有珍珠、熊掌,特別是那黑貂皮,簡直是價值連城。還有那人參,若是熬成湯,你天天喝兩碗,力氣准比現在要大十倍!」貴妃娘娘見下邊跪著的太監捂著嘴巴笑,那下半截話兒就未說出來。
  那萬曆皇帝一聽,才如夢方醒似的,說道:「對,對,對!寡人想起來了,是那麼一回事,娘娘說得在理」,皇上對那傳話的太監說:「那就讓那——」,皇上又忘記名字了,下面跪著的太監反應快,接口說:「努爾——哈赤。」。皇上說:「就讓那——哈赤把貢品送進來吧!」
  那太監急忙站起來,走到殿外台階上,喊道:「傳努爾哈赤——上殿!」下面一層層喊下去:「傳努爾哈赤——上殿!」「傳努爾哈赤——上殿!」……只見努爾哈赤手捧禮單,一步一個台階,上了殿。到了太監站的地方,便跪了下來,一連嗑了幾個頭向萬曆皇帝施了君臣禮,說道:「建州龍虎將軍努爾哈赤為感謝皇上天恩庇護,特敬獻貢品,祝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努爾哈赤將禮單雙手捧到齊眉,那太監接過禮單,睜開龍目看了一遍,遂遞給貴妃娘娘。貴妃娘娘一見,忙伏在皇上耳邊說道:「貢來的全是好東西!那珍珠和黑貂皮,全歸俺了。其餘的東西,俺一樣不要!」皇上對努爾哈赤說:「你一路辛苦了。朕收下你的禮品,先賜你御酒五壇,宮菜二十碗。先到館舍歇息,到京城玩耍玩耍,過幾天,朕還要賞你呢!」那傳話太監遂派一名小太監,領努爾哈赤去御庫送交貢品。之後,再領著努爾哈赤去館舍住下。那小太監剛走不一會兒,只聽外面一聲砲響,連珠串似的走進百十個人來,當先一位差官,騎了一匹白馬,手中捧著黃綾的聖旨,口中高呼:「建州龍虎將軍努爾哈赤接旨。」努爾哈赤聽了,急忙擺了香案,面朝北,跪下來。那差官將「聖旨」展開,一字一頓地念道:「建州龍虎將軍努爾哈赤為送貢品,千辛萬苦而來,特賜御酒五壇,宮菜二十碗。以茲嘉獎。欽此。」努爾哈赤忙說:「遵旨!」一連磕了幾個頭,才爬起來。回頭一看,真的是五壇御酒,一拉溜放在那裡。還有一個大菜盒,他走到近前,揭去蓋子一看,裡面擺著二十碗雞、鴨、魚、肉等官菜。
  努爾哈赤高興得心花怒放,趕忙喊來費英東、洛寒等,說道:「俺們也來嘗嘗皇上賞的御酒和宮菜!」他們又送兩壇御酒給侍衛隊員們去品嚐。一夜無話,次日上午,努爾哈赤帶著費英東、洛寒等,到城裡玩了半天。中午,他們特地去飯店品嚐了具有北京風味的菜餚。以後又到書店買了幾十張地圖,才回到館舍休息。
  努爾哈赤與費英東、洛寒等,連續在北京城玩了五天,第六天中午,傳令官來通知努爾哈赤:「建州龍虎將軍到午門外接旨。」努爾哈赤聽了,忙整理好衣冠,騎上馬,往午門馳去。那傳達聖旨的差官,一見努爾哈赤來到午門,遂張口喊道:「建州龍虎將軍努爾哈赤接旨!」努爾哈赤急忙走上前。面對午門跪下來。那位差官朗聲念道:「建州龍虎將軍努爾哈赤為人寬厚,聰明能幹,對朝廷赤膽忠心。十多年來如一日,守邊認真,並能聽從邊境大臣指揮,又能團結女真各部。功勳卓著,難能可貴,又不辭勞苦,親送貢品來京。其精神、品貌都是女真人的榜樣。特賜給白銀一千兩,蟒緞五十匹,白綾五十匹。以茲獎勵。欽此。」努爾哈赤忙說:「遵旨!」又連續磕了幾個頭,爬起來。對旁邊一看,一堆白花花的銀子,在陽光下閃著耀眼的白光。還有兩堆蟒緞,白綾。努爾哈赤心裡十分高興,遂命費英東等,將皇上賞賜的這些東西裝起來,馱在馬背上,遂沿著來路,回佛阿拉去。
  這次朝貢回來之後不久,努爾哈赤就遇到了一個棘手的難題:「渭源事件」。萬曆二十三年(公元1595年)夏天,建州女真鴨綠江部的林喇梅的娘家侄兒林果雄,在一天夜裡,帶著一部分老百姓,越過鴨綠江,潛入朝鮮邊民崔萬里家,將其女兒崔善玉劫持出來。後被發現,兩下毆鬥,致傷人命。矛盾上升到兩部落之間,林喇梅遂派人到佛阿拉送信,朝鮮邊民崔萬里也派人到平壤匯報,於是建州與朝鮮之間弩張箭拔,大有一觸即發之勢。
  因為這事發生在朝鮮邊境的渭源地方,以後竟釀成了建州與朝鮮王國之間的所謂「渭源事件」。
  再說「渭源事件」發生不久,朝鮮王國竟於一天夜裡,派遣軍隊五百人,過江偷襲了鴨綠江部。結果雙方互有傷亡,只是林喇梅的父親被朝鮮士兵殺死,造成了建州與朝鮮王國之間的所謂「渭源之仇」。努爾哈赤得到林喇梅送去的消息之後,準備借此機會,對朝鮮王國採取軍事報復行動。朝鮮王國得到努爾哈赤將要出兵的消息,遂派遣使臣何世國,在代表國家與建州交涉的同時,要求明朝留駐朝鮮王國的練兵游擊宣諭建州,不要與朝鮮王國為敵,不能將事態擴大。但是糾紛愈演愈烈,努爾哈赤積極調兵遣將,又廣集兵匠,打造兵器。在建州與朝鮮王國之間的矛盾不可解的時候,萬曆二十四年(公元1596年),明廷派遣一位官員,朝鮮王國派遣兩位官員,率領二百人,出使建州。
  就在這一年的二月初二日,明朝所派官員余希元等渡過鴨綠江,向建州進發。初五日,努爾哈赤派遣康古裡,前去中途問安。又令張海、額駙何和理,統領騎兵三百,侍衛保護。張海等於道旁跪見「天朝」使臣,然後隨行。余希元對張海說:「承蒙你們都督厚意,前來迎接。但是路途遙遠,草料不便,兵馬不必隨行了。」張海領命撤去。初六日,努爾哈赤令人將率領輕騎六、七千人迎接於途。初七日,距建州都城阿佛拉三十里,努爾哈赤與弟舒爾哈齊率領騎兵三、四千前來迎接。見面時,余希元在馬上舉手相揖,下馬赴宴,酒行三杯之後起程。又走了二、三里,有騎兵四、五千人排列道路左右。距都城十五里,又有步兵萬人,列隊相迎。進了阿佛拉,不僅分內外兩城,還外加套城。外城周長十餘里,有城門六處,內城周長二里多。內城架設木柵,柵內建樓閣三處,為努爾哈赤的住所。那房屋、樓閣都用青磚、青瓦建成。
  且說明朝使臣入城以後,努爾哈赤設下馬宴,熱情款待。酒宴中間,努爾哈赤說道:「俺保守天朝地界九百五十里,管事十三年不敢擾邊,對於朝廷恭謹忠順。俺與朝鮮王國本來沒有釁端,朝鮮老百姓被日本浪人追趕到這裡。俺將日本浪人打跑,對朝鮮人發給衣食,還送回朝鮮的滿浦鎮,俺努爾哈赤在學好人,做好事,十分明顯。可是,去年的『渭源事件』發生之後,本該結束,朝鮮王國卻派兵偷襲俺鴨綠江部,殺俺許多人,這倒是他們的過失了。若是沒有餘老爺宣諭到此,俺與朝鮮王國的關係怎麼能維持到今天?俺努爾哈赤素有名聲,從來不貪財貨,不耍手腕。懇請余老爺回去提本上奏皇上,知道俺努爾哈赤恭順,俺的心願也就滿足了。」
  初八日,努爾哈赤與明朝使臣余希元坐在樓上,他對天發誓說:「俺管事十三年了,只有恭順地對待朝廷,從來沒有二心。俺前年還親自送貢品到北京去,那貢品就準備了半年多。皇上親口表揚咱,還賜『御酒』和『宮菜』,咱臨回建州時,又發下聖旨,專門賞賜白銀千兩,莽緞、白統各五百匹。可見皇上對俺的信任。」隨後又擺大宴請余希元。初九日,舒爾哈齊也恭請余希元到家裡赴宴。
  由於明朝使臣余希元的調處,建州與朝鮮王國之間避免了一場戰爭,「渭源之仇」也只好不了了之。但是,明朝與朝鮮王國的使臣,已明顯感覺到,這種歡迎儀式,與其講莊嚴、隆重,不如說示威、炫耀。所以他們在回國時,朝鮮的兩位使臣向余希元說:「如今的努爾哈赤已經咄咄逼人了。」

[ 本帖最後由 aska110169 於 2007-5-31 20:41 編輯 ]

TOP

六、蠶食鯨吞

--------------------------------------------------------------------------------

  努爾哈赤與朝鮮王國修好以後,暫時沒有後顧之憂了,便決定征服海西四部。在古勒山役之後,女真內部形成了新的力量對比,海西四大部中,葉赫、烏拉部勢力強盛。哈達、輝發部勢力相對的減弱了,變為建州、葉赫、烏拉「三足鼎立」的局面,而三者之間,又以建州與葉赫的矛盾最為尖銳。在這一形勢下,努爾哈赤採取「遠交近攻」的策略。所謂遠交,主要是針對烏拉部、科而沁蒙古、東海各部和朝鮮王國。所謂近攻,主要是與葉赫部爭奪哈達、輝發部和直接攻擊、掠奪葉赫部。正是在這一策略思想指導下,努爾哈赤進行了統一海西四部的戰爭。
  且說哈達部,原先居住在松花江海西地區。哈達,在滿語裡意思為山峰、石崖。因此,哈達以住山城而得部名。當時,明朝人稱之為南關,而女真人稱之為哈達。哈達部南徙至開原廣順關外,居住在哈達河(今清河)流域,也有一部分居住在柴河一帶。它東臨輝發,西至開原,南接建州,北界葉赫。哈達部的治所,是座落在哈達河北岸的哈達城。
  哈達部民,姓納喇氏。部民南遷後,過著定居、農耕的生活。明朝萬曆初年,哈達萬汗王台任哈達部長。其時,哈達勢力最為強大。王台對明朝忠順,他誘殺王杲以後,萬曆二年,明廷封他為都督,加一品勳階,敕他為龍虎將軍。那時,王台想依靠明朝勢力,統一女真各部,但是明廷卻堅持「分而治之」的方針政策,並不予以支持,使王台在內外交困、憂病交加中死去。那是萬曆十年,正是努爾哈赤起兵前一年。
  再說王台有六個兒子,長子扈爾干,次子三馬兔、三子傻太,四子綱實、五子猛格布祿、六子康古六。王台死時,他的二、三、四子都已早死了。所以長子扈爾於繼為哈達部長。但是康古六不服,整日與扈爾干磕磕碰碰。原先王台娶妻二人,第一個妻子生了四個兒子,後三個早死,只有扈爾干一人。在王台的勢力最強盛之時,葉赫部長清佳努,將他的妹子名叫溫姐的,嫁給王台作妾。那溫姐長得膚若白玉,貌比天仙。特別是她擅長歌舞,淫蕩風流。嫁給王台時,溫姐年僅十六歲,而王台已六旬開外。溫姐姓猛格布祿。
  王台死前,溫姐就曾經勾引過扈爾干。扈爾干性格正直、忠厚,論年齡,他比後母溫姐還大三歲。一天午後,她突然來到扈爾干的住室裡,見他正在床上睡午覺,便主動脫去衣服,想去勾引扈爾干。遭到扈爾干的嚴辭拒絕,並痛斥她喪失理智。王台死後,扈爾幹不准溫姐接觸外人。年僅二十六歲的這位孀婦,竟與比她小五歲的康古六勾搭成奸。十六年前的一天,王台帶著侍從到東山打獵,遇到一個打獵的姑娘。見那姑娘長得俊俏,一時性慾大發,王台要求與她作愛。那姑娘不敢拒絕,二人遂在大樹下面幹成了那事。王台發洩獸慾之後,遂將那女子帶回府裡,以後生下了康古六。不久那女子一病不起。康古六雖比猛格布祿年紀大幾歲,地位卻排在後面。這康古六身高馬大,性格剽悍。一次,他正在屋內洗浴,溫姐來了,二人遂脫衣上床。從此,夜夜歡聚。這事傳到扈爾干耳裡,他把康古六喊去,狠狠訓斥一通。那頑劣不馴的康古六,環眼一瞪,吼道:「你那部長不該你一個人當,咱都有份。」扈爾干聽了,氣得肺都快炸了,馬上反駁道:「你算什麼東西?你是老爺子在世時,與那野女人胡搞生下來的!你能有臉跟俺相比麼?俺警告你,若再與溫姐胡鬧,俺就殺你!」這可把康古六鎮住了,所謂邪不壓正,一點不錯。那康古六嚇得雞蛋長爪子——連滾帶爬,一下子跑到葉赫部去了。
  再說那葉赫部長清佳努,見康古六逃到葉赫部來,心裡想:「這個人頭腦簡單,又是個好色之徒,可以利用他,讓他與扈爾干鬥,以削弱哈達力量,到了適當機會,咱就可以把那哈達滅掉。」他想到這裡,就派人把康古六喊來,並對康古六說:「你與扈爾干本是兄弟,都有繼承權,為什麼部長由扈爾干一人當呢?他把你又趕出來了,這扈爾干也太殘忍了,怎能將自己的親弟弟趕出來呢?你來到咱葉赫,孤身一人,也怪可憐的。俺打算把女兒嫁給你,你以後要好自為之!」康古六一聽,直喜歡得屁眼冒花。這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扈爾干將俺和溫姐強行拆散之後,俺孤身一人來到葉赫,正是舉目無親,可是葉赫部長卻看得起俺,將自己的女兒嫁給俺,真使俺受寵若驚。俗話說:「患難遇知已。」這清佳努部長就是俺的知已!俺將終生不忘他對俺的知遇之恩!
  再說扈爾干受人教唆,於萬曆十一年八月,帶兵搶劫建州努爾哈赤所屬的瑚濟寨,被大將安費揚古領兵追殺幾十里,回到哈達城,不久病死。他的五弟孟格布祿十九歲,承襲了哈達部長,龍虎將軍,左都督之職位。康古六得到扈爾干的死訊,更是萬分喜悅,立即回到哈達,又與溫姐攪在一起。不久,康古六竟娶溫姐為妻。又從葉赫把那新娘子接來,仍不能滿足他那罪惡的淫慾,與孟格布祿商議,把扈爾干的兒子歹商新娶的妻子奪取過來,共同打擊歹商。於是哈達被康古六攪得混亂不堪。
  再說葉赫部的清佳努、揚佳努兩位部長,準備派兵襲擊哈達,清佳努的妻子出來勸阻道:「你剛把女兒嫁給康古六,孟格布祿還是你們的外甥,怎能去攻打呢?」妻子的話氣得清佳努鬍子都翹起來了,他罵道:「你懂得個屁!姻親只是外交手段,女人不要參政,滾回屋裡去!」萬曆十一年,葉赫部乘哈達部的王台、扈爾干兩喪連報之機,先後糾挾恍惚太、甕阿岱率領兵馬去攻掠哈達。葉赫兵搶劫財物,焚燒房屋,擄掠婦女,無惡不作。
  且說明朝遼東巡撫李松、撫順關總兵李成梁遵循對女真「分而治之」的方針政策,對葉赫興兵掠哈達的行為十分不滿,遂派兵攔劫,一舉斬殺清佳努與揚佳努兄弟二人,才使哈達免遭覆滅。但是哈達部仍然四分五裂,內證加劇。葉赫部清佳努的兒子布寨、揚佳努的兒子納林布洛分別繼任葉赫部長,又於萬曆十五年,乘哈達內部混亂,內訌加劇的情況,納林布洛派恍惚太帶兵攻哈達,大肆擄掠財物,焚燒村寨,哈達部民苦不堪言。不久納林布洛病死,其弟錦台什繼任葉赫部長。這錦台什比納林布洛更加仇視哈達,於萬曆二十七年五月,錦台什統率兵馬五千再次進攻哈達。處在內證外擾的情況下,哈達無力抵抗。猛格布祿出於萬般無奈,就送三個兒子到建州,作為人質給努爾哈赤,來向建州借兵。
  再說努爾哈赤見猛格布洛送來三個兒子作人質,心裡非常高興。他對哈達南關的沃土,早就垂涎了。由於建州的部長越來越多,土地貧脊,糧料不足。若能佔有南關的沃土,真是如虎添翼。另一方面,哈達部地處建州出入的咽喉,併吞哈達以後,可以將建州的領域向外推進二百多里,逼近葉赫部的邊境。一旦哈達部落人葉赫手中,建州將面臨著門戶之患。於是,努爾哈赤滿口答應,立即派遣大將扈爾漢、噶蓋二人,領兵二千前去援助哈達部。葉赫部錦台什得知後,十分驚懼,遂寫了一封書信給猛格布祿,來離間他與建州的關係。努爾哈赤獲得哨探報告,十分氣憤,認為猛格布祿反覆無常,於九月份,發兵討伐哈達部。舒爾哈齊率先請戰,願意當先鋒,努爾哈赤命他領兵一千先行。
  且說舒爾哈齊帶領兵馬,來到哈達城下,看到城頭軍旗招展,佈滿了守兵,並有一支兵馬前來迎戰。舒爾哈齊膽怯了,便不戰而退。回來向努爾哈赤報告說:「哈達部有兵馬前來迎戰。」努爾哈赤一聽,非常生氣,喝問道:「這次出兵難道是因為城中無備才來的嗎?你打了多少年的仗,不懂得『兵來將擋』的道理?現在你害怕,就把兵帶到後邊去!」努爾哈赤說罷,便拍馬舞刀,奮勇向前。因為舒爾哈齊的軍隊擋住了去路,努爾哈赤不得不統率兵馬繞城而行。這時,城上的猛格布祿見有機可乘,遂命守城士卒弓弩齊下,滾術擂石,一齊向努爾哈赤襲來。但是他無所畏懼,依然指揮兵馬攻城。一見猛格布祿,努爾哈赤罵道:「你這不守信用的小子,俺饒不了你!」猛格布祿自知沒趣,也不予搭理,只是命士卒矢石齊下。由於舒爾哈齊貽誤了戰機,挫傷了士兵的銳氣,建州軍損失慘重。
  為了迅速攻破哈達城,努爾哈赤及時調整部署,採用四面包圍,重點進攻的策略,爭取先突破一點,再逐步延深,擴大打擊面。再說哈達部兵力不足,指揮又不統一,人心混亂等,稍一鬆勁,努爾哈赤帶著軍隊日夜猛攻,經過六晝夜的激戰,終於攻陷哈達城。大將揚古利率先跳上城頭,生擒了猛格布祿,之後,猛格布祿匍匐進見努爾哈赤。努爾哈赤親手給猛格布祿鬆了綁,又將自己的貂帽和豹裘賜給了猛格布祿,並將他帶回佛阿拉監養起來。於是哈達部原所屬城寨完全招服。對哈達的器械、財物、妻子秋毫無犯,所有的降民一律編入戶籍,遷之以歸。
  滅亡哈達以後,努爾哈赤與軍師張一化、大將額亦都等商議,以為明朝皇帝必然震怒。張一化說:「俗語云:『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猛格布祿最忠順朝廷,深得明廷的信任,留著他,終有禍患。不如找個罪名,就地——」努爾哈赤點了點頭,說道:「軍師言之有理。」遂宣佈猛格布祿罪名:曾姦污部民妻子五十餘人,生活腐化,淫惡成性,不殺不足以平民憤云云。努爾哈赤命令:出佈告,公諸於世。將猛格布祿處死。
  不久,明廷派遣使臣前來責備努爾哈赤,並揚言要停其貢賞。努爾哈赤十分恐懼,立即去向邊官悔過,答應歸還猛格布祿的次子革把庫及其部眾一百二十家,以女兒莽古吉嫁給猛哥布祿長子武爾古岱。在明廷逼迫下,努爾哈赤於萬曆二十九年(1601年)七月,在撫順關外殺白馬發誓:「輔佐武爾古岱,保守哈達各寨。」但時過不久,努爾哈赤又以北關葉赫部侵擾南關,武爾古岱自動來投為口實,完全佔領了哈達部。這是努爾哈赤實施近攻之策的第一步。
  哈達滅亡以後,明朝失掉南關,海西四部被打開一個缺口。努爾哈赤吞併哈達,是他統一女真各部道路上的一塊里程碑——「自此益強,遂不可制」。他的下一個爭奪目標,將是輝發部。
  奪取輝發部對於建州極為重要。這一方面可以剪除葉赫部的一個臂膀。同時,也可以打開去烏拉部的通道。切斷了烏拉部與葉赫部之間的經濟聯繫,有利於建州的經濟發展和繁榮。因為黑貂等名貴產品由黑龍江南北,即所謂「江夷」地方和東海虎兒哈部南運,多受烏拉部控制。烏拉部是貨物的中轉站,既集中「江夷」的東珠,紫貂等土產,又將關內的布匹等物品供應東海各部。如此貿易往來,途徑輝發部,運往開原,使沿途各部都得到好處,而獲利最大的是葉赫部。打掉輝發部,就等於砍斷了葉赫部的重要經濟命脈,使葉赫部經濟變得蕭條。因此,攻取輝發部對於努爾哈赤統一東北地區具有重要的戰略意義。也是他近攻策略實施的第二個重要步驟。
  且說輝發部,其先世居住在松花江與黑龍江交匯處地域。明朝嘉靖年間,其首領星古力率部民移居渣魯地方。星古力後同扈倫人噶揚噶、圖墨土二人,殺七牛祭天,並附其姓,改姓蠱克得裡為納喇。他有兩個兒子,老大名留臣,老二名叫備臣。備臣生納領噶和耐寬,納領噶生拉哈都督。拉哈都督生噶哈禪都督,噶哈禪都督生齊納根達爾漢,齊納根達爾漢生王機砮。由星古力七傳至王機砮。王機砮收服鄰近諸部,勢力日盛,於輝發河畔扈爾奇山築城以居,輝發部由此興盛。
  輝發為滿語發音,譯為漢語意思為野茶汁,青色,可作染料。以意推求,輝發河水色青,似野茶之汁,故以此作為部落名稱。輝發部的地理條件,既有利於他們在這裡生息、繁衍,又限制了其拓展。它臨山依水,水草肥美,物產豐饒,宜農宜牧,或漁或獵;憑山築城,形勢極險,城下臨水,易守難攻。它東面和南面是建州,西與哈達、葉赫為界,北面連接烏拉,左右為分水嶺和長白山所阻,介於哈達、葉赫、烏拉和建州四強之間,難以發展。
  且說輝發部長王機號,為人機敏,有謀略,他當部長四十餘年,與周圍部落之間關係融洽,友好往來。他的五個妻子分別來自烏拉、葉赫、哈達、建州,第五個才是輝發本部落人。共有八個兒子,前四個妻子,每人生兩個,第五個妻子扈拉嫁給他時,王機砮已七十一歲,那扈拉才十六歲,成親一年零二十一天,王機砮便壽終正寢。
  王機砮長子納喇虎,三十歲時無病而死,生子拜音得裡。老二納喇龍,為人忠厚善良;老三納喇海,生性嗜酒,好毆鬥。老四納喇河,性格倔強,好多管閒事,有正義感。老五納喇熊,性格文靜,內向,是八兄弟中文化水平最高的。老六納喇水,聰明能幹,手巧心靈,王機砮在世時,最疼愛他。老七納喇星,是兄弟八人中武功最好的。老八納喇山,遇事穩重,善思考。王機砮曾多次對別人說:老八最有出息。
  再說王機砮的長孫拜音得裡,父親死時他才十二歲,因為他母親噶得麗頗有姿色,當時不到三十歲,王機砮不讓她改嫁,就變成他實際上的第六個妻子。也許是環境造成,拜音得裡從小成熟的早,父親死後,他苦煉武功,隨著一個叫黎德力拉的師傅學武藝。這黎德力拉曾在關內混過十幾年,學得一身武功,什麼南拳北腿、少林、武當,各派都能來得。他不僅教拜音得裡武功,還經常提醒他說:「你是長孫,你應該承襲部長職位。別看你有七個叔父,他們都得朝後站。」在這些言傳熏陶下,拜音得裡在幼小心靈裡,就紮下承襲部長的深根。由於師徒倆感情融洽,形影不離。那黎德力拉早就在心裡想著他的母親噶得麗。其實噶得麗年紀輕輕,怎能守得住?王機砮雖說十天半月來一次,那只不過是「水過地皮濕」。她當然也在想著膀大腰圓的教師爺黎德力拉了。有位詩人說:「心有靈犀一點通」。二人都有意,不久便成就了好事,那黎德力拉對拜音得裡的關心,就更加體貼入微了。
  久而久之,拜音得裡有些察覺,知道他師傅跟他母親已經有那個事了。但是他原諒了他們。母親那麼年輕就守寡,也著實令他同情;至於師傅,他也不忍心怨恨他,有那麼好的武功,什麼樣的女人找不到?這都是為了俺呀!他只是裝作不知道。有時他竟然想跟師傅說:「你們別偷偷摸摸的,乾脆成親吧!」但是,他總是說不出口,有幾次都是話到嘴邊又嚥了回去。令他不能容忍的,是他發現祖父也來跟他母親胡來!他心裡說:你那麼大歲數了,自己有五個,那扈拉這麼年輕,還比俺小兩歲,你還來——。從此,他對祖父就不像過去那樣尊重了。有一次,他正和師傅在院子裡練拳,見祖父從母親房裡出來,就咬著牙,當著他師傅的面罵道:「這老不死的!早晚俺要讓他去見——」師傅急忙上前,用手摀住他的嘴。等他祖父走遠了,又勸他說:「萬事忍為先。一者,他是你的祖父,又是你的庇護人;二者,現在還不是時候,不能打草驚蛇呀!」於是,他又長了一「智」——學會「忍」了。
  一天午後,他和師傅正歇晌,見師傅睡得酣聲如雷,自己總是睡不著,心裡覺得熱得難受。便走到院子裡樹蔭下,還是不行,到處是熱浪滾滾,就信步來到後花園裡。猛抬頭,見扈拉一個人坐在葡萄架下乘涼,便走了過去。來到近前才發現,她穿的外衣都已脫去,放在身旁的石橙上。他不由得心裡怦怦直跳,急忙折回頭來,剛走幾步,腦海裡便閃出那淫邪的念頭——也跟她親熱去!
  當拜音得裡再轉回來,那激動的腳步聲,已使她轉過身來。一見到拜音得裡來了,那扈拉忙站起來說道:「快來吧,這裡好涼快!」遂將身子向邊上挪一下,給拜音得裡讓個空兒。二人並肩坐在石磴上,拜音得裡整日跟師傅學武藝,從未接觸過異性。雖然十九歲了,還保留著一個童子身。此刻,他坐在一個半裸的女子面前,離得那麼近,看得那麼真切,再也扼制不住那蒸騰的慾火,兩隻眼睛貪婪地從上到下,又從下往上,看得扈拉也沉不住氣了。她從拜音得裡的目光裡,受到了鼓舞,得到了力量,這力量能衝破一切障礙。何況坐在身邊的這個男人,她曾經不止一次地想到過他。此刻,他就坐在自己身邊,怎能再失之交臂!於是,她身子一歪,就倒在拜者得裡的懷裡了。他也順手摟住她……
  俗話說:「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為。」這兩對交叉的婚外戀,那兄弟七人很快便知道了。他們氣得咬牙切齒,但是無能為力。他們多次策劃於密室,準備在老爺子倒下那一天,一定要動手。可是他們也不得不面對現實,黎德力拉的武功,他們七個人中,沒有一個是對手!何況那拜音得裡的功夫也不差。兄弟七人一邊策劃,一邊在尋找著機會,這且不提。再說那扈拉,自從與拜音得裡成就好事,簡直使她欣喜若狂。一個七十多歲的老朽,一個十九歲的小伙,怎能相比呢?她忘不了拜音得裡給她的快感,她恨不得一天到晚躺在他的懷裡。這幾天,她有事無事總想到拜音得裡那裡去,哪怕是同他講一句話也行,甚至能看上他一眼,也感到滿足。到了夜裡,她看著那老頭兒睡在自己的身邊,心裡總覺著不對勁兒。心想:若是拜音得裡,他一定會——於是一個十七歲的少婦翻來覆去的睡不著,竟然失眠了!
  扈拉一次,再次的跑來糾纏,黎德力拉也明白了。他注意到:拜音得裡這幾天也是心神不寧,再也安不下心練武功了。更使他警覺的,是那七兄弟的反常表現。他們一見到自己,就不聲不響地,一個一個地溜走了。再也不像往日那樣,在一起無拘無束地談話,說笑了。於是他準備訪察一下。一天夜裡。他穿上夜行服裝,運足了氣,施展了輕功能力,來到納喇龍家的屋頂上。他伏在瓦楞溝裡,側耳細聽,屋裡沒有人說話。他飛身走向另一處所,來到納喇海家,剛在屋頂停下,就聽見納喇海在大聲說話:「哪有孫子承襲祖父的職位,只有兒子承繼父親的職位!到了老爺子歸天時,你們不願講,俺來講!俺就不信,胳膊能扭過大腿!七個叔叔鬥不過一個侄兒?俺就是不信這個邪。」接著有人說話,只是聲音太小,聽不清楚。只聽到「小畜牲」、「小妖精」什麼的,又等一會兒,見弟兄幾個,一個一個地走了。黎德力拉便也穿牆過院,展開縱躍騰跳的工夫,不一會兒,便回到了拜音得裡屋裡,遂將聽到的那段話學了一遍。拜音得裡聽了,說道:「這七個老傢伙,全是絆腳石。到時候,若想順利,必須提前動手。他們既不講仁,俺還講義幹什麼?」
  一天晚上,拜音得裡又到扈拉那裡去。扈拉一見,就一頭撲進拜音得裡懷抱,急切地說:「俺都快想死了」!二人不再說話,便脫衣上床……,這且不敘。再說王機砮部長,雖說七十多歲了,由於天天喝參湯,嚼熊掌,吃鹿肝,保養得好,仍然耳不聾,眼不花,頭腦清楚,力壯如牛。身邊五個妻子,加上噶得麗,在這六個女人中間,他最喜歡的就是扈拉和噶得麗。王機砮在一路想著,不覺來到了扈拉門口。他見門未關嚴實,只是虛掩著的,便推門進去。他看到了兩個赤身露體的人,緊緊地摟在一起,隨即本能地往後退去。後退時候,他看清了,那男的是他的長孫拜音得裡,那女的自然是這位老人十分喜歡的那位少妻扈拉。
  突然,老人震怒了,猛吼一聲:「畜牲!」二人一見是老爺子來了,直驚得手忙腳亂,便緊張地穿衣服。王機砮已清醒過來,便從門後取出一把寶劍,舉起來就向孫子刺去。拜音得裡急忙躲閃,他心裡說:你罵俺是「畜牲」,你才是「畜牲」,是「老畜牲」哩!嘴裡沒有那樣說,卻喊道;「爺爺!你聽俺解釋」。老人也不搭話,一連幾劍,都被拜音得裡閃過。老人一個轉身,又向扈拉刺去,嘴裡喊著:「刺死這個小賤人!刺死這個小賤人!」嚇得扈拉一邊叫著,一邊向拜音得裡身後躲去。這時候,拜音得裡頭腦裡急劇地想著:「怎麼辦?怎麼辦?」看這勢頭,老爺子是不會放過自己的了。即便過了這一關,還有那七個叔叔,他們也不會饒過自己的。同時,他眼前又閃現出老爺子從母親房裡走出的身影。於是血液沸騰起來,一直往上衝,他心一橫:俺一不做,二不休,宰了他再說!想到這裡,一步搶前,看老人的劍已到眼前,就一腳踢去。只聽「噹」的一聲,那劍就飛到旁邊了。拜音得裡又連著一腳,正踢在老人的小腹上,老人「哎喲」一聲,向前撲倒,連腳都未蹬一下,便氣絕而死。扈拉看老人死了,嚇得伏在拜音得裡懷裡,也抽抽嗒嗒地哭起來。突然,房門又開了,黎德力拉走了進來。拜音得裡正無主意,一看師傅來了,急忙上前說道:「師傅,你看怎麼辦吧!」他一邊說,一邊指著老人的屍體。黎德力拉遂走到屍體邊,伸手將老人翻個臉朝上,只見老人呲牙咧嘴,怒睜著兩隻大眼,一副死不瞑目的表情,扈拉一見,又嚇得「哇」地一聲,雙手捂臉,再也不敢看了。還是師傅有經驗,他用手掌輕輕撫著老人面額,向下一摩挲,那眼便合上了。再用手指將嘴唇慢慢合攏起來,不一會兒,嘴巴也閉上了。只是那門牙露出一點,也就算了。黎德力拉與拜音得裡將老人屍體抬上床去,用被子蓋上,一切收拾得乾淨利索。這才走到二人面前,小聲講了一會兒。讓扈拉去噶得麗那兒,不要出來隨便亂跑,又囑咐幾句,見扈拉走後,才拉住拜音得裡,關好門走了出來。
  次日早上,黎德力拉與拜音得裡起來漱洗後,吃了飯,將短劍等暗器揣在身上,來到王機砮每天議事的客廳裡坐下,若無其事地等著那七位兄弟的到來。不一會兒,院子裡響起了腳步聲。他們抬頭一看,見是納喇龍來了。拜音得裡站起來,喊道:「二叔來得早!」一聲剛落音,黎德力拉的短劍已插進他的肋下。可憐忠厚善良的納喇龍連哼也沒來得及,便一頭撲倒,死了。二人迅速將屍體抬到牆角,用蓆子一蓋,又轉回來將地上的血跡剛擦完,老四納喇河進來了。拜音得裡走到他四叔身後,用短刀猛地扎向腰部,納喇河猛一轉身,見拜音得裡手拿明晃晃的短刀,正待質問,黎德力拉一步竄到他背後,一劍刺進肋下,納喇河又栽下去,死了。……他們就這樣,進來一個殺一個。因為事前沒有徵兆,兄弟七人被他們活活殺死。
  中午,拜音得裡召開會議,說明祖父與七位叔父突然得了傳染病,全都死了,他承襲部長職位。希望各位將領、寨主,各在其位,仍謀其政,齊心協力把輝發部治理好。大家聽了,全都瞠目結舌,過了好長時間,才恍然明白。你看看他,他看看你,再看那黎德力拉,大家知道他武功厲害,誰也不敢說什麼,各自散去不提。
  再說拜音得裡與黎德力拉散會以後,立即派人通知七兄弟家屬,準備操辦喪事。那七家親人一聽,真是晴天一聲霹靂,早上好端端的去議事,未到中午就死了,這不明擺著的,但是,誰也不敢牙崩半個不字,只得忍氣吞聲。府裡一排八口棺木擺在那裡,一大溜,這喪事也是今古少有!於是消息不脛而走,一傳十,十傳百,不到半日,整個扈爾奇山城傳遍了。大街上,小巷子裡,人們交頭接耳。議論紛紛,有膽子大些的,來到府門前,伸著頭朝裡看。大多數人家,關著門,躲在家裡。有人說:「反正是他們納喇氏的家事,咱們何必多管閒事!」幾天以後,議論漸漸少了,人們依舊過著安定平和的日子。
  且說拜音得裡和黎德力拉,見眾人安定下來了,他們也將提著的心放下來。扈拉乾脆住到拜音得裡屋裡去。拜音得裡為了報答黎德力拉在急難中的鼎力相助之恩,遂直截了當地對他師傅說:「你到母親那裡去住罷!」黎德力拉當然樂意,於是兩對婚外戀,終於變成兩對合法婚姻。這且不提,再說那七家辦完喪事之後,真是打落了牙,還要往肚裡咽,氣難出啊!但是又有什麼辦法?於是七家商議之後,連夜收拾細軟,於三更大時,賂些錢給守城的士卒,倉皇逃往葉赫去了。等到拜音得裡知道以後,他們已逃得很遠,追不及了,只得由他們去吧!後來有人來向拜音得裡回報說:「那七個寨主也準備叛逃哩!」他與黎德力拉商議後,將七個寨主的兒子集中起來,一齊送往建州,乞請派出一支援軍,來真壓那些叛逃者。
  努爾哈赤與軍師張一化、大將額亦都等商議,派大將扈爾漢率兵一千人,前往輝發。拜音得裡領著建州援軍,連續攻破幾個叛變的村寨,及時安撫穩定住那些企圖逃往葉赫部的部民。完成任務以後,扈爾漢遂帶著兵馬,勝利返回建州。努爾哈赤派大將何和理前去輝發部扈爾奇山城,聯繫兩部結盟之事,但是拜音得裡遲遲不與答覆,也不接見。何和理住了幾天,回到佛阿拉,將情況向努爾哈赤作了回報,努爾哈赤聽了以後,對拜音得裡這種過河拆橋的背信棄義行為,深為不滿,但是他隱忍未發,等過一段時間再說。
  再說拜音得裡利用努爾哈赤的援軍,穩定住叛逃村寨以後,便與黎德力拉、各寨主等討論,根據當前形勢,輝發部被夾在葉赫與建州之間,傾向哪一部,都會遭到另一部的襲擊。不如中立於葉赫與建州之間,既不與兩部中的任何一部結盟,也不得罪於兩部。黎德力拉說:「這樣下去,也有兩部都被俺得罪的可能。當前,建州努爾哈赤兵強馬壯,剛消滅了哈達部,處於上升期。葉赫部自從古勒山戰敗,元氣大損,處於衰敗狀態。不如先與建州結盟,諒葉赫也不敢冒然來侵。」眾寨主都支持這個意見,但拜音得裡固執己見,他說:「保持中立以後,俺將生於葉赫部與建州部之間。」拒不聽黎德力拉與眾人的意見。
  一天,葉赫部納林布洛派使者來到扈爾奇山城,告訴拜音得裡說:「你能從建州撤回人質的話,俺就把叛逃來的,你那七個叔叔家的親屬,部民全部歸還給你。」拜者得裡一聽,十分高興,遂派人準備酒菜,招待葉赫部使者。並準備派人前去建州努爾哈赤處,去索回當人質的七個寨主的兒子。黎德力拉聽說以後,立即來找拜音得裡,說道:「葉赫的納林布洛詭計多端,不可輕信他的謊言。你不要急著去建州索回人質,免得又獲罪於努爾哈赤。可以再向葉赫使者提出,讓他們先將叛逃去的人送回,咱們再去建州,索回人質,也為時不晚。」但拜音得裡仍不聽勸告,堅持派人去建州向努爾哈赤索回人質。
  次日早上,黎德力拉又趕到拜音得裡處苦勸道:「若再堅持去建州索回人質,後果將得罪雙方,不久之後必然給輝發帶來城破人亡的嚴重惡果,你到什麼地方去安身呀!」拜音得裡聽了,惱羞成怒,拍著案子說道:「若不是看在師徒情份上面,俺早把你宰了!」黎德力拉不再多言,心裡說:「豎子不足與謀,必將招來殺身之禍!」遂發誓再不見拜音得裡了。黎德力拉回去向噶得麗辭行,說明情況後,噶得麗竭力挽留,勸他說:「不要衝動,等俺再去勸說一下。」
  拜音得裡見母親來了,心中更加不滿。未等母親說話,他就說道:「你是幫助你那位老相好的,繼續阻止俺向建州索回人質的吧?」噶得麗聽了,氣得說不出話來。走到兒子面前,「拍」!打了拜音得裡一個耳光,拂袖而去。噶得麗回到住處,與黎德力拉收拾了一下,不聲不響,出城而去。拜音得裡擔心他們去投建州,立即派五百兵馬,前去追趕。兵馬臨走時,他吩咐道:「要死的,不要活的。」兵馬追到建州邊界,也未見到他們的影子。後來有人說:「黎德力拉與噶得麗二人去了長白山,在深山老林隱居起來了。」
  且說拜音得裡自從黎德力拉與母親走後,再沒有人常在他耳邊說三道四。他倒覺得更加自由隨便了。扈拉為他生了兒子,拜音得裡逐漸對扈拉有些厭倦,又去另覓新歡。一天,他借口到村寨巡視,帶著二百名侍衛,將七個村寨的寨主家裡看了一遍,發現兩個寨主的女兒長得俊俏,遂與二女的父親打個招呼,即命侍衛將她們送回府裡。自此以後,拜音得裡經常在扈爾奇山城裡面「巡視」,有標緻少女,即讓侍衛帶回,供他取樂。輝發部民敢怒而不敢言。
  再說拜音得裡派往建州去的使者,將七個寨主的兒子領回以後,又將他們轉送到葉赫部去了。納林布洛得到人質以後,興奮地對部下說:「這乳臭未乾的小子好對付!」遂食言背約,根本沒有返還輝發部的叛逃人員。拜音得裡受到納林布洛的欺騙,心中十分不滿。但又沒有力量對付葉赫部,於是又派使者到建州去,讓使者轉告努爾哈赤說:「俺部長拜音得裡非常後悔,自責,過去他誤信了葉赫部納林布洛的話,受騙上當了。如今還想依靠大王來維持輝發部的現狀。並請求大王把你準備嫁給常書的女兒,改嫁給俺部長為妻。懇請大王應允。」努爾哈赤說:「能後悔、自責,也是好事。古人言:『亡羊補牢,猶未為晚』。問題是:可真是後悔,說話一定要算數。站著翻身、言而無信的人,必然自食惡果!」努爾哈赤為了爭取輝發,孤立葉赫,便解除原來準備將女兒嫁給常書的婚約,改許給拜音得裡。努爾哈赤讓輝發使者回去覆命,讓拜音得裡盡快辦理婚事。可是事過不久,拜音得裡又擔心與建州聯姻,會得罪葉赫部,遂背約不娶。
  努爾哈赤非常生氣,派遣使者何和理前往輝發。開始拜音得裡借口身體不適,不予接見。拖了好幾天,才不得不會見何和理。何和理傳達努爾哈赤的話,責備拜音得裡說:「你曾經幫助葉赫部兩度侵犯俺的邊境,今天又聘女不娶,道理何在?」拜音得裡掩飾說:「俺質子於葉赫部,等到他們回來,立刻就往建州去迎娶。」何和理聽了,只得回到佛阿拉,向努爾哈赤轉告了拜音得里許諾。努爾哈赤仍在耐心等待。
  但是,拜音得裡另有打算。在輝發部內認真動員,大興土木,決定將扈爾奇山城另加兩層,使扈爾奇山城變成一座有著內、中、外三層的城池。由於扈爾奇山城是憑山建築的,所以石頭好取。拜音得裡野蠻地驅趕輝發部民,上山採石,男女老少,齊集山上,挑的,抬的,還有扛的,搬的,連天加夜地抓緊修城。三個月過去了,在扈爾奇山城外面,又加上兩層,拜音得裡自以為固若金湯,憑他努爾哈赤,插翅也難以飛進山城。
  一天,努爾哈赤又派何和理到了輝發部,見到拜音得裡以後,何和理說:「現在你的質子都已經回到了輝發部,你打算何時去建州迎娶?」拜音得裡自以為築城三層,已成銅牆鐵壁,易守難攻。遂張狂地說:「俺已有幾個妻子,不打算再娶了。請你回建州去吧!」拜音得裡主動撕毀了與建州的婚約,於是建州與輝發兩部的戰爭,已經不可避免了。
  再說努爾哈赤的用兵,一向是先禮而後兵。對於那些主動歸附的部落,往往用盟誓或聯姻的辦法。而對於那些抗拒不從的部落,就兵臨城下,讓武力使之屈服。不得以才殺戮他們,以儆其他。鑒於拜音得裡反覆無常,不守信約,又自認為有險可守。努爾哈赤決意發兵前往討伐。於是,努爾哈赤召開了軍事會議,讓大家暢所欲言,提出攻城方法。會上,眾將領發言踴躍。多次擔任使者去輝發扈爾奇山城的何和理說:「扈爾奇山城依山憑水,如今又築城三層,的確易守難攻。但是,拜音得裡因此而麻痺鬆懈,對咱來說,又易於攻取。俺以為,先派人以商人模樣,進入扈爾奇山城,這可以分幾批去,以作內應。然後突然襲擊。用這種內外夾攻的計策,定能奏效。」聽了何和理的發言,眾將領一致認為是行之有效的好計策。努爾哈赤與軍師張一化都表示同意,但是,努爾哈赤一再強調:「這是軍事機密,任何人不得洩露出去。一旦查出有人說出去的,必處以死刑。」之後,努爾哈赤讓軍師張一化具體安排人員,分期分批去輝發部。
  次日上午,軍師張一化又與幾位將領協商,選出二百人為精幹隊伍,每次十幾個人為一夥,扮作生意人模樣,或擔,或背,帶著貨物進入扈爾奇山城,潛伏在城內。先後派出十幾批,他們進人山城以後,以出售貨物,或是聯繫生意為借口,四處活動,詳細瞭解城內防衛情況,待時而動。萬曆三十五年(1607年)九月,努爾哈赤親率輕騎兵馬三千人,隨營八十八員大將,日夜兼程,疾驅輝發扈爾奇山城。原來七、八天的路程,只用六天就趕到了。
  攻城之前,努爾哈赤讓人傳話給拜音得裡,叫他出來說話。等了好長時間,拜音得裡才來到城頭。努爾哈赤用大刀一指說道:「拜音得裡!你兩次『兵助葉赫』,如今又『背約不娶』,如此背信棄義、愚弄於俺,實為罪不容赦。現在俺親率大軍前來討伐,你還不快快下城投降,更待何時!」拜音得裡聽了,也覺理虧。但是他仍然為自己辯護,他說道:「努爾哈赤大王,請你息雷霆之怒,俺在葉赫的壓力之下,才這樣做的。你若怪俺,實在冤枉俺了。你若能退兵回去,俺再想辦法彌補以往的過失。」努爾哈赤一聽,更是反感,馬上說道:「你還在要手腕來愚弄俺,你是個什麼東西!你殺害祖父,好淫祖母,親手殺死七個叔父,甚至將你的生身之母也趕出家門,你是豬狗不如的畜牲!你在輝發城裡作惡多端,輝發部民都恨透了你。俺來攻城之日,正是你喪身之時。還不自殺,免得污俺的刀鋒!」
  聽了努爾哈赤的這一段罵辭,拜音得裡惱羞成怒,猖狂地說:「俺不怕你!俺這城固若金湯,任你努爾哈赤有三頭六臂,也攻不進來,俺怕你什麼!」努爾哈赤不再與他囉嗦,立即下達攻城命令。那三千輕騎兵,喊殺聲震天動地,加上鼓聲如雷。城內預先進城的二百「商人」,立刻響應,剎時間,城內大亂,殺聲、喊聲,響成一片。努爾哈赤帶頭猛攻,八十八將,帶領三千士卒,拚命攻城。由於內外夾攻,戰不多時,城門大開。努爾哈赤率領輕騎兵,如風捲殘雲,衝入城內。那八十八將,揮著大刀,隨後緊上,見人就砍,輝發的守城士兵,被殺得四散逃奔。拜音得裡以為城中有人叛變,在慌亂中率兵奮力抵抗。大戰不多時,扈爾奇山城完全陷落。這時候,拜音得裡才想起師傅黎德力拉的警告,並非誑語,而是忠告,如今悔之晚矣。正在遲疑之中,一陣砍殺聲由遠而近,那嘶鳴的戰馬,如狂潮般席捲而來,這位作惡太多的拜音得裡,死於亂刀之下,連他的兒子也未能倖免。
  輝發滅亡了。努爾哈赤「屠其兵,遷其民」,帶著戰利品,又把統一海西的重點轉向烏拉。
  這烏拉部,姓納喇氏,居住在烏拉河(今松花江上游)流域。因濱烏拉河,故名烏拉。烏拉為滿語語音,其漢意為江或河。同哈達部依山而為部名一樣,烏拉部臨河而為部名。烏拉部城為首領布顏所築,位於烏拉河東岸,與金州城隔河相望,相距二里。其地在今吉林省吉林市北七十里處烏拉街滿族鄉。烏拉部盛時疆域,東鄰朝鮮,南接哈達,西為葉赫,北達牡丹江口及其迄北迄東地帶。在海西四部中,至努爾哈赤興起時,烏拉疆域最廣,兵馬最眾,部民最多,治城最大。但是,烏拉在海西四部中,離建州最遠。所以在古勒山之戰以前,努爾哈赤忙於建州內部的統一,同烏拉的聯繫和矛盾較少。自古勒山戰後,努爾哈赤的鐵騎馳出建州,踏向海西。但建州東北為輝發,西北為葉赫,西為哈達,他為了不使自己四面受敵,就遠交近攻,爭取烏拉。在古勒山之戰中,烏拉部長滿泰之弟布占泰被努爾哈赤俘獲以後,在佛阿拉留養三年。滿泰曾多次派遣使者,到建州請求贖回布占泰,都遭到努爾哈赤的拒絕。滿泰又以馬百匹,請求贖回布占泰,努爾哈赤始終不答應。年復一年,滿泰無可奈何,只好把布占泰的家屬二十多口人都送往建州。布占泰在佛阿拉期間,努爾哈赤加以優待,還將他弟弟舒爾哈齊的女兒嫁給布占泰作妻子。
  且說烏拉部長滿泰,此人胸無大志,目光短淺,巨嗜酒好色。他有妻子八人,卻還不滿足,經常在外尋花問柳。部民中若有俏麗女子被他撞見,必然要想方設法,弄來玩樂。即使有夫之婦,滿泰也不予放過。萬曆二十四年七月的一天,滿泰父子因為去烏拉部的蘇斡延錫蘭地方修邊築壕時,見到附近村寨中有兩個少婦長得俊美,父子倆一直尾隨她們至家,強行姦淫之後,又恣意輕薄。兩個少婦的家人無比憤怒,去喊來她們的丈夫,將滿泰父子按在床上活活砍死。這件有傷風化的兇殺事件,轟動了烏拉部。滿泰的叔父興尼雅見滿泰父子已經被殺,布占泰又在建州,便想乘機擔任烏拉部長。
  再說滿泰的女婿拉布泰,是烏拉部有威信的將領。他見興尼雅要奪取烏拉部長職位,立即趕往建州,向努爾哈赤說明情況,他說:「烏拉將要發生內亂,請大王放回布占泰,讓他回烏拉去承繼部長職位。」努爾哈赤遂讓布占泰回去。走前,努爾哈赤對他說:「你布占泰在佛阿拉近四年了,俺對你已經夠意思了。俺希望你能與俺一條心,讓烏拉與建州永遠交好。」布占泰聽了,趕忙跪下,哭著說:「你對俺有二次再生之恩,恩猶父子,俺終生不忘。你又將親侄女嫁給俺作妻子,使俺更加感激。俺回去若能承繼部長,一定用實際行動報答你對俺的恩情。讓烏拉與建州世代交好。」
  努爾哈赤派遣煌占、斐揚古二人護送。興尼雅見布占泰安全回來,又想謀殺他,幸虧煌占與斐揚古二人把守門戶甚嚴,使興尼雅沒有下手的機會。於是興尼雅的陰謀未能得逞,被迫遠投葉赫部去了。布占泰承襲兄位,作了烏拉部的部長。這一年的十二月,布占泰為了感激努爾哈赤以成婚姻之好,又送妹妹滹奈給努爾哈赤的三弟舒爾哈齊為妻,以續友好情誼。布占泰結交建州的目的,還在於增強自身的聲望,發展和壯大烏拉的勢力。萬曆二十六年(1598年)十二月,布占泰部長又率領三百多人,前來朝見努爾哈赤。建州即將舒爾哈齊女兒額實泰配給布占泰為妃,並送給盔甲五十副,敕書十道,以禮相待。從這以後,建州與烏拉兩部通過多次聯姻,較長時期保持了友好和睦的關係。萬曆二十九年一月,布占泰送女兒給努爾哈赤為妃,並要求努爾哈赤再許配一女給他為妻。努爾哈赤慨然應允,又將舒爾哈齊的另一個女兒娥思哲,於萬曆三十一年(1603年),送往烏拉部成婚。於是兩部關係,進一步交好。
  從布占泰被擒,到努爾哈赤第二次把舒爾哈齊的又一個女兒嫁給布占泰,這十年期間,努爾哈赤用恩養、宴賞、配婚、盟誓等手段,對烏拉實施「遠交」的計策,從而騰出手來,對哈達、輝發採取「近攻」的政策,並終於獲得成功。哈達部與輝發部相繼被建州滅亡,充分體現了「遠交近攻」計策的聰敏睿智與切實可行。但是布占泰對努爾哈赤雖感不殺之恩,扶衛之助,卻是外親內忌,內心深處並不服輸。布占泰擔任烏拉部長之後,迅速整頓內部,施展謀略,妄圖東山再起,形成烏拉、建州、葉赫三部鼎立的局面。不久之後,布占泰西連蒙古,南結葉赫,東略六鎮——今天朝鮮鹹鏡北道的會寧、穩城、鐘城、慶源、慶興和茂山。布占泰仍然夢想著能與努爾哈赤爭雄。
  對於朝鮮王國六鎮周圍的女真人,布占泰也想如努爾哈赤的辦法,收為羽翼。努爾哈赤於萬曆二十六年(1598年)夏天,派兵收服內河路,安楚拉庫路;第二年,又派兵收服窩集、虎爾哈等部,大有吞併東海各部之勢。在短暫時間內,幾乎把朝鮮會寧以西的各部女真,都收歸了建州,兵力大為增強。對此,烏拉布占泰心急如焚,生怕東海各部都被建州奪去。所以萬曆三十一年(1603年)九月,布占泰兵分三路,以兩路向鐘城進攻,將東海鐘城近地的女真各部「焚蕩無遺」,當時烏拉兵鐵騎如雲,戈甲炫耀;鐘城上空,煙火漲天,殺聲動地。這一次布占泰俘獲牛馬五百餘頭匹,男女人口數以千計。同年十二月,又以大兵向穩城女真進攻,並直搗慶源周圍,大肆擄掠而歸。
  萬曆三十二年(1604年),布占泰聲勢日隆,「極其濤張」。萬曆三十三年(1605年),布占泰出兵攻陷距鐘城十八里的潼關。「渲關乃六鎮咽喉之地,一道成敗所繫。頃日全城陷沒,極其殘酷。」萬曆三十四年(1606年)七月,布占泰的兵鋒所至,已達懸城女真各部了,並且水陸並進,人、畜、穀物等盡行掠取、遷移。萬曆三十五年正月,又發兵攻取瑚葉路(今蘇聯東濱海省境內達烏河流域)諸部。一個時期以來,六鎮周圍及其東北各部女真都聽從布占泰的號令。
  烏拉布占泰在軍事上一系列的勝利,早已引起努爾哈赤的嚴重關注。凡是布占泰的動靜,無論事情大小,努爾哈赤都偵察入微,並及時向明朝廣寧總兵通報。目的是既取得邊官的信賴,也為自己採取軍事行動尋找借口和掃清障礙。因此烏拉部與建州部在東海女真問題上,已經醞釀著一場大的衝突。萬曆三十四年十二月(1606年),烏拉派兵圍縣城諸處藩部,大肆縱火搶掠。這縣城地域即瓦爾喀所居斐優城一帶。斐優城主策穆特赫因受布占泰兵害,遂親往建州拜謁努爾哈赤說道:「俺部遙遠,不得已歸附了烏拉部。希望大王派兵前去接取家眷,俺願意來建州生活。」努爾哈赤一聽,高興地說:「建州歡迎你來。至於派兵問題,俺已決定,不久將會成行。」
  萬曆三十五年三月(1607年),努爾哈赤派遣他弟弟舒爾哈齊、長子褚英、次子代善、大將費英東、扈爾漢等,率領兵馬三千人,向斐優城進發。由於斐優城臨近朝鮮的懸城,建州兵到達斐優城以後,把城周圍屯寨的居民近五百戶,全部收來。同時致書朝鮮王國邊鎮官員,說明這次出兵沒有侵犯王國的意思,相反,還歸還了部分被擄來的朝鮮王國的人口,表示友好。書中要求凡是進入朝鮮王國的女真人,希望送還給建州部。努爾哈赤的這一外交行動,進一步為建州進軍掃清了道路,使朝鮮王國邊防軍保持中立。
  舒爾哈齊等,收取五百戶以後,命令費英東、扈爾漢先率兵三百,護送先行。當護送隊伍走到鐘城地界時,突然受到百名烏拉兵的阻截,處境十分危急。費英東、扈爾漢立即採取緊急措施,一面急令五百戶結陣於山巔,即朝鮮人所稱的烏碣巖,以一百兵守衛。另以二百兵與烏拉兵相對峙。在這同時,又派人立即馳報後繼部隊舒爾哈齊等。舒爾哈齊臨陣與常書和納各部率兵止於山下,畏葸不前。
  再說烏拉部統兵大將為布占泰叔博克多和大將常柱、胡裡部等。烏拉部以一萬人馬對建州三千人,以為必勝無疑。又見舒爾哈齊率兵馬停下,更助長了他們的輕敵情緒。於次日早上,博克多派大將雅可夫等出陣挑戰。建州大將揚古利出陣迎敵。二馬相交,刀槍並舉,幾個回合,雅可夫被揚古利一刀揮下馬來。費英東、扈爾漢與揚古利一起殺入烏拉陣中,連續殺死多人,迫使烏拉兵往後退去,最後兩軍各自隔江紮營。傍晚時分,舒爾哈齊率領後繼部隊趕到,建州兵一見江那邊的烏拉軍隊人多勢眾,便產生畏敵情緒。褚英、代善一見士卒有些膽怯,便鼓勵他們說:「烏拉的首領布占泰是咱建州軍的俘虜,曾經被咱用鐵鎖繫著頸脖,免死以後放回去的。他的兵雖然多,早是咱手下的敗將了。何況努爾哈赤大王的威名,誰人不知?只要咱們同心協力,奮勇爭先,這一仗俺們必勝無疑。」士卒們聽後,深受鼓舞,大家歡躍振奮,士氣大振。
  次日上午,建州的三千兵馬,與烏拉的一萬兵馬,在圖門江畔,鐘城附近的烏碣巖展開大戰。兩軍一接戰,烏拉大將博克多父子率先衝陣而出,猖狂地喊道:「建州小賊聽著:你們別想從這烏碣巖下過去,老實投降,才是你們唯一的出路。」代善一馬來到陣前,高聲喝道:「你烏拉早是俺的手下敗將,你那首領布占泰的命還是俺建州大王賞給他的哩!你們父子二人也不過替布占泰送兩條命罷了!」博克多惱羞成怒,拍馬上前,對準代善就是一槍刺去。二馬盤旋,槍刀碰撞得叮噹脆響,那博克多哪是代善的對手,戰不幾合,被代善生擒過來。再說博克多兒子胡達利,與費英東戰到一處。那費英東的一把大環刀,舞將起來,只見刀,不見人。胡達利內心十分懼怕,這費英東果真厲害,看不見人,讓俺怎麼再戰下去。正當胡達利猶豫之時,費英東的大環刀一揮,胡達利人頭滾下,那具無頭屍體像一棵樹倒下,撲通栽下馬來。烏拉的次將常住、胡裡布也連續戰敗,被扈爾漢、諸英分別擒住。烏拉的士兵見主將被殺,次將被擒,便無心戀戰,紛紛潰退下去。這時候費英東、扈爾漢、揚古利一見烏拉兵退,便拍馬衝上去,他們左砍右殺,驍勇無比。諸英與代善,各帶兵馬,從兩翼夾擊,殺得烏拉兵四散奔逃。
  自午前開戰,到日暮時分,建州兵奮勇拚殺,愈戰愈烈。烏拉軍將死兵敗,土崩瓦解。當時風雪交加,殷紅的鮮血,染紅了雪地。烏拉兵丟馬匹、棄器械、屍體狼藉,不計其數。這次烏碣巖大戰,建州兵如摧枯拉朽,烏拉兵僅死於朝鮮王國境內的就近三千人。戰死在女真地方的,也有五六千人。合計有七八千人。建州俘獲馬五千匹,盔甲五千副,取得重大勝利。
  大軍勝利凱旋,回到佛阿拉。努爾哈赤萬分高興,決定獎勵眾將,各賜以名號。舒爾哈齊被賜名為達爾漢巴圖魯(蒙古語,意思是「榮譽的勇士」)。長子褚英,奮勇作戰,賜名為阿爾哈圖圖們(蒙古語,有智謀的萬戶)。代善與其兄並力殺敵,擒斬烏拉主將博克多有功,賜名為古英巴圖魯。
  烏碣巖大戰,使烏拉與建州兩部的力量對比,發生了有利於建州的變化。戰前,烏拉兵盛於建州。戰爭中努爾哈赤的軍隊,既消滅了烏拉的有生力量,又收編東海女真兵多達五、六千,作為心腹。當時,建州兵勢之盛,雄於諸部,各部女真紛紛歸附。烏拉部的士氣大挫,從此,對建州兵不敢輕意迎鋒了。
  在烏拉與建州矛盾日益尖銳的情況下,布占泰深感力量不足,便與葉赫部進一步攜手,與科爾沁蒙古密切關係,以對抗努爾哈赤。這消息很快被努爾哈赤知道,他心裡很不高興。萬曆三十六年(1608年)三月,努爾哈赤令長子褚英、侄兒阿敏等率兵五千人,前去攻擊烏拉部的宜罕山城。原來這宜罕山城,也是依山建築,是烏拉的糧倉和兵器庫的所在地。布占泰派他的兒子阿爾泰鎮守著。在派兵之前,努爾哈赤先與軍師張一化等商量,他們根據哨探報來的消息:布占泰把從六鎮掠擄來的馬匹、羊、牛、穀物等,全儲存在宜罕山城裡。決定派兵去襲擊,也用攻打輝發扈爾奇山城的計策,先派幾批精幹的士兵,扮作商人模樣,然後作內應。當褚英、阿敏帶領兵馬,來到城下的時候,城上方知是建州的軍隊。褚英一聲令下,五千兵馬喊殺震天,他們冒著如雨的箭矢,奮力攻城。阿爾泰慌忙上城,指揮守城士兵,用滾術擂石打擊建州兵馬。由於城內的精銳全部集中在城上,那些「商人」便從城內不同的角落裡竄出來,他們將穀物倉庫點著了火,又去把牛棚、羊圈、馬棚等全燒著了。這一下城裡可熱鬧了,大火一燒起來,馬衝出來了,牛衝出來了,羊衝出來了,人也跑出來了,真像開水裡的餃子,上下翻滾,亂七八糟。城上的守城士兵一看,城內四處起火,到處是人喊馬叫。那阿爾泰一看,以為是有人背叛他,稍一遲疑,扮作「商人」模樣的建州士兵,便衝上城頭,一刀砍去,那阿爾泰的人頭落下了。於是城門大開,褚英、阿敏等,率領五千兵馬,如風捲殘雲,一下子衝進城裡,一陣亂砍亂殺,宜罕山城被攻破了。褚英等速戰速決,在他們斬殺了一千多人以後,繳獲盔甲三百副,宜罕城被燒成一片廢墟,他們又將城裡的人、畜等都收拔過來,帶回建州去。布占泰得到消息以後,急忙與蒙古科而沁的部長翁阿岱合兵一處,尾追了二十餘里,但始終未敢交戰,眼睜睜地看著建州兵凱旋返程。

