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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享] [傳記] 拿破侖傳

[傳記] 拿破侖傳

拿破侖傳





第一章 嶄露頭角  
第二章 征意逞威  
第三章 東方迷夢  
第四章 第一執政  
第五章 黃袍加身  
第六章 稱霸歐陸  
第七章 伐俄敗歸  
第八章 四面楚歌  
第九章 英雄末路  
附錄:拿破侖年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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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嶄露頭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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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少年時代

  在意大利半島的西面,有一個形狀如雞蛋的海島,名為科西嘉島。該島山巒起伏、叢林密佈。島上居住著一個頑強好鬥的民族,他們猶如雄鷹一般,時刻盤旋在自己的窩巢之上,對來犯敵人進行毫不留情的痛擊。科西嘉島屬熱那亞商業國,18世紀上半葉,島上人民開始了反對熱那亞佔領者的民族獨立運動。他們在自己的領袖保利的領導下,趕走了熱那亞人,成立了科西嘉獨立政府。然而,好景不長,1768年5月15日,熱那亞同法國簽訂了科西嘉歸讓法國的秘密協定,把實際上已不擁有的對科西嘉的"權力"出售給法國。法國強大的遠征軍佔領了該島的沿海城鎮。島上居民對這種出賣和蹂躪科西嘉人民自由權利的行徑極為憤慨,他們再度團結一致,在保利的指揮下,展開了反抗法國入侵者的戰鬥。
  保利身邊有位年輕的副官名叫夏爾·波拿巴,他是島上阿雅克修城的一個貴族,當時正在攻讀法律。夏爾具有狂熱的性格,他痛恨法國人的入侵,毅然放下書本,帶著妻子萊蒂齊亞·拉莫利諾參加了科西嘉保衛戰。炮聲隆隆,飛塵蔽日,島上居民頑強地抗擊著登陸的法軍。夏爾的第一個孩子約瑟夫便出生在這個戰火紛飛的年代。1769年春,島上居民終因寡不敵眾,被迫向征服者屈服,保利逃往英國。夏爾帶著妻子回到阿雅克修城,順從了法國人的統治,加入了法國籍。
  1769年8月15日,夏爾的第二個孩子又出生了。為了紀念在1767年犧牲的叔叔,夏爾給這個頭顱碩大的男嬰起了一個與叔叔同樣的名字——拿破侖,意為"荒野雄獅"。在以後的數年中,這個並不富裕的貴族家庭又陸續添了三個兒子和三個女兒。這一大群兒女在祖宗遺留下來的大屋裡天真地嬉鬧著,誰也不曾料到他們中間竟會有一個成為名震寰宇的人物。
  在八個兄弟姐妹當中,老二拿破侖總是顯得與眾不同。他從小性格孤僻、沉默寡言,不甚合群。當他的兄弟姐妹在花園或草地上興高采烈地做遊戲並發出一陣陣愉快的呼喊聲時,拿破侖經常一個人悄悄溜走,來到一個孤零零的岩石洞裡,這是他喜愛的隱居地。他斜靠著洞口的岩石上,手拿著書,幾個小時地凝視著地中海的遼闊海洋和藍色天空。就這樣他度過了一個又一個陽光明媚的上午或下午,誰也不知道他的小腦袋裡究竟在想些什麼。拿破侖也有同小夥伴在一起的時候,但多半是與他們爭吵和打架。他生性好鬥,脾氣暴躁。他自己後來回憶道:「什麼我都不在乎,我喜歡爭吵、打架;我誰都不怕。見了什麼人,我不是打,就是抓,誰都怕我。最倒霉的是我的哥哥約瑟夫。我打他、咬他,他還因此挨罵,因為當他還在驚悸未定的時候,我就向母親告狀了。我這樣耍花招,也的確佔了便宜,不然的話,媽媽萊蒂齊亞是會因為我打架而罰我的,她任何時候都不會容忍我去侵犯別人!"兄弟妹妹們都不喜歡拿破侖,可又都承認他的權威。他充沛的精力和果斷的性格使他那性情溫和、平易近人的哥哥約瑟夫甘受他的支配。在拿破侖身上,狂怒來得快,消失得也快。
  1779年,夏爾·波拿巴利用他的親法立場和同科西嘉總督的密切關係,把兩個年長的兒子約瑟夫和拿破侖送往法國奧頓中學學習法語。同年春天,10歲的拿破侖又被轉到法國東部布裡埃納城一所公費的軍事學校學習。