TOP

七、葉赫部,俺的心腹大患

--------------------------------------------------------------------------------

  萬曆三十六年(1608年),烏拉兵敗於宜罕山城,非常害怕,為了緩和關係,表示友好,再次派使者前往建州,懇請努爾哈赤許配親女為婚,並發誓:「若是得到努爾哈赤的親生女兒,將永遠依賴建州為生。」努爾哈赤又答應了布占泰的請求,將親生的女兒穆庫什給布占泰為妻,以結其歡心。其目的,仍是想通過政治聯姻的關係,交好烏拉,以圖貂、珠的利益。結果卻使努爾哈赤大失所望。因此努爾哈赤指責布占泰七次背盟。同時,建州獨佔了北方貂、參、珠之利,使葉赫人大為不滿。便將努爾哈赤已聘的葉赫老女,轉嫁給烏拉的布占泰,來挑起烏拉部與建州部之間的衝突。而布占泰早已內心傾向於葉赫部,對於建州壓低貂、參價格,不給平價,很有怨氣。又知道那位葉赫老女是當代的絕色,葉赫部又主動送來衣服、鞋子等物,便對建州三女逐漸疏遠了,並以鳴鐳射努爾哈赤之女。建州三女不肯受辱,向努爾哈赤訴苦。加上布占泰又兩次與建州爭奪東虎爾哈部,這就導致了兩部進行最後的較量。
  且說那個年已三十三歲,尚未出嫁的葉赫老女,她串連著哈達、輝發、烏拉、葉赫、建州和蒙古的戲劇性關係,真是今古奇聞。
  當初,努爾哈赤打敗九部聯軍以後,取得古勒山戰役的全面勝利,雙方不得不休整,和平在一段時期成為各部的共同需要了。尤其是葉赫部的布寨被殺,損失慘重。他弟弟納林布洛為了兄長的慘死,晝夜哭泣,飲食不進,久郁成疾。烏拉布占泰剛從建州回到烏拉,也無戰心。於是萬曆二十五年(1597年),葉赫、烏拉、哈達、輝發四部遣使到建州,向努爾哈赤賠禮道歉。表示今後願意結親和好。因此葉赫布揚古主動將妹妹布喜婭瑪拉許配給努爾哈赤為妃(即所謂葉赫老女),努爾哈赤當即答應,並備送了聘禮。這親事算是訂下了。那時,布喜婭瑪拉年僅十五歲,但她長得亭亭玉立,如出水芙蓉。潔白的面龐,彎彎的細眉,瓜子臉頰上,笑靨長留,一副天生的美人坯子。給人留下難忘的印象。
  俗話說;「古今美人多磨難。」布喜婭瑪拉的遭遇更是坎坷。與努爾哈赤訂婚不久,她哥哥布揚古就悔婚,使她閨留在葉赫娘家。萬曆二十七年(1599年),葉赫納林布洛攻打哈達,並想一舉吞併它。哈達部長猛格布祿送三個兒子到佛阿拉去做人質,向建州請求出兵援助。努爾哈赤隨後派大將費英東和噶蓋帶領二千人馬幫助哈達,並駐防在那裡。納林布洛害怕了,他不願意讓哈達倒向建州一邊,就設計離間他們的關係。後來納林布洛通過明朝開原通市,致書哈達猛格布祿說:「你如果從建州撤回人質,並將費英東、噶蓋捆綁送來,把建州那二千兵馬消滅掉,俺就把布喜婭瑪拉嫁給你作妻子,兩部重修舊好。」猛格布祿當即答應,但機密洩露,這事激怒了努爾哈赤,立即出兵哈達,攻破南關,哈達遂被努爾哈赤併吞了。
  萬曆三十五年(1607年)輝發部拜音得裡,曾向努爾哈赤請求賜婚,既獲允准,卻背約不娶。拜音得裡聽說布喜婭瑪拉天姿國色,艷美絕倫,便派使者往葉赫求娶。葉赫納林布洛正想離間建州與輝發關係,便答應拜音得裡請求,願意將公主布喜婭瑪拉嫁給他。努爾哈赤以背約不娶為借口,出兵輝發,並一舉吞併。於是布喜姬瑪拉的婚事又擱淺下來。
  萬曆三十五、三十六年,烏拉部長布占泰在烏碣巖、宜罕山城兩次大戰中,都被努爾哈赤打敗,心中仍不服氣,又與葉赫串通一氣,共同對抗建州。葉赫又主動將那已聘給努爾哈赤之老女布喜婭瑪拉準備再送給布占泰為妻。由於布喜婭瑪拉乃當代絕色美女,誰人不曉,布占泰本是好色之徒,當然樂意。遂應下這門親事,卻又中了葉赫離間建州與烏拉的計策,激起努爾哈赤對烏拉的憤怒。
  為了與葉赫抗衡,為了盡快統一烏蘇里江以東地區和黑龍江中下游流域,烏拉就成為他前進道路上的一棵大樹。砍倒大樹,掃除障礙,才能打開通路。努爾哈赤把征服烏拉比作砍伐樹木。他說道:「想砍伐一棵大樹,哪能一下子驟然折斷。必須用斧頭先砍,逐漸砍細,然後才能折斷。兩個相等的部落,怎麼能一舉殲滅對方呢?應該先把它周圍的小部落一個個收服過來,再孤立它的烏拉城。」從這生動形象的比喻裡,可以想見努爾哈赤對於收服烏拉部,真是費盡了心機。為砍倒烏拉這棵大樹,二十年來,努爾哈赤交替使用聯姻誓盟與武力征伐的兩手政策,仍然沒有使布占泰屈服。萬曆四十年(1612年)九月二十二日,努爾哈赤親率三萬大軍,借口布占泰屢背盟約和以鳴鏑射女兒娥恩哲,急速向烏拉進兵。努爾哈赤坐在黃羅傘下,頂盔貫甲,騎著大白馬,鳴著號角,擊鼓向前,以示軍威。第五子莽古爾大,第八於皇太極隨軍出征。遠遠望去,建州軍隊盔甲鮮明,紀律嚴整,真是兵雄馬壯。二十九日抵達烏拉境內,沿著烏拉河而下,直達烏拉大城的河對岸列陣。烏拉布占泰見建州兵驟然而來,決定不與努爾哈赤決戰,採取白天出兵襲擊,夜間收兵休息,以疲勞建州兵卒的戰術。這時候,莽古爾泰和皇太極提出建議說:「布占泰不出城應戰,咱們就渡過烏拉河,主動去出擊。」努爾哈赤聽了,告誡他們說:「你們所說的話,像浮面取水那樣容易。凡事都要深思熟慮。比如砍伐一棵大樹,總不能一斧子砍斷吧!需要一斧一斧慢慢砍下去,逐漸砍斷。兩個大小差不多的部落,怎麼能一舉消滅對方?」於是命令先將烏拉大城周圍的各個小城攻佔,以孤立烏拉大城。又令士卒縱火,把沿河六城的房屋、穀物全部焚燬。
  烏拉布占泰見沿河六座城寨全被焚燒,財物糧食盡被燒燬。接著又有五城失守,而建州還沒有退兵的意思,十分著急。便派遣大臣英巴海乘船到建州軍營的對岸,對努爾哈赤派來的使者說:「大王興兵到此,不過是一怒之下而為之。今天,敬請息怒,可否留下話退兵。」努爾哈赤聽了烏拉來使的傳話,不予理睬。於是,布占泰連續三次派遣使者前來求和,努爾哈赤都不予接見。布占泰只好親自率領六員大將,乘獨木船來到烏拉河中流,叩頭請求建州兵熄滅燒糧之火,撤退圍城之兵。努爾哈赤得知前來求見,便身披明晃晃的盔甲,胯下騎著大白馬,從軍營中走出來,步人烏拉河,水至馬腹,站立河中。布占泰看見努爾哈赤親自出營,慌忙叩頭,懇求說:「烏拉部就是恩父的部。烏拉的谷,也是恩父的谷。請不要再焚燒穀物。」聽了布占泰的話,努爾哈赤強壓怒火,嚴厲地責問布占泰道:「布占泰!你在戰場上被擒獲,俺赦你不死,從寬厚養款待,放你回烏拉並扶你做了部長。俺把三個女兒嫁給你作為妻室。你曾七次立下誓言,說俺對你『天高地厚』;可你竟變了心,欺騙、蔑視俺努爾哈赤。你七次違背誓言,兩次襲擊並擄掠俺屬下的虎爾哈路。你布占泰揚言:要強娶俺給過聘禮的葉赫女子。俺的女兒是嫁給你作福晉的,豈是你用鳴鎬射著玩的麼?俺的女兒如果做錯了事,你可以向俺明說。俺愛新覺羅的人,沒有挨打的先例。百世以前,你不知道,還情有可原。十世、十五世以來的事,你也不知道嗎?如果有人動手打俺愛新覺羅的先例,那你是正確的。俺興兵到這裡,難道是沒有緣故的?如果沒有那種先例,你布占泰為什麼要用鳴鏑射俺女兒哩?她死後還要蒙受被鳴鏑射過的惡名嗎?古人說:『人若折名,甚於折骨』。這次出兵也是迫不得已,俺努爾哈赤並非樂意興兵動武之人。聽說你屈辱俺的女兒,俺才提兵到此。」
  布占泰聽了,忙著叩頭說:「這事可能有人進了饞言,故意離間俺父子的關係,使咱們不和睦吧!俺在水上,下有龍神共鑒。」布占泰講到這裡,他的部將拉布太插話說:「大王有如此之怒,只派一位使者前來責問就可以了,何必興師動眾?」努爾哈赤聽了,非常生氣地說:「拉布大!俺的部下難道缺乏像你這樣才能的人,用你來喋喋不休?辱射俺女兒的事,難道還用俺再查嗎?娶俺聘過的葉赫女子,事已屬實,不必再問。這烏拉河難道沒有結冰的時候?俺的兵哪有不再來的道理。到那時,你拉布太能擋住俺的刀嗎?」布占泰聽後,大驚失色,制止拉布太說:「無須多嘴」!這時布占泰的弟弟喀爾喀瑪感到事已難於分辯,就懇求說:「請大王寬恕原諒,可否聽大王一言而定。」
  努爾哈赤最後說道:「你布占泰若真的沒射俺女兒,沒有謀娶俺的約婚,可將烏拉部眾大臣和你的兒子,送來俺建州部作為人質。否則,沒有憑信。」說完轉身回營去了。努爾哈赤將大軍留住烏拉五天,在烏拉河邊鄂勒琿通呼瑪山下做木城(今伊通縣赫爾蘇城)屯兵千人。
  在萬曆四十一年(1613年)正月,努爾哈赤見布占泰不僅不送人質到建州,反而將女兒薩哈連,男兒卓啟奈和十七大臣的兒子準備送往葉赫部,並決意聘取葉赫老女,囚禁建州二女而大怒,親自統帥大軍,再征烏拉。因為哨探偵知烏拉部將於十八日送質子去葉赫部,所以他們十七日提前一天抵達烏拉境內。烏拉兵不能抵抗,建州軍連續攻下孫扎泰城、郭多城、鄂膜城,當夜軍隊屯駐於部、鄂二城(諸城皆在吉林城東北三、五十里地)。
  正月十八日,布占泰統兵三萬,出富爾哈城迎戰。努爾哈赤手下眾將紛紛求戰。次子代善憤然說:「初戰,俺們唯恐布占泰不敢出城。便相議設謀,引他出城。今天布占泰既然率兵出戰,如果捨掉良機,俺們興兵到這裡,厲兵襪馬為的是啥?若是布占泰娶了葉赫的女子,俺們蒙受了莫大恥辱之後,討伐烏拉部,又有什麼益處?今天,俺們大兵到此,兵強馬壯,應當傳令將士,決一死戰。」努爾哈赤聽了這些話,愈加沉靜地說:「兩國交兵,必然是俺與眾將領身先士卒,俺不是怕戰,而是惜愛眾將,恐怕有一、兩個受傷。」眾將領聽了努爾哈赤含有深情的話,求戰情緒更高。努爾哈赤見此便進一步激勵說:「承蒙上天保佑,俺自幼在千軍萬馬之中,孤身衝突,矢刃交加,身經百戰,從無懼色。今天,將何所畏懼。」說罷,努爾哈赤頂盔貫甲,將要率先出戰。全軍上下,頓時歡聲如雷,人人披甲待戰。努爾哈赤決定破敵於城下,下令說:「若是擊敗敵軍,可以乘勢先奪城門。」
  再說烏拉城,高大堅固,城臨松花江東岸。周圍十五里,四面有門。內有小城,周圍二里,東西各一門。有土台,高八尺,周圍百步。這時,布占泰已經統率三萬大軍,嚴陣以待,兩軍已經逼近,建州兵下馬相峙。初戰時,兩軍弓箭手對射,矢如風發雨注,聲如群蜂聚集。殺氣凌雲,戰鼓如雷。努爾哈赤環顧眾將以後,拍馬舞刀,猛然殺人敵陣,眾將領各統親軍,奮力衝殺。那堅甲利劍,鐵騎馳突。建州軍鼓勇進擊,烏拉軍拚死力敵。由於建州軍潮水般地衝擊,布占泰三萬大軍頃刻大亂。兵潰如山倒,烏拉兵紛紛棄甲丟戈、四散奔逃。屍橫遍地,血灑原野。建州兵越過優爾哈城,乘勝進奪烏拉城門。布占泰次子達穆拉率兵守城,拒門堅御。代善之軍,最為奮勇。大將安費揚古首先衝到烏拉大城,豎起雲梯,率先登城。待努爾哈赤殺到城下時,烏拉大城已經陷落。安費揚古迎接努爾哈赤從容入城,坐在西門城樓上觀戰。這時,建州各路兵追殺烏拉兵於曠野,布占泰全軍崩潰,損兵折將十有七八,只率領百名親兵,勉強脫身逃回。在慌亂之中,剛到城下,見城上建州大旗迎風飄揚,他大驚失色,正想撥馬脫逃,被代善的兵團團圍住。布占泰見兵少勢單,無心戀戰,殺開重圍,奪路而走。親兵又折損大半,收集逃兵近千人,向葉赫部逃去。這一戰,建州殺烏拉兵以萬計,得甲七千,其他各種器械不可勝數。屯兵十天,犒賞各軍將士,編戶萬家,烏拉部至此滅亡。始建於明代永樂五年(1407年)的烏拉部,歷史二百零六年,傳九代,十個部長,終於滅亡了。努爾哈赤在「砍倒」烏拉部這棵大樹之後,又馬不停蹄地兵指海西四部中的最後一部——葉赫部。
  話說葉赫,為滿文語音,其漢意譯為盔頂。葉赫部名稱的來源,或因其居住山城,城高似盔頂而得名。葉赫河也因其部民居於河畔而得名。葉赫部地近鎮北,向明朝貢,取道鎮北關,所以明稱為北關。它東鄰輝發,南接哈達,酉南臨開原,西接蒙古,北與烏拉相近。葉赫部長有清佳努、揚佳努,依山勢險峻築二城——清佳努居西城,揚佳努居東城。葉赫西城,臨水依山,它位於葉赫河(今寇河)北岸三百米處山坡上。城依山興築,故稱葉赫山城。城牆由土石混雜一塊築成,分為內、外二城。外城周約五里餘,依地勢圍築。內城修在外城中東南部的平頂山丘上,隨地勢圍築,呈不規則形,周約近二里。在西城東四里處,為葉赫東城。它北臨葉赫河,南依嶺崗。城依山崗建築,城牆也由土石混雜一起築成。還有木柵城牆,共為四重城。外城面水依山,形勢優越,周長約七里。它的中部偏南為內城,內城興建在一個凸起的台地之上,高出地面約十米,再築以高聳牆垣,顯得更加突兀險峻,偉岸壯觀。它周長近二里,牆隨地形,很不規整。外城之外,內城之內,各築木城,以增加防禦能力。
  萬曆十一年(1583年,)清佳努。揚佳努乘哈達王台、扈爾干兩喪連報之機,先後糾挾恍惚太、甕阿岱萬騎攻掠哈達,哈達兵敗之後,葉赫大肆焚掠哈達各城寨財物。哈達部長猛格布祿迫於無奈,只得向明朝駐遼東巡撫李松求助。明廷堅持用女真牽制女真的策略,向葉赫提出警告,並以停止貢市相威脅,仍無濟於事,葉赫繼續對哈達搶劫不斷,於是明巡撫聯絡撫順關總兵李成梁,備御霍九皋等,一起計議,命令一千人馬解甲易服,埋伏於鎮北關內。然後引誘清佳努、楊佳努到鎮北關去。二人領兵馬三百餘人人關。突然之間,信炮齊鳴,伏兵四起,遂斬殺清佳努及其子兀孫學羅、揚佳努及其子哈爾哈麻,那三百多兵馬一個也沒逃脫,全部喪身。在這同時,撫順總兵李成梁聽到信炮聲,率領精兵一千餘人,馳往葉赫城,斬殺葉赫兵千餘人。在李松、李成梁的攻殺下,葉赫人再不敢對哈達騷擾了。
  清佳努子布寨、楊佳努子納林布洛分別承繼葉赫部長。兄弟二人又在謀劃對哈達用兵的事,消息很快傳到撫順關李成梁處。萬曆十六年(1588年),李成梁又帶領兵馬一千人,兵臨葉赫,布塞慌忙棄西城,逃往東城,與納林布洛合兵一處,緊閉城門,不予應戰。李成梁又指揮兵馬包圍了東城,只見城上矢發如雨,滾木鐳石。齊打下,使李成梁的兵馬死傷很多。一連攻打兩日,仍未攻下,在滾木鐳石打擊之下,兵馬無法前進。李成梁隨即下令收兵,便用大炮轟擊。每發炮彈裡面,裝滿鉛彈。那炮彈、炸,裡面的鉛彈四處崩射。那鉛彈厲害無比,遇木板,板被穿成孔;射在牆上,牆倒一片;撞在人身上,必死無疑。只聽「轟!轟!轟!……」一連幾炮,城內火光四起,濃煙滾滾,答應了。葉赫兩個首領如驚弓之鳥,被大炮嚇破了膽,他倆見大炮還裝在車上擔心明朝的士兵再放幾發炮彈,又向李總兵請求說;「懇切希望總兵大人把攻城的雲梯燒了,不能再放大炮,也不要挖走俺糧窖的糧食。」李成梁聽後,遂讓士兵將那攻城的雲梯燒了,不准再向城裡放炮,更不准去搶葉赫的糧食。然後,撤兵回撫順關去。
  這次戰爭結束以後,使葉赫受到重創。葉赫雖從哈達得到一百九十九道敕書,但較哈達少一道,即南關五百道、而北關四百九十九道。更有甚者,葉赫東城的域牆,樓房均受到嚴重破壞,軍民死傷慘重。這是繼清佳努。揚佳努之後,受到明廷又一次沉重的打擊。
  且說布寨和納林布洛又一次受到明廷撫順關總兵李成梁的重創,元氣再損;恰在這時,努力爾哈赤已統一建州女真。但葉赫二部長對建州的實力估計不足,在劫寨和談判失敗之後,糾合九部聯軍,發動古勒山之役。布寨在古勒山下喪身,納林布洛多次派遣使者前往建州,索討其兄布寨的屍體。努爾哈赤把屍體砍下一半,讓使者帶回。於是北關葉赫部與建州努爾哈赤便結下了不共戴天的仇恨。不久,素性剛暴的納林布洛,因念兄仇,晝夜哭泣,不進飲食,鬱鬱成疾,後來死去。布寨子布楊古、納林布洛弟錦台什繼為部長。
  萬曆二十九年(1601年),努爾哈赤的側妃,葉赫揚佳努的幼女——孟古病危。思念其母,努爾哈赤派人前往葉赫部,恭請錦台什送孟古母親前來建州,以便讓其母女能在臨終前見上一面。可是,錦台什執意不肯。只派孟古原來的乳母丈夫南泰前來探望。努爾哈赤對此大為不滿,兩部的關係又進一步惡化了。
  三年以後,努爾哈赤對葉赫部實行報復行動,於萬曆三十二年(1604年)正月初八日,努爾哈赤親自率領大軍三千人,前去攻打葉赫部,連續攻下二城七寨,掠回葉赫部民二千多人,牛羊上萬頭。從這以後,兩部之間衝突迭起,矛盾更加尖銳。
  萬曆三十七年(1609年),努爾哈赤在統一海西三部之後,兵勢很盛,便想一舉掃平葉赫部。但他過高估計了建州的兵力,低估了葉赫部精銳騎兵的戰鬥力。當努爾哈赤及其弟舒爾哈齊兄弟統率建州兵全員出征葉赫部時,葉赫錦台什、布揚古兩首領指揮本部騎兵出城列隊迎戰,兩軍相對,大戰於曠野,戰鬥十分激烈。
  因為葉赫的騎兵比建州的騎兵勇猛,建州的步兵比葉赫的步兵善戰,兩軍互有長短。在一般情況下,建州兵畏懼葉赫騎兵。今天,葉赫兵正是以己之長,攻建州兵之短。經過一番廝殺,建州兵抗不住葉赫輕騎的衝擊,紛紛潰敗。努爾哈赤一時不能左右戰局,葉赫騎兵緊緊地隨後追殺,以致大敗而歸。舒爾哈齊中箭負傷,族眾多人戰死,兵將死傷過半,甲冑、器械幾乎全部損失。回到佛阿拉,努爾哈赤大為惱怒,決意報復。他立即命令工匠日夜打造兵器,下令徵調洪丹、土乙其等五個部落的士兵,以備十月再戰。
  再說葉赫部長錦台什、布揚古,他們深知努爾哈赤不會就此罷休,遂把建州將再次出兵報復的事報告給明廷。遼東官兵鑒於葉赫部的懇求,又聯合蒙古各部,想進行干涉。努爾哈赤得到消息之後,不得不轉攻為守,將兵力全部集起來,佈防在赫圖阿拉以外三十里的靉陽、寬甸以及西部撫順一線,增設路障,以防敵兵的偷襲。正在這個時候,建州內部有個額駙,即烏拉部滿泰的孫子,暗通葉赫與明廷,準備內應,被努爾哈赤破獲。經過認真審訊,將所有的參與者,一網打盡,全部斬首示眾。在內外矛盾重重的情況下,努爾哈赤加意防守四十多天,只好暫停對葉赫部的爭戰,命令士兵各歸田里。
  再說建州與葉赫的軍事衝突剛剛平息,葉赫布揚古又向努爾哈赤發出挑戰的信號。且說那婚途極為坎坷的絕色美人——原布寨之女、布揚古的妹妹布喜婭瑪拉,儘管努爾哈赤早在萬曆二十五年已送去了聘禮,並已得到布揚古答應這門親事,由於建州與葉赫的矛盾衝突,布揚古一再悔婚,先是答應哈達猛格布祿的求婚,後又答應輝發拜音得裡的求婚,再後又主動許配給烏拉的布占泰,但是,隨著哈達部、輝發部、烏拉部的滅亡,這位當代美女的婚姻也跟著一變再變。現在,布揚古又把布喜婭瑪拉許配給蒙古援兔的兒子名叫吉賽的。這使努爾哈赤懷恨尤深。
  萬曆四十一年(1613年),統兵滅掉烏拉部以後,乘布占泰投奔葉赫的機會,以葉赫梅婚,藏匿布占泰為借口,先後三次與葉赫部斡旋。同年九月六日,努爾哈赤又親自統率大軍四萬人,前去突襲葉赫部。由於葉赫事前沒有得到消息,未能做好準備,先後有津城、吉當阿城、烏蘇城、雅哈城、赫爾蘇城和敦城、喀布齊賚城、鄂吉岱城等大小共十九座城寨陷落。建州所到之處,就焚燬房屋,掠奪穀物,擄劫人口等,光是烏蘇城,就有三百多戶人家被掠。努爾哈赤大獲全勝而歸。這次戰爭,努爾哈赤吸取前次與葉赫騎兵戰於曠野的教訓,建州採用突襲辦法,對大部落先行蠶食,後行吞併之策,以致取得全勝。
  葉赫部蒙受了慘重的損失,倍加警惕,時刻備戰,以致居無寧日,時有危機之感。為此,錦台什便去向明廷申訴說:努爾哈赤已經吞併了哈達、輝發、烏拉三部。今天,又向俺葉赫部進攻。一旦佔領葉赫部,努爾哈赤將向遼沈進兵,取遼陽為都城,奪開原,鐵嶺為牧場。明朝萬曆皇帝得知後,看到近年以來,建州兵席捲南關,併吞輝發,烏拉,以及北關葉赫部,又勾引蒙古宰、援,群驅女真各部,耕牧於南關哈達部舊地,不斷地向漢區推進,確有圖取開原的勢頭。因此,萬曆皇帝便派遣使臣前往建州,警告努爾哈赤:不准許再向葉赫部進兵!
  正當葉赫部緊張的時候,喀爾喀蒙古也發兵掠奪葉赫部,使葉赫部雪上加霜,部民普遍無糧下鍋,紛紛逃奔建州而去。錦台什的從兄也跑到努爾哈赤那裡去了。以致葉赫部出現大有一朝瓦解之勢。努爾哈赤對於那些投奔建州的葉赫部人,盡心撫慰,發給耕牛,發給糧食、種籽。明廷見到葉赫的景況不妙,便急忙採取措施,借給葉赫部豆、谷等一千石,供給大鍋六百口,並任命游擊官馬時桶、周大歧等,帶領槍炮手一千人,分別駐守葉赫部的東西二城。這樣,葉赫部的人心才穩定下來。努爾哈赤見明軍駐守葉赫部,形勢對自己不利,便放棄了攻取葉赫的計劃,送書給撫順游擊,申訴出兵討伐葉赫的理由,以解明朝邊將的疑惑。
  萬曆四十三年(1615年)五月,葉赫部布楊古再次向努爾哈赤發出挑戰的信號——把妹妹布喜婭瑪拉正式許婚予蒙古援兔的兒子名叫吉賽的。並捕捉建州六個人。明廷警告布揚古,認為他這樣做不利,可能會引起衝突。但布揚古覺得有明廷依靠,便有恃無恐了,根本不聽勸告,於同年七月,送妹妹去蒙古成婚。於是這位葉赫老女——當代絕色美人布喜婭瑪拉,在其婚姻一變再變,受聘二十年之後,如今已三十三歲了,才出嫁蒙古。婚後未及一年,便一命嗚呼,香消玉殞了。這是政治聯姻的悲劇,也是歷史的悲劇。
  也在這一年的七月,努爾哈赤乘葉赫老女與蒙古人成婚的機會,發兵三千,屯駐南關舊地,擺出一副廝殺的架式。明廷見形勢危急,便多方調兵,並出面進行調解。努爾哈赤為形勢所迫只好暫時息兵。這嚴竣的現實,告訴努爾哈赤:統一戰爭的關鍵,已經不是簡單的征討葉赫部的問題,而是轉變為如何對待明廷的問題了。努爾哈赤雖然眼睛盯著北關葉赫部,恨不得真想一口吞下去。但又擔心明廷會干涉。假若長驅深入明境,去攻城略地,又恐怕葉赫會抄自己的後路,難於收拾,頗有後顧之憂。因此,不得不暫時放棄攻取葉赫部的計劃,盡力與明廷周旋,以求進取。事實上,努爾哈赤這時已經垂涎遼沈了。
  在葉赫老女出嫁蒙古之前,建州諸將領曾屢次向努爾哈赤建議,他們認為:「葉赫老女已是大王應聘之女;布揚古既已悔婚,咱建州可以興兵攻其城,將那老女奪過來,也是名正言順的行動。」諸將領又建議說:「現在乘老女未出嫁時,咱應興兵去葉赫,將老女奪過來,也是天經地義的。」諸將多次力諫興兵,都遭努爾哈赤的拒絕,他說:「如果發生了什麼大事,可以興兵去討伐葉赫。但是,為了布揚古悔婚的事情,俺認為不可以。老天爺生下這女子,不是沒有用意的。為了這個當代絕色,女真各部落之間不和睦,興兵動武,釀成戰爭。哈達、輝發、烏拉相繼滅亡,都與她有關係。如今明廷公開支持葉赫,不讓她嫁給俺,卻許配給蒙古,這是毀壞葉赫的行為,必將給葉赫帶來災禍。並且妄圖用這件事來激怒俺,俺若傾全建州之兵去討伐葉赫,即使將那美女奪來,俺估計她也活不多久,說不定反給俺帶來災禍。可以預計,無論那女子嫁與何人,她絕對不會活多久的。因為她是啟釁誤國的典型,她的死期快要到了!」
  眾將領聽了,仍然苦諫不止,一定要出兵。努爾哈赤耐心說道:「俺若是因為憤怒,才興兵去討伐葉赫,你們都應該勸阻。何況她是俺已聘之女,難道俺不痛恨嗎?不過,俺已經想清楚了,已經平息了憤怒,你們卻讓俺帶著憤怒去出兵,這是為什麼呀!俺這個聘女的人都不怨恨了,你們還怨恨什麼?難道俺會因為憤怒就會聽你們的?請各位休息去吧!」
  布喜婭瑪拉死後,各位將領又來建議說:「明廷派兵為葉赫部守城,葉赫又倚仗明廷將那老女嫁給蒙古人,可見明廷才是罪魁禍首,咱們可以此為借口,去攻討明廷。」努爾哈赤也沒有接受這一建議。他能以禮制情,據理喻眾。並不因為那葉赫老女嫁給了蒙古人,就興兵去攻打蒙古。也沒有因為明廷支持葉赫,就興兵去進犯明朝。努爾哈赤認為,這怨恨都是來自葉赫,終將與葉赫不共戴天。
  萬曆四十七年(1619年),努爾哈赤再次發兵攻打葉赫。正月初二日,努爾哈赤命代善率領十六員大將,兵馬五千人,駐守扎喀關,防止明軍偷襲建州。自己親帥傾國之師,初七日深入葉赫界。建州兵攻克亦特城、粘罕寨,一路燒殺劫掠,直至葉赫城東十里,俘獲大量部民、畜產、糧食和財物,盡焚葉赫城十里外之大小屯寨二十餘處。葉赫向明廷提出救援,明朝駐開原總兵馬林率合城兵馳救。建州軍一看明廷發兵,為了避免兩面受敵,努爾哈赤遂命令班師回佛阿拉。
  這一年的八月,努爾哈赤召開全體將領開會,商討對葉赫部的作戰計劃。軍師張一化首先講話:「古代軍事家孫武子說過:知彼知己,才能百戰不殆。葉赫部的騎兵,一向衝鋒勇猛,其勢凌厲。咱建州軍的步兵,作戰英勇頑強,敢於拚搏的作風,使葉赫軍多次嘗到了苦頭。咱們以己之長,去攻擊葉赫的所謂輕銳騎兵,使葉赫的所謂『長處』發揮不出來,甚至變為短處。然後咱們再乘勢而上,就可一舉殲滅他們。」
  大將安費揚古說道:「俺們的步兵中凡是使刀的,可以集中成一隊,作為前鋒。遇上葉赫的騎兵,可以先砍斷他們的馬腿,讓他們自相踐踏,造成混亂。然後再讓咱們的騎兵掩殺過去,衝散他們的隊伍,使敵人沒有喘息的機會,發揮不了他們的長處。」
  大將額亦都說道:「與葉赫兵交鋒,盡量打近仗,不要打遠仗。騎兵的作用就不易發揮出來。俺願意帶步兵打前鋒,並扮成蒙古人裝束,就可以瞞住敵人眼睛,靠近他們。」……
  努爾哈赤廣泛聽取了各方面意見,制訂出切實可行的作戰計劃,並立下誓言說:「此去攻打葉赫部,不獲全勝,決不再回佛阿拉!」遂命大將額亦都等領前鋒軍,扮為蒙古兵,馳投錦台什駐地東城。命令代善、阿敏、莽古爾泰、皇太極等率護軍健騎,揚言征討蒙古,繞路潛行,直投布揚古駐地西城。努爾哈赤自己親率八固山額真,直督大軍,隨後進圍錦台什城。大軍於萬曆四十七年(1619年)八月十九日出發,即斷絕往來信息。
  再說葉赫錦台什部長的駐地東城,又稱葉赫山城,依山修築,堅固險要。它原為錦台什之兄納林布洛住地。自開原總兵馬林帶兵前來相助,努爾哈赤迅速撤走以後,半年多來,建州與葉赫之間沒有發生衝突。錦台什心想:只要扛好明廷這桿大旗,量他努爾哈赤不敢輕意來犯的。因此好些日子沒有操練兵馬了,整日在府裡與幾個妻子尋歡作樂。八月二十二日上午,有探馬進來報告說:「有一隊蒙古兵向咱開來」。錦台什一聽,有些納悶:蒙古兵來作什麼?他又令那探馬再去探細一些。不久,那隊「蒙古」兵開到城下,城頭守將阿巴什爾才發現,那不是「蒙古」兵,而是建州軍假扮蒙古人的裝束。慌忙來向錦台什報告,錦台什大吃一驚,遂親上城頭仔細觀看,只見城下族旗輝映,刀槍閃耀,人馬多如蟻群,把東城圍得水洩不通。這時候,想到明延邊將那裡送信,已很難走脫了。只得佈置守城事宜,命令全城警戒,抓緊增加城上的滾木擂石。他又登上瞭望臺,向西城看去,這東西二城,相距有四里路。錦台什看西城也被包圍了,心想:這努爾哈赤也太猖狂了,你把俺葉赫看得太容易對付了!俺葉赫,不是哈達,沒有內亂;也不是輝發,沒有宗族的紛爭;也不是烏拉,像布占泰那樣迷上了政治聯姻。俺葉赫有精銳的騎兵,前年你努爾哈赤已吃過俺一次敗仗了。這次俺一定要叫你有來無回!
  次日早上,錦台什、布揚古各統兵馬出城,鳴角操鼓,準備迎戰。建州軍盔甲鮮明,刀槍林立,鼓聲大作,震盪河谷。只見努爾哈赤身披盔甲,胯下一匹大白馬,坐在黃羅傘下,兩眼炯炯,盯視著葉赫軍。錦台什拍馬上前,指著努爾哈赤說道:「你屢次掠俺城寨,劫俺部民與財物,與那強盜無異!這次俺要叫你活著來,抬著回去!」努爾哈赤說道:「海西四部,俺已統一了三部。你錦台什忘記自己是女真的後裔,卻去拜倒在明朝邊將的腳下。你忘記了父仇,背叛了女真的利益,是個十足的女真族的敗類!還不趕快下馬,打開城門。俺一向寬待投降人員。若是執迷不悟,必作俺刀下之鬼。」錦台什一聽,氣得咬牙切齒,遂指揮精銳騎兵,如大風揚起,衝向建州軍隊。在努爾哈赤身後,額亦都急忙指揮一隊步兵迎了上去。他們高舉著明晃晃的大刀,吶喊著,迎上前去。葉赫的騎兵隊伍剛衝過來,只見額亦都指揮步兵,大聲喊道:「砍馬腿,先砍馬腿!」於是上千把明亮的大刀一起揮向葉赫騎兵,那馬兒正跑著,沒有想到被大刀砍傷了腿兒,有被砍斷了的,有被砍傷的;前面倒下了,後面也跟著翻了過去,……葉赫的精銳騎兵遇到了勁敵,使他們不得不中途而返,錦台什見騎兵衝殺不過去,只得命令鳴角收兵,回到城裡,忙叫緊閉城門,加強守衛。再說代善等率領護軍包圍布揚古所住的西城,努爾哈赤率額亦都等指揮兵馬包圍錦台什所住的東城。
  且說葉赫東西二城全被包圍,建州兵馬連日攻城,城上箭矢如雨落下,滾木鐳石紛紛向建州兵馬打來。建州傷亡數字不小,但是由於將領率先進攻,兵馬的士氣,一直很高漲。錦台什的東城被圍以後,建州兵便將柵城用火燒燬,一時火光四起,濃煙滾滾,嚇得東城的守衛士兵倉皇敗退。於是建州軍齊聲呼喊:「錦台什快投降!」「錦台什快投降!」錦台什一聽,不但不降,反大聲答道:「俺非懦夫,乃大丈夫也!與其投降,不如戰死!」在錦台什鼓舞下,東城士兵誓死抵抗,堅守著內城。努爾哈赤見葉赫軍負險頑抗,遂激勵將士道:「今日再攻不下來,俺就撤兵回去了!」建州軍齊聲喊道:「願赴死戰!」努爾哈赤令士兵登上雲梯,冒著紛紛箭矢,迅速登城。於是城上射矢鏃,推下滾木巨石,砸死砸傷建州軍無數。努爾哈赤又命令士兵挖地道,一直挖到城下,使城牆下陷。費英東和軍士們冒飛矢,迎擂石,奮力攻城,終於登上城頭。建州軍擁入內城中廝殺,葉赫軍四面潰散。錦台什見內城被攻破,遂攜妻子與幼子登上禁城八角樓。
  因為錦台什是皇太極的舅父。皇太極從西城拍馬而來,向錦台什勸降。錦台什對皇太極道:「聽到你說收養的一句善言,舅父俺就下來了;如果說不收養,要殺俺,怎麼能下去呢?死就死在家裡罷!」皇太極對錦台什說:「舅父的生殺全由父王決定!」錦台什又請求讓近侍阿爾塔石往見努爾哈赤,觀察其臉色後再決定。阿爾塔石被允准帶至努爾哈赤面前,努爾哈赤怒數其罪責以後,以鳴鎬射之。阿爾塔石回去後,錦台什仍不投降。皇太極再派錦台什子德爾格勒至台樓下勸降。錦台什始終不答應。皇太極要將德爾格勒縛而殺之,努爾哈赤說道:「子招父降而不從,父之罪也;父當誅,勿殺其子。」錦台什三次拒降,在這種情況下,建州軍持斧砍斷台樓的柱子。這時候錦台什的妻子拉著兒子沙渾下台樓投降。錦台什走投無路,對皇太極說道:「大丈夫豈肯受制於人呢!外甥若能想著你母親和幾個舅舅的感情,並能讓俺的子孫得以倖存,俺的心願已足了。俺不再苟活著了!」錦台什說完,遂拿起弓箭,將把守台樓的葉赫士兵射死,急忙走進內室裡,想縱火把自己燒死。這時候,建州士兵已趕到,又把錦台什救出來。努爾哈赤得知消息以後,便讓人把錦台什勒死了。
  東城被攻破,錦台什已死的消息傳到了西城,葉赫將士更加驚慌。布揚古覺得孤城無援,軍心渙散,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在屋子裡走來走去。城外建州兵把西城圍得鐵桶一般,想給明廷送信請求支援,已經沒有指望了。而且外面攻城更加緊急,喊殺聲愈來愈高,眼看城快被攻破了。布揚古急忙派遣他的堂兄弟吳達哈領兵去巡查四門,那吳達哈見東城已經陷落,西城又能苟延到幾時,認為大勢已去,遂攜妻孥,開門出降。代善等建州將領見城門大開,把投降的吳達哈交予士兵看管,馬上命令士兵長驅而人,直接去包圍布揚古住所。西城守衛的葉赫將士,見吳達哈投降,也就跟著投降,放下兵器,不再抵抗。於是偌大的西城,眨眼之間插上建州的旗幟,除布揚古還堅守著住所,整個西城全部被建州軍佔領。
  代善讓布揚古投降,但是布揚古國疑懼而不敢出來。於是代善用刀劃著酒,對布揚古發著誓說道:「你們投降了,俺再殺你們,俺就會像那酒一樣;俺已立下誓言,又飲了誓酒,但你們仍不投降,那你們就自己負責了。你們不投降,俺攻破了城,一律格殺無赦!」
  這樣,代善向布揚古作了降後不殺的保證以後,便自飲誓酒一半,命士兵送給布揚古飲另一半。於是布揚古遂打開居所大門,投降了建州。代善帶著布揚古去見努爾哈赤。在西城原布揚古的客廳裡,在又高又大的虎皮大椅子上,努爾哈赤嚴肅地端坐著,盛氣地等待著他原先的仇人、現在的俘虜布揚古的到來。不一會兒,布揚古被帶了進來。努爾哈赤一見體內的血液頓時往上湧來,但是,他盡力壓住火氣,心裡說:「你布揚古也有今天!……」「罪人布揚古給大王謝罪來了!」布揚古走到努爾哈赤前面,雙膝跪下,向努爾哈赤磕了幾個頭,又繼續說道:「請求大王寬恕俺的罪過,能饒俺不死。」努爾哈赤聽了,沒有搭話,沉默了一會之後,鼻子裡「哼」了一聲,沒有讓布揚古站起來,便朗聲說道:「俺有三件事搞不明白,想請你布揚古告訴俺。一是關於你父親布寨的死,究竟是誰的責任?你必須說老實話。否則,俺饒不了你!」布揚古只得老實作答:「俺父親與俺叔父納林布洛無故製造事端,糾合九部兵馬與大王作對,被大王打敗,他戰敗身死,罪有應得。父親剛死時,俺思想上一時想不開,曾一度埋怨過大王。特別是你把他的屍體劈成兩半,只給俺一半,俺那時有些恨你。現在這事已過去許多年了,俺已不再恨你了,還提它幹啥呀?」
  努爾哈赤聽了,又繼續說道:「照你這麼說,你不怨恨俺。那布喜婭瑪拉原是你主動許下的婚事,俺也及時下了聘禮,你當時也收了聘禮。後來,你一再悔婚,又把布喜婭瑪拉許配給哈達、輝發、烏拉,最後嫁給了蒙古人。這又是為什麼?」
  布揚古一聽,囁嚅了半天,急得臉紅脖子粗,說不出話來。只得說道:「這些都是俺的錯。只有請求大王寬大為懷,饒恕俺吧!」努爾哈赤冷笑一聲,說道:「都是你的錯,說得好輕鬆!」他看一眼布揚古,又接著說道:「萬曆二十五年,你主動派人到建州,將婚事與俺訂下來。直到萬曆四十三年,把你妹妹布喜婭瑪拉嫁給蒙古人,這中間拖了近二十年。原來是一個天真爛慢的十五歲的少女,後來竟變成一個三十三歲的『老女』了。這種冷酷的行徑,僅用『俺的錯』三個字能說得過去嗎?一個女人的婚事,竟然拖延了近二十年,從古到今,有過幾例?」
  布揚古跪在那裡,汗水順著臉頰往下淌,渾身衣服被汗水濕透了。聽著努爾哈赤的責問,那一字字,一句句,都像鋼針扎他的肉,扎他的心那麼難受。心裡想:這麼活著,還不如死了的好!突然,努爾哈赤又說道:「還有一件事,你是女真人的後代,俺也是女真人的後代。咱們為何不能坐在一起協商問題。俺統一了建州女真,你們起勁地反對,拚命地要扼殺俺。可你們自己,卻去跪倒在異族統治者腳下,並勾摟他們來殺害自己本民族的同胞。你布揚古的祖父兄弟倆是被誰殺死的?你知道嗎?殺你祖父的仇,不思去報,卻對俺努爾哈赤無緣無故地怨恨、仇視,幹出親者痛、仇者快的蠢事。這是背叛民族的行為!俺的目標不僅是統一建州女真,俺是要把天下所有的女真族,全部統一起來,讓女真民族揚眉吐氣!女真民族受欺侮、被奴役的時代,快要結束了!不久之後,俺還要向明王朝挑戰,俺要與明王朝爭個高下!俺一定要到關內去,到中原去,去推翻明王朝的腐敗統治,讓咱女真民族去主宰中原、做漢族人的真龍太子!這個燦爛明媚的日子已為期不遠了。」
  努爾哈赤說得眉飛色舞,喝了口香茶,又繼續講道:「你布揚古認賊作父,是俺女真族的叛徒!可是;你那戴罪之身,情願彎向殺你祖父的仇人,卻不願屈服於女真族的救星——俺努爾哈赤!這又是為什麼?」說到這裡,努爾哈赤心裡說:海西四部已被俺全部吞併了,留著你布揚古有什麼用呢?要給你吃穿,還要派人守著,一旦有個風吹草動,你布揚古又會興風作浪的。因為你布揚古是一條凍僵的蛇!想到這裡,努爾哈赤厲聲說道:「直到此時,你布揚古還在藐視俺,回答的幾個問題言不由衷,避重就輕,甚至向俺行的跪拜禮節也不夠恭敬。這怎能讓俺信任你,饒恕你?錦台什已經死了。你們互相勾結,狠狽為奸,現在,給你一個機會,讓你們一陣去罷!」努爾哈赤說完,向身旁的衛士一揮手,那跪伏在地上的布揚古,被兩個衛士架出去,將他縊死。
  再說努爾哈赤佔領葉赫東西二城以後,周圍凡屬葉赫的城寨,全都投降了。在這同時,明廷派往遼東的游擊馬時捕,因為幫助葉赫守衛東西二城,那一千人馬,也被全部消滅了。努爾哈赤同葉赫打交道,歷時三十六年,終於將共傳八世、十一個部長的葉赫部滅亡了。葉赫滅亡了,明朝失去了北關。努爾哈赤對葉赫降民,父子兄弟不分,親戚不離,原封不動地帶來了。不動女人穿著的衣襟,不奪男子帶的弓箭,各家的財物,由各主收拾保存。葉赫部民被遷徙到建州,編入戶籍,成為努爾哈赤的臣民。
  努爾哈赤以戰爭手段,統一了海西四部。這是女真族的內戰。同一民族的內戰,有的造成民族分裂,有的則促成民族統一。努爾哈赤利用族內戰爭,統一海西四部,為女真大一統的事業,展現了聰明與才智,表現了政治家、軍事家的深遠謀略。

TOP

第四章 羽翼漸豐的猛禽

--------------------------------------------------------------------------------

  建州女真東征、北討、西伐,一點一點地豐滿著自己的羽翼。努爾哈赤已經在為南進中原的最後一擊做著充分的準備。而北京紫禁城裡的大明天子,卻還沉溺在天下太平的美夢中……


一、東海臣服了

--------------------------------------------------------------------------------

  話說努爾哈赤自「遺甲十三付」起兵,一點一滴地壯大自己,一寨一部地吃掉敵人,這是他在統一建州女真時採用的內部政策。他善於把一切可以利用、爭取和團結的力量,集聚到自己的周圍。
  努爾哈赤曾目睹建州女真首領兩例失敗的教訓——王臬生活荒淫、縱兵犯邊,被明廷斬首示眾;尼堪外蘭仰承鼻息,終被明廷唾棄。努爾哈赤則採取陽作明廷官員,暗自發展勢力的兩面政策,從而避開明廷注意,完成了對建州女真的統一。
  在古勒山戰役取得全面勝利之後,努爾哈赤「軍威大震,遐邇懾服」。他利用戰後的有利形勢,一舉收服了長白山三部,對海西四部採取了先弱後強,由近及遠、利用矛盾、聯大滅小、集中兵力,各個擊破的策略。他像伐大樹一樣,目標集中,傾盡全力,一棵一棵地、一斧一斧地砍。如利用哈達和葉赫的矛盾、以及王台死後子孫內證的憂困局面,先砍倒近鄰哈達。繼哈達之後又砍倒四鄰中最弱的輝發。對實力雄厚的烏拉則謹慎一些。最後放倒的一棵大樹是海西四部中最強盛的葉赫。努爾哈赤就是這樣有策略地、有步驟地統一了海西女真。
  因為努爾哈赤不是凡夫俗子的平庸之輩,他是女真民族的一代英傑。他的目標就是推翻大明王朝,是要去主宰中原。為此,他要有一個鞏固安定的後方,要擴大兵源的基地。於是努爾哈赤又開始了東征(東海女真)、北討(黑龍江女真),並且征服了蒙古,為能與明王朝在中原逐鹿奠定穩固的後方。
  再說東海女真,居住在黑龍江支流松花江和烏蘇里江流域以及烏蘇里江以東濱海地區。東海女真主要有三部:渥集部、瓦爾喀部、庫爾喀部。渥集部歷史久遠,主要居住在松花江和烏蘇里江匯流處以上、兩江之間的廣大流域地區。它東瀕烏蘇里江,西接烏拉部,南界朱捨裡部等,北臨使大部。瓦爾喀部主要居住在圖門江流域及烏蘇里江以東濱海地區,東迄海濱及沿海島嶼之地。庫爾哈部的居住區域,東鄰握集部,西接索倫部,南界烏拉部,北抵薩哈連部。
  統一東海女真,先從臨近建州女真的瓦爾喀部開始。萬曆二十四年(1596年),努爾哈赤派大將費英東,率兵馬一千人,「初征瓦爾喀,取噶嘉路」,揭開了統一烏蘇里江流域及其以東濱海地區的序幕。且說瓦爾喀部民多以打魚。耕種為生。部長拉古力,四十多歲,為人忠厚,對部民愛護備至。會治病,經常出外採集中草藥,義務為有病部民醫治,深得部民愛戴。有兵馬四百餘人,他們農時耕種,閒時捕魚,戰時集中打仗。帶兵將領名叫嘎利鄂,使一桿丈八長矛,有萬夫不擋之勇。但他嗜酒如命,有海量,能喝兩罈酒不醉。部民們喊他「酒將軍」。
  再說費英東帶領一千兵馬,來到瓦爾喀寨城門前挑戰。拉古力把「酒將軍」嘎利鄂請來。嘎利鄂說:「讓俺出城與那建州小蠻子大戰三百回合。」拉古力說:「不能硬拚,應以智取為主。」嘎利鄂遂披掛整齊,帶了四百名兵馬,出了城門,來到費英東對面,停下馬。費英東不願講什麼,二人立即戰在一處。費英東用的是五環大砍刀,與嘎利鄂的長矛碰得叮噹作響,二人一來一往,刀去槍來,戰了五十多個回合,不分勝負。拉古力擔心嘎利鄂有失,便鳴角收兵。回到瓦爾喀以後,拉古力送來美酒兩壇,這是對嘎利鄂的獎賞。
  再說費英東收兵回營,覺得嘎利鄂武藝高強,明天再戰,也未必馬上能贏他。這時,他喊來士卒二十人,向他們如此這般交代一遍。次日早上,費英東與嘎利鄂各自走出,見面也不搭話,便又鬥了起來。約打了四十多個回合,費英東虛晃一刀,見嘎利鄂一愣神的工夫,勒馬便往海邊叢林逃去。嘎利鄂喊道:「看你個小蠻子往哪裡逃!」一邊喊,一邊拍馬追去。那費英東一馬竄進叢林,不見了。嘎利鄂趕進林子裡,正在樹下東張西望的時候,只聽嘩啦一聲響,從樹上撒下一隻特大的魚網,把他緊緊地網在中間。樹上一連跳下十幾個士兵,將那網一拉,嘎利鄂連人帶馬一齊倒下。上去幾個士兵把嘎利鄂捆緊,送到營裡。費英東一見,忙叫士兵為他鬆綁,並擺上酒菜,二人喝著酒,敘著話。那嘎利鄂是名副其實的「酒將軍」,三杯酒一下肚,話便多起來了。他說:「俺見你費英東也是條漢子,你對俺有情,俺也要對你有義。讓俺回去勸勸拉古力部長,前來投降算了。」費英東說道:「聽說你們部長也是個好人,部民都說他愛民如子,又會治病。俺也想會會他,交個朋友。」
  吃完酒,嘎利鄂騎上馬,帶著那桿長矛,回去了。大約過了兩個時辰,守門士卒進來報告「瓦爾喀部長前來求見」。費英東一聽,趕忙迎出營門之外。見那拉古力部長帶著「酒將軍」等,都站在門外。費英東請大家進營內敘話,然後又擺上酒菜,邊喝邊談起來。費英東說道:「努爾哈赤大王是個有情有義的女真首領。」費英東現身說法,將自己跟隨努爾哈赤二十年來的所見所聞,說給拉古力等聽。拉古力在費英東勸導下,願意隨他去建州,當一名隨軍醫生。瓦爾喀部長由嘎利鄂接任。次日上午,費英東與拉古力帶著兵馬,準備回建州時,費英東告誡嘎利鄂說:「酒這東西固然能成事,但是酒也誤事。古往今來,因酒受害的例子太多了,你要引為鑒戒。平日,不能過分貪杯。你如今又是瓦爾喀部長,更要謹慎從事。」嘎利鄂聽了,心裡熱呼呼地,連連點頭應允。
  萬曆二十六年,努爾哈赤派其五弟巴雅喇、長子褚英和將領噶蓋、費英東等,領兵馬一千人,征討安褚拉庫路(今松花江上游二道江一帶)。這安褚拉庫管轄二十多個屯寨,路長名叫巴圖魯,性格暴躁,好美色,今年五十多歲,已娶六個妻子,生有二子一女。長子名叫巴圖耶夫,年近三十,性格忠厚。由於父親整日花天酒地,不問路裡公事,巴圖耶夫主動幫助管理,各個寨主也都聽他指揮,公稱作「少路長」。二子巴圖新,性格溫良,長得一表人才,整日在府裡與兩個後媽廝混。女兒巴圖嬉喇,十六歲,生得美麗動人。再說巴圖魯路長,他見大兒子巴圖耶夫辦事利索,下面各個寨主也比較擁戴他,也就順水推舟,基本上就很少過問路裡的事情。平日他在府裡與幾個妻子一塊逗樂,有時帶著她們上山打獵,時間久了,巴圖魯便感覺厭煩了。一天,他聽說胡裡寨主的女兒胡利尤拉長得俊俏,還會跳舞唱歌。遂帶了幾個侍衛,前往胡裡寨走去。其實胡裡寨胡利尤拉的確長得花一樣美,但是這女孩性格剛烈,又學了些武功,誰敢惹她?
  且說巴圖魯帶著幾個侍衛,正往胡裡寨走去。那寨子外面有一大片松林,裡面傳出女子的笑聲,巴圖魯就想進去瞧瞧。他們走近一看,原來是一群女孩子在踢毽子。只見一個高挑個兒的少女,一跳一蹦地將那毽子踢得上下飛舞,煞是有趣。更引巴圖魯注目的,是那女孩一張秀美的臉龐,苗條的體形。……正當巴圖魯站在那裡傻看亂想之際,玩毽子的胡利尤拉發現了他。「看什麼?你姑奶奶踢毽子有什麼好看的?」這一罵,可把巴圖魯氣壞了。俺是這裡的路長,這裡二十多個屯寨全是俺的。但是轉而又一想,不知者不罪,可能這小妞不知道俺是路長,也不能怪她。於是走上前去,說道:「俺是巴圖魯路長。你是誰家的小姐?」胡利尤拉一聽,脖子一硬說道:「你當你的路長,俺踢俺的毽子,咱們井水不泛河水。你問俺作什麼?」路長又耐著性子問道:「俺問你,那胡利尤拉你認識不?」這一下她更來勁了:「姑奶奶正是,你問俺幹啥了?」要講路長的脾氣,早該發火了,但是他見那女孩實在長得可愛,體內便升騰起一團慾火,將那脾氣壓下去了。這會於一聽說她就是胡利尤拉,心裡說:果真名不虛傳,她那小臉上脂粉不搽,彎眉不描,紅唇不染,那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的風韻,足以令人魂不守舍了。
  「俺想娶你呀!」巴圖魯笑瞇瞇地說。他心裡不由得想:這全路的人都是俺的臣民,俺想娶誰都可以。誰知這胡利尤拉卻不比尋常女子,她竟然說道:「你這老不死的,還想娶俺?」一邊說著,一邊將手中的毽子擲向巴圖魯的臉上。本來,那毽子是多麼輕巧的小玩意,它能有多大份量?可是,它從有武功的手中飛出去,固然不是重若巨石,至少也像一個鐵彈子。巴圖魯根本沒有預防,正中眉心,頓時疼得大叫一聲,急忙站穩了身子,用雙手一摸,足有雞蛋大的一個疙瘩!他那無名火從膽邊生起,一個箭步竄到胡利尤拉對面,用手一指:「小丫頭片子好厲害!咱也叫你嘗嘗鐵拳的滋味。」只見他雙手握拳,雙腿拉開馬步,一運氣,拳頭便搶出去了。胡利尤拉滿不在乎,向後退了兩步,也握緊拳頭迎了上去。二人劈哩叭啦,打了一會。巴圖魯雖然五十多歲了,但是功夫、力氣還是佔著上風。眼看胡利尤拉拳腳混亂,只聽巴圖魯大喝一聲「著!」一拳將胡利尤拉打在地上,巴圖魯的侍衛忙上前按住,用帶子把她綁了個結實。那些小丫頭嚇得一溜煙跑回胡裡寨子報信去了。這時候,巴圖魯站在那裡喘著氣,笑著說:「這小丫頭真厲害!」嘴裡說著,手就上去了,一把抓住胡利尤拉的黑髮,再往後一拽,疼得她紅脹著臉,咬著牙,卻一聲不吭。巴圖魯見那小臉兒雖然帶著怒容,卻掩不住嫵媚,禁不住伏在上面親著。胡利尤拉拚命掙扎,也沒有用。因為雙手被綁著,後面還有侍衛拉著繩頭。那巴圖魯越親越得意,索性往那櫻唇上親去。這一下可了不得了,他的厚嘴唇剛落在胡利尤拉的紅唇上,她突然張開嘴,一口咬住巴圖魯的上嘴唇,由於用力過猛,一下子就把那片肉咬下來了,接著「啐」了一口,把那血淋淋的一塊肉吐到地上。再說巴圖魯的上嘴唇被咬掉,血流如注,疼得躺在地上滾來滾去。那些侍衛也嚇昏了,不知怎麼辦才好。就在這時,胡裡寨主來了,他一見心裡全明白了。急急忙忙走到女兒身邊,把繩子解了,爺兒倆匆匆回到寨裡。簡單收拾以後,騎上快馬,直奔建州而去。
  巴圖魯被抬回府中,頭腦這才清醒過來,忙下命令說:「將那胡利尤拉爺倆一齊抓來!」但是已經遲了一個多時辰,他們爺倆早已跑得無影無蹤。巴圖魯在家躺了將近半年,才將嘴唇上的傷口長好。但是上嘴唇沒了,整個門牙暴露在外面,說話不清楚。這因為露著氣,說話不關音的緣故。
  且說胡裡寨主爺倆日夜兼程,來到佛阿拉,見到努爾哈赤,將情況一五一十說了一遍。努爾哈赤看了看那胡利尤拉,見她長得果真美麗,但心裡總覺得這女子非等閒之人。遂向他父女說道:「安褚拉庫路的問題,很快就可以解決,俺正準備派兵去收服呢。至於胡利尤拉的婚事,你們如何打算?」胡裡寨主說:「聽憑大王發落。」努爾哈赤心想:那烈馬能日行八百,俺騎過;這烈女如何?俺也來領略一下。當晚,把胡利尤拉留在房裡,這時候,努爾哈赤四十歲,胡利尤拉十六歲。這是閒話,暫且不表。
  再說巴雅喇、褚英、噶蓋、費英東等領兵馬一千人,來到安褚拉庫路,安下營盤,埋鍋做飯。次日早上,巴雅喇帶領將士到安褚拉庫路寨前挑戰。此時巴圖魯的嘴傷已癒,留下一塊豁口,已無法補上。爺倆帶著兵馬出寨迎戰。巴雅拉用手中刀一指,喊道:「讓巴圖魯出陣說話。」巴圖魯手拿一柄五股鋼叉,拍馬走到陣前。建州軍一見巴圖魯,都哄笑起來,笑得巴圖魯惱羞成怒。由於不便說話,遂鋼叉一擰,帶著兵馬一頭衝進建州軍內,那鋼叉上下、左右地刮刺。眨眼之間,被鋼叉一連戳死五六個人。噶蓋手揮大刀,迎了過去。二人戰到一處,約鬥了十幾個回合,費英東也拍馬過去,雙戰巴圖魯。不一會兒,費英東瞅準機會,五環刀一下砍在巴圖魯的馬股上,那馬疼痛難忍,便蹬起蹶子,把巴圖魯掀下馬來。噶蓋催馬上前,將手中大刀一揮,巴圖魯的人頭已落地。
  巴雅喇和褚英一見巴圖魯被砍死,便指揮兵馬掩殺過來。建州軍如出水紋龍,把安褚拉庫路的兵馬殺得落花流水。巴圖耶夫妄想逃回寨子,誰知褚英馬快,一刀將他斬於馬下。安褚拉庫兵馬所剩無幾,建州軍一鼓作氣,衝進寨子裡去。於是安褚拉庫路被征服。
  巴圖魯父子一死,安褚拉庫路所屬的二十多個屯寨全部來降,連內河路(今松花江上游一帶)也同時被收服過來。努爾哈赤賜巴雅喇為卓扎克圖,褚英為洪巴圖魯。噶蓋、費英東等均有賞賜。
  萬曆二十七年(1599年)正月,東海渥集部虎爾哈路路長王格、張格歸附努爾哈赤,貢納「黑、白、紅三色狐皮,黑白二色貂皮」。自此,渥集部之虎爾哈路每年交納貢獻。他們中的部長博濟裡等六人求婚,努爾哈赤認為他們是率先歸附建州,將六位大臣之女分別嫁給了他們做妻子,以聯姻方式鞏固建州女真與東海女真的關係。
  萬曆三十五年(1607年)正月,東海女真瓦爾喀部蜚悠城主策穆特黑至建州,對努爾哈赤說道:「咱們因離建州太遠,不得已才歸附烏拉;但烏拉布占泰對俺虐待厲害,現在請求搬到建州來。」努爾哈赤隨即派兵前去搬接他們到建州。途中,受到烏拉布占泰派去的軍隊阻截,兩軍進行了烏碣巖大戰。努爾哈赤獲得全勝,遂乘勝奪取高嶺會寧路,打開通往烏蘇里江流域及其以東地區的大門。此後,建州以寧古塔(今黑龍江省231寧安)為基地,向北往黑龍江中下游,向東往烏蘇里江流域勝利進軍。
  在烏調巖之戰以後,渥集部的赫席裡、俄漠和蘇魯和佛訥赫拖克索三路,仍然服從烏拉布占泰。努爾哈赤於萬曆三十五年五月,派巴雅喇、額亦都、費英東、扈爾漢等統兵一千,征討東海渥集部,攻取赫席黑、俄漠和蘇魯和佛訥赫拖克索三路,獲人畜二千而回。
  萬曆三十六年(1608年)九月,渥集部虎爾哈路派一千兵馬,突然襲擊寧古塔城。寧古塔城守將薩拉烏率領兵馬五百人,出城迎戰。虎爾哈路長伍裘喇出陣,被薩拉烏幾個回合就斬於馬下。虎爾哈路兵馬見路長被殺,遂敗回,薩拉烏率領五百人馬乘勢追殺過去,生擒其首領十二人,斬殺一百多人,繳獲馬四百匹,盔甲一百副。虎爾哈部被收服。
  萬曆三十七年(1609年)十二月,努爾哈赤在臣服鄰朝鮮而居住的瓦爾喀部之後,命令扈爾漢統兵千人,去攻伐渥集部的滹野路。「滹野」在滿文裡意為射鵰的隱身穴。它的位置在輝春東北,烏蘇里江上游支流瑚葉河(今俄羅斯濱海地區刀畢河)一帶。滹野路的部民以狩獵為主,農耕次之。在烏蘇裡的密林中,有古老的紅松,柞樹,楊樹,樺樹和杉樹等。樹木雜陳,景色如畫。叢林中的貂鼠,因為它的皮毛珍貴,是女真人最好的獵物。捕貂的最好季節是秋天,人們或用獵犬捕貂,或編柵結網捕貂。編柵結網捕貂,是用樹枝編成柵欄,柵欄中留一小口,口裡吊著一個用馬尾結的活套。捕貂人把柵網安放在貂鼠經過的路上。當貂鼠從柵網的圓口中穿過時,便被馬尾網套住。
  滹野人打仗英勇,敢於硬拚,扈爾漢用二百兵馬引誘滹野人五百進人埋伏地區,然後聚而殲之。扈爾漢由於設計用謀,以一千兵馬,俘獲滹野二千人,並繳獲馬五百匹,盔甲三百餘副。因為這一仗勝利,扈爾漢被賞給甲冑、馬匹,並被賜號達爾漢侍衛。
  萬曆三十八年(1610年)十一月,因綏芬路路長圖楞投降建州後,被渥集部雅攪路人擄掠,努爾哈赤命令額亦都率兵馬一千人,到圖門江北岸,綏芬河、牡丹江一帶,招服渥集部的那木都魯、綏芬、守古塔、尼馬察四路。他們的首領康果禮、喀克都裡、昂古、明噶圖等都投降歸附建州。額亦都又乘勝率兵去取雅攪路(今俄羅斯海參崴,又名符拉迪沃斯托克)。額亦都攻取雅攬路,「獲人畜萬餘而回」。
  萬曆三十九年(1611年)七月,努爾哈赤派他第七子阿巴泰和費英東、安費揚古等帶兵一千人,征討渥集部的烏爾古辰、木倫二路。烏爾古辰路在興凱湖東北人烏蘇里江處。木倫路因穆稜河得名。原來努爾哈赤賞給寧古塔路首領僧格、尼喀禮的盔甲四十副,放在綏芬路。但被烏爾古辰、木倫路的人襲擊綏芬路時奪去。努爾哈赤派使者博濟裡前去通知說:「將那四十副盔甲,用四十匹馬馱來!」但他們置之不理,努爾哈赤這才派兵前去征討。阿巴泰、費英東、安費揚古等,帶兵來到烏爾辰路寨門前,讓士兵喊烏爾辰路長出來說話。但烏爾辰人緊閉寨門,不予理采。建州軍遂開始攻寨。因為寨門與寨牆全用木材築成。阿爾泰、費英東、安費揚三人,各帶兵馬從三面攻城。安費揚古用火燒燬寨牆,守寨士兵便跑了。安費揚古帶領兵馬,一湧而入,遂迫使烏爾古辰投降,歸順努爾哈赤。木倫人見烏爾古辰被消滅,便主動投降。這一仗結束後,四十副盔甲全部奪取回來,並獲得俘虜一千人。
  同年十二月,努爾哈赤派何和理、額亦都、扈爾漢率兵馬二千,前去征伐東海虎爾哈部的扎庫特城。此城在圖門江北岸,琿春河、海蘭河之西,距琿春城一百二十里。扎庫特城主海喇爾英勇善戰,為人耿直。他聽說建州派兵馬前來征討,便及時召開將領會議,佈置守城事宜,要求增加滾木擂石,加強晝夜巡查。扎庫特城依山建築,面對圖門江,是個易守難攻的石城。城牆既高又厚,全用大塊石頭壘迭砌成。何和理、額亦都、扈爾漢商議,準備用偷襲辦法攻城。當時正是十二月份,滴水成冰的季節。由於夜間太冷,城上的守衛比白天鬆弛得多。何和理他們三人,由額亦都帶二百輕裝士兵,先從城後突人,在城內縱火。何和理由正面攻城,扈爾漢從城東攻城。城的西面是絕壁懸崖,夜間不易攀登,城內人也不敢由城西逃跑。當夜三更時分,額亦都帶著二百個輕裝士兵,從後山摸到城下,攀援人城。城上士兵受不住零下四十多度的寒冷,他們正躺在避風城樓裡酣睡。入城的建州兵士,在額亦都帶領下,到處縱火。不一會工夫,扎庫特城裡濃煙滾滾,火光沖天。城外兩支人馬,見城內火起,攻城更加緊張。守城士兵一看城內有建州兵士,心裡就驚慌起來。額亦都帶領二百人,在城內縱火後,就往城門口衝殺,從兩面夾擊守城士兵。儘管守城軍民頑強抵抗,卻經不住建州軍的奮力拚殺。扎庫特城被攻陷後,城內被殺死一千多人,建州俘獲兵馬二千餘人,繳獲馬匹近千匹,盔甲三百餘副,並招撫城周圍地區五百多戶居民。
  萬曆四十二年(1614年)十一月,努爾哈赤派費英東、扈爾漢等帶領兵馬一千人,前去攻伐錫林路。在滿語裡,錫林意為「銅」。它的位置在錫林河流域,因河得名。錫林河在海參崴之東,雅蘭河以西,南流入日本海。錫林樹木茂盛,森林資源豐富。林內野獸眾多,部民狩獵為主,間作農耕,從事漁業的也不少。路長索卡列夫,身長兩米以外,體重三百多斤。平時出門兩匹馬換著騎,力大無比。頓飯能吃兩隻獵腿,一斗米的飯。每日以酒當茶,酒量如海。
  且說費英東、扈爾漢等帶領二千人馬,來到錫林路寨門前安下營寨。次日早上,帶著兵馬,列陣挑戰。索卡列夫前日已得到消息,見到建州軍隊已來挑戰,遂披掛整齊,帶著五白騎兵,打開寨門,來到陣前。索卡列夫手使一把三稜大砍刀,重約二百多斤。背上有弓箭,腰上掛著短劍,腿上還插著兩把鏢。他見努爾哈赤的隊伍軍容整齊,盔甲閃著亮光,兩員將領都是年輕英俊的小伙子,便大聲喝道:「呔!那兩個建州的小南蠻,俺錫林沒有到建州去惹你們,何必興兵跑這麼遠來打俺?」費英東拍馬上前,說道:「你錫林與俺建州都是女真人的後代。雖然兩地相距很遠,但是,努爾哈赤是咱女真人的首領,是所有女真人的大王。只要你們擁戴努爾哈赤大王,服從他的指揮,俺們就可以攜起手來,免動干戈。」
  索卡列夫聽了,冷笑一聲,說道:「成者為王,敗者為寇。努爾哈赤仗著兵多將廣,到處炫耀武力,欺凌弱小。俺錫林從不做霸道事情,只求安居樂業,幸福安康。再說,像你們二位,在家摟著老婆孩子快活,有何不好?何苦拿著刀槍,跑這麼遠來這裡拚殺,替努爾哈赤賣命?……」
  「少廢話!你若怕死在俺的刀下,就快快下馬投降,還能饒你不死!」費英東手揮三環大刀,目光炯炯地瞪著索卡列夫說。
  「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掩耍刀弄槍的時候,你還未生下來呢!不過,俺是想奉勸二位幾句話罷了。不要給人家當槍使,當馬耍,還是——」
  未等索卡列夫說完,費英東拍馬上前,舉起三環大刀,對著索卡列夫就砍將下去。那索卡列夫也不生氣,不慌不忙,用三稜大刀往上一迎,只聽「噹嘟嘟」一聲爆響,費英東的三環大刀被架開了。這時候,費英東暗暗吃了一驚:此人力氣過人,只覺兩手發麻,兩膀酸痛。於是二人你來他往,戰到一處。約打到七八個回合,累得費英東氣喘噓噓,只有招架之功,沒有還手之力了。扈爾漢正想上前換下費英東來。忽聽索卡列夫說道:「你不是俺的對手,快回去吧!」一邊說著,一邊把他那三稜大刀用力一揮,費英東的三環大刀被削去半截。費英東急忙勒轉馬頭,準備逃跑。就在這裡,索卡列夫從腿上拔出一把鏢來,隨手一擲,正中費英東那匹戰馬的糞門。只見那馬長嘶一聲,往前竄去,差一點把費英東摔下馬來。扈爾漢看在眼裡,急忙拍馬上前,挺手中鋼槍,對準索卡列夫的心窩就刺。這次,索卡列夫也不舉起他的三稜大刀,更不躲閃,見那槍頭已刺到面前之時,他用右手拿刀,抽出左手,一把抓住那槍頭,往懷裡一拽,嘴裡喊道:「還不過來嗎」?扈爾漢雙手握槍,用盡平生氣力,也拽不住了。只得手一鬆,勒馬往回跑。索卡列夫又不慌不忙,把扈爾漢的鋼槍對地上一扔,又順手拔出一隻鏢來,向著扈爾漢的馬屁股投去,不偏不移,正投中那馬的糞門。只聽那馬長嘶一聲,猛一下竄跳起來,也差點把扈爾漢摔下馬來……
  再說努爾哈赤與軍師張一化正在研究事情,突然侍衛進來報告說:「大將費英東回來了!」努爾哈赤向張一化看了一眼說道:「可能遇到麻煩了。」話音剛落,只見費英東風塵撲撲地走了進來。努爾哈赤讓他坐下慢慢說,費英東遂將與索卡列夫對陣的情況敘述一遍,努爾哈赤一聽,說道:「此人如此厲害!」張化說:「孫子說:上兵伐謀。咱們可以用計治他。」費英東說:「他的力氣過人,連他那刀也鋒利無比。俺的三環刀被他一下削去半截;扈爾漢的槍剛一刺去,他一隻手就拽去了。一個回合也未打,就空著手跑回來了。」
  努爾哈赤說:「他不傷你二人,傷你們的馬,說明此人並不願與俺為敵」,說到這裡,忙喊侍衛:「去讓額亦都來!」不一會兒,額亦都走了進來,聽了費英東的介紹以後,努爾哈赤向額亦都問道:「你曾到過那邊,可認識此人?」額亦都說:「俺不認識。譯登巴爾在錫林呆過幾年,他也許認識,也未可知。」
  譯登巴爾來了,他一聽,笑了,說道:「是索卡列夫,這人力大無比,咱們都不是他的對手。不過,俺與他還是八拜之交呢!讓俺去試一下。」努爾哈赤說道:「此人的嗜好是什麼?」譯登巴爾又笑了,他說:「索卡列夫有六個妻子,三個朝鮮人,三個日本人。」譯登巴爾把索卡列夫的一些情況,向努爾哈赤介紹一遍,又說:「此人無拘無束慣了,他不會來佛阿拉的。讓俺去勸勸他,不要擋大王的道,讓他臣服納貢就行了。不知大王意下如何下?」
  努爾哈赤是個十分珍惜人才的首領。於是他說道:「讓俺同你一塊去!」譯登巴爾說:「也好,去爭取一下也沒有壞處。」次日早上,努爾哈赤帶著譯登巴爾、費英東,一起上路。不幾日,便來到錫林。譯登巴爾讓努爾哈赤到營帳休息,自己徑直去錫林寨前,向守門土卒說道:「請向索卡列夫傳話:故人譯登巴爾求見。」不一會,索卡列夫來了,一見譯登巴爾,搶前一步,摟住譯登巴爾說道:「兄弟這幾年哪去了?可把你大哥想壞了!」
  譯登巴爾忙說道:「別摟得這麼緊,你把俺摟得出不來氣!」說得索卡列夫大笑不止。二人攜手進寨,來到索卡列夫的客廳。寒暄一會以後,譯登巴爾便將這幾年去建州的情況介紹一遍,索卡列夫一聽,笑著說:「啊!俺知道了,你不是來看望俺這當大哥的,你是當說客的。」說完,又笑了起來。索卡列夫讓人擺上酒菜,二人邊喝邊談。
  對於這次努爾哈赤派兵來攻打錫林一事,索卡列夫主動對譯登巴爾說:「不管怎樣,兄弟你來了,俺這當大哥的還能不給面子麼?」索卡列夫講到這兒,看了看譯登巴爾說:「歸他管可以,要人要物,俺都可以給他一些,但俺自己不去。俺還想勸你也別去,在這裡俺兄弟倆能常在一塊說句話兒。這錫林雖不大,卻有酒喝,有肉吃,又有女人陪著,你還要什麼!做什麼官?拼什麼命?值得麼?咱們小時候吃的苦多,也該享樂一下,補一補,這是無可厚非的事情。」
  譯登巴爾聽了索卡列夫的這段話,心裡說:俺估計得一點不差。遂說道:「大哥是個爽快人,不會讓小弟為難的。俺現在是有主子的人,不像大哥無拘無束。你的意見俺一定向努爾哈赤轉告,不過,你也得從長計議。建州現在確實今非昔比,海西四部統一之後,兵馬已近十萬人,等到東海女真、黑龍江女真,以及蒙古的幾個部落再統一,既安定了後方,又擴大了兵源基地,努爾哈赤就可以向明朝開戰。據俺觀察,明王朝已腐敗得一塌糊塗,它那步兵怎能阻擋住騎兵的衝擊。要不了多長時間,努爾哈赤就可以主宰中原了。請大哥再聽小弟一句話,憑大哥的本事,不要說明朝的那些將領不會在你之上,努爾哈赤雖有戰將百員,也無一人是大哥的對手。你現在正是建功立業的好機會,何不隨小弟一起,出去闖蕩一番,也不枉有這一身的好武藝!」
  索卡列夫一聽,笑得更開心了。他又吩咐添酒加菜,說道:「老弟不用再說了。也不要再給你大哥戴高帽子了。讓努爾哈赤去做真龍天子吧!俺只要有錫林這彈丸之地,也就心滿意足了。你不願留下來,俺也不勉強,人各有志嘛。將來你做了官,等告老還鄉時候,錫林就是你的家。古話說:伴君如伴虎。你也得謹慎一些。」
  「謝謝大哥的關照,小弟一定把大哥的話銘記在心裡。早晚有一天俺還要回到錫林來的,落葉歸根嘛,大哥就是俺唯一的親人。」話說到這裡,譯登巴爾便站了起來,告辭說:「時候不早了。俺還得回去把大哥的話轉告給努爾哈赤。」索卡列夫也不挽留,二人攜著手,走到寨門前面,各自互道「珍重」,就分手了。
  努爾哈赤聽了譯登巴爾的傳話以後,未表示什麼疑意,他心裡說:只要稱臣納貢,不反對俺,也就行了。次日早飯後,譯登巴爾又去錫林寨,中午在索卡列夫府裡喝酒,直到傍晚才回營。索卡列夫拉著譯登巴爾的手說:「這兩天俺身體不舒服,就不去拜訪努爾哈赤了,請代大哥轉致問候。明日俺派人送些禮物過去。」譯登巴爾表示理解。一夜無話,第二天上午,錫林寨送禮物來了。那使者將禮單交過來,傳到裡面,努爾哈赤一看:馬二百匹,威海魚一千斤,牛二百頭,穀物一千石。看完禮單,努爾哈赤笑著說:「給的不少,以後需要兵馬的時候,還請大力支持。」使者說:「沒有問題,俺路長說了,『隨要隨到,絕不失信』。」自此,努爾哈赤又收服了錫林路。
  萬曆四十三年(1615年)十一月,努爾哈赤派遣額亦都、噶蓋等,領兵二千,去征伐額黑庫倫部。渥集部的額黑庫倫部民,住在東邊的東海之北。即今俄羅斯烏蘇里江以東濱海地區納赫塔赫河地方。建州軍兵分兩路並進,來到額黑庫倫寨前,額亦都派人向寨裡喊話,要求寨主冗隅裡出來說話。只見寨門緊閉,冗隅裡也不出來說話。直到傍晚,也沒消息,建州軍遂在寨前宿營。次日早上,寨內仍按兵不動,也不投降。額亦都讓士兵喊話說:「願意投降的,就趕快出寨投降;不投降,咱們就攻寨了。」又等了半日,額亦都與噶蓋遂帶領兵士攻寨了。額亦都帶兵攻前門,噶蓋帶兵攻後門。只聽螺號聲聲,建州軍在兩位將軍帶動下,奮勇當先,冒著寨牆上的礌石、滾木和如雨的箭矢,越過三層壕,把柵牆拆除,然後縱火燒房子。火光熊熊,濃煙滾滾。守寨士兵見了,心膽俱寒。額黑庫倫寨遂被攻陷,殲滅寨內兵馬五百人,俘獲馬匹一千匹,盔甲二百副,並從額黑庫倫遷走部民二百戶,移居建州。
  萬曆四十五年(1617年)正月,努爾哈赤派穆哈連帶兵一千人,收服東海虎爾哈部民。六月八日。穆哈連「帶來千戶,男二千人,六千餘口」。努爾哈赤親自出城迎接,並命搭八個涼棚,擺二百桌酒席,殺二十頭牛,舉行盛宴款待穆哈連及歸順的各部大小首領。
  努爾哈赤對東海女真前後用兵近三十年,基本上統一了東海女真。在東起日本海,西迄松花江,南至摩闊成彎,瀕臨圖門江口,北抵鄂倫河,這一廣大疆域內,基本上統一了東海女真諸部,並取代明朝而實行統轄。而東海女真也向努爾哈赤歲歲入貢,完全臣服。

TOP

二、黑龍江納貢了

--------------------------------------------------------------------------------

  話說努爾哈赤用了近三十年的時間,統一了東海女真之後,又把兵鋒指向了黑龍江女真。黑龍江女真為「野人」女真的另一支,因居住在黑龍江流域而得名。黑龍江女真包括虎爾哈部、薩哈連部、薩哈爾察部、使犬部、使鹿部和索倫部等。在這一地區,有水量豐沛的河流,廣闊的草甸,蓊鬱的叢林,茂密的灌木。在楊樹、柳樹、松樹和樺樹的林蔭中,散佈著女真人、達斡爾人、鄂溫克人、鄂倫春人、費雅克人和索倫人的屯寨。他們靠狩獵、畜牧、採集、種植或捕魚為生,有的還採集東珠。
  萬曆四十四年(1616年),努爾哈赤髮兵征討薩哈連部。薩哈連部因居住在薩哈連烏拉流域而得名。在滿語裡,薩哈連是「黑色」的意思,烏拉為「江」的意思。薩哈連烏拉,即黑龍江,又名「黑水」。薩哈連居住在黑龍江中游流域,東至烏蘇里江口,接使犬部,西鄰索倫部,南至虎爾哈部,北面是使鹿部。當時,薩哈連部共有三十六個屯寨。
  薩哈連部長名叫兀裡求思,今年五十五歲,娶妻四人,每人生一女兒。大女兒兀裡吉拉,二十歲;二女兒兀裡恩乃,十九歲;三女兒兀裡嬉啞,十八歲;四女兒兀裡喇仙,十七歲。四個女兒長得花容月貌,一個比一個漂亮。當地的婚俗也特別,女方相中男方以後,才允許男方親自求愛,不需要媒人從中穿針引線。因為四個女兒尚無意中人,儘管有人來提親,均遭到四個女孩的拒絕。
  一天,姊妹四人到西山打獵,在林子裡遇到來黑龍江女真部落收購東珠的建州商人。他們是奉努爾哈赤命令,收購東珠準備赴京城送貢品的。這群商人一行二十人,頭目是努爾哈赤的一個遠方侄兒。名叫雅爾拜雷。此人三十四、五歲,是個好色之徒。他一見四少女的俏麗面貌,就上前搭訕。並指使眾人纏著不放。說來也巧,前邊不遠處有一草棚,是打獵人搭的臨時住所。雅爾拜雷走進去一看,屋裡沒有人,見地上舖著乾草。他心裡說:何不把那四個妞兒弄來玩玩。於是他讓隨行人員把四個姑娘都捆在草棚前邊的樹上,準備痛快地樂一下。見雅爾拜雷這麼做,太不成樣子,隨行的噶達爾勸他說:「這樣做的後果你考慮沒有?咱們臨走時大王一再囑咐,不要惹麻煩吧!」雅爾拜雷這時候魂兒已不在身上,早被那四個姑娘吸引去了。任憑你用九條牛,也拉不回來的。雅爾拜雷站在四個姑娘對面,看看這個,又瞅瞅那個,臉盤兒有的是瓜籽型的,有的鴨蛋型的,還有橢圓型的,但個個臉色雪白紅潤,雖沒有塗脂抹粉,卻散發出誘人的香味。此時正是六月天氣,四個姑娘又是一色的緊身衣服,苗條的體態,豐滿的胸脯,使雅爾拜雷慾火難禁,還考慮什麼後果?他心裡說:得行樂時且行樂,莫讓時光空蹉跎。想到這裡,雅爾拜雷將四個姑娘一個個剝得一絲不掛,一個一個地糟蹋。這且不提。再說薩哈連部長兀裡求思,這些日子一直心神不寧。努爾哈赤將海西四部吞併之後,又把東海女真收服了。兀裡求思還清楚地記得,小時候聽老人說:東海女真與黑龍江女真,全是「野人」女真的後代,元朝滅亡以後,他們受大明王朝的管轄。現在明朝官吏腐敗,朝廷無能,沒有力量來過問他們,剛算過兩年安穩日子,建州的努爾哈赤又插了進來。聽說努爾哈赤打著統一女真族的幌子,行征服奴役之實。兀裡求思已去了虎爾哈部、使鹿部、使犬部,昨天又去了薩哈爾察部,想讓大家聯合起來,統一行動,阻止努爾哈赤的兼併,但是,兒裡求思見大家不熱心他這倡議,一賭氣便回來了。中午又喝了些問酒,想抄個近路回薩哈連部。正在馬上暈暈糊糊地走著,突然聽到一片女人的哭喊聲。他心裡想:這裡林深草密,哪來女人的哭聲?另外,在這片山林裡,只有薩哈連部裡的人常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對後面的幾個侍衛說:「過去看看!」他們一拍馬,向哭聲跑去。
  且說雅爾拜雷,把那四個姑娘脫光身子,一個個地抱進草棚,在那乾草上,對其姿意輕薄。可憐那四個姑娘,本是梨花般嬌嫩的身子,怎能經受得住雅爾拜雷的百般蹂躪。由於手腳被綁著,掙扎有什麼用?於是咒罵聲,啼哭聲,還夾雜著痛楚的叫喊聲,響成一片。再說那二十個隨行商人,見雅爾拜雷胡作非為,不聽勸阻,也不敢再多話了。擔心雅爾拜雷回佛阿拉告狀,說他們如何如何,那他們就吃不了,兜著走了。所以他們趕忙躲得遠遠地,特別是那四個女孩子的哭叫聲,他們真不忍聽到,又無力援救,乾脆來個「惹不起,躲得起」吧。
  那雅爾拜雷貪婪地注視著四個姑娘,還不打算放過她們,於是他重又獰笑著走向前去,就在此時,兀裡求思撞了進來。那四個姑娘一見父親來了,慌得哭喊起來,上前伏在幾里求思膝下。兀裡求思怎麼也不能想到這四個赤身裸體的姑娘,竟然是自己那花枝招展的女兒。他愣了一會兒,才發現雅爾拜雷,他這才明白過來了,原來都是這三八羔子干的。遂大喝一聲:「畜牲!」他從腰間拔出一把朴刀,對著雅爾佈雷的心口就刺。那雅爾拜雷也是一絲不掛,當兀裡求思突然進來,在一瞬間他也驚慌失措起來,他見兀裡求思的刀向自己刺來之時,趕忙閃過,但是這個赤身裸體,手無寸鐵、又處慌亂中的雅爾拜雷,再也躲不過厄運。兀裡求思一連幾刀,雅爾拜雷躺下去了。兀裡求思這才把四個女兒鬆了綁繩,又拿來了衣服。從女兒口裡,瓦裡求思知道那個畜牲還有一群同夥,他心想:該不會走遠的。隨即提著朴刀,帶著侍衛,找了好一會兒,才在一棵大樹下面,發現他們都在沉沉大睡。於是兀裡求思與侍衛們大開了殺戒。一刀結果一個,一連刺死十幾個人,還剩下幾個才被驚醒,但是,一個也沒逃出去,全被殺死了。兀裡求思與侍衛渾身濺滿血跡,成了血人似的。
  兀裡求思帶著四個女兒,還有幾個侍衛,回到薩哈連部。立即派人尋找建州來的人,他要求全部捉來,一個不漏。約有兩個時辰,來薩哈連做生意的商人,全被逮來,近五十人。兀裡求思也未說多少話,命令全部拉去殺了。這四十多人一齊亂喊叫,不知怎麼得罪了部長,大家要求會見兀裡求思部長。但是,兀裡求思不願見他們,只是吩咐侍衛:「快快殺了。」在四十多人中間,有九人脫逃。他們全是有些武功,掙斷繩索,逃回佛阿拉。努爾哈赤於六月二十八日得到這慘殺的消息,但不知是由於他的侄兒雅爾拜雷所造成。以致努爾哈赤氣得很厲害,反以為是薩哈連部仇視建州人呢!因此努爾哈赤立即下命令:「派兵征討!」
  發兵之前,努爾哈赤召開軍事會議。將領們提出一些具體困難,向努爾哈赤諫阻說:「當前正是夏季,多雨泥濘,大兵行動不便,最好在冬季結冰再去征討。」
  努爾哈赤聽了,解釋說:「這夏天如果不去,到了秋天,他們把糧食埋藏起來。俺若去了,他們立即棄寨而逃。等俺們一走,他們又立即回到薩哈連部,取出埋藏起來的糧食,餓不著他們……再說,這個夏天,咱們的兵馬去了,他們只能顧自己逃命,根本沒有時間埋藏糧食。同時,薩哈連人還以為咱們在這個炎熱的夏天,是不會去攻打他們的。他們將安閒不備。所以現在是出兵的極好機會,咱們一定能一舉全勝!」
  同年七月一日,努爾哈赤髮布命令:「挑選強壯的馬一千匹,並放在田里養肥」。七月九日,又下命令說:「選派會製造獨木船的士兵六百人,去兀爾簡河的發源地——深山密林中,抓緊時間,製造獨木船二百艘。」
  十天以後,一切準備停當,努爾哈赤髮布出兵命令:「派達爾漢侍衛扈爾漢,巴圖魯安費揚古率兵二千人,到兀爾簡河後,領兵一千四百名,乘獨木船二百艘前進;另外六百名騎兵在陸上行走。」他們當日出發,第八天到達製造獨木船的地方。扈爾漢和安費揚古率兵乘坐獨木船在烏拉河上前進,騎兵在陸上奔馳。第十八天,前進的水陸兵會合。又走了兩晝夜,八月十九日到達目的地。他們襲擊了薩哈連部民居住在河北岸的十六個屯寨,經過短時間的戰鬥,全部奪取過來。
  那居住在河南岸的十一個屯寨,也沒有準備,建州軍很快襲擊得手,全部奪取了。由於兀裡求思的及早準備,薩哈連部的九個屯寨,都加強了戒備,有兵馬守衛。扈爾漢與安費揚古把營盤紮下,讓士兵飽餐以後,當夜三更天,二人帶領一千人馬,突然發起攻擊。他們先縱火燒燬寨門,經過激烈拚殺,兀裡求思抵擋不住,未來得及勒轉馬頭,便被扈爾漢一刀砍下馬來。薩哈連士兵一看兀裡求思被殺,遂四散奔逃。扈爾漢,安費揚古指揮軍隊掩殺過去,天未大亮,薩哈連部在江南岸的九個屯寨又征服過來。這一路破屯斬寨,共奪取薩哈連三十六個屯寨。到了晚上,他們在薩哈連江南岸的佛多羅寨駐營。據說:薩哈連江和松阿里江,往年都在十一月十五日至二十日後才結冰。但是努爾哈赤出兵薩哈連部,這兩條江在十月初就結冰了。所以薩哈連部的部民都說:「這是老天爺對努爾哈赤大王的寵愛!」十一月七日,扈爾漢、安費揚古帶著繳獲來的五百匹馬、一百餘副盔甲,四十名路長等,回到佛阿拉。
  且說努爾哈赤收服薩哈連部之後,又移兵薩哈爾察部。薩哈爾察部民居住在牛滿河地區(今布列亞河)地區。薩哈爾察,在滿語裡是「黑色貂皮」的意思。其部長名叫薩哈全,不到三十歲。他父親薩拉胡裡當部長時,嗜好賭博,經常到他所屬的屯寨裡去賭博。半年前的一天,他到兀胡裡寨納班胡寨主家賭博,贏了很多錢,納班胡輸紅了眼,就將自己的愛妾朱麗葉拉押上繼續賭,結果納班胡又輸了。薩拉胡裡就帶了贏錢,又攜著朱麗葉拉,往回走。中途,納班胡追了上來,將薩拉胡裡一刀刺死,搶了薩拉胡裡的錢,帶著朱麗葉拉逃往蒙古去了。薩拉胡裡死後,薩哈全承繼部長。此人雖然年紀不滿三十,但為人忠厚,遇事謹慎,不像他父親薩拉胡裡那樣整日迷戀賭博。薩哈全繼任部長半年時間,薩哈爾察部面貌大變,部民安居樂業。當建州軍兵臨寨門的時候,他召集各屯寨主開會,徵求大家意見。各屯寨主說:「你看怎麼辦,俺都支持你。」薩哈全說:「努爾哈赤已統一建州八部,又征服了海西四部,又吞併了東海女真。不久前又征服俺的鄰部薩哈連部,俺這薩哈爾察部不過彈丸之地。若和努爾哈赤鬥,真像雞蛋碰石頭,不會有指望的。俗話說:識時務者為俊傑,俺不是他的對手,還打什麼?讓老百姓安度日子罷!」各屯寨主都贊成薩哈全部長的話,有的說:「以前俺年年歲歲都向明朝納貢。以後咱歸順了建州,就向努爾哈赤交納貢品,不要再買明朝的帳了。」於是薩哈爾察部主動歸附建州。不久努爾哈赤聽說薩哈全還未結婚,就主動把女兒嫁給他。於是薩哈全成了額駙(駙馬)。
  且說薩哈爾察部主動投降建州以後,努爾哈赤又派兵去征討黑龍江下游地區的使犬部和使鹿部。使犬部的居住範圍,大致在烏蘇里江下游地區,松花江與黑龍江會流處以下沿混同江兩岸和使鹿部接壤。使犬部主要分作三路,奇雅喀喇路、赫哲喀喇路、額登喀喇路。這裡包括達斡爾人、赫哲人、鄂倫春人、鄂混克人等。他們家家畜犬,而且數量很大,一戶能畜養幾十隻,幾百隻。使大部因以得名。犬的主要食物是魚,也食野兔、田鼠等。犬被用來狩獵,拉船和拖爬犁。夏季逆水而進,用犬拉縴行船;冬季冰雪狩獵,用犬拖曳爬犁。以犬拉縴時,用四隻或六隻犬,犬的脖子上帶著圈套,圈套繫著皮條,皮條的另一端繫在船上,犬拖著船在逆水中航行。大拉爬犁也是一樣的。獵人要行獵時,食品獵具等裝在爬犁上。爬犁前部拴上皮條,皮條的另一端繫在犬的頸套上。在幾條拉爬犁的犬中,有一條「轅犬」,被套在最前邊作為先導,其他犬相隨而行。犬會伶俐而協同地聽著主人的吆喝聲,按照御手的意思奔馳或停止。因此犬在使大部的部民中有著特殊的地位。他們的習俗是不吃狗肉,不穿狗皮,甚至把狗當作圖騰而加以崇拜。
  使犬部長布哈也夫,四十多歲,妻子傳麗娜,生兩個女兒,布潔尼和布潔尼娜。大女兒布潔尼十八歲,小女兒布潔尼娜十七歲。都生得亭亭玉立,月貌花容,又能歌善舞。兩個女兒全都許配給赫哲路長的兒子布拉瓊尼,正等著完婚辦喜事。
  努爾哈赤於萬曆四十四年(1616年),派大將費英東等帶兵二千人,攻伐使犬部。一連幾天的急行軍,建州的兵馬來到使犬部的奇雅喀喇路。且說布哈也夫剛把兩個女兒的喜事辦完,探馬就來報告說:「努爾哈赤派二千兵馬,前來攻討,大兵快到奇雅喀喇路。」布哈也夫立即招開各路長會議,佈置防衛事項。他在會上說:「努爾哈赤兵勢強大,俺使犬部各路兵馬總共只有一千多人,不一定能阻擋住。但是,咱也不能束手投降。部民們供給咱們吃穿用,總不能大兵一來,就樹起白旗。俗話說:養兵千日,用兵一時。當前,是咱們效力的時候。各路兵馬要認真組織,同他們打幾仗。實在不行,就歸順他努爾哈赤,也沒有什麼丟人的。那海西四部比咱們強大得多,也被他吞併了。另外,有了努爾哈赤的保護,俺就不再向明朝進貢了。」會後,各路長才回去,建州大軍已到達使犬部的奇雅喀喇路。路長巴雅奇夫,手使一根大鐵棍,重約二百五十斤。他腰上還掛有兩根鋼鞭,善於用棍裡藏鞭,將對手打敗。
  且說費英東等將兵馬駐紮下來,一夜無話。次日早上,他領著兵馬來到奇雅喀喇路寨門前挑戰。巴雅奇夫也帶著五百兵馬,出了寨門,迎著建州軍立下陣腳。費英東用三環大刀一指,喊道:「來將叫什麼名字,俺刀下不殺無名之鬼。」巴雅奇夫拍馬上前,說道:「俺乃奇雅喀喇路長。你這個小南蠻,有什麼本事敢說大話,讓俺來教訓你一下。」說著大鐵棍舉起,對著費英東的面門砸來。費英東看那鐵棍來得有力,不敢用大刀去架,遂側身躲過。他正準備舉起他的三環刀砍去時,那鐵棍又橫掃過來,急忙勒馬閃過。巴雅奇夫見他無力招架,遂說道:「你這娃娃不是俺的對手,俺不忍傷害你。放你回去,讓努爾哈赤來!」費英東一聽,十分惱怒,也不搭話,揮刀就砍。二人戰到一塊,約鬥了七、八個回合。巴雅奇夫用右手使棍,抽出左手,從腰間拔出三尺多長的鋼鞭。他心裡想:這一鞭打去,這小傢伙就活不成了,俺何必結下這冤仇!不如警告他一下,讓他知道厲害為好。遂來個棍裡藏鞭,他揮起鋼鞭,對準費英東戰馬的屁股,用力抽去。只聽「拍」一聲,那馬長叫一聲,連尬兩個蹶子,差一點將費英東掀下馬來。巴雅奇夫哈哈大笑,再舉棍來打時,費英東已勒轉馬頭,收兵回營去了。
  回營以後,費英東琢磨著次日的對陣辦法。他把副將阿泰喊來,對他耳邊小聲說了幾句。阿泰帶幾個侍衛出去了,過了一個多時辰,阿泰回來了。他向費英東小聲說了一會兒,二人便各自休息。次日早上,費英東帶了兵馬,又去寨門前挑戰。巴雅奇夫也帶了兵馬出寨門,來到陣前,向費英東說道:「昨日俺已警告過你,你卻執迷不悟。俺今日可就不客氣了!」費英東說:「少廢話!」說著舉刀就砍,二人鬥了七、八個回合,費英東勒馬便跑,巴雅奇夫見他不回軍營,卻往山林逃去,以為他慌不擇路,遂拍馬追去。他心裡想:看俺抓個活的!費英東跑進林裡,一轉眼不見了。巴雅奇夫正在林邊看時,又見費英東拍馬回來,斗幾個回合,又勒轉馬頭向林子裡逃去。巴雅奇夫氣惱起來,這次俺可不放過你了,就拍馬追進林子裡面。費英東在前面跑,巴雅奇夫追在後面,正追著,巴雅奇夫眼看就可以用鋼鞭打到,便按下鐵棍,摘下腰上的鋼鞭,正準備揮鞭時,卻聽到樹上「嘩啦」一聲響,一張大網把他連人帶馬一起網住了。接著周圍樹上跳下幾十兵士,將那同綱一拉,巴雅奇夫人仰馬翻,被那大網纏得緊緊的,動彈不得。只見費英東也騎馬回來了,指揮士兵把巴雅奇夫捆了,收兵回營去。
  費英東坐在椅子上,讓士兵把巴雅奇夫帶出來。只見巴雅奇夫被五花大綁帶出來。推到費英東帳下。費英東一見,急忙站起來,走到巴雅奇夫面前,親自替他解開綁繩,說道:「老將軍受驚了!」巴雅奇夫說道:「要殺就殺,何必這麼做作!」費英東急忙說道:「老將軍誤會了。俺努爾哈赤大王一向愛惜人才,從不濫殺無辜。來使犬部征討,不是無故興兵,是想安定後方,擴大兵源基地,準備不久的將來,就可以對明王朝開戰了。老將軍為人正直,武藝高強。咱希望能攜起手來,同心協力,共同支持努爾哈赤大王,去推翻明王朝的統治。」費英東的一席話,說得巴雅奇夫心服口服。費英東遂吩咐擺酒,為老將軍押驚。酒席中間,費英東請巴雅奇夫前去勸說布哈也夫,讓他及早歸順,免動干戈。巴雅奇夫答應前往。席散,費英東送巴雅奇夫至營門外,二人拱手告別。費英東說道:「某靜候老將軍佳音。」巴雅奇夫不回奇雅喀喇路,直接去見布哈也夫部長。
  且說布哈也夫開完路長會議,回到府裡,到後院一看,見布拉瓊尼與布潔尼和布潔尼娜三個人正在踢毽子。看他們玩得喜笑顏開,不忍心去干擾他們的興致,也就悄悄退回客廳。他心裡想:若是打起仗來,這一片和睦昇平的氣象,必將被破壞。自己好不容易獲得的這天倫之樂,也難以享受了。正在這時,巴雅奇夫走了進來,部長一見,急忙讓他坐下。二人談起打仗的事來,巴雅奇夫把費英東的話傳達一遍,接著說道:「努爾哈赤的兵馬超過十萬,俺還打什麼!歸順了他,你還當你的部長,俺還當俺的路長。歸順明朝,也要納貢。依俺看,敬奉誰都一樣,何必拴在一顆樹上呢!」布哈也夫聽了,在屋裡走了一會兒,終於橫下心來,說道:「那就按你說的辦吧!」二人又商議了一會,布哈也夫說:「你去和建州談吧!俺通知路長來開會,準備幾項禮物給他們送去。」於是二人分手,各自辦事去了。
  且說使犬部歸順以後,努爾哈赤派遣譯登巴爾又帶領五百人馬,讓他與費英東合兵一處,去攻討使鹿部。使鹿部的居住範圍,在使犬部之北和東,混同江下游以東濱海,包括庫頁島全部。使鹿部包括費雅喀、奇勒爾、吉烈迷等路。這裡森林資源豐富,盛產魚類,氣候較為寒冷。部民多「以養鹿為家畜」,所以它稱名「使鹿部」。使鹿部長雅爾可夫,以善養鹿聞名全部落。平日,他以鹿肉為主要食品,身高一丈開外,力大無此。
  萬曆四十四年(1616年),努爾哈赤在收服使犬部以後,兵鋒又指向了使鹿部。他派費英東和譯登巴爾共帶兵二千五百人,前往使鹿部。再說雅爾可夫得到努爾哈赤派兵來征討的消息之後,隨即召開費雅喀、奇勒爾、吉烈米等路長會議,研究抵抗辦法。大家都說:俺使鹿部原來歸順明朝,年年向明朝納貢。現在明朝皇帝腐敗無能,不能保護咱們,以後就不給他進貢了。努爾哈赤要咱歸順予他,俺也可以歸順。問題是他可有能力保護咱們。將來明朝若再找咱們的麻煩,努爾哈赤不能坐視不管。咱不能同事兩個主子,正如一女不嫁二夫一樣。雅爾可夫對打仗的事不感興趣,他的心事全在養鹿上頭。他聽了大家的議論,覺得很有道理,遂讓費雅喀路長與建州軍將領談判。
  且說費英東、譯登巴爾率領兵馬二千五百人,來到使鹿部紮下營盤,二人商量攻城事宜。譯登巴爾說道:「這裡的人處事正直,守信用,不善於耍花招,為人很講義氣。」費英東聽了,順口說道:「末將年輕,閱歷淺薄,譯登將軍經多見廣,來這裡全仰賴你了。」
  二人正在商議,守門軍士突然進來報告:「使鹿部雅爾可夫派使者前來求見。」費英東看了看譯登巴爾,說道:「請他進來。」不一會兒,費雅喀路長走了進來。他彎腰給二人施禮後,說道:「使鹿部使者費雅喀路長,給二位將軍請安來了!」
  費英東與譯登巴爾答禮後,請費雅喀路長坐下說話。費雅喀路長說道:「二位將軍帶著兵馬,不遠千里來到俺使鹿部,有何要事?」費英東對譯登巴爾努努嘴,是讓他說話,譯登巴爾遂說道:「建州努爾哈赤大王為統一女真各部,已花費幾十年時間,現在只剩下使鹿部沒有歸順。從血緣關係上說,使鹿部的祖先也是女真民族的後裔,咱們不該把使鹿部排除在女真民族大家庭之外。當前,明王朝已腐敗不堪,從上到下,一片混亂。不久之後,咱們將跟隨努爾哈赤大王,向明朝開戰,並將推翻其統治。讓咱們的努爾哈赤大王登上龍庭寶座。你們過去歸順明朝,這就不再追究了。以後有俺建州為你們撐腰,不要再向明朝交納貢品,而且明朝也不敢再來騷擾你們了。當然,這得由你們自己去協商,讓你們的部長去決定吧!如若不接受咱的意見,那就別怪俺不客氣了,只能在戰場上較量吧!」
  費雅喀路長聽了,說道:「以前,咱使鹿部歸順大明王朝,年年交納貢品。現在,你們要俺歸順建州,俺若聽了,明朝再來興兵問罪,你們可能保護咱?」費英東一聽,哈哈大笑道:「這是太多慮了!剛才譯登老將軍已告訴了你,不久咱建州將與明王朝開戰。這裡是咱的後方,明朝能越過咱們的兵馬,到使鹿部來嗎?這是萬不可能的事情。你們可以放心吧,那明王朝也經不住咱打。在努爾哈赤大王率領下,咱建州軍隊所向披靡,無往不勝。咱說你不相信,就把眼睛擦得亮亮的,等著看吧!」
  費雅喀路長也是個爽快人,馬上答應了歸順建州。並代表雅爾可夫簽了歸順字據。他向二位將軍說:「現在俺就回去向部長回報,並準備禮品,明日送來。」遂告辭出來,回使鹿部去了。
  又過了兩天,費英東、譯登巴爾二位將軍率領兵馬,在返回佛阿拉途中,將那黑龍江虎爾哈部一舉消滅。這個虎爾哈部是居住在黑龍江流域,人數少,寨子也小,怎能阻擋得住建州大軍的攻擊?僅半天時間,寨毀人亡,他們滿載著戰利品,勝利凱旋。

TOP

三、科爾沁歸順了

--------------------------------------------------------------------------------

  話說努爾哈赤在收服東海女真、黑龍江女真之後,為了解除進入明朝遼沈地區的後顧之憂,打通從西北進人長城的走廊,他利用漠南蒙古同明廷的結盟與矛盾,各部之間的分裂與內江,對於各部封建王公,有的分化瓦解,有的武力征討,或者征撫並用,先後逐一征服東部漠南蒙古。努爾哈赤曾說過:蒙古與咱們女真,語言雖各異,而衣飾風習,無不相同,是兄弟關係。他為了奪取明朝江山,又深感兵力不足,征撫蒙古以後,可以擴大兵源基地,又能穩定了後方,這是一舉多得的事情。
  在明朝的後期,蒙古已逐漸形成三大部:生活在蒙古草原西部直至準噶爾盆地一帶的漠西厄魯特蒙古;生活在貝加爾湖以南。河套以北的漠北喀爾喀蒙古;生活在蒙古草原東部、大漠以南的漠南蒙古。同明朝漢族聚居地帶近鄰的漠南蒙古,西北有遊牧於黃河河套地區的鄂爾多斯,正北有住牧在山西偏關邊外的歸化城土默特,東北則有薊遼邊外的喀喇沁、察哈爾、內喀爾喀和科而泌等部。漠南蒙古東西諸部,介於明朝和後金之間,其中有的部同建州接壤,因此建州最早與東部漠南蒙古諸部發生政治聯繫。
  努爾哈赤征服漠南蒙古,先從科爾沁部開始。漠南蒙古的科爾沁部在喜峰口外駐,牧於嫩江流域。它東西相距八百七十里,南北相距二千一百多里。它東鄰烏拉,東南靠葉赫,西南面是扎魯特部,南邊是內喀爾喀部,北面是嫩江上游地區的索倫部。科爾沁部原是元太祖弟哈薩爾之後,與察哈爾部長期以來不和睦。早在明朝嘉靖年間,察哈爾部長別勒台爾聽說科爾沁部長鐵木庫泰爾有個妹妹名叫娜喇祐尼長得美艷無比,就派個使者往科爾沁部想聘為妻子。使者來到科爾沁,向鐵木庫泰爾提出聘婚一事。誰知娜喇祐尼已名花有主了,早已許配給葉赫部長,不久將要迎娶。
  別勒台爾聽使者報告以後,十分惱火,他說道:「不嫁給蒙古人,卻要嫁給那葉赫女真人,真是吃裡扒外!」本來察哈爾部與科爾沁部曾發生過磨擦,科爾沁兵力弱些,察哈爾兵力較強。科爾沁就與鄰近的葉赫、烏拉結盟,來對抗察哈爾的侵擾。所以別勒台爾非常生氣,就與部下商議,準備派兵去偷襲科爾沁,把娜喇格尼強搶回來,以洩心中之恨。不久,別勒台爾親自帶領一千騎兵,日夜兼行,趕到科爾沁部。乘著夜色,突然攻殺進去。科爾沁部沒有準備,鐵木庫泰爾倉猝應戰,差點送了性命。別勒台爾大獲全勝,把娜喇祐尼拖搶到察哈爾部。當晚,別勒台爾細看娜喇佑尼,姿色並非美艷,僅是一般佳麗。遂留下過了兩月多一點,又派專人把娜喇祐尼送回科爾沁。此事激起科爾沁人的憤怒,鐵木庫泰爾隨即派使者到葉赫、烏拉借來兩千兵馬,又把科爾沁的五千兵馬集中起來,遂去偷襲察哈部。
  那天夜裡,別勒台爾正摟著妻子睡覺,忽聽外面喊殺聲驟起,還未來得及穿上衣服,就被湧進來的科爾沁人刺死在床上。科爾沁大肆燒殺擄掠,察哈爾損失慘重。以後,別勒台爾兒子承繼職位,名叫別勒脫脫爾。從此,兩部之間便結下不共戴天的仇怒。兩年以後的一天夜裡,察哈爾又以同樣方式,偷襲了科爾沁部,也把鐵木庫泰爾殺死,將科爾沁洗劫一空。後來鐵木綽爾承繼科爾沁部長,這兩部之間相互仇殺,一直持續了幾十年。明朝萬曆年間,科爾沁部長明安帶領部民,建築垃土佛傑尼亞城,才逐漸安定下來。察哈爾部也建造城池,防止科爾沁的偷襲。於是兩部相對穩定一段時間。
  科爾沁部明安部長,於萬曆二十一年受葉赫部之邀,率領兵馬,同葉赫、哈達、輝發、烏拉錫伯、封爾察、朱捨裡、納殷共九部之師,直指建州。先去攻打赫濟格城,一天沒有攻下來,遂陳兵古勒山。戰鬥打響後,九部兵大敗,科爾沁部長明安被追得騎裸馬,尷尬地逃回,差一點送了性命。經過反省,明安部長糾正了以前與建州不接觸的政策,主動邀約了喀爾喀五部派遣使者到建州去,以示道歉。努爾哈赤的對外政策,一向靈活多變,他見蒙古科爾沁派遣使者前來通好,也從總體鬥爭利益出發,不計較科爾沁幫助葉赫出兵的舊怨,親自接見使者。他對使者說:「建州與蒙古之間沒有根本的利害衝突,至少當前是這樣。咱們為啥不可以遣使通好呢?你們幫助葉赫派兵打建州,結果怎樣?老天爺不支持你們的行動,因為九部之師悖天逆理。濫殺無辜的行為,必然招致失敗的結局。俗話說:『一朝為惡而有餘,終身為善而不足。』咱們不計前嫌,因為四海之內皆兄弟也。」
  努爾哈赤的一段話,說得冠冕堂皇,使者啞口無言。於是建州同意與蒙古諸部棄舊怨,結姻盟。萬曆四十年(1612年),努爾哈赤聽說科爾沁明安部長的女兒博兒濟錦氏頗有丰姿,遣使欲娶之。明安部長遂絕先許之婿,送其女來。努爾哈赤高興萬分,以禮親迎,大宴成婚。當時他年已五十四歲,博爾濟錦年方一十八歲。喝完喜酒,努爾哈赤邁著虎步,走進洞房,見那新娘博爾濟錦氏,果然天姿國色,面若芙蓉,膚如凝脂,一雙慧眼,俏麗動人。努爾哈赤目不轉睛地看著,使那博爾濟錦氏不覺俯首。頓時那粉臉上泛起桃紅,正含著三分春意,愈覺秀色可餐。努爾哈赤經歷此種場面,自當年在佟家莊園算起,已不下十數次,現在已年過半百,仍覺慾火難禁,渾身燥熱異常。遂上前一把摟在懷裡,見那新娘弱不勝衣的樣兒,越發可愛。這一夜恩愛,曲盡綢纓。次日早晨,努爾哈赤即封博爾濟錦氏為側妃。
  明安部長是蒙古王公中第一個與建州聯姻者。這事對後世影響深遠。不久,萬曆四十三年(1615年)正月,努爾哈赤又娶科爾沁孔果爾部長的女兒齊爾拉尤氏為妻。這使建州與科爾沁關係愈來愈密切。
  努爾哈赤不僅娶科爾沁兩部長的女兒為妻,他的兒子也相繼納蒙古王公的女兒做妻子,僅萬曆四十二年,努爾哈赤的四個兒子,即次子代善娶扎魯特部鐘嫩部長的女兒為妻;第五子莽古爾泰娶扎魯特部納齊部長的妹妹為妻;第八子皇太極娶科爾沁部奔古思部長的女兒為妻;還有第十子、十二子、十四子等都娶了蒙古請部長的女兒為妻。努爾哈赤在位時,與蒙古科爾沁聯姻十次,其中娶人九次,嫁出一次。蒙古科爾沁諸部與建州努爾哈赤,通過聯姻,鞏固同盟,以加強自己的勢力,來對抗察哈爾部。
  且說察哈爾部林丹部長,於萬曆四十三年(1615年)率領兵馬一千人,來攻討科爾沁部垃土佛傑尼亞城。由於機密洩露,科爾沁馬上得到消息,讓部長明安的弟弟哈喇送五百匹從察哈爾部掠得的戰馬給建州努爾哈赤,請求派兵援助。努爾哈赤一看那五百匹戰馬,全是清一色的察哈爾馬,十分高興,遂派大將費英東,噶蓋等帶五百兵馬,前去援助。
  費英東、噶蓋等帶著兵馬,隨著哈喇一起,一天多的路程,很快來到垃土佛傑尼亞城。林丹尚沒有得到消息,他們的軍馬來到城下,紮下營盤。次日早上,林丹率領兵馬來挑戰,明安、哈喇與費英東,噶蓋等來到城頭,見林丹兵馬不過千人。費英東說道:「待俺領兵出城去會會他,你們隨後帶兵馬掩殺過去。準能殺他片甲不留。」說罷,明安忙令大開城門,費英東、噶蓋二人帶著五百人馬,來到陣前。林丹一看,是建州努爾哈赤的兵馬,不免心中一驚,遂上前問道:「俺與建州素無瓜葛,何必帶兵前來助紂為虐?」費英東拍馬上前說道:「科爾沁是咱建州的盟友,明安部長是咱努爾哈赤大王的岳翁。你們察哈爾部無端興兵,製造麻煩,真是欺人太甚!咱勸你早早收兵回去,以免傷了和氣,俺這大刀可不是光吃素的!」林丹一聽,心裡十分氣憤,便揮動手中大鐵槌,對準費英東的腦袋砸來。二人戰到一處,刀來槌往,直殺得塵土飛揚,明安一見,忽忙命令打開城門,與哈喇等,率領一千兵馬,隨著震天的鼓聲,一齊衝向對方的陣中。林丹一見,無心戀戰,忙令收兵。費英東、噶蓋等,乘勢揮兵隨後掩殺。兩支兵馬合在一處,如狂風驟起,把林丹的兵馬殺得落花流水,四散奔逃。於是全軍大潰,有被斫的,有受縛的,有互相踐踏的,總共不知死了多少、傷了多少人馬。
  明安、費英東等把林丹的兵馬一直追了幾十里地,才收兵回城,奪得兵器、盔甲等好幾百副,明安吩咐宰牛殺馬,犒賞建州兵馬將士。再說林丹兵馬敗回察哈爾部以後,一千兵馬幾乎損失一半,與各部首領研究以後,決定繼續操練兵馬,尋機會再行報復。之後,林丹對出兵前的洩密事件進行調查,幾個首領反映,是他的異母弟弟貝拉古所為。那貝拉古是父親別勒巴澤第二個妻子所生。年齡只比林丹小兩歲。從小嬌生慣養,性格頑劣,整日鬥雞走馬,使槍弄棒,不求上進。他父親別勒巴澤生前對他十分溺愛,死後貝拉古更加放縱自己。林丹承繼部長以後,百事待舉,更無暇管他。貝拉古小時候,他父親別勒巴澤曾替他請了一個師傅名叫朵朵木的,此人是科爾外部屬下的杜爾伯特部人。由於朵朵木曾在關內混過事,學了一些拳腳功夫,被別勒巴澤看中,請來專門教貝拉古的武藝。朵朵木這人很有本事,為人很圓滑,周圍的人一個也不得罪,見人三分微笑。部長府裡上上下下,都說朵朵木為人忠厚,贏得一片讚揚聲。不僅貝拉古對他敬若神明,連他那死去不久的父親別勒巴澤也很尊重他。林丹承繼部長以後,他經常提醒貝拉古說:「現在是你哥哥當部長,遇事要多長個心眼,哥哥與父親還是有差別的。」貝拉古心中也有數,林丹與他不是一母同胞,林丹的母親去世較早。貝拉古的母親是喀爾喀部的公主,長得苗條俊美,深得別勒巴澤寵愛。所以林丹自貝拉古出世以後,便經常受到後母的冷遇。林丹作為長子能夠承繼部長職位,主要有兩個原因:一是別勒巴澤無病而終,沒有留下遺言;再一個是察哈爾部的幾個首領對林丹的為人還是推崇的。若是沒有這兩條,貝拉古也有可能當上部長。
  其實,林丹對這事心中也有數。當上部長以後,表面上對貝拉古的放蕩行為不聞不問,暗中在窺伺著他和朵朵木的行動。他心裡有盤算:你們只要不做損害俺這部長職位的事情,都可以不予追究。但是貝拉古年輕氣盛,以為林丹膽小怕事,不敢惹他,便得寸進尺。一天,他突然心血來潮,對朵朵木說:「師傅到杜爾伯特部去一趟,看他們可有誠意。能否覷個機會,咱們給他來一個裡應外合。老是鑽在別人褲襠裡過日子,滋味實在不好受。」朵朵木聽了,勸他說:「要善於忍耐,不能操之過急。你忘了俺給你講過的《三國演義》,裡面有一段曹操與劉備青梅煮酒論英雄的故事。要像劉備那樣精於韜晦,要善於隱蔽自己,不能鋒芒太露。」貝拉古一聽,著急地說:「俺也不能按兵不動啊!你去一次探探口風,有何不可?另外,你也可以順便去瞧瞧那老相好的呀!」朵朵木一聽,不好再說什麼,便收拾一下東西,去了科爾沁部的杜爾伯特部。
  杜爾伯特部是朵朵木的故鄉,他有一個表妹名叫速爾干。兩人從小青梅竹馬,在十四。五歲時的一天,他倆在林中狩獵時,速爾干被他破了瓜,奪去了貞操,不久之後,朵朵木隨他父親到關內作生意時,被土匪掠去。父親被殺,他被土匪留下,以後輾轉逃出,在關內流浪了幾年,學了些武藝,才來到察哈爾部,遇到別勒巴澤,並受到信任,請他當貝拉古的師傅。在別勒巴澤去世前,他回杜爾伯特部去過兩次。第一次回去,問了好多人才打聽到速爾干的下落。又費了好大勁,才見到十幾年前的心上人。這時候朵朵木兒時的情人——速爾干,已是杜爾伯特部翁果岱部長的第二個妻子。速爾干將朵朵木的情況,向翁果岱介紹以後,這位部長非常高興,便熱情接待了他。翁果岱向他瞭解一些察哈爾部的情況,並希望他能為家鄉做些貢獻。朵朵木乘勢提出:貝拉古要他辦的事情——希望杜爾伯特部幫助貝拉古當察哈爾部長,顛覆林丹在察哈爾部的控制權。聽了朵朵木的話以後,翁果岱說:「堡壘最容易從內部去攻破。你們都在林丹的身邊,要置他於死地,還不是舉手之勞。俺有機會再去同明安部長商量一下。」這事情就這樣暫時放下了。
  來杜爾伯特幾天了,朵朵術與速爾干都想單獨見見面,但是府裡人來人往,沒有機會。於是速爾干便勸告翁果岱去科爾沁部找明安商議去,翁果岱說:「明安部長可能到建州努爾哈赤那裡去了。」又對朵朵木說:「你先回去,這事等俺同明安部長商議後,再派人去告訴你。」朵朵木未能與速爾干重敘舊情,懷著十分悵惘的心情,回到察哈爾部。
  萬曆四十三年(1615年)九月,科爾沁部長明安第四子桑噶爾齋台吉,送名馬五十匹到建州,叩頭謁見。努爾哈赤賜給盔甲二十副,並厚賞緞布等各十匹。同年十月,科爾沁明安長子伊格都齊台吉又去建州,送馬六十匹,叩頭謁見,努爾哈赤賜給盔甲三十副,並且賞給緞、布各二十匹。萬曆四十四年(1616年),科爾沁部長明安第五子巴特瑪台吉帶僚友五十人,送馬八十匹,又到建州叩頭謁見。他們都受到努爾哈赤的賞賜。
  萬曆四十五年(1617年)正月,科爾沁部長明安親自到建州「朝貢」,努爾哈赤對其岳翁,郊迎百里,行馬上抱見禮,設野宴洗塵。入城後,每日小宴,越一日大宴,留住一月。當明安返回時,他又送行三十里,騎兵列隊,夾道歡送,厚贈禮物,至為隆重。
  再說朵朵木回到察哈爾部以後,貝拉古聽了他的回報,很不滿意。他說:「俺們能輕易下手殺他嗎?不考慮後果,那些首領能饒恕俺們?他們不肯幫助咱也就罷了,何必坑害咱,讓咱去自投羅網?」二人弄得不歡而散。不過從這以後,貝拉古也主動去林丹處走走,有時林丹留他一塊吃酒,貝拉古也不推辭。兄弟二人見面的機會多了,共同語言也就多起來。一天,貝拉古與林丹正談著家常話,部裡一個首領來找林丹出去有事,林丹遂對貝拉古說:「你坐著吧,俺要去了。」林丹走後,屋內只有貝拉古一人。他急忙站起來,把門虛掩上就從口袋掏出來一個白紙小包,迅速將紙包打開,把包裡的白粉倒進林丹的杯裡。隨著又把茶杯端起來晃了兩晃,又放回原處。然後若無其事地走了出去。
  俗語說:無巧不成書。原來那首領叫林丹出去,是請他去喝兒子訂婚酒的,一直喝到一、二更天,酒席方散。林丹回到府裡,覺得有些口渴,就去客廳找茶喝。但是客廳茶具已被嗒嗒米侍衛收拾乾淨了。遂喊:「嗒嗒米拿茶來!」連喊幾聲沒有來。他這人對部下比較寬厚,心裡想:「都一二更天了,也許睡下了。」便回到住屋讓妻子倒茶喝。一夜無事。次日早上,他還未起身,便聽到院子裡有說話聲,起來一看,見是侍衛隊長在那兒跟他妻子說話,他們一見部長起來了,那隊長急步上前,對林丹說道:「嗒嗒米死了!」林丹一聽,遂問道:「怎麼死了?」「不知道。他七孔流血,渾身烏青。看樣子是中毒而死。」林丹聽了侍衛隊長的話,連忙制止他:「別下斷語。咱們去看看。」二人一前一後,來到侍衛的住屋,貝那嗒嗒米滿臉都是血跡,且渾身烏青。林丹急忙吩咐道:「不要動屍體,快去請南南分格吉醫生來!俺在這裡等著。」
  不一會兒,一位鬚髮蒼蒼的老頭進來了。林丹忙說:「請南南分格吉醫生查一查吧!」那醫生檢驗方法也特別:他把嗒嗒米嘴裡流出來的血取一兩滴滴於石板上,再將石板放在火上一烤,先聞聞氣味,後看看顏色。遂果斷地說道:「這是吃了百步倒的毒藥致死的。」說完之後,就出去了。這南南分格吉是察哈爾有名的醫生,他以百草為藥。積累大半生的臨床經驗,能治好幾種疑難症。他給病人下的斷語,很難推翻得了。
  林丹把侍衛們召集在一起,佈置各人回想一下:嗒嗒米昨天一天,從早到晚的情況,吃飯時與誰在一起,吃的是什麼,以至晚上的情況。通過大家回憶,把嗒嗒米一天吃的三頓飯,全排除了疑問,因為嗒嗒米與侍衛們吃的全一樣,又都在一塊吃的,不會只發生在他一人身上。最後集中在晚上,昨晚客廳是嗒嗒米收拾的。到這會兒,林丹腦子裡忽然閃現出貝拉古的形象,記得兄弟二人喝茶時,他發現貝拉古老是盯著他的牛角茶杯看;另外,二人說話時,他發現貝拉古心神不定的樣子,說話也是前言不搭後語……想到這裡,林丹立即命人再去請南南分格吉醫生來。並大聲說道:「快備俺的紅馬去!」林丹那紅馬日行九百里,是有名窩漢馬。然後,林丹來到客廳裡坐下。
  再說南南分格吉醫生來到客廳以後,林丹請他檢查一下茶杯。老醫生說:「茶杯已被洗刷過,留下的毒味已非常輕微了。因人的眼、鼻已難於識別出來,必須借狼犬的鼻子方能辨別出。俺還要回去把狼犬牽來。」說罷,又騎上林丹的大紅馬,跟侍衛隊長一起,奔馳而去。不一會工夫,在南南分格吉身後跟著一隻灰色的大狼犬。南南老人從懷裡把那塊石板掏出來,讓狼犬去聞那烤乾了的血跡。之後,又把茶杯放在狼犬面前。只見那狼犬一下撲到茶盤上,一個個地嗅了一遍所有的茶杯。然後它把那牛角茶杯反覆嗅了好多遍,最後把那牛角杯子用牙咬住,銜了出來,而且從嘴裡發出嗚嗚聲音。南南分格吉老醫生莊重地說道:「這隻牛角杯子裡有問題。裡面還有餘毒沒有刷盡。不信的話咱們可以試試看。」他徵得林丹部長同意後,將那只杯裡注進一些水,讓它浸泡一會。他又讓侍衛隊長從院中魚缸裡撈出一條活魚來,放在水盆裡,再把牛角杯裡的水也倒進水盆裡。不一會工夫,那活魚便一翻身,白肚向上,死了。
  南南分格吉醫生說道:「這種毒藥,名叫百步倒,是用長白山上生長的虛蛇草,經過熬煮然後製作出來。那虛蛇草從根莖到葉子,漿子多。把它放在水裡煮、熬、餘下汁水涼干以後,便成白色粉末。它的毒性很大,無論是人,或是鳥獸蟲魚,一旦吃了它,立時斃命。故稱它為百步倒。」
  林丹立即召集侍衛人員開會,宣佈道:「這件事已經查清,到此為止。不許誰東說西傳,誰一旦說出去,俺一定嚴懲不貸!」
  次日上午,貝拉古又來了。林丹若無其事地與他談著話,喝著茶,仍用那隻牛角杯。他心裡不停地在想:「俺與你貝拉古,雖不是一娘同胞,但對你不薄,更沒有傷害你的一絲一毫的想法。你為什麼要煞費苦心來害俺呢?俗話說:人心隔肚皮,虎心隔毛衣。真是人心難測啊!」儘管林丹不動聲色,仍如平常似地談笑風生,但終究很難完全掩飾住內心的激憤,表情上時時露出分外的莊重與嚴肅。這使貝拉古感到十分恐慌,以至不寒而慄。於是坐不多久,便藉故身體不適,逕自告辭走了。
  一天晚上,侍衛隊長進來報告說:「今天下午,從科爾沁部來了一個中年人,去朵朵木處過的晚。」林丹一聽,對他說:「繼續查清他們明天的行動,及時向俺報告。」侍衛隊長走了,林丹心裡想:是科爾沁哪個部的?那朵朵木是杜爾伯特部的人。
  且說科爾沁部長明安,從建州「朝貢」回來。聽杜爾伯特部長翁果岱的匯報,他說道:「這是一個難得的機會呀!察哈爾部一直欺凌俺,亡俺科爾沁之心不死,你派一個人秘密去察哈爾部,與朵朵木聯繫一下,俺年底之前一定出兵,讓他們作好接應的準備工作。」翁果岱走後,明安部長遂召集部裡幾個首領開會,佈置訓練兵馬事宜。他在會上說:「俺不能事事都得去建州求救兵,俺科爾沁馬多,盔甲也不少,兵器也齊全,應該自己訓練出一支軍隊。」幾個首領都有相同感受,於是科爾沁的明安開始發憤訓練兵馬。
  且說翁果岱派來的人名叫兀哩突突,是他的遠房侄兒,雖打扮成商人的模樣,還是被林丹的侍衛隊長認了出來。兒哩突突把明安,翁果岱的話傳達以後,朵朵木告訴他說:「林丹已經準備妥當,將於草枯前進攻科爾沁的杜爾伯特部,你現在立刻就回去,要他們提前行動,爭取在七、八月分發兵。」說完,朵朵木便送兀裡突突回科爾沁。再說貝拉古自從用「百步倒」未能藥死林丹,心中緊張了許多日子,不敢再去府裡見林丹。聽朵朵木傳達科爾沁年底前出兵的諾言,更不高興,他向朵朵木說道:「為什麼不可以提前?真是坐失良機!」朵朵木向貝拉古提醒道:「林丹準備在草枯前進攻杜爾伯特部,俺以為,這也是個機會,當他們把兵馬帶出去,乘著察哈爾內部空虛的時候,咱端了他的老窩。然後來個前後夾擊,他首尾不顧,必死無疑。」貝拉古聽了,高興得直拍大腿,連說「好計策!好計策!」二人小聲嘀咕了很長時間,才各自分手。
  話說侍衛隊長向林丹報告說:「那人在朵朵木處過了一夜,次日早上就走了。」林丹說,「這是來送信的。以後要特別留神,再有這樣的人來,就把他抓起來審問,不能輕易放過。」再說兀哩突突回到杜爾伯特部,把「察哈爾部將於草枯前進攻杜爾伯特部」的信息告訴翁果岱。翁果岱聽後心中不免驚慌,遂趕快去報告給明安部長,他們商量的結果,覺得提前出兵,沒有必勝的把握;不如以逸待勞,抓緊訓練兵馬;再派人到建州去請救兵,來個兩面夾擊,爭取把察哈爾一舉殲滅,倒是穩妥的計策。於是科爾沁一面繼續加緊訓練兵馬,一面在明朝天啟五年(1625年)八月,遣使者送信到建州,報告「察哈爾部將於草枯前進攻科爾沁杜爾伯特部」,請求努爾哈赤屆時出兵援助。
  且說林丹與部裡幾位首領,對貝拉古、朵朵木的情況,作了認真討論。首領們出於關心林丹的安全,請求把貝拉古、朵朵木二人關押起來。但是,林丹說道:「現在不是時候,投毒的事,僅是懷疑對象,又無確鑿證據。一旦對他們施以拘禁,不光二人不服,眾人也會議論起來。俗話說:『多行不義必自斃。』再等等吧!」關於征討杜爾伯特部的問題,一定要按時派兵。林丹說:「咱們帶走了兵馬,家裡要守住,特別是對他們二人,一定要嚴密監控,不能讓他們鑽了空子,這倒是至關重要的。」
  天啟五年(1625年)十一月份,察哈爾部林丹派兵前往科爾沁杜爾伯特部。發兵前,留下帖爾罕帶領五百兵馬守城,並佈置自己的侍衛隊長帶領部分侍衛,監視貝拉古、朵朵木的行動。林丹走前,對帖爾罕、侍衛隊長說:「發現謀叛行動,立即關押,切勿貽誤,更不能手軟。」由於兵馬晝夜兼行,很快來到科爾沁的杜爾伯特部,把格勒珠爾根城圍得水洩不通。這時科爾沁的明安部長很快得到消息,急忙派遣次子哈坦巴圖魯台吉赴建州,向努爾哈赤告急。
  再說林丹帶領兵馬,連續攻城,由於城牆堅固,加上滾木擂石的襲擊,始終攻不下來。翁果岱兒子奧巴台吉指揮兵士,嚴密防守。林丹在城下喊話說:「咱們同是科爾沁的蒙古族,你們卻投向女真族的努爾哈赤,送女兒給人家作妻子,送馬匹讓他們來踐踏自己的同胞,訂立屈辱的盟約,這是背叛行為。你們不以為恥,反以為榮,真是民族敗類!」
  奧巴台吉說道:「努爾哈赤尊重咱們,從來沒有欺辱俺。你們雖與俺同族,但是你們屢次侵犯科爾沁,殺害咱們成千上萬的科爾沁人。這是什麼行為了。」奧巴台吉話未說完,只聽嗖地一箭射來,他趕忙低下頭去,帽子上的紅纓子立即被射掉。這是林丹身後的一位首領暗中發射的一箭。於是奧巴台吉的弟弟脫虎台吉,立即請求出城交戰。奧巴台吉阻止不住,為他擂鼓助威。只聽鼓聲大作,角號齊鳴,城門大開,脫虎台吉領著五百人馬,衝出城門,來到陣前。林丹拍馬上前說道:「只要你們與建州廢除盟約,斷絕往來,俺們不咎既往,立即撤兵。」脫虎台吉道:「俺與建州結盟,與你們察哈爾部有啥關係?你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閒事!你們察哈爾部的事情,俺們科爾沁從未過問過,這是你們部的內政。你們又何必替咱科爾沁操心?」
  林丹聽了,話不投機,便拍馬上前,揮起大鐵槌,對準脫虎台吉的頭頂就砸。脫虎台吉使動手中鐵棍,迎了上去。於是二馬盤旋,槌棍直撞得火星直冒,叮哨作響。約戰了十數個回合,奧巴台吉擔心弟弟有失,就敲響銅羅,命令收兵回城。脫虎台吉便勒馬而回,帶領兵馬進城去了。脫虎台吉對他哥哥奧巴台吉說:「俺正想與他分個輸贏,你怎麼收兵了?」奧巴台吉說道:「俺看天色已晚,以此收兵。明天再戰罷!」兄弟二人領著兵馬回府休息,不在話下。
  且說林丹收兵回營以後,與眾首領商議道:「明日俺再與他交戰,將他引人那邊林內。你們先去埋伏林中,到時一舉把他拿住。」當下計議已定,便各自休息。次日早上,林丹又帶兵來到城下挑戰,脫虎台吉正要出城迎戰,哥哥奧巴台吉連忙制止,說道:「兵法云:擊其隋氣,避其銳氣。等一等再出戰,讓他們的兵士疲乏了,再出城交戰,也為時不晚。」林丹在城下喊叫道:「你們若不出城交戰,俺攻進城去,一定殺個雞犬不留!」
  脫虎台吉怎能聽得進去?遂不顧哥哥勸阻,堅持出兵迎戰。他又率領五百人馬衝出城來,二人也不搭話,槌舉棍迎,戰到一處。雙方鼓聲如雷,震盪著山谷。兩邊士兵齊聲吶喊助威。二人戰到十餘合時,林丹虛晃一槌,勒轉馬頭落荒而逃。脫虎台吉正想拍馬追去,城上奧巴台吉喊道:「恐有伏兵,不必追趕。」脫虎台吉遂想收兵回城,只見林丹跑不多遠,又回轉馬來,繼續交戰,林丹戰不幾合,又佯敗逃走。惹得脫虎台吉怒氣沖沖,恨得咬牙切齒地說道:「俺這次非把你捉住不可!」便拍馬追了上去,儘管奧巴台吉在城上喊著,他只作未聽到似的。眼看就要追進林子,脫虎台吉有些遲疑,心想:林裡果有伏兵的話,俺還是不追的好。便勒轉馬頭準備回城,不料身後林丹又催馬追來。只得又跟他戰到一處,沒有幾個回合,只聽林子裡一聲忽哨響過,猛然衝出一隊人馬,迅速馳來,將脫虎台吉圍在當中。這時候,脫虎台吉覺得哥哥的提醒是對的。但是,現在已經退不回去了,只有跟他們拼了!由於寡不敵眾,脫虎台吉被圍在中心,左衝右突,上遮下攔,渾身幾處受傷,已是招架之功不力,還手的機會更少了。正當危急之時,突然衝來一隊人馬。為首一員大將,乃是建州努爾哈赤麾下的扈爾漢,他提槍在手,一陣衝殺,挑死十幾個察哈爾部士兵,強行衝進包圍圈。接著,奧巴台吉也手揮大刀,殺入重圍。林丹一看,科爾沁的救兵已到,無心戀戰,於是收兵回營。
  原來科爾沁的告急請求一提出,努爾哈赤即派遣他的兒子莽古爾泰和扈爾漢,率領精騎五千,前來格勒珠爾根城援救。建州軍剛到城下,奧巴台吉急忙將脫虎台吉可能遭遇伏兵的情況,向他們介紹,莽古爾泰讓扈爾漢去解脫虎台吉之圍,自己則領著兵馬衝入察哈爾部陣內。經過一陣衝殺,察哈爾陣腳已亂,士兵四下奔逃。當林丹帶兵回營時,又遇上莽古爾泰,雙方又戰了十多個回合,林丹自覺不是對手,便勒轉馬頭逃去。莽古爾泰也不追趕,便與奧巴台吉一起,收兵回城。
  再說林丹戰莽古爾泰不過,勒轉馬頭逃去。他回頭見無人追趕,便回到營內,與眾首領計點兵馬,已損失近半數。有的首領說道:「建州的援兵已到,俺的糧草也不多了,攻城又無指望,不如收兵回察哈爾去罷!」林丹聽了,說道:「也只能如此了。」林丹懷著快快不樂的心情撤兵,回察哈爾部。帖爾罕前來報告說:「貝拉古和朵朵術前來刺殺末將,已被俺擒獲,現已關押。前日,俺審訊二人時,貝拉古已供認不諱,並承認那次曾用『百步倒』毒殺你;這次想乘著城內空虛,奪取部長職位。這計策由朵朵木設計。但朵朵木百般抵賴,死不認帳。現在部長回來了,由你親自處理罷!」林丹聽了,心裡反倒踏實起來。次日上午,他把部裡的首領全部召集來,吩咐把二人帶來。貝拉古見到林丹,忙不迭地磕頭告饒,請求寬恕。他說道:「俺鬼迷心竅,也受朵朵木的挑唆,一心想謀害哥哥。那次往茶杯裡投放『百步倒』,就是朵朵術交給俺的毒藥。後來見你無事,俺心裡害怕了好一陣子,甚至不敢見你。這次想乘著你不在部裡,奪取察哈爾的部長,也是朵朵木設計的方案。請求哥哥能看在死去的父親的情面,赦俺不死,俺當終生不忘哥哥的恩情。」
  林丹聽了,問朵朵木道:「你有何話講。」朵朵木一直不說話,並立而不跪,惹得眾首領非常氣憤,大家說:「拉出去宰了!」林丹搖搖頭,平靜地說道:「你是科爾沁人,俺們都是蒙古人,自你來到察哈爾部俺父親和俺對你都不薄,你自己回憶一下,俺林丹有無對不起你的地方?你為何要挑動弟弟和俺不和?並替他設計謀迫害俺?那次茶杯裡放毒藥的事,俺已知道是你們所為,俺都未懲治你們。作為一個外部的人,來到這裡應該自尊自重,為何不自量力,煽動你的徒弟干背叛他哥哥的事情?你想落下多少好處?就你個人說,也是不明智的行為。至今還頑固不認帳,以為俺不能處置你是嗎?」林丹說到這裡,朵朵木遂跪倒在地,哭著告饒道:「往日的事情,是俺對不住你。請求你大仁大德,放俺回科爾沁去!」
  眾首領聽了,都叫林丹殺了朵朵木,不能放虎歸山。林丹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你是一個外部落的人,俺不殺你,但你要知足,以後不要再幹壞事了。」遂放朵朵木回科爾沁去了。至於貝拉古,林丹說:「你想當部長,俺可以讓你當。但是你可有這個本事?古人說,人貴有自知之明。而你自己就愚蠢得很,其實你幼稚無知,差一點闖下大禍。即使你把俺毒死了,這些首領也不會支持你當部長的。不信,你問問他們?」那些首領聽了,馬上說道:「俺不同意他當部長。」等了一下,林丹又說:「俺不殺你,量你也翻不了天!朵朵木走了。你以後走什麼路,還要你自己拿主意。若再胡作非為,必將自食惡果!」貝拉古又給林丹磕了幾個頭,站起身來,走了出去。
  自這以後,察哈爾部不再有內亂的陰影,林丹一門心思去訓練兵馬,準備有朝一日,一定要同建州的努爾哈赤較量一番。
  且說科爾沁的格勒珠爾根城解圍之後,為了感謝建州努爾哈赤,明安、翁果岱讓奧巴台吉親自到建州去,跪見努爾哈赤。努爾哈赤將舒爾哈齊第四子圖倫之女嫁給奧巴台吉作妻子。隨後,努爾哈赤與奧巴台吉刑白馬黑牛,祭告天地,盟誓結好。從奧巴台吉的誓詞中,可以看出蒙古上層的紛爭,以及奧巴台吉投附建州的原因。而從努爾哈赤的誓詞中,則明確地表示,他同奧巴結盟,是為了對抗察哈爾部,以及與察哈爾部訂有盟約關係的明朝。從此,漠南蒙古的科爾沁部,便成為建州努爾哈赤的政治同盟和軍事支柱。努爾哈赤採用分化撫綏與武力征討的兩手政策,在蒙古科爾沁部取得了成功。

TOP

四、喀爾喀投降了

--------------------------------------------------------------------------------

  話說漠南蒙古內喀爾喀部,原為達延汗第五子阿爾楚博羅特之後,因其子虎喇哈有子五人,故稱喀爾喀五部。它主要駐牧於西喇木倫河和老哈河一帶(今遼寧省阜新蒙古自治縣一帶地區)。東臨葉赫部,西接察哈爾部,北靠科爾沁部,南連明朝的廣寧(今遼寧省北鎮滿族自治縣)。
  明朝萬曆年間,喀爾喀五部為巴岳特、侉兒侉、扎魯特、木伯哈、齊布什部,其中扎魯特駐牧於開原西北新安關外,在喀爾喀五部中最為強大。部長吉賽自恃兵強馬壯,「騎兵眾,牲畜多」,說自己並非一般人,是「飛翔於天空之雄鷹,山林之猛虎」,到處逞雄好勝,藐視各部,欺壓劫掠,無惡不作。
  萬曆二十二年(1594年),內喀爾喀部長老薩,與科爾沁部長明安最早遣使通聘努爾哈赤;不久之後,胯兒胯部長嘮扎又向建州遣使往來。萬曆三十三年(1605)巴岳特部長恩格德爾向努爾哈赤朝聘,獻馬二十二匹。由於喀爾喀五部之間,時而互相聯合,時而彼此傾軋,爭掠頻繁,內江不休,因而大大削弱了自身。努爾哈赤利用其內外之困,以及彼此間的矛盾,進行分化瓦解,逐步爭取,以達到自己的目的。
  萬曆四十五年(1617年),努爾哈赤為了進一步籠絡恩格德爾,將他弟弟舒爾哈齊第四女嫁給他作妻子,稱巴岳特格格。恩格德爾成為努爾哈赤的額附,受到努爾哈赤的特殊禮遇。但是內喀爾喀五部,在對待明朝與建州的態度上,並不能一致。有的對明朝既挾賞又靠攏,對建州努爾哈赤既恃強又仇視。扎魯特部長吉賽,不理睬建州對內喀爾喀請部初奏效驗的瓦解,繼續與後金對抗。他自恃兵強馬壯,曾與明朝「三次立誓」,並奪取建州努爾哈赤已給聘禮的葉赫老女,又多次襲擊建州屯寨,國努爾哈赤的使者,使扎魯特與建州關係緊張,呈現一觸即發之勢。
  早在萬曆三十年(1602年),明朝駐廣寧總兵官王在章,秉承明廷「以夷治夷」的政策,與扎魯特部長吉賽打得火熱,關係密切。一次,王在章邀約吉賽赴宴,竟叫自己的四姨太出來陪酒。那吉賽本是色中魔王,竟在酒宴上當著王總兵的面調戲四姨太。為了討好吉賽,晚上他竟讓四姨太陪著吉賽睡了一夜。不過吉賽也很慷慨,不斷把他從其他部落掠來的年輕女子,送來廣寧,作為給王總兵的「貢品」。
  為了支持吉賽,王總兵不斷給吉賽送去各種兵器和盔甲,公開縱容吉賽對其他部落的劫掠行為。一天,內喀爾喀的齊布什部來向王總兵告狀,說吉賽無休止地劫掠他們,請求明朝出兵,制止吉賽胡作非為。王總兵卻對他們說:「你們自己應該訓練兵馬,加強警戒,吉賽就不敢去了。」等齊布什的人走後,他將這信息立即告訴吉賽。於是吉賽又帶兵去齊布什進行劫掠,將俘虜來的人三十多個,全部放到油鍋裡烹死。那些年輕的婦女,吉賽讓士兵剝去她們的衣服,圍著火堆跳舞,然後任憑士兵去輪姦。齊布什部在這次劫掠以後,部民幾乎全部逃離,遷徙到建州去了。
  在明廷縱容之下,吉賽為所欲為。一天,侍衛進來回報說:「木伯哈部長土謝圖從科爾沁新得美人拉占施。此女姿色絕代。」吉賽一聽,隨即想出一個計策,佯稱去木伯哈部賀喜。令部下把刀槍等軍械包裹起來,分載馱在馬上,說是賀喜的禮物。他帶了兵士數百名,向木伯特進發。這內喀爾喀地方,本沒有什麼官室城郭,即使是部長住所,也不過立個木柵,堆些土坯,圍圈起來,便算是城了。吉賽來到木伯哈部,命人通報,土謝圖趕忙出來迎接。二人坐下,喝馬奶茶。吉賽說道:「聞得貴部長新納寵姬,特來道賀。」土謝圖忙答道:「不敢當!不敢當!小妾已娶來很多日子了。」吉賽又說道:「敝處與貴部雖是近鄰,有時也消息不通,直到近日方知,特備薄禮相贈,尚祈笑納。」土謝圖忙說道:「何必客氣,只是更不敢拜領了。」吉賽說道:「只是貴妃艷名遠噪,叨在鄰誼,可否一容相見?」土謝圖說:「這有何妨。」說罷,遂喊愛姬出屋與吉賽見面。吉賽一看,那拉占施玉肌花貌,真有傾國之色。她生得一張瓜子臉兒,兩條柳葉眉,一張櫻桃口,膚色瑩潤,乳峰高突。不覺心神搖曳,魂魄飛揚。隨即定一定神,召部下把「禮物」送來,見包裹快要打開,喝聲道:「還不動手,更待何時?」只見吉賽的部下,取出傢伙,寒光閃閃,全是刀、槍。那士謝圖也顧不得美人拉占施了,嚇得轉身就跑。那拉占施正想也跟著逃走,被吉賽搶步上前,攔腰抱住,說道:「還往哪裡去?俺來的目的就是為了你。」……
  再說吉賽帶來的幾百兵丁,手提大刀,見人就砍,殺得部民們大呼小叫,四下逃竄。他們趁勢搶劫財物,把一個木伯哈部鬧得天昏地暗。過了好一會兒,吉賽洩了獸慾,又摟住拉占施說:「俺的美人兒,你受驚了!」那拉占施嬌羞滿面,只得聽憑吉賽擺佈。一名侍衛進來了,拉占施急忙拉開被子遮住裸體。那侍衛說:「財物已集中一塊,是否回去?」吉賽大手一揮:「打馬回城!」遂用被子將那拉占施一裹,交予侍衛說:「讓馬馱回去罷!」
  且說木伯哈部長土謝圖,丟了妻子拉占施,部寨又被洗劫一空,心中非常惱怒。他先去巴岳特部,找到了恩格德爾,借了五百兵馬,又去了侉兒侉部,嘮扎早已去了建州,還未回來,部民大都投向建州去了,所剩下的部民已寥寥無幾個了。齊布什部也與侉幾侉部的情況差不多,去了也借不到兵馬。他又騎上快馬,去了科爾沁部,向明安部長借了五百兵馬。明安告訴土謝圖說:「你去建州向努爾哈赤請求派兵,他會答應的。」士謝圖把兩部人馬一千人安排好以後,遂又去了建州。努爾哈赤熱情接待了他,答應了他的請求,即派大將扈爾漢帶兵五百,隨士謝圖去了內喀爾喀。
  再說土謝圖到處借兵,這消息吉賽很快得知,他心裡想:你去惜兵,俺也去借兵。遂派一使者前往廣寧,向王總兵求救。王總兵當即答應,對使者說:「你先回去向吉賽部長報告,俺很快就派兵前去。」那使者便回扎魯特部了。這裡王總兵心想:讓你們打一打,互相消耗一些兵力,也減少了俺的壓力。這叫作「坐山觀虎鬥」罷!
  且說木伯哈部長土謝圖,領著借來的三處兵馬,來到扎魯特城下,紮了營盤,到城門口挑戰。那吉賽見明朝救兵還未到,心想:讓俺先去殺他一陣,也叫他知道俺吉賽的厲害。遂披掛整齊,帶馬過來,手提一把大刀,滾鞍上馬,出了寨門,來到兩軍陣前。士謝圖拍馬上前,出口罵道:「你這無恥的畜牲,為何奪俺妻子?劫俺屯寨?殺俺部民?俺跟你拼了!」催馬上前,舉刀就向吉賽砍來。那吉賽笑咪咪地說道:「你那美人,誰個不想!過幾天,等俺玩夠了她,自當奉還。你這人也太小氣,為了一個女人,可值得到處去討救兵,連一點男子漢的氣概都沒有!」說罷哈哈大笑,他見土謝圖舉大刀砍來,急忙用刀去迎。二馬相交,鬥到一塊。只見刀來刀往,約戰七、八個回合,眼見土謝圖不是吉賽的對手。陣中的扈爾漢看得明白,隨即拍馬衝出陣來,口裡喊道:「待俺來殺他!」土謝圖見扈爾漢出陣相救,心中十分感激。他退回陣中,替扈爾漢擂鼓助威。那吉賽本有萬夫不當之勇,但是平日貪戀女色,淫逸過度,與扈爾漢戰了七、八個回合,使氣喘噓噓,力不能支了,眼看扈爾漢就要把那吉賽砍於馬下。突然一聲喊道:「建州南蠻不要猖狂,俺林丹來也!」吉賽一聽,察哈爾部長林丹來了!這太好了,遂又抖擻精神,與林丹一起,雙戰扈爾漢。扎魯特部見有救兵前來,幾個首領趕忙擂起鼓來,指揮軍隊,一齊掩殺過來。土謝圖也拍馬向前,雙方兵對兵,將對將,一場混戰。直殺得天昏地暗,屍橫遍地,直至天黑,雙方各自收兵。
  且說吉賽領著林丹進寨,坐下後,吉賽說道:「今日幸虧部長大駕光臨,救俺一命,請受俺一拜。」林丹忙說:「不必了!咱們有著共同的利益,他們也是俺察哈爾部的敵人。俺來參戰,不是理所當然麼?」吉賽說:「明朝廣寧總兵已答應派兵來,至今沒有來。若不是閣下來得及時,差點送掉咱的性命。」林丹說道:「也許他們有事擔擱了。不過,明廷一派軍來,建州會立即退兵。他們畏明軍如畏猛虎,這已是俺多次總結出來的規律。」
  吉賽忙令備酒,並讓拉占施出來陪侍幾杯。那林丹見了拉占施,也看傻了。心裡說:這女人果真長得艷麗。他情不自禁地捏著拉占施的手腕說:「今日之爭,全是為了你呀!美人!」「是呀,今日俺也差點為你搭上性命。」吉賽見林丹捏著拉占施的手腕,真像捏著自己的肉一樣心疼,只得訕訕說了一句。拉占施聽了二人的一唱一和,說什麼呢?她用那勾人魂魄的媚眼,朝林丹溜了過去,只見此人長得鷹眼睛,象鼻子,猩猩的大嘴巴,臉色白中泛青,正是童話故事中魔鬼的形象。可是,她那一眼,已將林丹的魂靈兒勾走了,他心裡說:這美人是喜歡上俺了!於是他右手端起酒杯,伸開左臂一摟,將拉占施抱在腿上坐著。他把那杯酒,湊近她的朱唇,只聽拉占施笑著說道:「俺不會飲酒,稍嘗一滴,便耳熱頭暈。」林丹說:「你只管喝一口,沒有事。」只見拉占施張開她那櫻桃小口,皺著眉頭,輕輕地在杯上呷了一滴,說道:「辣得很呀!」林丹見她這副樣子,更加迷人,急忙丟了酒杯,摟著親了一個吻。一吻未完,又來一個。……
  吉賽很不情願地走了出去。這是沒有辦法呀!今天,虧他救了自己一條性命;明天,還得靠他去為自己拚命呢!轉而一想:由他去罷!古往今來,這種女人就像那池中的水,你可以洗臉,他可以洗腳,有人在裡面洗屁股,甚至還有人——就是那麼。回事。想到這裡,他來到後院,去找巴爾布什的閨女——那個十六歲的姑娘。
  次日上午,城外震天的鼓聲、角號聲、喊殺聲,山鳴谷應,驚醒了林丹的春夢。有侍衛向吉賽報告說:「城外又來罵陣,挑戰了!」林丹聽了,連忙糾正說:「是來送死的!」說完,與吉賽相視一笑,隨即草草吃過早飯,披掛停當,提刀上馬,出了城門,來到兩軍陣前。
  只見扈爾漢一催戰馬,來到林丹對面,說道:「前次,在科爾沁,俺饒你不死,是放你回去的。你卻不思悔改,這次又來送死!看刀!」扈爾漢一邊說著,一邊舉起大刀砍去。林丹急忙躲過,也舉刀砍去。二人你來他往,約戰了十幾個回合。吉賽見林丹也不是扈爾漢的對手,遂鳴金收兵。扈爾漢與土謝圖也收兵回營。
  傍晚時分,廣寧總兵派來一千人馬,在城寨外面紮下營盤,林丹與吉賽把明朝將領迎進城內喝酒,又殺了幾頭牛、馬等,送到軍營裡,去犒勞士兵。這且不提。再說扈爾漢聽到明朝已派兵來,遂對士謝圖說:「咱建州還未同明朝翻臉,不能與明軍對陣。這一點俺來時大王已有交代,一旦明軍來了,咱就撤軍。不過,這不是怕明軍,是不到時候,還未到翻臉的時候。請原諒了。」說罷,扈爾漢即命令兵馬,快點準備,連夜撤回建州。
  建州兵馬撤回建州以後,土謝圖像帶著借來的兵馬,送回各部,他自己也暫時留在科爾沁部,不再回木伯哈部了。
  次日早上,侍衛向吉賽報告說:「城外的軍隊全撤走了!」林丹和吉賽同時哈哈大笑起來。吉賽說道:「你講得一點不假,明軍一來,建州就撤軍了。看來,這棵大樹咱們是要靠定了!」「自然,你說得一點不錯!俗話說:背靠大樹好乘涼嘛!俺察哈爾部每年得到明延幾萬兩白銀的賞賜,一旦受到努爾哈赤的攻擊,明軍立即來增援,這對俺已是天高地厚了。」林丹說著,似乎已動了感情,甚至連眼圈也有些紅了。
  常言道:「請客容易送客難。」吉賽這兩天都在心裡盤算著:明軍來了,雖未交戰,一路兵馬勞頓,總不能讓人家空著手回去呀!送他們什麼呢?牛、馬都不多了,何況咱們也要吃呀。眼看內喀爾喀的五個部,幾乎快遷徙完了,侉兒腎木伯哈、齊布什三個部的人快走完了。只有一個巴岳特部,油水也不大了。今後還到哪裡去劫掠呢?想來想去,只有到建州的屯寨裡去。不過,若是沒有明軍的支持,光是憑著扎魯特部自己的力量,弄不好的話,很可能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呀。這是走綱絲的買賣,必須謹慎加小心才行。為了今後的方便,這次還是多送一點為好。絕不能「送殯打和尚——不圖下次」呀。想到這裡,他連忙喊來管家,吩咐他準備:二十頭牛、二十匹馬。但是,那管家卻說道:「牛棚裡只有十六頭牛了。」「那就送明軍十五頭牛吧!」吉賽說。
  至於林丹,送他什麼呢?牛沒有了,馬也不多了。即使送牛馬給他,他也未必想要。看他那意思,只想要拉占施。這不是要自己的命麼?自己花了那麼大的代價,才把她劫來,還未玩夠。這些天,又是打,又是拼,差一點搭上這條命。就這樣拱手讓給他,實在捨不得。但是人家也夠朋友,古人有句話:「危難逢知己,板蕩識英雄。」若不是他來得及時,俺這條命早到土耳其去報到了。給他吧,他林丹能為俺兩肋插刀,俺還不能忍痛割愛嗎!退一步講,「三條腿的蛤蟆找不到,兩條腿的女人有的是。」想到這裡,他忽然憶起葉赫部的那位當代美女——布喜姬瑪拉,至今仍未出嫁,何不派人前去求婚。說不定這拉占施比布喜姬瑪拉要差得十萬八千里呢!人家雖然是老女,但畢竟是未出嫁的處女呀!她拉占施再美,也不過是被人破了瓜的女人。想到這裡,主意已定,就這麼辦了!
  次日上午,吉賽把明廷的兵馬送走了,給他們十五頭牛、二十匹馬。回來以後,又對林丹說:「送別的東西,部長未必喜歡;你就把你最想要的人,帶走罷!」林丹一聽,眼珠兒骨碌碌一轉,急忙問道:「你是把拉占施送給俺了?」吉賽點了點頭,說:「是的,你帶她走罷!」林丹聽了喜歡得一跳三尺多高,慌忙跑過來,與吉賽行了擁抱禮,急切地說道:「你真是俺的好兄弟!所謂生俺者父母,知俺者——吉賽也!」立即命令兵馬返回察哈爾部,又返身跑進裡屋,把拉占施一把摟在懷裡,吻了一下,說道:「咱們回家吧,美人!」
  吉賽送走了林丹,望著他的背影,啐了一口濃痰,說道:「吃人家嚼過的饃,也沒什麼味道;何況一塊臭肉罷了!」
  回到寨裡,吉賽立即派使者帶去一大包珍珠、貂皮等貴重物品,去葉赫部求婚,準備娶那當代的絕色美女——布喜婭瑪拉。不久,葉赫部收下聘禮答應了。使者回到扎魯特部,吉賽欣喜異常,急忙準備迎娶葉赫部的這位三十三歲老處女。
  萬曆四十三年(1615年),吉賽娶來了布喜婭瑪拉。當他倆拜完了天地,又夫妻互拜之後,他拉著新娘的玉手,進入洞房。吉賽把這位三十三歲的當代美人——布喜婭瑪拉,摟在懷裡,細細看著,心裡禁不住說道:果真名不虛傳!儘管三十三歲了,仔細一看,竟如一名妙齡少女!只見她一對水汪汪的大眼,泛著勾心攝魂的秋波。白中透紅的瓜子臉上,帶著撩人的光束。鼻翼小巧玲瓏,口唇殷紅飽滿。滿頭的秀髮,散發著迷人的芳香。身段頎長,曲線優美,豐滿苗條,……
  次日早上,管家來報告,牛已殺完,馬也不多,糧食也快吃完了。吉賽說:「你先到開原去買一些,以後咱們再想辦法。」管家走後,吉賽把幾個頭目找來,佈置夜裡去襲擊建州屯寨。吉賽說道:「離咱扎魯特最近的建州屯寨,是阿骨打拉寨。賽主兀巴爾登,原是東海女真一個部落的部長。歸附建州以後,努爾哈赤派他擔任阿骨打拉寨主。此人善於經營商業,常常來往於開原、撫順間。寨裡馬牛羊眾多,有兵馬五百人。寨裡守衛嚴密,夜裡也不易攻襲。咱們白天先混進去十個人,以做小生意為幌子,今夜三更時將寨門打開,人馬再突入。今夜目標是馬、牛、羊,盡量不要殺人放火,行動要快。」說完,各頭目分頭行動。
  再說阿骨打拉寨主兀巴爾登,剛從開原回來,這次是奉努爾哈赤命令,去開原採購一批珍珠貢品。他兒子兀巴納齊見父親回來,就向父親回報這幾天寨裡發生的大小事情。兀巴爾登不在家時,由兀巴納齊負責管理寨子。兀巴爾登說道:「俺明天要去佛阿拉,向努爾哈赤大王報告這次購珠情況,對寨子的防衛事項要認真抓好,南蒙古的問題一解決,便要對明朝開戰。俺這裡是後方,一定要安定。所有的財產要保管好,對馬匹更要專人負責,不要讓它們瘦了。」父子二人說了一會話,各自休息。
  且說扎魯特部吉賽的大頭目名叫阿喇拜,他帶著十個人,扮作做小生意的商人模樣,混進阿骨打拉寨子。傍晚時分,他們摸進一家小院,把這家的三口人全部捆上,用棉絮堵了嘴。一直挨到三更天時,他們才溜了出來,摸到寨門跟前,見守門兵士已睡熟,便悄悄打開寨門。那二頭目名叫厄代生,他帶領一百名精幹人員。見寨門已開,便率領隊伍一湧而入。由於白天早已摸清馬、牛、羊的豢養地方,他們很快打開馬棚、牛棚和羊圈。阿喇拜在前面弓潞,厄代生在後面跟著,他們趕著上千頭馬、牛、羊往寨外走。終於驚醒了守衛人員,於是格鬥開始了。扎魯特的百十人馬,都是能斗敢拚的人,他們劫掠成性,善於夜間活動。阿骨打拉寨的守衛人員,從熟睡中驚醒,怎能阻當得住阿喇拜和厄代生的攻擊,眼睜睜地看著馬、牛、羊被他們搶走。當兀巴爾登父子來到,扎魯特人早已出城,看不見人影了。
  兀巴爾登連早飯也未顧上吃,就騎上馬往建州馳去。努爾哈赤聽了兀巴爾登的回報,很氣憤地說:「這又是扎魯特的吉賽干的!」他喝口茶,壓下火氣,心裡說:還是「先禮而後兵」吧!遂派桑虎爾去扎魯特一趟,索回馬、牛、羊。桑虎爾走前,努爾哈赤對他說:「你說話的語氣要重一些。他若不識趣,後果由他負責。當前,吉賽的唯一靠山,就是明朝。不過,明朝自己都腐敗不堪,像只破破爛爛的大船,在風雨中飄搖。說不定哪一天船翻人亡,那時候,扎魯特怎麼辦?」
  桑虎爾見到吉賽,便提出阿骨打拉的馬、牛、羊事情,希望立即歸還。吉賽一聽,很不高興地說:「沒有證據能說明是扎魯特人幹的,這是栽髒,是陷害!」桑虎爾說:「在近千頭馬牛羊中,有五十匹窩漢馬,那是剛從開原買回的貢品。那便是證據!俺大王說扎魯特果真生活中有啥困難,建州樂意支援,而且是無償的。請部長權衡得失,切勿因小失大,不顧後果。」
  「好了!不要再搖唇鼓舌了,俺吉賽不怕嚇唬!」「嚇唬?努爾哈赤大王對誰都是先禮後兵,從不嚇唬誰,更不搞突然襲擊。」「少廢話,再不走,老子給你宰了!」「看來,部長不打算和平解決這個問題,那麼後果由你們扎魯特負責!」
  桑虎爾這兩句話終於激怒了吉賽。只見他兩眼一瞪,對著侍衛喊道:「把他拉去宰了!俺看有什麼後果?」阿喇拜急忙上前勸說道:「兩部交涉事情,不應該殺害使者,這是古今慣例。請部長息怒,放他回去吧!」「那好吧,先關起來,過幾天再說。」桑虎爾竟被吉賽關押起來。
  努爾哈赤得到桑虎爾被扣押的消息後,心中十分惱火,認為吉賽依仗明廷的庇護,為非作歹,劫掠周圍部落、屯寨,已是習以為常了。遂派噶爾泰再去扎魯特部,向吉賽申明:「五天之內放桑虎爾,並送回馬、牛、羊。否則,一切後果由他負責!」吩咐大將額亦都準備五千兵馬,前往扎魯特討伐。自己帶著大將安費揚古等去撫順關,向明廷總兵反映情況。此時,撫順關總兵是王松,李成梁早被調回。見面後,努爾哈赤講了扎魯特部劫掠阿骨打拉村寨的情況,並說其中有五十匹窩漢馬,是準備進貢給皇上的貢品。吉賽蠻不講禮,不但不退還馬、牛、羊,還扣留使者。最後,努爾哈赤把扎魯特對周圍部落任意劫掠的事實,詳細陳述,請求王總兵的處理。王松聽了努爾哈赤的談話,心裡說:「俺何償不知道這些,只是那扎魯特依靠明朝,與明朝三次結盟。你努爾哈赤胸懷二心,明廷怎敢信賴於你?」但他嘴裡卻說道:「有這樣的事嗎?」努爾哈赤說道:「俺派去的使者桑虎爾被吉賽扣押在扎魯特,俺又派噶爾泰前去交涉,若再被扣,俺只有興兵動武了。」說完,他告辭出來,回到佛阿拉。
  再說噶爾泰來到扎魯特部,開始吉賽不願意接見,經再三請求,吉賽才肯見他。噶爾泰一進來,還未坐下,吉賽就很不耐煩地說:「你來有什麼事?」噶爾泰說道:「自古以來,兩部交涉事情,不應罪及來使。請問部長閣下,為啥扣押咱建州的使者桑虎爾?另外,貴部劫掠咱建州的阿骨打拉寨的馬、牛、羊,為啥不送還給俺?」吉賽聽了,也不答話,大聲喊道:「把他關起來!」噶爾泰又說道:「讓俺把話說完,你再關。咱努爾哈赤大王限你在五天之內,把使者放回建州,並送馬牛羊到阿骨打拉寨。」吉賽冷笑著問噶爾泰:「說完了吧?」「說完了。」吉賽對侍衛說:「把他也關起來!」
  扎魯特部的幾個頭目,一起上前勸解,讓吉賽把建州的兩個使者,一齊放掉。但是吉賽連聽也不願聽,就徑直回裡屋去了。阿喇拜對那幾個頭目說:「自從葉赫老女死後,部長的情緒總是不好,怎麼辦呢?看樣子,努爾哈赤不會善罷甘休的。還應早向明廷提出救援為好。」
  且說那葉赫老女,自從與吉賽成親以後,一直鬱鬱寡歡,經常暗中流淚,飲食少進。究其原因,原來那老女自小養成文靜、羞怯的性格,生來內向。加上在婚姻上面歷經坎坷,婚期一延再延,婚變一次再次的發生,更加重她心靈上的創傷。嫁來扎魯特部,精神負擔更重。那吉賽是色中餓鬼,一有閒空,就要摟著她調笑、輕薄,每日每夜,無休止的糾纏,使她精神上,肉體上受到嚴重的摧殘。久而久之,終於一病不起。與吉賽成親不到一年時間,便命喪黃泉了。
  老女死後,吉賽心情沮喪,常常無端發脾氣,從此不再近女色。這次建州派來的兩位使者,使他有了發洩的機會,以致一錯再錯,把兩部關係推到戰爭的邊緣上了。
  且說努爾哈赤得到噶爾泰又被吉賽扣押的消息,遂於萬曆四十七年(1619年)七月,親自率領五千兵馬,帶著大將額亦都、安費揚古以及他的幾個兒子等,前往扎魯特部,進行征討。吉賽得知努爾哈赤派兵以後,一面派人去廣寧請明廷派兵援助,一面帶領兵馬一萬餘人,埋伏在城外高梁地裡,準備伏擊建州軍。當努爾哈赤的兵馬走進伏擊圈後,吉賽一聲令下,萬箭齊發,萬馬衝殺出來。倉猝之間,努爾哈赤的人馬損失不小。但是,身經百戰的努爾哈赤,臨危不亂,號召建州將士奮力殺敵。他自己雖然六十一歲,仍然躍馬揮刀,率先沖人敵陣。在他的帶動下,建州將士人人爭先,個個驍勇,殺得吉賽兵馬狼狽逃竄。吉賽看到敗勢無法挽回,便領著部分人馬逃回城裡,大部分人馬四散奔逃。建州軍在努爾哈赤指揮下,一方面包圍了扎魯特城,另外派兵馬繼續追殺逃跑的吉賽軍,直殺得屍橫原野,血流成渠,一直追到遼河邊上,捉到吉賽的兩個兒子,兩個弟弟,三個女婿等。
  然後又回軍城下,努爾哈赤派人向吉賽傳話,讓他投降。遭到拒絕之後,努爾哈赤親自指揮軍隊攻城。由於城牆低矮,守衛士兵又少,建州軍攻勢猛烈,很快攻進城去。吉賽被活捉,共俘獲吉賽士兵二千餘人,盔甲近千副。努爾哈赤命人打開牢房,放出桑虎爾和噶爾泰。阿骨打拉賽被劫掠來的馬牛羊,已被殺了近半數。對投降的部民登記造冊,遷往建州,編入戶籍。對扎魯特的征討,努爾哈赤獲得全面勝利。直到城被攻破,明朝也未派兵來救,使吉賽大失所望。
  吉賽被擒之後,努爾哈赤沒有殺死他。卻命木匠為他釘做了一個大籠子,把他囚進籠子裡,關在城樓內,作為人質,以爭取同該部結盟。兩年後,吉賽長子吉喇西,以牲畜萬頭來贖吉賽,並送其二子一女為人質。努爾哈赤答應了他的請求,並與吉賽及其子盟誓。之後,努爾哈赤設宴賜賞,又命令眾位將領送吉賽至十里以外。以後,又讓音喇西送來作人質的女孩吉郎婭予代善為妻,結為姻盟。
  經過對喀爾喀各部落的籠絡、瓦解、戰爭、結姻等手段,終於使內喀爾喀五部在政策上發生了重大變化,由聯合明朝抗禦建州,轉變為聯合建州對抗明朝。這集中地表現為建州與內喀爾喀五部的會盟。天命四年(1619年)十一月,努爾哈赤命令大將額剋星格、綽護爾、雅西祥、庫而和希福五人,攜帶誓詞,與內喀爾喀五部的使者會於岡干色得裡黑孤樹處,對天刑白馬,對地宰黑牛,設酒一碗,肉一碗,土一碗,血一碗,骨一碗,對天地盟誓曰:「……戰和同步——如征明,願合議而征;如講和,願合議而和。……」努爾哈赤的策略是建州與蒙古聯合起來,共同對抗明朝。因此,與內喀爾喀五部的會盟,確是努爾哈赤對漠南蒙古政策的一個勝利。

TOP

五、察哈爾也被吞併了

--------------------------------------------------------------------------------

  話說漠南蒙古的察哈爾部,其「察哈爾」為蒙古語「邊」的音譯。因為它駐牧於遼東邊外,以駐地近邊而得部名。明朝萬曆三十二年(1600年),察哈爾部林丹繼承部長職位。林丹駐帳於廣寧以北,被其七世祖達延汗的幽靈所糾纏,力圖繼承大元可汗的事業,稱雄蒙古。
  當時,明朝、建州與察哈爾部,都想統一遼東地區。但建州努爾哈赤勢力的擴張,直接威脅著察哈爾部。察哈爾部的強大,又妨礙建州去征撫漠南蒙古。而在明朝看來,察哈爾部與建州相比較,主要威脅來自建州。因此,在明朝、建州和察哈爾部的鼎足矛盾中,明朝與建州的矛盾是主要的。建州為了對抗明朝,必須先征撫察哈爾部;而明朝為了對付建州,便利用林丹與努爾哈赤的矛盾,同察哈爾部聯合抵抗建州的進攻。明朝聯合林丹,共同抵抗建州,其條件是增加對林丹的歲幣(明朝每年以賞賜的名義,給蒙古王公定額的物資和金銀),並把原由明朝直接給予漠南東部蒙古各部落的歲幣,轉交給林丹控制。明廷每年給林丹銀四千兩,以後增加到四萬兩。
  在建州努爾哈赤忙於統一女真各部之時,那時的察哈爾部實力雄厚。它的勢力範圍:東起遼東,西至洮河,擁有八大部,二十四營,號稱四十萬蒙古。林丹帳房千餘,牧地遼闊,牲畜孳盛,部眾繁衍,兵強馬壯,依恃明朝,對建州態度驕橫。
  且說林丹有個重臣名叫貴英哈,年約四十多歲,生得膂力過人,所有毒蟲猛獸,遇著了他,無不應手立斃。
  在戰場上,貴英哈能力敵千軍。去年,他隨林丹去劫掠南邊的喀喇沁的一個屯寨。凱旋路上,喀喇沁部派兩千騎兵從後面追來。他讓林丹先帶著劫掠來的東西先走,兵馬在後面保護著。他自己提刀在手,一馬衝入敵陣。那大刀在他手中左右開弓,上下翻飛,眨眼之間,殺死幾十個追兵。看到他那凶神惡煞般的砍殺,誰敢阻擋呢?追兵紛紛退避,四下奔逃。他又去追殺一陣,才返身回來,趕上林丹他們。
  去年冬天的一天,林丹帶著察哈爾部的全體將領,到大興安嶺裡狩獵。為了追趕那只受傷的野豬,突然遇到兩隻吊睛白額猛虎。將領們一見,都嚇得藏躲起來,只剩下林丹和貴英哈二人。林丹說:「咱們也去躲一下。」貴英哈說道:「你且到遠處等著,俺來對付它們。」這時候,兩隻猛虎蹲坐在那裡,在看著他們倆的一舉一動。貴英哈緊緊腰帶,腰上插一把朴刀,手裡拿一把朴刀,向兩隻猛虎跟前走去。就在這時,在他前邊突然捲起一陣狂風,把那樹上的枯枝敗葉,如雨一般地打將下來。自古道:「雲生從龍,風生從虎。」那一陣風起處,忽聽大吼了一聲,兩隻猛虎一齊撲來。貴英哈不慌不忙,蹲下身子,在這眨眼之間,有一隻猛虎從他頭頂竄過時,他將刀向上一揚,那猛虎的肚子正好從刀尖上擦過,被鋒利的刀尖劃了一個大口子,肚子裡的肝臟,腸子等一古腦兒掉了下來。那猛虎一頭栽下,四腿一蹬,死了。另一隻猛虎看到它的同伴已經死了,就更加惱怒起來,又大吼一聲,恰似半天空裡起個霹靂,震得山同也在動。它把鐵棍一樣的虎尾巴,倒豎起來,對準貴英哈用力一剪。他仍用老辦法,就勢一蹲,橫起刀來,向那虎尾巴用力一揮,只聽「撲哧」一聲,那猛虎的尾巴被削去大半截子。疼得那畜生呲牙咧嘴,發出「嗚嗚」的嘯聲。但那猛虎並不甘休,它把前爪搭在地上,將腰胯一掀,一下竄到半空中,向貴英哈橫掃過來。貴英哈用盡平生之力,手起一刀,正中那猛虎的頷下,把氣管割斷了。它落地後,走了不過六、七步,只聽「轟通」一聲,像倒了半壁山似的,頓時死了。
  林丹躲在大樹後面,看得清楚。他見兩隻猛虎全死了,像走了過來,說道:「俺真服了你了!你怎麼就不覺得害怕呢?」貴英哈笑了笑,說道:「在野獸面前不能害怕。俺不殺它,它就要把俺咬死,吃掉。這正像兩軍相遇,勇者方能勝的道理一樣。」林丹聽了,對貴英哈更加信服了。
  又過了一會兒,那些將領才踅了出來,林丹說:「要是依靠你們來保護,咱早被老虎吃掉了!一幫膽小鬼!」林丹讓他們把老虎運回去,自此以後,林丹對貴英哈言聽計從,有求必應了。
  一天,貴英哈向林丹提出:想娶他大女兒古喇噴為妻。林丹滿口答應。其實貴英哈家中已有四個妻子,且年輕美貌。林丹知道這些,但他也瞭解貴英哈貪戀女色,為了籠絡他,只好把剛滿十六歲的如花似玉般的古喇噴嫁給他。這且不提。
  再說林丹為了達到稱雄蒙古的目的,仗著察哈爾部兵強馬壯,曾幾次帶兵前去征伐科爾沁部,都因建州努爾哈赤對科爾沁的援助,使林丹一次次地大敗而回。林丹對內喀爾喀五部的策略,是「拉強打弱」。扎魯特部是內喀爾喀五部中較為強盛的一部,林丹與其部長吉賽關係密切,來往頻繁,共同依靠明朝,對抗建州的努爾哈赤。對其餘的四部,林丹又親自帶兵進行劫掠,對俘虜來的部民,用殘無人性的油烹刑罰,予以殺害。妄圖以此恫嚇手段,反對他們與建州的聯盟。結果事與願違,卻加速他們傾向建州,最終整寨、整部地遷往建州,歸順了努爾哈赤。使林丹更為惱怒的,連他的盟友——扎魯特部的吉賽,也被努爾哈赤捉住,被迫盟誓,投降了建州。於是漠南蒙古中的科爾沁部,內喀爾喀部都投向努爾哈赤的懷抱,成為建州的政治同盟和軍事支柱。使察哈爾部更加孤立,陷入孤軍與努爾哈赤作戰的困境。
  為了擴充勢力,壯大自己,林丹又派使者到南面的喀喇沁去遊說,又遭拒絕。於是林丹惱羞成怒,親自帶兵,連續幾次劫掠喀喇沁的屯寨,牽走人家的馬、牛、羊,又把部民綁起來,放到油鍋裡烹炸。這種暴虐無道的惡行,促使喀喇沁主動投靠建州。天啟七年(1627年),喀喇沁部與建州會盟,雙方「刑白馬烏牛,誓告天地」。
  再說林丹外部面臨著四面楚歌,在他部內也處於分崩離析的境地。察哈爾部幾十員將領,林丹只信任貴英哈一人。但貴英哈並不替他爭氣,只給他造成麻煩,甚至帶來危機。
  五路頭目因受貴英哈污辱,去找林丹告狀,反討了沒趣。五路頭目一賭氣,去投巴林首領炒花,炒花不敢接受,他們才去投奔建州,努爾哈赤熱情接待他們,並收在帳下聽用。林丹的孫子扎爾布、色楞,對祖父寵信貴英哈不滿,向林丹提出勸戒,遭到林丹的鞭答。於是二人雙雙逃往科爾沁部,又隨科爾沁到了建州,向努爾哈赤行了「叩首禮」。努爾哈赤也把他們留在帳下聽用。
  且說明朝政治日趨腐敗,萬曆皇帝朱翊鈞有二十幾年不臨朝問政,高臥深宮之中。統治階級內部主昏臣庸,宦官當權,腐敗不堪。那萬曆皇帝揮金如土,侈糜無度,整日與宮女、太監廝混,一意吃喝玩樂。為了採辦珠寶,用銀多達二千四百萬兩。甚至宮女的胭脂費,每年也要用銀四十萬兩。有人指出他的腐化墮落,已經達到「窮耳目之好,極聲色之欲」的程度。對建州努爾哈赤的野心,在明廷大臣中早有人寫成奏章,提請朝廷警覺,但一篇篇奏章如石沉大海。當努爾哈赤統一建州八部之後,又對海西四部進行征討時,明廷大學士朱賡等向萬曆皇帝奏道:「……建酋桀騖非常,旁近諸夷,多被吞併,恃強不貢……」建議明廷及早根除。但是萬曆皇帝一心沉迷聲色,哪裡聽得進去。十年來,努爾哈赤對明廷的態度,逐漸地發生著微妙的變化。平日他雖然口稱共守皇帝邊境,然而與明廷的矛盾,卻日益在加劇,逐年在激化。根據史料記載,萬曆二十四年(1596年),明官余希元出使建州的時候,努爾哈赤髮誓說:「俺管事十三年,保守天朝邊境九百五十里,不曾有二心。」並對余希元口稱「天朝老爺」,這是歷史事實。然而,二十年後,情況變化了,在努爾哈赤征服了哈達部,勢力漸大,對明朝的態度已經不似從前了。萬曆三十四年(1606年),余希元再次出使建州,規勸努爾哈赤與朝鮮王朝和解,努爾哈赤對余希元的態度已經與十年前大不相同,不再把他當作十年前的余相公或「天朝老爺」了,而是在言辭舉動方面多有不恭之處。後來建州又滅亡了輝發部,在烏碣巖大敗烏拉兵,勢力又有所增長,便對明朝停貢。從萬曆三十六年(1608年)起,長達三年之久。還聲稱要搶明朝遼東關市,派遣使臣進人北京……與明朝的矛盾愈演愈烈。明廷大臣中有人已經洞察到努爾哈赤「反形已著,變態已彰」了。當時,有見識的兵部尚書李化龍,在分析建州「列帳如雲,積兵如雨,日習征戰,高城固壘」的軍事形勢後斷言:「明朝無事,必不輕動:一旦有事,為禍首者,必此人也!」
  且說努爾哈赤在打敗內喀爾喀扎魯特部之後,又派扈爾漢、噶蓋等帶兵三千人,前往察哈爾部征討。林丹得到消息以後,遂派遣貴英哈率兵馬二千,在察哈爾部的庫滋裡城迎戰建州軍。雙方立住陣腳以後,建州軍的大將扈爾漢出陣挑戰。貴英哈披掛整齊後,出城門,下吊橋,來到兩軍陣前。這庫滋裡城是一年前剛築成的石頭城,它建築在通往建州的必經之地——庫滋裡山口。林丹的用意很清楚,主要是為防止建州努爾哈赤的攻襲;也可以這城作據點,去劫掠南蒙的科爾沁,內喀爾喀的屯寨,或是建州的城鎮。所以,這庫滋裡城,進可以攻,退可以守,位置相當重要。
  再說扈爾漢見庫滋裡城出來一陣人馬,為首一員大將,年約五十歲左右,雖然身軀高大,但體質不算健壯,臉色清懼,缺乏光澤。遂用大刀一指,喊道:「呔!那來將報上名來,俺扈爾漢刀下不殺無名之鬼!」貴英哈一聽,不禁哈哈大笑道:「俺當是誰呢!你就是兩次打敗俺林丹部長的扈爾漢。今日碰到俺貴英哈了,算是你的死期到了!」扈爾漢一聽,立即說道:「俺且問你:你把五路頭目的妻子,騙到家裡,逼得人家無路可走,你的良心被狗吃了?今天俺饒不了你!」說罷,大刀揮了揮,對準貴英哈就砍。那貴英哈,也不搭話,舉刀相迎,二人戰馬盤旋,鬥到一處。兩邊兵馬,各自擂鼓助威,震得山鳴谷應。約戰了三十多個回合,不分勝負。貴英哈心想:這小蠻子刀法姻熟,果真厲害無比。俺若少了十歲年齡,準能擒他!
  扈爾漢與他戰了五十多個回合,還不見輸贏,他心裡說:給他一劍,讓他知道厲害。想到這裡,他手中的刀揮得更緊,簡直是風馳電掣一般。貴英哈見扈爾漢的刀逼得更緊,也隨著一刀緊似一刀。冷不防,扈爾漢從腰間拔出短劍,右手拿刀,左手一揚:「看劍!」隨著喊聲,短劍已飛出去了。那貴英哈畢竟老奸巨滑,他見扈爾漢刀速加快,就懷疑可能有文章。等到扈爾漢揚左手時,他已注意了。見那短劍直向面門飛來,他把頭一偏,躲過那劍。扈爾漢見短劍被他躲過,又拔出兩把來,立即又揚左手,喊道:「看劍!」這次貴英哈又想躲避時,扈爾漢卻是虛揚左手,劍未發出去。謊了他之後,立即又揚左手,真的發出劍了,貴英哈猛吃一驚,見那劍已逼近了,便想用左手去接住。扈爾漢見他用手接劍的剎那之間,又揚起手來,發出一劍。於是這第三把短劍他再也無法躲避,正中右臂。只聽「噹啷」一聲,貴英哈的大刀丟落,急忙勒轉馬頭,拚命往城門跑去……
  扈爾漢也不追趕,與噶蓋收兵回營。次日上午,扈爾漢與噶蓋帶著兵馬,先去城下挑戰,見城門緊閉,高掛免戰牌。知道貴英哈右臂受傷,不能出戰。遂吩咐士兵攻城,由於城上礌石如雨,箭矢似蝗地飛下,不便硬攻,就命令士兵佯攻,以增加城內的消耗。
  扈爾漢與噶蓋商議以後,噶蓋留下繼續佯攻。他帶領一千人馬回營休息,準備夜裡偷襲。這且不提。再說貴英哈逃回城裡,發現右臂中劍處,腫得厲害,知道劍上有毒。幸虧他帶有解毒藥,趕忙敷上,疼痛方止。遂派人送信給林丹,讓他再派將領前來協助守城。然後吊著胳膊,走上城頭,佈置守城事項。他向守城士兵說:「這是佯攻。要注意節約弓箭,還有礌石、滾木之類。不能一聽到喊殺聲,便放箭,把滾木、礌石一齊打下去。」他又命令人爭取多運些礌石、滾木,並加強夜裡值班巡邏,發現偷襲,及時報告。佈置完了,他才回去休息。
  且說扈爾漢等到夜裡三更多天時,帶領一千兵馬來到城下,悄悄地把雲梯搭上城頭,自己親自率先攀梯而上。城上守衛兵卒因為白天累了一天,有的在打吨,有的呼呼沉睡,根本沒有想到建州兵馬夜裡會來攻城。再說扈爾漢帶領士兵爬上雲梯,登上城頭,突然一聲吶喊,手揮大刀,人頭落地。睡得迷迷糊糊的土兵,一見城上儘是建州兵,不敢戀戰,嚇得東奔西竄。扈爾漢一邊砍殺,一邊跳下城去,向城門處殺來。守門士兵急忙來攔截,怎能擋住扈爾漢的大刀,慌忙丟下城門,逃之夭夭了。扈爾漢急令士兵去開城門,自己帶領兵士殺向城裡,把那些草房先用火點著。於是火光四起,烈焰沖天。原來這庫滋裡城分內外二城,外城雖用石塊建築,但城牆較矮,城上沒有堞樓。內城也是石頭建築,城牆又寬又高,上有堞樓,瞭望所等設施。內城裡面有糧倉、水井等,即使被圍三、四個月,也無問題。且說貴英哈在睡夢中被驚醒,知道建州軍來偷襲。隨即走上內城樓上,見火光四起,外城已被攻破,守城士兵大部分退到內城裡面。建州軍已攻至內城下面。這時候,貴英哈立即召集四門首領開會。他說:「內城與外城四門之間,都有地下通道,現在建州軍已進入外城,咱們可以從內城由地下通道出去,將外城四門緊閉,重新登上外城牆,用關門打狗的辦法,採用內外夾攻戰術,把建州軍一網打盡。」四個頭目聽得目瞪口呆,他們都不知道這些情況,遂將士兵分派已定。貴英哈帶著他們,來到四門城樓上,在門左第五塊石板下面即是地下通道的洞口。不一會工夫,四門首領各帶五十兵士,由地下通道過去,重新佔據外城城牆。這一切,建州軍都蒙在鼓裡,他們怎知自己都關在內外城的夾道裡,處於內外被打的困境。扈爾漢正在組織士兵攻打內城,突然之間,只聽得鼓聲大作,喊殺聲驟起,內外城上,箭如雨下,礌石、滾木一齊打將下來。頃刻之間,建州軍死的死,傷的傷,一千人已損失一半,連扈爾漢自己也多處負傷。他心裡十分納悶,那外城早被攻破,守城的人員早已逃得無影無蹤。如今怎麼又出現那麼多士兵?這些察哈爾人像從天上掉下,地下鑽出的一般。他想來想去,甚覺有些蹊蹺,忽然他一拍大腿,想起來了,可能是這樣:在內外兩城之間,定有地下通道!於是他當機立斷,馬上命令士兵:迅速集中兵力,攻擊外城東門。在扈爾漢親自指揮帶領下,建州軍一齊殺向東門,城上的滾木、礌石紛紛落下,儘管建州軍死傷嚴重,仍然攻勢頑強,他們深知:只有攻破東門,衝殺出去,才是唯一生路。扈爾漢率領殘餘士兵,終於將東門攻破,得以逃脫,等到噶蓋帶兵前來接應之時,他們已衝出城門,走上吊橋了。
  回到營裡以後,扈爾漢讓侍衛查點人數,一千士兵,僅剩下五、六十人了。他心裡非常惱恨,埋怨自己太魯莽了。噶蓋勸他說:「勝敗乃兵家常事,何況咱不知道此城內設機關,城內有地下暗道。所謂不經一事,不長一智啊。」扈爾漢自己中傷數處,一邊在營裡治傷,一邊修書,將攻城情況,報與努爾哈赤,讓專人送往佛阿拉。再說貴英哈見扈爾漢攻破東門,帶領殘餘人員逃脫,遂吩咐四門首領,抓緊將外城修復好,並多運滾木、礌石,建州軍馬還會來攻城的。這時,侍衛進來報告說:「部長親自帶領兵馬,快進城了。」貴英哈急忙走出內城,往外城西門迎接林丹。剛到外城門下,見林丹騎在馬上,帶著一隊兵馬,後面跟著兩員大將。貴英哈趕忙上前,扶林丹下馬,又與二將見面,他們一是部長的兒子額哲,另一個是大將格兀納。貴英哈陪他們進人內城,把昨夜建州軍馬偷襲外城,幾乎全軍覆沒,扈爾漢負傷後拚命脫逃的情況,向林丹等一一回報。惹得林丹暢懷大笑。他對貴英哈說:「建這庫滋裡城是由你提議,也由你親自設計建造的。這次建州已嘗到咱的厲害,也讓他們知道:咱察哈爾大有能人在!扈爾漢已受傷,咱也來個乘勝夜襲,活捉扈爾漢。」貴英哈聽了,拊掌笑道:「部長想得妙,咱今日夜裡行動,包能取得全勝。」林丹問貴英哈道:「你的右臂如何?可需要回去治療?」「不必了,在這裡治吧!」「這實在難為你了。」林丹轉頭對他兒子額哲、格兀納說:「你們二人要聽從貴將軍指揮,不能自行其事。」二人唯唯答應。貴英哈讓林丹休息,自己帶著二將去安排夜裡偷襲建州的事。
  且說扈爾漢、噶蓋正在營中閒坐,探馬來報說:「察哈爾部長林丹帶領人馬二千,大將兩員,前往庫滋裡城增援,快到西門了。」扈爾漢聽了,說道:「好罷,繼續去探聽消息。」等探馬走後,扈爾漢對噶蓋說道:「林丹親自帶兵前來,又見俺攻城受損,傷亡慘重,說不定,今夜劫俺營寨,也有可能。」噶蓋聽了,點頭說道:「那林丹善於劫掠屯寨,這是他的拿手好戲,將軍想得有理。咱們來個將計就計,如何?」二人拊掌大笑,遂分派已定,只等天黑以後行動。再說林丹等,吃過晚飯,與貴英哈談了一些部裡的事情,不覺天已二更多,便傳令今夜出城偷襲建州營寨,命令額哲、格兀納二將帶領兵馬為左右二援,林丹自己帶領兵馬正面攻擊,讓貴英哈留下守城。於是,趁著月色微明,林丹引軍馬從外城東門而出,逕到建州軍營寨前。遙望扈爾漢明燈蠟燭,正在帳中飲酒。林丹當先大喊一聲,城頭擂鼓為助,直殺入中軍,只見扈爾漢端坐不動。林丹驟馬來到面前,一槍刺倒,卻是一個草人。心知中計,急忙勒轉馬頭往回時,忽聽帳後鼓聲如雷,吶喊聲暴起。只見一員大將立馬當先,攔住去路,他瞪圓大眼,聲如洪鐘,是噶蓋大將。噶蓋挺槍躍馬,直取林丹。二人在火光中,戰到二、三十合。林丹只盼額哲、格兀納二將來救,誰知二人的兵馬已被扈爾漢領兵攔截,脫身不得。林丹不見救兵到來,正沒奈何,又見身後兵馬已被衝散,只得且戰且退,孤身一騎逃回城裡。又等一會兒,才見額哲、格兀納二將,領著殘餘人馬,盔歪甲斜的敗回城中。林丹一見,劈頭就罵,說二人不按預先吩咐,前去建州營帳接應,自己差點丟了老命。二將也訴說委曲,因為半路上被扈爾漢攔截,打了埋伏,也差點喪命。貴英哈連忙出未打圓場,笑著說道:「勝敗乃兵家常事。這次算是扈爾漢僥倖獲勝,早晚必被咱們擒獲,他是『兔子的尾巴——長不了』的。」一席話,說得林丹怒氣才消,還是無限惋惜地說:「俺本想今夜十拿九穩地能捉住扈爾漢,不曾想打雞不成,反失了一把大米!真是老天不助俺呀!」貴英哈急忙命人擺上酒來,一邊喝酒,一邊商議守城事。
  且說努爾哈赤得到扈爾漢的書信報告,得知察哈爾部的庫滋裡城的情況,說道:「這庫滋裡城不僅有內外二城,兩城之間還有地下暗道,確實不易攻取。俺本想親率大兵前去,怎奈這幾日老覺身上不舒服,還是讓皇太極前去罷。」於是皇太極又帶領五千兵馬,前往庫滋裡城而來。不幾日,便來到庫滋裡。扈爾漢、噶蓋迎人帳裡。二人把林丹前來夜劫營寨的事,介紹給皇太極聽,大家笑得前仰後合。接著研究攻城方案,扈爾漢說:「那兩城暗道,是在地下,外城上肯定有出口,但不知設在何處。俺想,那外城低矮,容易攻取。若能攻取之後,留下重兵看守,那出口等於封死。再以外城為據點,對內城先用佯攻,消耗城內的箭矢、礌石、滾木等,後再伺機攻取,將不會有多大閃失。」噶蓋補充說道:「只要外城的暗道出口堵死,城門暢通,俺就能出進自如,不致受到內外夾擊,這暗道也就失去作用,沒有價值了。」聽了二人的建議,皇太極己心中有數,他問道:「不知這暗道往外有無出口?俺攻內城時,即使把城包圍起來,暗道若有往外的出口,他們仍可以通過暗道逃跑。」聽了皇太極的話,扈爾漢與噶蓋二人不免陷入沉思,他們原來都未曾考慮這個問題。皇太極又說道:「往外若有出口,可能是在外城的西門外,因為這裡直通察哈爾部。」聽了皇太極的話,二人深受啟發。扈爾漢說道:「咱們在西門外再埋伏一支兵馬,一旦發現出口,及時前去堵截,他們想逃跑,一個人也走不脫」。三個人制定出切實可行的攻城計劃,準備明天攻城。一夜無話,次日早上,建州軍馬吃過早飯以後,便各自分頭行動。皇太極、噶蓋各領二千人馬分別進攻東、北門,扈爾漢領一千人馬攻西、南二門。
  且說建州軍馬開始攻城,先從東門、北門打響。皇太極在東門外指揮兵馬,先以佯攻開始,引得城上萬弩齊發;後派士兵分散以雲梯作爬城狀態,城上滾木、礌石紛紛打下;再以小股突擊時,見城上的守勢明顯低落。最後,用集團式衝鋒,很快奏效,城上的滾木、鐳石稀稀落落。這時,皇太極率先登上城頭,揮刀亂砍亂殺,守城士兵怎能阻擋得了?幾十架雲梯,一齊搭上城牆,建州兵勇猛異常,爬雲梯飛快登上城頭,鼓聲、吶喊聲,匯成一片。東門很快被皇太極攻破。
  再說噶蓋攻北門,基本與皇太極攻法大致相同,由於東門先已攻破,城上守衛士兵心便慌了,外城的四門守領慌忙退回內城,剩下的士兵怎敢戀戰,忽哨一聲,四散而去,有許多人竟舉手投降。噶蓋立即向他們詢問暗道出口,大部分士兵不知道,只有兩個人曾經從暗道進出過。於是,噶蓋讓他們去尋找,過了好長時間,那兩個投降士兵才找到出口。噶蓋非常高興,進派人專門看守出口。把那石板壓上幾塊大石頭,再想從裡面出來,比登天還難。噶蓋又派那兩個士兵到東門去,幫助尋找暗道出口,也終於找到。又用幾塊大石頭,壓住那出口上的石板,讓它永遠不得翻身。
  且說扈爾漢攻打南門和西門時,東幾北門已陸續攻破,因此,這兩門幾乎是察哈爾人故意放棄,心想:還用內外夾擊的戰術,「關門打狗」。扈爾漢登上外城,心裡想:林丹的算盤打錯了。俗話說:「小兩口打架——這一回不像那一回了!」噶蓋也讓那兩個投降士兵,到西門、南門,分別尋找到暗道的出口,也用同樣方法,壓上大石塊,並派專人看管。接著,建州五千兵馬,在皇太極、扈爾漢、噶蓋帶領下,將內城圍得水洩不通。他們並不急著攻城,先將士兵分成幾個小組,輪流看好四個外城大門,以及城上的四個暗道出口。扈爾漢另帶一小股人馬,駐紮在西門外,派士兵日夜巡查,防止察哈爾人通過暗道逃跑。
  且說內城裡面,林丹與貴英哈等,先是仗著暗道,想引誘建州軍馬進入外城裡面,再從暗道出去,重新佔領外城,重演內外夾攻的美夢。後來發現建州軍馬,在外城留下駐守人員,四座外城門也看守起來,知道城上的暗道出口不能再用,心便涼了半截子。後來,又發現外城西門外,路口又駐紮著士兵,這分明是防止建州軍逃跑的一著棋。林丹與貴英哈知道,地下暗道還有一個能逃出內外城出口,便在那西門外的路道口上。那裡長著一棵千年古槐,離槐樹根十步遠的草坪中,有一塊很不打眼的三稜石頭。三稜石下有石板,石板下面則是暗道的出口。這是防備萬一的逃生活口!現在,那裡也有建州軍馬守著。難道他們知道那裡有出口?……林丹與貴英哈真有些緊張,以至害怕哩!萬一內城再守不住,在這庫滋裡的內城裡面,真是插翅也難逃呀!二人急在心裡,表面上還不能表現出來。隨即召集四門首領,將守住內城的各項要求,一再向他們講清楚。然後,四人也分別負責一門,親臨城頭去指揮、檢查。
  且說皇太極與噶蓋經過認真佈置以後,覺得外城方面已無問題了,遂傳令攻城。一剎那之間,鼓聲震撼著周圍山林,喊殺聲嚇跑了林中的鳥獸。幾千人馬在外城裡面吶喊起來,的確聲勢浩大,氣衝霄漢!開始城上仗著箭彎的威勢和滾木、礌石的作用,打退了建州軍一次次的進攻。持續了一段時間之後,城頭的守勢明顯減弱了。皇太極與噶蓋協商後,讓士兵稍作休息,並在飽餐之後,準備發起總攻勢。扈爾漢派人送來口信:「爭取在天黑之前,攻破內城。」二人會心地一笑:扈爾漢是擔心天黑了,難以發現出口,這是要活捉林丹的打算!
  皇太極與噶蓋分別向士兵鼓勁說:「林丹已成甕中之鱉,咱們一彎腰即可以抓住他了!希望大家不要怕它咬手,應該發揚建州軍作戰一貫勇猛無畏的精神,一鼓作氣,攻上城去!誰能親手捉住林丹,將受到努爾哈赤大王的親自接見與嘉獎!」
  皇太極與噶蓋講完之後,手舉大刀,率先爬上雲梯。於是百十副雲梯一齊靠在高高的內城上面,士兵們如蟻般地蜂擁上前。四千人的喊殺聲,將守城士兵嚇得手忙腳亂。一架雲梯倒下來,又一架雲梯靠上去;一個士兵被砍下來,另一個兵士又上去。真是前仆後繼,前擁後進。城上城下,死傷的人無數,屍首堆積得如柴草堆一樣,鮮血流在地上,淌著,流成小渠……皇太極與噶蓋身上,都是多處負傷。由於他們拚命、勇武的率先行動,招喚著士兵們,鼓舞著他們去拚殺!內城被攻破了!建州兵馬潮水般地擁進城去,又砍又剁,殺得城裡人們鬼哭狼嗥,一片叫喊聲。
  再說林丹、貴英哈等,見內城快要被攻破,貴英哈說:「這城是俺親口提議、親手設計、親自帶領士兵建造的,俺要與此城共存亡!你們走罷!」林丹勸他說:「俗話說:『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你還是跟俺一齊走罷!」貴英哈仍然堅持不走,他又說道:「俺已經心如鐵石,決計不離開此城,請你們快走!」他又對格兀納說:「你要誓死保衛部長父子二人脫險。」說罷,立即打開暗道進口,要他們下去,又對格兀納說:「那大槐樹下有一匹建州的戰馬,你可以先出去,把戰馬弄到手,讓他們父子倆騎上,你在後面掩護,……」貴英哈站在內城樓上,早已瞅準了那匹馬,它是扈爾漢的戰馬,正拴在那活口旁邊的大槐樹上。
  且說皇太極與噶蓋二人,在內城裡面,一直未找到林丹他們,估計可能鑽進了暗道。但內城裡面的暗道進口,不僅他們找不到,連投降的察哈爾士兵也不知道。皇太極遂命令士兵從外城上的暗道出口進去,為了萬無一失,噶蓋親自領了二百士兵,進了暗道。再說林丹、額哲、格兀納三人,帶了五十人,從暗道裡走出外城,來到出口前。格兀納在前面,先把那大石板推到旁邊去,由活口出來,就向那戰馬前跑去。後面是林丹、額哲等緊隨其後。且說扈爾漢領著幾十人的一股人馬,駐在路口守著,他把戰馬拴在大槐樹下,萬萬沒有想到活口就在樹旁百步遠處。內城攻破時,天已傍晚。不曾想,林丹他們已從活口出來,把他的戰馬搶去。建州的士兵一發現,當即吶喊起來。但是,等扈爾漢轉過身來,林丹父子已跨上他那匹戰馬,四蹄撒開,奔向大道去了。格兀納領著五十士兵,攔著扈爾漢廝殺起來。當格兀納被砍倒,五十察哈爾人被砍得七零八落時,林丹父子早跑得無影無蹤了。再說噶蓋領著士兵從外城暗道進入,走不多遠,便遇到貴英哈帶著的幾十人。雙方在暗道裡砍殺起來,貴英哈的臂傷還未痊癒,怎是噶蓋的對手,不久,便被噶蓋砍倒在地,死於非命。那幾十名士兵,除死傷者外,全部當了俘虜。當噶蓋領著士兵走出活口之後,扈爾漢正在那裡悔恨自己粗心大意哩。後來皇太極來了,他說道:「莫急,他跑不了!咱還要去察哈爾部的。讓他多活幾天吧!俗話說得好:『磨道裡逮雞——多轉兩圈子罷了』!咱遲早要把他抓住!」
  建州軍把營寨移到庫滋裡城。讓士兵認真清理屍體,打掃戰場。他們查點人數,建州軍也傷亡近千人。察哈爾部約傷亡二千人,俘獲二千餘人,得盔甲二千餘副,戰馬一千多匹。皇太極遂寫信向努爾哈赤報告:庫滋裡城已拿下,林丹父子脫逃,人馬正在休整。請再撥一些兵馬前來,將合兵一處,向察哈爾部進軍!
  不久,努爾哈赤又派來大將揚古利帶兵馬三千人,前來助戰。接著,又派來科爾沁明安第五子巴特瑪台吉前來庫滋裡城,負責管理這座以內外城聞名於漠南蒙古的石頭城。
  揚古利與皇太極、扈爾漢、噶蓋合兵一處,四人帶領兵馬六千餘人,浩浩蕩蕩,殺奔察哈爾城而來。再說林丹父子,騎上扈爾漢的戰馬,惶惶然如喪家之犬,一直跑了十幾里路,那馬累得渾身汗水,「轟通」倒下,嘴裡直噴白沫,一會兒,又從嘴裡、鼻孔裡噴出好多血來,竟四蹄一蹬,死了。父子二人,無奈只得步行,值得慶幸的是後面沒有追兵。回到察哈爾城,林丹急忙召集各部首領開會,研究防守察哈爾城的事情。他要各部首領,有人出人,有馬出馬,有錢出錢,一定要馨其所有,千方百計,把察哈爾城守住。經過多少天的動員,軟的,硬的,辦法都使出來了,才湊夠四千多人馬。他與兒子額哲一起,親自下教場幫助訓練。共有將領二十多人,其中貴英哈的女兒妮喇英哈堅決要求從軍,為父報仇。林丹也只得同意。
  這察哈爾城為三層石頭城。外城高有一丈五尺,城牆寬約三尺多。城外有護城河,河上架著吊橋。中城更堅固,裡城是一座凋堡式的建築,實際是林丹的住屋。清一色的磚瓦結構,共有兩層,地下有暗室,從暗室可以走出城外。中城裡住著所有將領及其親屬。外城裡全是兵馬的住室。林丹認為:只要儲備足夠的糧食,俺守它一年半載,讓努爾哈赤的兵馬喝西北風去罷!他的戰線太長,供給不上糧草,時間一久,咱不攻他,他自個兒就撤退了。
  且說皇太極。扈爾漢、噶蓋、揚古利領著六千兵馬,趕到察哈爾城,安營下寨。次日上午,他們到城下挑戰,只見城門緊閉,免戰牌高掛。任憑建州軍在城下叫罵,林丹在城裡只作沒有那回事似的。皇太極無法,只得與扈爾漢、噶蓋回營,留下揚古利一人指揮兵士繼續叫罵,城裡總是不理。揚古利從士兵中,選出嗓門大的幾個士兵,輪著叫罵。這可氣壞了一員女將尼喇英哈,她向林丹說:「讓俺出去會會建州軍!」林丹阻止不住,只得給她五百人馬,並派他兒子額哲為她略陣。
  再說揚古利正在指揮士兵罵陣,忽聽鼓聲大作,城門大開,一女一男,兩員將領出城來到兩軍陣前。揚古利遂催馬出陣,用刀一指說道:「這兩軍陣前,是廝殺的戰場,你一個黃毛丫頭跑來作甚?趕快回去,讓林丹出城」!尼喇英哈聽了,杏眼一瞪:「你們建州兵馬,無故討伐察哈爾部,殺俺父親,俺要為他報仇!」話未說完,舉起手中刀,對準揚古利砍來。揚古利用刀去迎,忙說:「你父親是誰!」姑娘不再搭話,連續舉刀砍來。二人戰了十幾個回合,揚古利心想:這姑娘刀法嫻熟,只是力氣太小,讓俺來教訓她一下。遂將刀把握得緊一些,見姑娘刀來,用刀背向上使勁一迎,只聽噹啷一聲,那刀便從姑娘手中飛出。揚古利禁不住哈哈大笑道:「俺不殺你!趕快回城去,叫林丹出來受死!」尼喇英哈聽了,又羞又氣,只得勒轉馬頭回城去了。林丹見了說:「建州兵厲害無比,在庫滋裡城,你父親也不是他們的對手。現在,只有加緊守城,不與他對陣,幾天後他們就會撤兵了。」姑娘把嘴一撇,說道:「俺不服氣,明天俺還要出城與他交戰。」林丹聽了,只得搖搖頭,表示無可奈何。
  次日,建州軍馬未來城下挑戰。皇太極等四員大將,騎上戰馬,帶了幾十個精幹騎兵,繞察哈爾城轉了一個大圈子。他們遇到了幾個打柴的樵夫,詢問了察哈爾城的情況。回營後,四人商討攻城辦法。扈爾漢說:「庫裡滋城裡面咱收降一千多察哈爾士兵,咱想從中選出幾十名可靠的,讓他們回去作內應,咱再攻城就可以裡應外合了。」皇太極他們說:「也只得試試看。」扈爾漢與噶蓋二人騎上馬,回到庫裡滋城了。再說尼喇英哈敗回城中,心中總是不大服氣,便與其他幾位將領商議,準備夜間去劫建州兵營,若取得勝利,便可挽回敗陣的面子。幾個年輕人夜裡三更多天,便悄悄帶著兵馬,開了城門,向建州軍營撲去。
  且說皇太極與揚古利,見扈爾漢、噶蓋走了之後,談了一會攻城的事情。皇太極說:「林丹不出城交戰,會不會瞅機來偷襲俺。此人善於干劫掠勾當,扈爾漢他們又去了庫裡滋城,咱們得小心為好。」揚古利說:「夜裡咱倆輪流值班,上半夜是你,俺負責下半夜。並傳令:人不卸甲,馬不下鞍,一旦有事,咱也應付自如。」二人商議定了,就各自行動。
  再說夜裡三更多天,正是月黑風高的時候。揚古利被皇太極喊醒,便提刀在手,走出營帳,到各營看了一遍。正要回中軍帳時,忽見流動哨兵氣喘噓噓地跑來,急切地說道:「俺見城門開了好長時間,是不是林丹出城來偷襲俺?請將軍注意。」揚古利一聽,馬上警覺起來。連忙喊侍衛通知各營作好戰鬥準備。又轉身人帳,把皇太極喊醒,二人上馬。突然之間,營帳外面火光一閃,吶喊聲驟起。二人拍馬迎了過去,果然是城裡派兵前來劫營。揚古利輕聲向皇太極說了幾句話,那劫營兵馬便來到眼前。揚古利藉著火光一看,為首的將領便是那女將,旁邊還有幾員年輕將領。他們一見建州軍早有防備,便遲疑著不敢上前。揚古利大聲說道:「前日陣前,俺不殺你,你反來夜襲俺營寨,是何道理?」那女將也不搭話,舉刀就向揚古利砍來,那幾員將也趁勢圍了過來。只見揚古利揮刀相迎,戰不幾合,忽聽身後喊殺聲起,皇太極帶領兵馬圍了上來。這一下,那幾個劫營的將領全被包圍起來,不一會工夫,全被擒住了。他們帶來的幾百人馬,除部分傷亡以外,都被俘獲。
  次日上午,扈爾漢、噶蓋從庫裡滋城回來,帶來了好消息。他們選了五十名降兵,已經回到察哈爾城去了。約好明晚攻城時,他們將城門打開,放建州軍進城。皇太極與揚古利聽了都很高興,這且不提。再說林丹發現尼喇英哈等私自帶兵偷襲建州營寨,心中非常惱怒。後來又得知全軍覆沒的消息,更加痛惜。正在嗟歎之際,守城將領來報:「庫裡滋城戰敗走失的幾十名士兵,請求回城。」林丹聽了,高興地說:「讓他們歸隊吧!」那將領又加了一句:「該不會有詐吧?」「都是咱察哈爾部的人,有什麼詐可言!」林丹以為兵馬太少,回來充實守城人員,也是好事,根本未引起他的懷疑。
  再說建州軍馬,從庫裡滋城來到察哈爾城好幾天了,求戰不成,正急得心如火燎,忽聽說夜裡攻城,真是人人磨拳擦掌,個個刮槍蕩刀,準備好好廝殺一番。皇太極四員大將,每人帶領一千兵馬,從四門一齊攻城,留下兩千兵馬守營,以備不時之需。分配停當以後,晚上讓全軍飽餐一頓。捱到三更時分,各自分頭帶領人馬,悄悄來到城下。突然之間,進軍鼓聲驟然響起,四千人馬一齊吶喊起來,聲震山林。城裡的守城士兵,更是驚慌失措,慌忙發射弓箭,打下礌石滾木。且說那些回城的降兵,早已像魚一樣游到城門邊上,一看守門士兵不多,便說道:「人家建州一萬多人馬,咱才幾百人馬;咱部長又是人家的手下敗將,還打什麼?不如打開城門,還能免去一死!」那守門士兵也就順水推舟,說道:「要開,你們自己去開,俺沒有責任。」於是城門被打開了。四個城門一開,建州四千兵馬,在皇太極、扈爾漢、噶蓋、揚古利的率領下,一路殺進去。由於三層城牆,外城、中城很容易突破,這是入城的降兵打開的。那裡城是林丹的住所,一般人不讓進去,只有通過強攻。皇太極等四員大將商議,把士兵分成若干小組,用集團衝鋒方式,輪番攻,連續攻,四面開花,使林丹應接不暇。他們用草紮成火把,點著後,擲人裡面,燒得防守士兵哇哇亂叫。天亮之前,終於攻進裡城。他們把林丹的親屬關在一處,問她們:「林丹父子哪去了?」她們不回答。揚古利命人抱來一堆柴草,對她們說:「如果再不講,就全部燒死!」她們終於說:「林丹父子都從地下暗道,跑走了。」根據投降的將領交代說:「往西跑了。」
  建州軍馬開進察哈爾城,認真清查府庫,安撫降民。共俘獲察哈爾士兵近萬人,得盔甲數千副,繳各種兵器一萬餘件,馬匹、牛、羊一萬餘頭。皇太極派降兵、降將帶路,親自率領一千兵馬,追趕林丹父子。先趕至敖木倫寨,又攻進察哈爾所屬多羅特部落。皇太極兵馬過西喇木倫河,越興安嶺,又進至都勒河。林丹「星夜西遁」,最後竄至青海大草灘,患痘症而死。
  隨著林丹的走死,察哈爾部被建州吞併。接著,漠南蒙古西部的鄂爾多斯部、土默特部等也相繼降附建州努爾哈赤。自此而後,明朝失去北面屏障,邊事越發不可收拾。
  在征撫漠南蒙古過程中,努爾哈赤的一個大手段是:不僅利用蒙古諸部部落長之間的矛盾,而且利用各部內首領之間的內江,採取不同策略,加以區別對待,從而一個首領一個首領地、一個部落一個部落地降服。漠南蒙古降順建州後,進「九白之貢」(白馬八匹,白駱駝一匹),表示臣服。努爾哈赤收服漠南蒙古以後,不僅安定了後方,並打通從西北進人中原的道路,改變建州與明朝的力量對比,佔領更為廣闊的地域,擁有更為雄厚的兵源,在戰場上取得較為優勢的地位。

TOP

第五章 後金國在他手上誕生

--------------------------------------------------------------------------------

  努爾哈赤沉吟道:「五百多年前,俺女真的先人曾建立過金國,可惜滅於大元窩闊台汗之手。想不到,在俺努爾哈赤手中,女真人又能重振雄風、再度崛起!這難道不是天命嗎?你們不必爭了,新汗國就以『大金』為國號,年號……『天命』!」


一、滿人有了自己的文字

--------------------------------------------------------------------------------

  努爾哈赤統一女真各部,使滿族迅速形成一個民族共同體。隨著而來的是滿族社會經濟的大發展,人們越來越感到,沒有本民族的文字,無論是公文往來,還是民間的文化交流,都很不方便。原先,建州與明朝和朝鮮的公文,全由軍師張一化用漢文書寫。以後張一化去世了,有一個客居遼東的浙江紹興人龔正陸,努爾哈赤讓他掌管文書,參與機密,教子讀書,被稱為師傅。以後公文之類,全出自龔正陸之手。努爾哈赤會蒙古文,漢文,唯獨缺少女真文字。所以,他在女真社會中的公文和政令,則先由龔正陸用漢文起草,再譯成蒙古文發出或公佈。因此,出現:女真人講女真語,寫蒙古文,這種語言和文字的矛盾,已不能滿足女真社會發展的需要,甚至已經成為滿族共同體形成的一個障礙。努爾哈赤為著適應建州社會軍事、政治、經濟和文化迅速發展的需要,遂倡議並主持創製作為記錄滿族語言的符號——滿文。
  萬曆二十七年(1599年)二月,努爾哈赤命令當時建州最有學問的額爾德尼和噶蓋負責執行。他倆接受任務以後,覺得有困難,向努爾哈赤說道:「咱們學習和使用蒙古文,年代已久,現在要創製自己的文字,實在不容易啊!」努爾哈赤聽了,想了一會兒,啟發他們說:「漢人念漢文,不識字的人都明白意思;蒙古人念蒙文,不識字的人也都懂。唯有咱們把自己民族的語言寫成蒙文,不懂蒙語的人就一竅不通。為什麼你們認為以本民族語言造字困難,反而把學習別的民族語言看作是容易的事呢?」……
  早在金代,金朝統治者曾參照契丹文字,創製過女真文,經歷了元明兩朝,到努爾哈赤興起之前,女真文已逐漸廢棄。那時,女真人不會女真文,書寫一般都借用蒙文。因此額爾德尼與噶蓋感受到有困難,也是情理中事情。努爾哈赤進一步指示他們創製滿文的方法:「可以參照蒙文字母,結合女真語音,拼讀成句,撰制滿文。」並舉例說:「『阿』字下合一『瑪』字,不就是『阿瑪』(滿語父親)嗎?『額』字下合一『默』字,不就是『額默』(滿語母親)嗎?」於是額爾德尼和噶蓋遵照努爾哈赤提出的創製滿文的基本原則,仿照蒙古文字母,根據滿人語音特點,創製出滿文。這種草創的滿文,沒有圈點,後人稱之為「無圈點滿文」,或「老滿文」。從此,滿族有了自己的拼音文字。滿文製成後,努爾哈赤下令在統一的女真地區施行。
  且說與額爾德尼同時創製滿文的噶蓋,姓伊爾根覺羅氏,世代居住在呼納赫部,曾跟隨努爾哈赤南征北戰,屢次立功,「位亞費英東」。此人文武全才,他精通蒙文、漢文,被努爾哈赤選中,命他與額爾德尼一起創製滿文。一天,原哈達部部長猛格布祿的弟弟盛格布祿,來請噶蓋去他家喝閒酒。由於噶蓋的母親原是哈達人,二人敘起來,還是表兄弟哩。
  二人都是海量,你一碗,他一碗,一連喝了三大碗酒。盛格布祿說:「這是從哈達帶來的純『開壇香』酒。」這「開壇香」酒,是聞名海西四部的名酒,在開原市場上,價錢是掛頭牌的。壇口一開,香氣襲人。喝了頭不暈,口不幹,一股干甜味。特別是喝過之後,打個飽嗝兒,回味無窮。正喝著,從裡屋走出一個十八、九歲的女郎。盛格布祿一見,趕忙喊道:「來得好!來得好!」遂站起來介紹說:「這是噶蓋將軍!」又轉臉對噶蓋說:「她是俺小姨子兀拉胡婭。」這姑娘也很大方,走到酒桌邊上,雙手抱起酒罈,斜睨了一眼噶蓋,說道:「俺與噶蓋將軍初次相會,讓俺先敬將軍一杯。」噶蓋是馬上的英雄,年紀不過三十多歲,喝了幾碗酒,略微有些醉意,見這姑娘長得艷麗,不免心旌搖蕩。他接過姑娘送來的酒,一飲而盡。盛格布祿瞇著醉眼,對兀拉胡亞說道:「噶蓋將軍是俺的表弟,你坐下來陪他喝幾杯。」姑娘就坐在盛格布祿的旁邊,噶蓋目不轉睛地看,兀拉胡婭也以秋波送情,引得噶蓋神魂飄飄。又喝了幾碗,盛格布祿對噶蓋說道:「表弟若喜歡她,你就把她帶回府去」。噶蓋一聽,欣喜得眉開眼笑,急忙說道:「表兄如此見惠,小弟將終生不忘!」「說哪裡話?兀拉胡婭遇上你這樣的好人,也是她的造化!」又喝了一會兒,席散之後,噶蓋挽著兀拉胡婭要走。盛格布祿忙派人牽出兩匹馬來,讓二人騎馬回府。
  噶蓋家中只有一個妻子,不久前得眼病,已經雙目失明。她的起居生活,全靠女傭人幫助料理。噶蓋把兀拉胡婭帶回家,安置在一套房子裡,到妻子房裡照了一面,便出來去兀拉胡婭那裡。這一夜的風流綢纓,不必細表。再說盛格布祿自從哈達被吞併、哥哥猛格布祿被努爾哈赤殺死之後,心中就一直嚥不下這口氣。住在佛阿拉,時刻覺得像有人盯著他,在監視他的一舉一動。他心裡想:這亡國之臣實在當不得!這半年多來,他見到了原輝發部部長的兒子龍格兒,烏拉部布占泰的兒子布英迪南,還有葉赫部金台石的兒子穆拜裡哈,大家都有相同的感受。小時候讀《三國演義》,看到蜀國被司馬氏滅亡,劉禪「樂不思蜀」時,覺得劉禪有些傻,麻木得連亡國之痛都沒有了。而自己現在,不是也跟劉禪一樣麼!他也曾想起過荊軻刺秦始皇的故事,對荊何崇拜得五體投地。但是,平日哪有機會見到努爾哈赤呢?他知道,噶蓋是一個勇冠三軍的大將,現在又在創製滿文,經常在努爾哈赤身邊。他若能幫咱達到目的,要俺的腦袋,俺都會給他!於是,他設想了這個「美人計」。盛格布祿的妻子兀拉麻姑,是個賢慧善良的女人。她的父親兀古塔在努爾哈赤攻打哈達時,被亂兵殺死,母親也未倖免。妹妹在姐姐家長大成人,而且越長越俏麗。俗話說:老貓怎能用干魚枕頭?在兀拉胡婭剛滿十六歲時,盛格布祿使佔有了她。一天夜裡,胡拉麻姑一覺醒來,發現丈夫不在身邊。她心裡想:這三更半夜的,他能到什麼地方去?忽然,她想起了妹妹,便走到兀拉胡婭房裡。當她輕輕推開房門一看,竟愣住了!床上兩個人赤身裸體,摟在一塊,還在沉沉大睡呢!她十分氣惱,真想拿刀去戳他們。但後來一想:一個是自己的丈夫,一個是自己的妹妹,怎能下得了手哇!……唉!由他們去罷!這種事是阻止不住的。天亮以後,她裝作沒事似的。他們也以為兀拉麻姑不知道,表面上一本正經的樣子。
  這次喝酒之前,盛格布祿先把自己的意思告訴了兀拉胡婭,開始她只是哭,經過他再三勸慰,把自己的復仇計劃向她反覆講清之後,她才止住哭,勉強答應。作通兀拉胡婭的工作之後,他才向妻子說明情況,兀拉麻姑是一個明白事理的人,妹妹都沒意見,自己還跟著胡攪乎啥?不若來個順水推舟,讓她走了乾淨利索。以免在自己眼皮子下面,跟盛格布祿不清不白地幹那偷偷摸摸的事情。
  又過了幾天,盛格布祿把龍格兒、布英迪南、穆拜裡哈約到家裡,四個人關起門窗,整整密談了一天,直到天黑以後,才各自離去。次日早上,盛格布祿與龍格兒去佛阿拉城外虎喇特裡寨去。他們進了寨子,向左拐了兩個彎兒,進巷子第三個大門,便是原葉赫部長布揚古的小兒子布揚諾斯基的家。努爾哈赤攻討葉赫時,布揚諾斯基與他母親一起主動投降,受到寬大處理,留他一條命。但是不久之後,又借口說他太好動,在外面亂跑惹事,把他的左腿膝蓋骨拿去,使他變成一個瘸子。盛格布祿與龍格兒直接來到屋裡,見布揚諾斯基躺在床上,二人上前與他擁抱之後,敘了一會兒家常閒話。龍格兒伏在布揚諾斯基的耳上,小聲嘀咕了一會兒。只見布揚諾斯基不聲不響地,從床席下面拿出一把七星寶刀,遞給龍格兒。這刀有三尺多長,四寸寬,刀的正面鐫著七顆星,閃著熠熠光芒。刀的反面,刻有「葉赫熊」字樣。據說葉赫部有個名叫「貔貅」的鐵匠,擅長打刀劍。曾花十年的工夫,打出兩把七星寶刀:「葉赫熊」和「葉赫羆」。「熊」刀為雄,「羆」刀為雌。兩把刀都是削石如泥,剁骨如肉,鋒利無比,世間少有。一日,從長白山上下來一隻大棕熊,逕直來到貔貅家裡,把他妻子扛跑了。貔貅一聽,急忙拿了一把七星寶刀趕上去,對準那只棕熊的屁股攮了一刀,只聽「噗哧」一聲,那刀便扎進熊屁股上了。棕熊疼得大叫一聲,把他妻子拋有一丈多高,摔下來跌死了。棕熊又轉過身來,大嘴一張,把貔貅也銜在嘴裡,屁股上帶著那把刀,逃上長白山頂,無影無蹤了。人們來到鐵匠舖裡,見剩下的那把七星寶刀,是「熊」刀;「羆」刀被棕熊帶走了。後來葉赫部長布揚古得到這把鐫著「葉赫熊」的七星寶刀。他死後,這把刀由布揚諾斯基保存著。後來,努爾哈赤聽說後,曾派人來討過。布揚諾斯基說是「城破時丟了。」未交給努爾哈赤。
  盛格布祿與龍格兒帶著七星寶刀,回佛阿拉城。他們準備佯裝把這「葉赫熊」獻給努爾哈赤,乘機將他刺死,為他們死去的交親報仇。回到家,盛格布祿讓龍格兒去與布英迪南、穆拜裡哈聯繫,通知他們按預訂方案進行。晚上,他來到噶蓋家裡,把自己的計劃完全告訴給這位表弟,將那把七星寶刀拿出來,希望噶蓋能幫助他完成這任務。噶蓋說道:「努爾哈赤有恩於俺,你不能陷俺於不仁不義境地,俺不能答應你的要求。這樣吧,他每天中午都在客廳虎皮長椅上休息,你跟在俺後面進去,以後的事由你自己去做罷!」說完之後,二人又小聲議論一會兒,盛格布祿才告辭回去。
  次日中午,盛格布祿提前吃過中飯,來到噶蓋家中,二人又小聲說了一會兒話。噶蓋先走了出去,盛格布祿也尾隨在他後面。來到裡城門口,噶蓋放慢腳步,二人像是一同進府的模樣。由於噶蓋是常到努爾哈赤那裡去的,守門人員不予阻止,這已是慣例了。今天,見噶蓋身後跟著一個人,以為是噶蓋帶來去見努爾哈赤的,門衛就未加盤問,放他們進去了。他們一前一後,走到客廳門前,噶蓋向大門努一下嘴,使了一個眼色,便抽身回去了。這且不提。再說盛格布祿走進客廳,見努爾哈赤躺在虎皮長椅上睡覺,他心裡說:「這老賊該死了!」就想拔刀去刺,又轉而一想:這老賊力大無比,得靠近些再刺,遂又向前走了兩步。這時候,努爾哈赤本來臉朝上躺著,又轉臉向內。盛格布祿又想道:「這老賊也真該死了!」急忙將寶刀拿在手中,正準備刺去,忽聽身後有人說道:「大王請起!」盛格布祿一驚,寶刀差點從手中掉下。他轉身一看,正是噶蓋。經噶蓋一聲喊,努爾哈赤遂翻身坐起。盛格布祿慌急之中,持刀跪下說道:「七星寶刀,現已找到,特來獻給大王!」努爾哈赤接過寶刀一看,刀面銀光閃耀,刀鋒極其銳利,果真是把寶刀。看完後,順手將刀放在長椅扶手上。轉頭問噶蓋道:「是將軍帶他進來的?」「是的,他是俺的表兄,」努爾哈赤讓侍衛送給盛格布祿白銀一百兩。對他說道:「回去罷!安分過日子為好。」二人先出內城,噶蓋遂去額爾德尼那裡。再說盛格布祿從內城出來,直奔外城大門而去。因為龍格兒、布英迪南、穆拜裡哈三人正在城外等著他。他見到三人,未說話,就翻身上馬,四人快馬加鞭,奔馳而去。見前面有一片林子,盛格布祿才下馬,走進林子裡坐下。他把經過情形說了一遍,四人一方面感到遺憾,一方面覺得形勢不利,還是趕快離開佛阿拉好,一旦努爾哈赤懷疑起來,想跑都跑不脫。龍格兒說道:「當前,知道咱們計劃的還有兩人,一是噶蓋,另一個是布揚諾斯基。」盛格布祿說:「噶蓋不會出賣咱的,是他帶俺進去的。他一講,就等於引火燒身。」穆拜裡哈說:「布揚諾斯基該不會說出去的。」「那很難說。如果努爾哈赤問他,就很可能會說出去的。」「去把他幹掉吧!以免留下後遺症。」大家商議結果,還是由盛格布祿、龍格兒去虎喇特裡寨。四人又約好會面地點,便分手而去。盛格布祿與龍格兒快馬來到虎喇特裡寨,逕入布揚諾斯基的家中。見家中別無他人,二人心中十分高興,盛格布祿與他講著話兒,龍格兒拔出刀來,從背後給了布揚諾斯基一刀,便倒下死了。二人急忙走出,上馬而去。
  再說噶蓋先把盛格布祿帶到客廳門口,隨即退走。剛走出內城門,覺得這不是自來送死麼?一旦刺殺發生,無論成與不成,自己都脫不了干係。遂趕忙轉身回來,三步並作兩步走,到了客廳裡面,看盛格布祿拔出寶刀,正要下手之際,他突然喊了一句「大王請起!」這等於救了努爾哈赤的一條命。
  且說努爾哈赤見噶蓋與盛格布祿走了之後,拿出寶刀翻過來,調過去地看著,心裡十分喜歡,覺得這是真正的寶刀。這時候,內城門衛走了進來,向努爾哈赤報告說:「噶蓋帶一個生人進來,不久,他又出去剛走幾步,又轉回來。如此反覆,俺見他臉色也不正常,有些形跡可疑。不知他們二人進來幹啥?俺心裡不太踏實,特來向大王報告。」努爾哈赤笑道:「他們是來獻寶刀的。」說著,把那把七星寶刀舉了起來,揮了兩下。那門衛又說道:「噶蓋為啥走了又回來,顯得非常緊張的神情?」努爾哈赤聽了,沉思了一會兒,腦海裡閃現出:盛格布祿當時非常緊張的表情,而且他站的位置離俺的長椅距離也很近,這些都似有行刺的可疑。這時候,皇太極來了,努爾哈赤把前後經過講給他聽,這皇太極雖然年輕,但聰敏過人,遇事善於動腦筋,深得努爾哈赤的喜愛。他想了一會兒,說道:「就噶蓋而言,他喊『大王請起』,說明他不想行刺你,無論他是不是同謀。再說盛格布祿獻刀,為啥要選在中午你休息時間來獻?當時他極度慌張,本想行刺,因為噶蓋一聲喊,才改口來獻刀。這正如三國時曹操獻刀子董卓時的情景一樣。」努爾哈赤聽了,說道:「孩兒分析得有些道理。先把噶蓋喊來詐他一下,就可以知道了。」皇太極忙說:「再派人前去盛格布祿家看看,他若不在家,或是逃出城去,必是行刺。」努爾哈赤遂讓侍衛前去看看。
  侍衛走了之後,皇太極又說:「暫時不必去問噶蓋。若不是行刺,問過之後咱就被動了,他也有包袱。若是行刺,再問他也不遲。」努爾哈赤笑著說:「俺到底是老了,腦瓜子也不好使了。這天下,將是你們年輕人的。希望都寄托在你們身上步!」侍衛去了好一會兒,回來報告說:「盛格布祿不曾回家。他乘馬出了西門,與城外三個人見面後,四人一起,向西飛馬而去。」皇太極聽了,說道:「盛格布祿心虛逃竄,必是行刺無疑了。」努爾哈赤忙讓侍衛去喊噶蓋到來。
  努爾哈赤盛怒等待著噶蓋的到來。不一會兒,噶蓋來了。努爾哈赤說道:「俺如此重用你,反想來害俺,你的良心讓狗吃了!」噶蓋慌忙跪下,哭著將事情經過,從頭到尾,細說一遍。最後,他說道:「請大王開恩,俺實在不忍心讓你被刺,才急忙回來。當時,俺若不喊一聲,盛格布祿必刺無疑。」努爾哈赤聽了,非常氣憤地說:「有人叛逆,邀你同謀,你卻不及時向俺報告。反而引他來對俺行刺。怎能讓俺對你寬恕?若是饒了你,今後怎麼辦?真是殺人可恕,情理難容啊!」說罷,遂喊待衛:「把噶蓋押下去關起來!等把那幾個叛逆分子一齊抓到,再處決罷!」噶蓋大聲哭著,嚷著,喊道:「俺冤枉啊!俺冤枉啊!……」
  再說噶蓋被押下去之後,努爾哈赤命皇太極帶精銳騎兵五百,速去追捕盛格布祿、龍格兒、布英迪南、穆拜裡哈四人。這且不敘。再說盛格布祿等四人,連續跑了兩天,看看天夜已晚。前面一個寨子,穆拜裡哈說道:「俺有個舅父在這寨裡替寨主放馬,去找他弄點吃的吧!」大家表示同意。四人來到寨前下馬問了好幾個人,才找到他家裡。他舅父名叫尤敦西夫,熱情地接待他們。正在吃飯時候,有人來喊尤敦西夫說:「寨主要你去哩!」他把四人安頓好之後,就去見寨主。那寨主原是東海女真的一個部落長,歸順建州後,努爾哈赤派他來這個庫巴捨裡寨當寨主,寨裡人都喊庫裡巴巴。寨主一見尤敦西夫就說道:「佛阿拉已發來文書,說有四個歹徒刺殺努爾哈赤大王,讓俺協助拿辦。聽說你家來了幾個人,你快去帶來,俺盤問一下。」
  尤敦西夫聽了,嚇得魂不附體,趕忙回來,把寨主的話說了一遍。四個人互相看了一會兒,沒有了主意,盛格布祿說道:「咱們不是刺客,走!俺去向寨主說去!」說罷,他拉住尤敦西夫往外就走。二人不一會來到寨主那裡,盛格布祿搶先說道:「俺是他外甥,是來看舅父的,怎麼是刺客哩!」寨主說:「不是來了四個人嗎?都叫什麼名字?等佛阿拉的人認過以後,俺才能相信你的話是真是假呢!」盛格布祿一聽,忙對尤敦西夫說:「舅父,你去喊他們三人來,俺在這裡與寨主敘話。」尤敦西夫已嚇得六神無主,只得去喊。這裡盛格布祿與寨主二人東扯西拉地敘談起來,不一會兒工夫,穆拜裡哈他們來了。盛格布祿唰地一下,拔出腰刀,對準寨主肋下就是一刀,那寨主連嗯也未來得及嗯出聲來,便一頭栽下去,死了。尤敦西夫一見,慌作一團,急急巴巴地說不成話來:「你……你怎能……隨便殺……殺人?」盛格布祿說道:「俺不殺他,他要將俺四人全部送給努爾哈赤,俺們還能活嗎?」穆拜裡哈問他舅舅道:「這寨裡有多少兵馬?帶兵將領是誰?」尤敦西夫說道:「有五百兵馬,帶兵將領是寨主的大兒子,名叫阿泰也嘎夫。」布英迪南說道:「俺們把寨主的屍體藏起來,你快去把阿泰也嘎夫喊來!」龍格兒說道:「現在只能一不作,二不休,先下手為強了。」尤敦西夫只得去喊阿泰也嘎夫,布英迪南立即動手將寨主屍體拖到牆角落裡,用東西蓋上,又把地面血跡打掃乾淨。四人商議已定:阿泰也嘎夫進門後,就把他殺死,然後招集兵馬,佔領寨子。想辦法與明軍聯繫上,就不怕努爾哈赤派人來追了。
  尤敦西夫來到阿泰也嘎夫家裡,對他說:「寨主喊你有急事,請將軍快去。」阿泰也嘎夫聽了,隨著尤敦西夫就走。二人來到寨府客廳門前,尤敦西夫多長個心眼兒,忙喊道:「阿泰將軍來了!」盛格布祿四人一聽,互相使個眼色,便隱身門後。正當阿泰也嘎夫一腳門裡,另一隻腳還未邁進門檻之時,布迪英南,龍格兒同時將刀刺進他的左右肋下。可憐阿泰也嘎夫正當英壯之年,還弄不清怎麼一回事,便咕咚撲地身亡。盛格布祿又對尤敦西夫說:「你將馬匹管理好,沒有咱四人的吩咐,一匹馬也不能讓誰騎走。」尤敦也夫身不由己,只得聽從他們的支派。四人腰插佩刀,來到教場,將那鐘聲撞響。不久,兵馬齊集場上,大家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情。盛格布祿首先說道:「咱們是大明朝廷派來收服寨子的四位將領,所有人員都得聽從將令,誰敢反抗,就像他們父子一樣!」說罷,他把寨主父子倆的人頭,懸掛在旗桿上。五百兵馬看著鮮血淋瀝的人頭,誰不害怕?大家你看看他,他看看你,都是「啞巴吃扁食——心中有數」,誰也不吭一聲。
  正在這時,守門士兵跑來報告說:「寨子東面有一支騎兵,正往寨子馳來。」盛格布祿即向龍格兒三人說:「可能是佛阿拉來的。咱們帶著兵馬,守好寨門,伺機會把他消滅掉,然後投明軍去!」三人也只得聽從,便令兵馬守住寨門。他們來到寨門前一看,果見一隊騎兵風馳電掣而來,挑著一面建州旗幟,快到寨前了。再說皇太極領著五十名騎兵,一路追趕,馬不停蹄,沿途打聽,有人告訴他:「有四個人望庫巴捨裡寨子來了。」皇太極遂緊追不捨,來到寨前下馬。他見寨門緊閉,用馬鞭一指,喊道:「讓你們的寨主出來說話。」盛格布祿說道:「俺就是寨主,有什麼話你就說罷!」皇太極一見,因為他既不知道寨主姓啥名誰,也不認識盛格布祿。正想告訴他來的目的,一眼瞅見盛格布祿身後的布英迪南和穆拜裡哈,他心中明白了。布英迪南是金台石的小兒子,皇太極是金台石的外甥。攻破葉赫城時,金台石死後,皇太極曾帶著他母子倆去拜見過努爾哈赤,認識這個表弟。穆拜裡哈是布占泰的兒子,烏拉滅亡時,皇太極俘虜來的,也認識他。於是,他指著布英迪南說:「俺警告你,布英迪南!你若想留一條活命,就趕快出寨投降。不然的話,捉住以後就讓你碎屍萬段!」布英迪南聽了,不免心中一動,他看著盛格布祿,正想說話,盛格布祿卻說道:「你投降也是死,不如現在跟他拼了!」遂吩咐士兵大開寨門,帶領五百人馬,出了寨門,來到皇太極的對面,立住陣腳。皇太極一見,便用大刀指著寨裡的兵士說道:「你們不明真相,這四個叛逆陰謀刺殺咱家大王,逃跑到這裡,俺是來追捕他們的。俺勸你們早早散去,免得受連累而死。他們四個人是『兔子尾巴——長不了的』。」聽了皇太極的話,那五百士兵「嗡」的一下,逃回寨子去了,然後把寨門緊緊關了起來。皇太極一見,大喝一聲:「還不快快下馬受縛,等待幾時?」一邊大刀一揮,指揮五十騎兵,「嘩啦」一下子,將那盛格布祿四個人圍在中間。皇太極手舉大刀,將包圍圈向中間收緊。那五十騎兵,個個瞪著雙目,手舉大刀,只待一聲號令。四個人被圍在中間,想跑也不能。只見布英迪南首先丟下腰刀,跳下馬來;接著,穆拜裡哈也下馬了,龍格兒與盛格布祿見了,只得跳下馬來……
  皇太極進了寨子,又把尤敦西夫捉來,召開了全寨部民大會,宣佈處死。讓原寨主的小兒子庫留西佳擔任寨主,然後捆了盛格布祿四人,上馬回佛阿拉城。再說努爾哈赤,自從盛格布祿刺殺事件發生之後,便加強了警衛工作,對佛阿拉城的巡防也有了佈置。現在,內城不經許可,任何人也進不去;外城也不是容易進的,城裡還有便衣巡查,遇見生人,隨時可以拘查。努爾哈赤也變得深居簡出了。一旦出城,都是前呼後擁,嗚鼓奏樂。不僅顯示出威嚴,也增強了懾人的氣勢,逼人的力量。皇太極將四人帶回佛阿拉之後,努爾哈赤先召開各部首領、將領會議,把他們的罪行公佈出來;又召開佛阿拉全體部民大會,宣佈他們的罪行;最後施予最重的刑罰——五牛分屍。噶蓋也未能倖免於死,因為罪行輕些,被用繩子勒死。五個人的人頭,被掛在高高的棋桿上,一連示眾了好多日子。直到成群的禿尾巴老鷹,把那些頭顱啄得只有一個空頭骷髏時,努爾哈赤才讓士兵把它們鬆下來,丟到魚池裡,任憑王人去啃嚙罷!
  且說噶蓋被殺之後,額爾德尼遵照努爾哈赤的指示,獨自一人創製滿文。當無圈點的滿文製成以後,額爾德尼也被殺死。此人是滿族傑出的語言學家,他姓納喇氏,世代居住在都英額,少年時代以明敏聞名遠近,他兼通蒙古文和漢文。在投歸建州後,被賜號巴克什。在滿文裡,巴克什是學者、博士的意思。額爾德尼隨從努爾哈赤「征討蒙古諸部,能因其土俗,語言、文字,傳宣詔令、招納降附、著有勞績」,深得努爾哈赤的賞識。額爾德尼身材高大,英俊瀟灑。年輕時候,家鄉一些有權勢的人家,出於對他才貌的仰慕,都想把女兒嫁給他,但額爾德尼一個也不滿意。與他同部落的齊爾計吉家有個姑娘,長得其貌不揚,又胖又醜,黑黑的皮膚,大大的腳;但是她力大無比,雙手舉得起一個石□。家裡替她找了許多人家,她卻不肯嫁。父母說:「你這樣挑挑揀揀,究竟要挑個什麼樣的女婿啊?」女兒說:「俺想挑一個象額爾德尼那樣才貌雙全的人。」不久之後,這話竟傳到了額爾德尼耳朵裡,他非常高興,便向齊爾計吉家下了聘禮,娶那姑娘為妻。到了過門日子,姑娘精心地梳妝打扮了一番,頭上插了各種珠寶首飾,身上穿了綾羅綢緞。到了額爾德尼家,拜了天地之後,被送進了洞房。誰知額爾德尼見了新娘子的面以後,回頭就走了。一天兩天過去了,額爾德尼不和她說話;三天五天過去了,額爾德尼還是不理她。姑娘十分納悶,到了第七天,額爾德尼仍是不理不睬。俗話說:「丈二的和尚——摸不著頭腦」。這新娘子陷入苦惱之中,他為啥不理俺呢?——
  晚飯後,新娘子把家務做完之後,關上房門,然後來到床前向丈夫跪下了。她說道:「你這樣不理俺,不睬俺,一定是俺犯了什麼過錯,請你指出來,俺做妻子的一定認真改正。」額爾德尼這時候才開口說道:「娘子呀,俺家是貧苦的本分人家,俺又不願意去做官,俺要的妻子是個穿粗布衣衫,可以和俺同甘苦,共勞動的人。現在你這副樣子,穿著這麼華麗,臉上塗脂抹粉,豈是俺理想中的妻子呢?」新娘子說道:「原來如此!殊不知俺這也是試探試探你的志向的呢!」於是高高興興地脫下身上的線羅綢緞,穿上粗布衣衫,卸去頭上的金珠玉器首飾,把頭髮挽成一個簡單的高髻。並開始幹起各種粗重的家務活來。
  於是,額爾德尼大喜過望,欣喜地說道:「這樣才是俺歡喜的妻子啊!」從此以後,額爾德尼滿意了。他又給妻子起了一個名字,叫齊爾計吉光。這名字中含有他對妻子閃光的道德品質的讚賞。夫妻二人恩恩愛愛、和和美美地過日子。努爾哈赤統一建州之後,得知額爾德尼的美好聲望,幾次派人邀請他出來做事,均遭拒絕。後來他親自去拜訪,額爾德尼才傾心歸順,跟隨努爾哈赤南征北討,建樹功勳。後來噶蓋被殺以後,額爾德尼獨自一人撰制滿文,每天廢寢忘食,不辭勞苦。一日,努爾哈赤派人去喊額爾德尼。他放下手中的筆,跟來人進了努爾哈赤的客廳。進門以後,抬頭一看,努爾哈赤正摟著新娶不久的太妃烏拉氏在調情。額爾德尼是一個十分嚴肅的人,見狀轉身就走,不顧努爾哈赤的喊聲,堅持走了回去。因此使努爾哈赤十分惱怒,以為額爾德尼太傲慢無禮,從此不再如往日信任他了,並逐漸疏遠起來。
  一次,努爾哈赤命令工匠在他居室前面蓋兩間書房。蓋好後,努爾哈赤前去看看,他未置褒貶,只在門上寫一「活」字,然後揚長而去。人們看了,都不瞭解其中的意思。有人去問額爾德尼,他笑著說:「大王讀過《三國演義》,他在學曹操哩!那門內寫個『活』字,是『闊』字。大王嫌書房的門太大了。」於是工匠們又將那書房的門扒了,重新又砌,比前次小些。再請努爾哈赤來看,他十分高興。遂問道:「怎麼知道俺嫌門大了?」工匠們說:「是額爾德尼講的。」努爾哈赤聽了,一連哈哈大笑幾聲。其實,在那笑聲背後,隱藏著厭惡,嫉恨的成份。
  且說額爾德尼的妻子齊爾計吉光生病了。開始是腰病和腳病,非常疼痛。以後痛得更加厲害,整日不能下床了,且日夜痛苦不堪。額爾德尼來向努爾哈赤請假,請求回家為妻子請醫診治。努爾哈赤說道:「你現在正撰制滿文,這是公事;你妻子有病,是私事。不能因公廢私呀!」額爾德尼說道:「俺請求辭去公事。」努爾哈赤不禁大怒,說道:「胡說!你妻子死了,還可以再娶一個;你辭去公事,是對俺不恭、不忠的表現。對俺不恭、不忠,是叛逆行為。對叛逆行為的處置,你是知道的。為何要自尋死路呢?」額爾德尼竟不辭而別,回家為妻子尋醫治病,日夜侍候妻子。努爾哈赤得知後,非常生氣,竟派人把額爾德尼抓來,下令處死了。
  額爾德尼死後,又派巴克什達海改進老滿文。達海對老滿文加以改進,他編製了「十二字頭」;在字旁各加圈、點;並固定字形,對字母的書寫形式加以固定,使之規範化;又確定音義,改進字母發音,固定文字含義;還創製了特定字母,設計了十個專為拼寫外來語(主要是漢語)的特定字母,以拼寫人名、地名等。
  經過達海改進後的滿文,後人稱之為「有圈點滿文」或「新滿文」,於是滿文較前更為完備。改進後的滿文,按語言學音素來說,有六個元音字母,二十二個輔音字母,十個專門用作拼寫外來語的特定字母,字母不分大小寫,但元音字母以及輔音與元音相結合所構成音節,出現在詞首、詞尾或單獨使用時,都有不同的書寫形式。
  滿文的語法,名詞有格、數的範圍;動詞有體、態、時、式等範疇。句子成分的順序是:謂語在句子最後,賓語在動詞謂語之前,定語在被修飾詞語之前。滿文的書寫,字序從上到下,行序從左向右。
  滿文的創製和頒行,是滿族文化發展史上的里程碑。從此,滿族人民有了自己的文字,可以用它來交流思想,書寫公文,記載政事,編寫歷史,傳播知識,翻譯漢籍。這不僅加強了滿族人民的思想交流,而且促進了滿漢之間的文化交流。滿文撰制後在女真地區的推行,使女真各部和女真人民之間的交往更為密切,這對滿族共同體的形成,無疑是一條重要的精神紐帶。特別是建州的統治者,用滿文翻譯大量的漢文典籍,汲取中原封建王朝的統治經驗,加速了滿族社會的封建化,促進了滿族文化的進步。同時,滿文記錄和保存了大量的文化遺產,豐富了中華民族的文化寶庫。

TOP

二、八面大旗托起一輪旭日

--------------------------------------------------------------------------------

  努爾哈赤主持制定了無圈點老滿文後,又創建了八旗制度。這種制度是政治、經濟和軍事合一的社會組織形式,是努爾哈赤對女真社會結構進行大膽的變革。原來,女真人出師行獵,不管多少人,一般都依照族寨而行,每十人中立一總領來約束。這個總領,女真叫做牛錄額真(「牛錄」即漢語「大箭」的意思,「額真」即漢語「主」的意思)。這種牛錄製,本是臨時性的軍事或狩獵的軍事形式,現在努爾哈赤的地盤大了,人馬也多了,出現了一些混亂現象。幾萬兵馬,兒子們爭位,部將們爭權,兵找不到帥,帥管不了兵,還常常自相殘殺,弄得努爾哈赤十分頭疼,寢食不安。
  一天晚上,努爾哈赤又來到雞鳴山下的攝克河邊散步。攝克河是條小河,滿語是「雞鳴」的意思,所以又叫雞鳴河。努爾哈赤站在授克河邊,朝著雞鳴山和煙筒山望去,山谷中帳篷連片,山風把旗幟吹得嘩嘩地響,很是威嚴壯觀。可是,也常常聽到從營房裡傳來的相互毆鬥聲。這樣強壯的兵力,沒有管理好,真叫努爾哈赤心急如焚。他在河邊走來走去,苦苦思索良策,侍衛來催他回去,也不理會。直到夜深了,山谷中帳篷裡的燈光都滅了,只剩下營房外頭高桿上懸掛的燈籠還亮著,耳邊不時傳來報更的刁斗聲,努爾哈赤看到這番情景,心裡才多少踏實一些,才慢步回到屋裡。
  再說努爾哈赤坐在虎皮椅上,把豹皮披衫圍在身上,仰臥在椅背上,閉目養神。努爾哈赤一向機警過人。自從起兵以來,常常三、五個月不脫衣甲,把他的盔甲放在掇克河裡洗,河面會漂浮一層白花花的帆子來。卻說努爾哈赤正在似睡非睡之間,突然聽到遠處有雞叫聲,忙睜開眼睛問身邊的侍衛,他們也說剛才聽見雞叫了。他心裡有些納悶,半夜裡怎麼會有雞叫呢?他騎上馬帶領幾個隨從,朝雞叫的方向跑去。
  跑著,跑著,雞叫聲沒有了,卻發現掇克河邊的河灘上,閃出一片白光來。他向著白光,跑到跟前一看,那白光又不見了,只有河水在嘩嘩淌,山風在呼呼地吹。努爾哈赤轉身就往回走,還未走出多遠,侍衛們在身後大喊:「大王,快看,白光!」
  努爾哈赤回頭一看,果然河邊又一閃一閃地亮起白光,便又返回去。可是到跟前一看,白光又沒了。努爾哈赤非常納悶,這白光究竟是從哪兒冒出來的呢?為什麼一到眼前就沒有了呢?看看天上,天上的月亮暗淡無光;望望河水,河水烏黑,閃不出光。那麼,是不是河蚌神閃的光呢?又沒看見。努爾哈赤害怕耽誤明天打仗,想多歇歇,也沒追究,就又往回走了。不料未走幾步,侍衛們又大叫:「那白光又出現了!」
  「這回非要弄個水落石出不可!」努爾哈赤心裡說。他回到河灘,找到剛才放白光的地方,就命令侍衛馬上動手往下挖。侍衛們挖著,挖著,挖出了鵝卵石;再挖著,挖著,忽然露出來一張大弓。這張弓大得很,總有兩人高。弓弦就像古籐那麼粗,一個人根本拽不住,幾個大小伙子好不容易才從坑裡把弓抬出來。努爾哈亦接過弓,仔細一看,上邊刻著「大金收國寶弓」六個大字。
  努爾哈赤認出來了,原來這是完顏阿骨打的弓,「收國」是金太祖的年號。士兵們走上前,輪流試了試,沒有人能拉得開。努爾哈赤拿到手裡,大吼一聲,一下就拉開了。一鬆弓弦,翁的一聲,就像山風一樣響,足足響了半個多小時,仍有回聲。
  努爾哈赤得到寶弓以後,心中十分高興。命人抬回城裡去,眾將士都來祝賀說:「今天得到金代開國的寶弓,這是咱們大王必定要得到天下的喜兆!」努爾哈赤非常高興,吩咐人殺牛、宰馬、殺鹿,全軍祭天。
  次日,努爾哈赤帶領眾將士祭天時,他心裡想:人少人心齊,人多人心雜。兩隻鳥兒能一起飛到一個林子裡,百隻鳥兒就不能都飛進一個林子裡了。眼下數萬兵馬,怎麼才能讓他們像一張弓的響聲,人多心也齊呢?
  努爾哈赤想了想,有了主意,俺何不用這張弓來分旗?金代是分五種顏色——紅、黃、藍、白、黑。紅色代表太陽,黃色代表土地,白色代表水,藍色代表天,黑色代表鐵。但是鐵又生於土,有了土就可以不要黑色了。這樣,就只剩下四種顏色了。咱們女真人,靠天靠地,有水有日,就能發跡。那麼,為什麼不可以把軍隊按天、地、日、水分成四部來統轄?萬曆二十九年(1601年),努爾哈赤把兵馬編成黃、紅、藍、白四旗。
  萬曆四十三年(1615年)十一月,努爾哈赤除建州已完全統一外,海西四部中的哈達、輝發。烏拉也已統一。據史料記載,烏拉被俘卒騎「不下數萬人」。又征撫大量東海女真部民。因此建州幅員益廣,步騎增多,「歸附日眾,乃析為八」,除原有四旗,再增設四旗,共為八旗。即增編鑲黃、鑲紅、鑲藍、鑲白四旗,合稱八旗。八旗分別由努爾哈赤和他的子孫們統領。他親領兩黃旗,次子代善領兩紅旗,第五子莽古爾泰領正藍旗,第八子皇太極領鑲白旗,長孫杜度領正白旗,侄子阿敏領鑲藍旗。
  努爾哈赤把管轄下的女真人,統一組織起來,每三百丁編為一牛錄,設牛錄額真(佐領)一人,代子(驍旗校)二人,章京四人。四章京分領三百丁,編為四達旦。這是女真社會的基層組織。五牛錄為一甲喇,設甲喇額真(參領)。五甲喇為一固山,設固山額真(都統)一人,梅勒額真(副都統)二人。固山,意為旗,每個固山各有特定顏色的旗。
  八旗制度「以旗統人,即以旗統兵」,它軍政合一,兵民合一。八旗丁壯,平時耕獵為民,戰時則披甲從征為兵。由他們組成的八旗軍隊,有嚴明的紀律。努爾哈赤曾規定,行軍時若地廣則八固山並列,隊伍整齊,中有節次;若地狹則八固山合一路而行,節次不亂。軍士禁止喧嘩,行伍禁止雜亂。作戰時披重鎧甲、執利刃者為前鋒,披短甲、善射者自後衝擊,騎兵列於別處,人不離鞍,隨時準備策應。在努爾哈赤的卓越指揮下,這支軍隊有強大的戰鬥力,成為建州政權的支柱。
  八旗軍是一支以騎兵為主的軍隊。雖然運用皮弦木箭,短劍鉤槍,射程近,威力弱;但是它卻以鐵騎角勝。它的戰馬飼養也有特點,欄裡不蔽風雪褥暑,不喂寂粟,而是野外牧放,能耐飢渴。出征時,兵士乘馬,帶上自備軍器和數天乾糧,驅騎馳突,速戰速決;利用行軍或戰鬥的間暇,脫韁放牧,不需後勤。兵皆鐵甲,馬也披甲,所以兵悍馬壯。每當努爾哈赤下令吹角螺,嗚號炮,發動進攻時,八旗軍的騎兵,衝鋒,廝殺,摧堅,陷陣;鐵騎奔馳,衝突躁躪,無與爭鋒,所向披靡。
  八旗軍賞罰嚴明。努爾哈赤規定:「從令者饋酒,違令者斬頭。」戰場上「敢進者為功,退縮者為罪。有功則賞之以軍民,或奴婢、牛馬、財物;有罪則或殺,或囚,或奪其軍兵,或奪其妻妾,奴婢,家財,或貫耳,或射脅下。」因此八旗軍臨陣時有進無退。每次踐後,「賞不逾日,罰不還面」,按功行賞,依罪懲罰。兵士們齊一心志,統一戰力,奮勇征殺,以死相拼。
  八旗軍一向紀律嚴明。但是,努爾哈赤發現,城裡的兵將紀律很壞。今天出城幾個,明天出城幾個;回城的時間也沒有規定。他便仿造明軍的雲牌,掛在城樓上。軍隊一進城就敲,訓練時也敲,敲起雲牌,全城都能聽到。努爾哈赤還規定:如果敲三下雲牌,兵士不回答者,管城門的頭目,就將士兵捆上,押在地牢裡關他三天三夜。如果敲四下雲牌還不關城城門,管城門的土兵頭目就要被折。紀律一規定,佛阿拉城各旗兵將誰也不敢違抗,太陽一下山,兵士們都趕緊回營,步調一致,再也不混亂了。
  努爾哈赤平時很少穿豹皮帥服,喜歡穿獵裝。有一天,他帶領身邊的隨從們去打獵,想親手給一個兵士的老奶奶打幾隻野雞吃。這是怎麼一回事呢?原來,有一天努爾哈赤巡視城防,見一個兵士在哭,旁邊還有幾個兵士在勸他。努爾哈赤就走了過去,大家一見,趕忙跪下行禮。努爾哈赤問那士兵為啥哭?兵士說:他是從董鄂部投降過來的。來到佛阿拉以後,非常想家、想奶奶。因為奶奶有氣喘病,一到冬天就犯病,可難過啦!他在家的時候,每年都要打幾隻野雞焙糊壓成面,給奶奶沖水喝,才能挨過冬天。這次,他當兵在外,看見大雁南飛,樹葉飄零,天氣漸寒,便擔心遠在數百里之外的老奶奶犯病,沒有人打野雞,這才啼哭。努爾哈赤聽罷,又問他奶奶住在什麼地方,勸他不要著急上火。努爾哈赤回去以後,就派人先去把他的老奶奶接來。等那老奶奶來到時,她孫子已經跟著部隊出發了。努爾哈赤只好把那老奶奶留在王宮中奉養,自己親自去打野雞,給老太太治病。
  再說努爾哈赤領著幾個隨從,出了佛阿拉城,只見兵馬營帳遍佈山谷,人煙密集,哪裡能有那珍貴的野雞呢?他只得騎上白馬,跑到很遠的深山老林裡,好不容易打到三隻野雞。但此時天色已經漸暗,就拚命打馬回城。他心想:若是過了關城時間,那就麻煩了。於是他飛馬奔馳,結果跑到城門外,三聲雲牌已經敲過。
  來到城門口,守城的士兵未認出努爾哈赤,因為他穿的是獵裝。按照規定,努爾哈赤與他的隨從們,都被關進地牢裡。隨從的嘎什哈急忙走上前去要解釋,努爾哈赤立刻攔住,不讓他講。只是求守門的士兵替他保管好那三隻野雞。那士兵正想要吃雞肉喝酒,努爾哈赤懇求他,千萬要替自己保管三天。等三天以後出地牢,他會以幾倍的金銀來換。那守門的士兵這才答應保管,把努爾哈赤鎖進地牢裡。
  這一夜,宮中不見努爾哈赤回來,都急了。努爾哈赤的十幾個兒子和百十位將領,趕忙派人四處尋找,一直找到天大亮也未見到影子。後來聽守城的士兵頭目說:「昨晚上被咱們押進地牢裡的幾個人,其中有一個人長得高大威武得很。他還要俺替他保管好三隻野雞。」大家聽了以後,急忙跑進地牢裡一看,果真是努爾哈赤,他們立刻把守城門的士兵抓起來,喝道:「你好大的膽子,竟敢把大王關進地牢!」說著,就要殺了他。努爾哈赤急忙攔住他們,說道:「你們不要殺他,規矩是俺定的,俺應當頭一個遵守。他是按照俺的規矩執行,一點沒錯,他忠於職守,應該嘉獎。」
  守門士兵一再磕頭謝恩,怪自己有眼無珠,請大王趕快回去。可是,努爾哈赤不走,他讓嘎什哈們把野雞帶回去,先捎給那位士兵的老奶奶吃,由他一個人來代替他們蹲在地牢裡受罰。
  大家都不同意,努爾哈赤說:「俺定的規矩,該坐地牢三天,就得坐三天。嘎什哈們是陪俺來的,當然應該由俺來替他們挨罰。」三天後,努爾哈亦走出地牢,提升那個守城的士兵為都城佛阿拉的總管。
  且說有句話:關東有三寶——人參、貂皮、鹿茸角;還有一種說法:人參、貂皮、烏拉草。不管怎麼說,都是以人參為首。努爾哈赤小的時候,就上山挖人參。後來在佛阿拉自中稱王以後,仍跟過去一樣,年年都領著眾位將領,八旗兵了去打獵、挖參。每次挖回來的鮮參,專有快馬傳送。那時候人參多,每次都能挖到上百、上千斤。山前山後,到處搭的是曬參的棚子,也挖了許多參窖子,專門還有不少老少兵卒,在那裡守護著,還要不時地翻曬著。建州就是靠這些人參、東珠、貂皮、牲畜等土特產品,運到撫順、開原等地方,去與明朝的商人做買賣,搞交換,換回鐵器製品、絲綢布匹和日用器皿等,才使建州一天天地強盛起來。可是人參一旦挖多了,再遇不上個好天氣,放的時間一長,有的就發燒,霉爛;有的皮皺乾癟,賣不上好價錢,甚至扔掉了。因此,哪年都得精塌不少,賠不少錢。
  那些管參的首領,因此輕的被罰款、貶官,重的被砍頭、活埋,誰攤上這個差使誰倒霉。所以當時就有句話說:「寧端尿盆子,不當曬參人。」為了這事,努爾哈赤也很苦惱。一天早上,努爾哈赤剛到客廳坐下,管參的首領來了,只見他兩眼含著熱淚,慌慌張張地稟報說:「奴才該死,昨個晚上又有一千多斤鮮參發霉了!」
  努爾哈赤把臉一沉,問道:「還有多少?」那首領急忙說道:「還有三千多斤。」坐在兩邊的將領,聽了以後,個個懷裡像揣了個小兔子似的,嚇得心裡怦怦亂跳。王法重如山啊!不知努爾哈赤如何處置予他。
  誰知努爾哈赤想了一會兒,不但不發愁,反而爽快地樂起來啦。他離開座位走過去,扶起那跪著的首領,又瞅了瞅眾人,說道:「老天爺開恩啊,賞給俺三千斤寶參!俺要順從天意,把這三千斤寶參,都賞給大家,人人有一份,獎勵他們風塵勞苦,征戰有功。這參賞到你們手裡,就是你們的了,是存起來,還是賣掉,由你們自己決定,誰也不准干涉!」
  按照八旗的傳統規矩,旗兵歷來是靠糧餉生活,任何人不得私采、私存人參。今天,努爾哈赤為啥要這樣做,眾人都是「丈二的和尚——摸不著頭腦」。可是大王既然下了命令,都得執行呀!眾位將領只好把這三千斤人參,如數分給眾兵卒。
  單說有個騎兵,也是靠糧餉養活九十多歲的老父親和八十多歲的瞎眼老母親。這天,他高高興興地捧著努爾哈赤賞給的好幾根人參,回到家裡。他心裡想:這回俺可以用這人參去換藥,給雙親好好治治病。一進屋,偏巧父親病重了,正昏迷不省。瞎眼的母親正在跟前哭喊著。那騎兵急忙放下參,跑了出去請醫生。不一會兒,老頭醒過來了。瞎眼老婆子又回到外屋去忙著曬豆角干。這時候,老太太走進了屋子,把在炕上晾的豆角干往簾子上撥拉。她不知道炕上還放著人參,再說老太太心裡還在惦記著老頭的病,也沒理會,就把炕上晾的全一股腦兒撥拉到簾子上,往大鍋裡的餾巴上一倒,蓋上鍋蓋就蒸起來。
  等那騎兵抓藥回來,服侍父親吃完藥,這才想起人參。一找,不見了。立刻急得滿頭大汗,哭著跟老人說了這人參的來歷。老人聽說這人參是努爾哈赤獎賞的,也都又急又怕。那老太太問兒子:「你把人參拿回來,放在哪兒啦?」「就放在炕上啦。」忽聽老太太「唉呀」一聲,剛才咱蒸豆角,是不是讓俺都撥啦到一塊兒,全都倒在那大鍋的餾巴子上,與豆角一塊蒸了。騎兵一聽,急得雙手直搓,忙喊道:「在鍋裡嗎?趕快拿出來!」老太太說:「早蒸熟了,都讓俺晾到院子裡的簾子上了。」那騎兵又跑到院子裡一看,真的跟豆角兒一塊蒸熟了。他檢出人參,進屋子裡哭著說:「這是努爾哈赤大王賞賜給俺的人參,全白白地扔了!這事大王若是知道,不是欺主殺頭的罪嗎?」這可真是晴天霹靂,嚇得一家人心驚肉跳,飯吃不進,覺也睡不好,單等大禍臨頭。果然是越怕越出事。沒過二十天,努爾哈赤就傳下命令:讓那次凡是得到人參的人,都要稟報一下,那人參帶回去都幹啥用啦。這一天,努爾哈赤既不乘馬,也不坐車,老早就溜溜噠噠地來到訓練場上,挨個人詢問。有的士兵稟報說:「那人參拿回去,俺賣了以後,買了一匹千里駒。」有的報告說:「咱拿那人參換了幾身猞鋰皮襖。」還有的說:「做了彩禮,娶了媳婦。」也有的說沒有捨得用,用線串好,在房簷底下陰乾著。努爾哈赤聽了,沒有一個爛著白扔的,便十分高興。他一轉身,看見有個騎兵低著頭站在一邊,愁容滿面一聲也不敢吭。他覺得挺奇怪,別人都高高興興的,他怎麼這麼蔫?遂走過就問他道:「難道未分給你人參嗎?真是未分到,俺就要狠狠地責打那幫兔鬼子了!」
  那個騎兵慌忙跪倒說:「奴才已得到大王賞賜的人參啦!」努爾哈赤笑了,便溫和地問他:「你也說說,人參拿回家以後,得到什麼福氣啦?」那騎兵嚇得渾身直哆嗦,戰戰兢兢地說:「奴才不敢說,奴才有罪!」努爾哈赤聽了一愣,忙說:「噢,俺早就說過,賞給你的人參,就是你自己的啦!愛怎麼用,就怎麼用,有啥罪呀!」那個騎兵一看,反正不說是不行了。就把經過情形跟努爾哈赤說了,只聽他說道:「別害怕,你回去把人參拿來,讓咱瞧瞧。」回轉頭去,又讓在場的將領們,明天也把保存的人參拿來。
  第二天早上,努爾哈赤把全體將領都召集來了,龍案上擺著交上來的各種人參。這些人參多數的皮是皺巴巴的樣子,干黃色。唯有那個騎兵交上來的人參,是棕紅色,很硬實,而且披須完好。他急忙又叫幾位有名的醫生來,讓他們馬上拿去調製人參羹。等他們調製好以後,努爾哈赤讓大家都來品嚐一下,於是都說濃香膩口,要比陰乾的鮮參好多啦。他自己親口品嚐之後,高興得哈哈大笑,說道:「很早以來,俺就苦無收存鮮參的妙法,今天有了!過去將收來的鮮參,都是貯存在各旗的庫窖裡,霉爛與否,與己無關。這次,俺賞給了眾丁卒,他們獲得人參以後,怎忍亂扔呢?大家絞盡心血琢磨各種珍藏之法。人參是俺建州富貴的財源。地產豐富,為何不可蒸煮呢?事在人為,貴在切磋。日後除銷售鮮參外,咱還可以多蒸人參出售。」
  努爾哈赤念著那騎兵蒸參有功,立即賞賜他很多絲緞和白錢,封他做「遼東蒸參達」。從此,才有了人參加工的曬、煮、蒸,各種炮製的技術,再也不怕參多霉爛,無法久存。日後,建州在人參的保存上面有了突破,使財富越積越多,勢力也更加強大起來。
  一年夏天,建州炎熱異常,努爾哈赤命兀喇到喀喇沁索要西瓜。喀喇沁盛產西瓜,又大又甜,兀喇用四十頭駱駝,裝了近二萬斤西瓜回佛阿拉。半路上,遇一道人,瞎一隻眼,瘸一條腿,頭戴白籐冠,身穿青懶衣,隨在駱駝後面既不吃,也未喝,一路跟到佛阿拉城。努爾哈赤看見運來這麼多西瓜,十分高興。遂抱出一個,親自開,怎知瓜內無瓤,只是一空瓜殼而已。他一連切開四、五個,全是空殼西瓜。不覺驚奇起來,看那西瓜外表,沒有刀痕。這是怎麼一回事呢?便將兀喇喊來,兀喇也覺蹊蹺。兀喇說:「一路平安走來,只在中途遇見一個瞎眼,跛足的道人,他也不吃不喝,跟駱駝隊後面,一直到這裡。難道這道士會——」。努爾哈赤派兀喇到城裡尋那道士。不一會兒,兀喇和那道士一同來了。努爾哈赤訓斥那道士說:「俺也沒有得罪之處,你用什麼妖術,把俺西瓜裡的瓤子全弄走了?」那瞎眼瘸腿道士聽了,不禁哈哈大笑數聲,然後說道:「能有這樣的事麼?」他拿起一個西瓜,順手切開,裡面紅艷艷的瓤子,往下直滴甜水。努爾哈赤又去抱一個西瓜,切開一看,仍是無瓤。心中不勝驚異,便請道士坐下敘話。那道士說:「俺幾天未吃東西了,連說話也沒有力氣,請給點吃的。」努爾哈赤命人擺上酒菜佳餚,那道人一連喝了五罈子酒,一桌菜餚吃完,還覺不夠。努爾哈赤派人送來一隻烤羊,道人見了,一氣浪吞虎嚥,把那只烤羊也吃了。努爾哈赤問道人說:「你有什麼法術?」那道人說:「貧道在四川嘉陵峨嵋山中,學道三十年。一天,忽聽石壁中有人喊俺名字,卻不見人,一連幾天都是如此。後來空中響起雷聲,一聲霹靂,那石壁被震碎,得天書三卷,名為《遁甲天書》。上卷名『天遁』,中卷名『地遁』,下卷名『人遁』。『天遁』能騰雲跨風,飛昇太虛;『地遁』能穿山透石,人地千里;『人遁』能雲遊四海,藏形變身,飛劍擲刀,取人首級。大王已是位極人瑞,何不退步,跟貧道往峨嵋山中修行,俺將把那三卷天書傳授於你,何樂而不為?」努爾哈赤聽了,立即說道:「俺也久思急流勇退,只是當今明朝皇帝荒淫無道,官吏腐敗,害得華夏大地,一片飢寒交迫,黎民百姓受難於水火之中。俺建州生氣蓬勃,如旭日東昇,正是興旺發達之時,不久,俺將跨駿馬,挾弓矢,率領八旗子弟,衝破那長城籬笆牆,推翻朱姓王朝。這已是指日可待了。俺要登上九五之尊,領略中原無限風光,去成就王者之長。大師以為何如?」
  那道士聽了,連續「哈哈哈」笑了數聲,瞇起那一隻獨眼,說道:「你跟朱元璋相比,怎樣?你的八旗子弟,有朝一日,可能比他的後代更荒淫腐敗!你可知道:自古以來,是非成敗全是假,功名利祿一場空。枉費了意懸懸半世心,好一似蕩悠悠三更夢。不如及早抽身,跟俺走罷?」
  努爾哈赤聽了非常生氣,大聲喊道:「這妖道是明朝的間諜,還不快給俺拿下!」剎那之間,兩邊的武士竄上來好幾十人,只見那道士大笑不止。雖然將他按在地上,亂棍打下,他卻酣聲如雷地熟睡起來,全無一點痛感。努爾哈赤更加憤怒,吩咐取出大枷,把他枷上,再用大鐵釘釘上,鐵鎖鎖上,關進地下牢房,讓幾十人輪流看守。哪知哪道士身子稍一動作,枷掉了,釘子掉了,鎖也自動開了,全對他不起作用。道士睡在地上,全無損傷,連續關了七天七夜,不給地吃喝。卻仍然端坐地上,反而臉色轉紅,精神更好。努爾哈赤得知情況後,把他從地牢裡提出去,問他道:「你到底是什麼人?為什麼要與俺作對?」那道士笑著說:「你不關俺了?俗話說:良藥苦口利於病,忠言逆耳利於行。俺是向你說了逆耳之言,你卻以怨報德,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你七天七夜不給俺吃喝。其實,俺幾十年不食人間煙火,也無妨礙;日食千羊,倒也無事。這是俺苦練出來的。可惜你至今冥頑不化,留戀人間苦海,被名利二字迷住了眼睛,真是太可悲了!」
  努爾哈赤聽了,無可奈何地苦笑了笑,讓侍衛領他去吃飯。當晚,王府擺下酒宴,為努爾哈赤慶賀生日,眾多將領齊來參加宴會,為他祝壽。酒席正當熱鬧之時,道士又來了,他穿著木履,站在酒桌邊上,大聲說道:「大王今晚水陸俱備,大宴諸將,四方異物極多,內中缺少什麼東西,貧道願意效勞。」努爾哈赤聽了,心中很是不快活,隨順口說道:「俺要龍肝作羹,你能取來嗎?」那道士聽了,不禁笑道:「這有什麼難處?」遂從懷中取出筆墨,在粉牆上畫一條龍,用他那袍袖一拂,龍的肚子便開了。於是,道士從龍肚子裡取出龍肝一副,鮮血直滴。努爾哈亦不相信那是真的,遂說道:「你別玩魔術了,那龍肝是你先藏在袖子裡,又故意亮出來賣異一番。」道士又說道:「當前正是天寒地凍,草木枯死的隆冬,大王要什麼好花,隨意說來。」努爾哈赤說道:「俺要洛陽牡丹花。」道士說道:「太容易了。」他讓拿一花盆來,放在酒席桌前。只見道士喝了一口涼水,嗽了嗽口,噴吐在大花盆內。頃刻之間,盆內長出牡丹一株,漸漸開出兩朵牡丹花。其香濃郁異常,比真牡丹無二。各位將領看了,莫名驚詫,隨即邀道士坐下喝酒。不一會兒,伙房人員端來紅燒大鯉魚。道士看了,說道:「若是吃魚,還是松江鱸魚最美。」努爾哈赤說道:「松江離此地千里之遠,怎能取到?」道士說道:「這也不難取到。」他讓把釣竿拿來。道士遂手拿釣竿,在堂下養魚池中,連續釣出幾十條大鱸魚,放在殿上。努爾哈赤說道:「俺魚池裡本來就有這種鱸魚。」那道士說道:「大王為什麼要掩耳盜鈴——自欺欺人呢!天下鱸魚只有兩片腮,而只有松江的鱸魚有四片腮。這是它們的區別所在。」在座的將領們前去一看,見那鱸魚,果真有四片腮。正當諸將驚呀之際,道士又說道:「烹松江鱸魚,必須用紫芽姜才可以。」努爾哈赤又說:「你也取到那紫芽姜嗎?」道士說道:「太容易了。」道士讓拿來金盆一隻,他用衣袖覆蓋口上,不一刻工夫,那金盆裡滿滿一盆紫芽姜,放在努爾哈赤臉前。在座的將領,無不歎服。
  這時候,道士從桌上端起酒杯,斟上好酒,送到努爾哈赤面前,說:「大王喝了這杯酒,可以長壽一千年。」努爾哈赤猶豫了一下,不敢接,便說道:「你可以先喝。」那道士遂拔下冠上王簪,往杯子裡一畫,將酒分成兩半,自己喝了一半,把另一半送給努爾哈赤。在遭到拒絕後,道士把酒杯擲向空中,遂化成一隻白斑鳩,繞殿飛了幾圈。大家正仰頭看那白斑鳩之時,道士不聲不響地走了。不一會兒,把門的侍衛前來報告:「道士已出府門了。」努爾哈赤說道:「這道士擅以妖術,蠱惑人心,不能及早除掉,將來必然為害咱們!」說罷,派遣次子代善領五百騎兵前去追殺。
  且說代善領著五百騎兵,趕至城門,看見那道士穿著木履在前面不遠處,慢步而行。代善遂督促兵士,飛馬追去,卻只是追不上。一直趕到一座山前,見一牧羊小孩趕著一群羊而來。那道士走人羊群內,代善彎弓搭箭,對準道士後心一箭射去,道士不見了。代善非常生氣,一怒之下,把那群羊全部殺死。然後回去向父親覆命。那牧羊小孩守著死羊啼哭不止,忽見羊頭在地上說道:「小朋友,你把羊頭放在死羊的脖頸上,羊就活了!」小孩一聽,嚇得要死,也不哭了,爬起來就跑。忽然聽到背後有人喊道:「小孩不要跑,還你的活羊!」那小孩回頭一看,見那道士已把羊弄活了。就轉身回去,重新趕著羊群回家了。這裡道士也拂袖而去,行走如飛,倏忽之間,不知去向。
  牧羊小孩回到家裡,告訴父母,他父母不敢隱瞞,立即去向努爾哈赤報告。努爾哈赤遂派人畫影圖形,四處張貼,到各處去捉拿那道士。三日之內,城裡城外,捉到瞎一隻眼,瘸一條腿,白籐冠,青懶衣,穿木履的,都長得一模一樣的道士,總有三四百個。哄動城內外,一時之間,沸沸揚揚。努爾哈赤命令眾將領把豬羊血噴撒在那些道士身上,押去城南教場。他親自領兵五百人,把教場團團圍住,吩咐全部砍頭。誰知又出現怪異之事:先是砍頭之後,又長出頭來,又連續砍了兩次;後來各人頸腔內冒出一道青氣,直衝雲霄,在半空中聚成一團,化成一個道士,騎在一隻白鶴之上,拍手大笑著說道:「人間苦海本無邊,回頭是岸有樂土!」
  努爾哈赤率先用弓箭射之,眾將領也紛紛搭箭,望空中射去。那道士將袖子一甩,那箭反紛紛回頭,射死兵卒無數。這時候,突然狂風大作,走石揚沙,只見那些屍身猛一下跳將起來,手裡提著頭顱,在將領中間亂打一氣。努爾哈赤正在驚疑之間,又見黑風刮起,有一道士提著人頭向他打來,於是昏倒在地。不一會兒風停下來了,空中也不見那道士了,群屍也沒有了。眾將領扶起努爾哈赤回城裡去。當夜,由於驚嚇緣故,染成疾病,臥床一月有餘,才得以痊癒。
  再說努爾哈赤病雖好了,但時常擔心道士會來報復。有時夜間熟睡之時,也能突然驚起。大將安費揚古跟他說:「長白山下有位隱士,名叫苟得利,此人才智過人,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還會降妖捉怪。明朝瀋陽巡撫多次請他出來做官,都被他拒絕了。」努爾哈赤聽了,心裡十分高興,趕忙派人去請。
  派去的人名叫阿爾泰。且說阿爾泰來到長白山下,找到了苟得利的家。可是連喊三遍,也不見回聲。阿爾泰以為沒有聽見,便闖進門去。進屋一看,一個相貌不起眼的小老頭。躺在炕上,睡得正香哩。領路的人說:「他就是苟得利。」阿爾泰就上前喊他,可是,越喊他的鼾聲越響,怎麼也叫不醒他。阿爾泰實在沒有辦法,既喊不醒,又怕耽誤了時間,就趕忙跑回來,稟報努爾哈赤。他聽了,心裡很不高興,氣憤地說:「他正是俺要找的賢能之士。求賢要禮賢下士才行,他睡得正香,你怎麼能喊他呢?這苦得罪了賢士,豈不壞了俺的大業!快!推出去斬了!」
  在場的將領趕忙出面勸解說:「一個平民百姓,派人抓來也就行了,何勞大王生氣上火?」努爾哈赤說:「你們懂什麼?俗話說:三軍易得,一將難求。像苟得利這樣的人才,當今世上能有幾人了?」說罷,他又派大將額亦都前往再請。次日,額亦都又去了苟得利家。這次額亦都來到長白山下,在村外就下了馬,步行進村。來到金家門前,趕上苟得利正在後院菜園子裡,給大白菜澆糞水呢!額亦都未敢上前,只是站在柵欄外面觀看。苟得利好像根本就未見到有人來似的。仍舊澆著糞水,當他澆到柵欄邊上時候,苟得利把大糞舀子揚得高高地,使勁一潑,那臭哄哄的大糞水一下子澆了額亦都半身。這時候,額亦都的隨從們很不高興,正想發火,見額亦都擺了擺手,示意他們不要講話。額亦都隨即上前,樂呵呵地說:「老人家,想必閣下就是苟隱士了!咱努爾哈赤大王久聞閣下大名,知你才識過人,特派某將前來相請,如能前往建州,輔佐大王,乃天下大幸!老人家,你就不必親手種菜了。」苟得利一聽,哈哈大笑起來,笑罷,竟唱起自編的小曲兒:「種菜,種菜,樂哉,樂哉!樂哉,樂哉,種菜,種菜!一身輕閒又自在!」……他一邊唱,一邊繼續澆糞,再也不理額亦都了。
  額亦都只得掃興而返。努爾哈赤聽了額亦都的回稟,撚鬚長歎說:「看來,只有俺親自前往了。」眾位將領紛紛勸阻說:「大王,此舉不妥,區區隱士,何足掛齒,怎勞你的大駕。」
  努爾哈赤說:「當年劉備請諸葛亮出山,不惜三顧茅廬,歷代傳為佳話,俺去求賢,又有何不可呢?」
  大將何和理也勸他說:「大王也得考慮周全,今非昔比,這地方乃是葉赫地界,常有葉赫兵馬過往,你身邊又不便多帶兵丁,倘若葉赫得知,豈不誤了大事!」
  努爾哈赤決心已定,滿不在乎地說:「那有何難?咱們改換裝束前往,總該可以了吧!」
  次日早上,努爾哈赤與何和理,又帶一名隨從,都打扮成商人模樣,三往長白山。他們來到村前,努爾哈赤舉目觀看,這裡果然是個好地方。村前有溪水長流;村後有長白山環抱,層林疊翠。努爾哈赤讚賞地念叨說:「這裡依山傍水,真乃是藏龍臥虎之地,兵家必爭之處呀!」他們來到苟得利家門口,見屋門虛掩著,沒有人在家。鄰居的一個老人告訴他們:「苟得利今早就出門了,說三、五天以後才能回來。」
  努爾哈赤掃興地長歎一聲,說道:「咳!是俺努爾哈赤無德,否則,賢人為何不肯輔佐於俺?」
  在回去的路上,努爾哈赤無心策馬,信馬由韁地往前走著。走著,走著,冷丁聽見身後響起馬蹄聲。努爾哈赤回頭一看,大事不好,一隊葉赫兵馬隊從後頭追上來了。努爾哈赤急忙策馬奔逃,那後面的隨從正要抽出短刀,收馬斷後,不料,被葉赫兵一箭射於馬下,當即身亡。又飛來一箭,正射中何和理的馬屁股上,那戰馬一聲長嘶,便毛了,馱著何和理朝西邊小路落荒而逃。這時,只剩下努爾哈赤一個人了。他兩腿緊蹬馬蹬,趴在馬背上,任憑戰馬狂奔。努爾哈赤只覺得耳邊風聲呼呼響,兩旁樹木往後閃,地上馬蹄生煙。那隊葉赫軍還在身後窮追不放,一氣追出幾十里。
  這時候,努爾哈赤被追到了一座高山腳下,他回頭一看,葉赫兵越追越近。他心裡想:騎馬怕是逃不脫了,便棄馬爬山。葉赫兵也棄馬追上山來,眼看著就要追上了。努爾哈赤累得氣喘噓噓、猛然看見不遠的地方,似乎有個山洞,山洞門口有個人,正在朝他招手,他也來不及多想,緊跑幾步,閃進山洞。
  努爾哈赤走進山洞一看,不覺大失所望,原來這山洞是個直筒子,裡面根本無法藏身。再找剛才向他招手的那個人也沒影了。就在這工夫,葉赫兵也追進了山洞,他只好把身子貼到洞壁上,緊緊地閉上眼睛,心中暗暗叫苦,難道咱大業未成,就這樣一死嗎?……
  這時候,那葉赫兵距離努爾哈赤只有十幾步了,山洞裡咕嘟一下,湧進來一團濃霧,遮住他的身影。葉赫兵摸索著穿洞而過,沒找到努爾哈赤,便又迫下山去。
  工夫不大,濃霧散去,努爾哈赤看見有個小老頭站在眼前,正是剛才招呼他進洞的人。他趕忙上前施禮說:「莫非你是仙人,救了俺一條性命。」
  「不!在下苟得利,在此恭候大王多時了。這裡是個穿山洞,俺只是撥開堵住洞北口的灌木,讓山霧從此穿過。」
  「喔!原來如此。你就是苟隱士!好你個苟得利!你可苦煞本王嘍!」說罷,努爾哈赤涕淚縱橫,苟得利慌忙上前,雙手扶住努爾哈赤,一再表示歉意,並決心跟隨他去成就大業,可是他請求道:「俺只願做你的謀士,不求封賞。」
  努爾哈赤答應了他的請求。以後苟得利幫助努爾哈赤出了好多點子,也稱得上竭忠盡智了。在苟得利幫助下,八旗制度進一步完善起來,他建議應以八旗作綱,把女真社會的軍事、行政、生產統一起來,實行軍事、政治、經濟、司法和宗族等五種社會職能的一元化。女真各部的部民,按軍事方式,分為三級,加以編製,使女真社會軍事化。因此,在努爾哈赤統治時期,整個女真社會,就是一座大兵營。這也是努爾哈赤統治時期,當時女真社會的一個重要特徵。

TOP

發新話題

本站所有圖文均屬網友發表,僅代表作者的觀點與本站無關,如有侵權請通知版主會盡快刪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