  布裡埃納軍校並不是一個令人心曠神怡的地方。那裡的紀律異常嚴厲,老同學總是虐待新學員。這個來自科西嘉、穿著破舊的拿破侖頓時成為法國貴族子弟的嘲弄對象。他們嘲笑他的科西嘉口音和他那被海風吹得黝黑的皮膚,嘲笑他那貧窮的貴族出身。小小的拿破侖怒不可遏,同那些被他稱作為"高貴的小丑"們打了幾架,那些貴族子弟這才發現這個小個子的拿破侖也不是好惹的。
  在布裡埃納軍校,他一共學習了五年。這種既無一天休息又與世隔絕的軍校生活進一步培育了拿破侖原有的陰沉、憂鬱和孤僻的性格。特別是家鄉被法國人強佔使他油然產生了一種強烈的背井離鄉、寄人籬下的感覺,他與人說話幾乎總是沒好氣的樣子。他既不讓人接近,又不討人喜歡,他孤獨一人,沒有一個知己,沒有任何朋友。他唯一的慰藉是工作和學習。他經常避開同學們興高采烈的遊戲活動,躲進圖書館,如饑似渴地閱讀和研究科西嘉的歷史地理,他對弗裡德裡希大王、伏爾泰、盧梭關於科西嘉的書尤感興趣。他暗暗下定決心,有朝一日他要與保利攜手合作,解放科西嘉,盡全力整治這些法國人。在軍校,學生輪流應邀去同校長伯東神甫共同進膳。一天,輪到拿破侖享受這種恩典,同桌有些教授知道他崇拜保利,故意在言談中露出對保利失敬之處。「保利",拿破侖答道:「是個偉人,他愛國。我永遠不能原諒我父親,當過他的副官,竟會同意科西嘉並入法國,他應該與保利共命運,隨同他倒下。」
  拿破侖精密而敏銳的思考、果決的判斷和靈活的指揮,在一次和同學們擲雪球的戰鬥中初露頭角。那是1783年的冬天,大雪紛飛,舖山蓋野,道路封閉,積雪深達8英尺,拿破侖為不能從事他一向喜歡的在平靜地帶散步而深感無聊。百無聊賴之際,他只好混在同學們中,在一間寬大的廳堂裡來回散步。為擺脫這種單調乏味的踱方步,他想出了一個新花樣。他指揮大家在大院子的雪地裡掃出通道,建立角堡,挖掘壕溝,壘起胸牆,當工程完成後,他說,"我們可以分成兩股,演習一種圍攻,這種新遊戲是我發明的,所以由我指揮進攻。"同學們高興地接受了他的倡議。大家用雪球作武器,時而進攻,時而防禦,戰鬥得異常激烈。這樣的模擬戰鬥持續了15天之久,小波拿巴成了學校裡的英雄人物,同學們也不像往常那樣排斥他了。
  1784年,拿破侖以優異的成績畢業於軍校。他和四位同學作為士官生被推薦進了巴黎軍官學校。該校直屬法國王室,擁有第一流的教員,拿破侖在這裡如饑似渴地吸收各種知識,也就是在這裡,拿破侖對炮兵學發生了濃厚的興趣。
  拿破侖眼光敏銳,有意見總是侃侃而談,公開發表。到巴黎軍校後,他發現整個學校是那樣的富麗堂皇,學生們過著極其奢華的生活,當即向校長呈交陳訴書。他指出這種教育制度是有害的,不可能達到每個賢明政府所期待的目標。他埋怨生活方式對於"清寒士紳"而言,過於奢華和嬌生慣養,不利於他們日後回到質樸的家庭或適應軍營的艱苦生活。他們僕從成群,前呼後擁,正餐兩道菜,還有馬匹和馬伕,這一切都應該取消。他建議強制他們做些個人生活瑣事,如洗衣服等,讓他們吃為士兵配製的粗麵包。他還說戒酒和有節制飲酒會使他們體格健壯,經得住四季寒暑,不怕戰爭疲勞。這是拿破侖年方16時講的道理,時間證明他自己從未背離過上述原則。
  拿破侖未能在軍校久留,他的上司惱怒他那傲氣、鋒芒畢露的性格,提前了他的畢業考試時間。1785年9月,他順利地通過了畢業考試,並被授予少尉軍銜。按照拿破侖的要求,他被派往南方的瓦朗斯城的一個炮兵團服務,因為這裡離科西嘉較近,便於他照料家庭。由於父親患胃癌去世,本來就不寬裕的家境變得更加困難。哥哥約瑟夫既無能又懶惰,家庭的重擔就落在拿破侖身上。這個少尉軍官節衣縮食,把大部分薪金都寄給了母親,自己只留下很少一部分,勉強維持生活。當他的同伴把很多的時間浪費在喝咖啡、遊玩和談情說愛上時,而拿破侖卻絲毫不允許自己尋歡作樂,他懷著罕見的求知慾,廢寢忘食地博覽群書。
  1786年9月,拿破侖請了很長時間的假,回到故鄉阿雅克修去處理父親去世時留下的一點地產和一些雜亂的事務。拿破侖有條理地完成了這一切,改善了家庭的經濟狀況。1788年6月,拿破侖回到法國,很快就隨自己的團隊開赴奧松城。在這裡,他仍像以前那樣躲避社交,不和女人接觸,不尋歡作樂,不知疲倦地工作,公暇之餘便手不釋卷。科西嘉人民的苦難、家庭的貧困、貴族出身的同學及軍官對他的平視,這一切像一隻無形的手推動著他去貪婪地閱讀各類書籍,他渴望從書中找到自由和平等的真理,想用所學到的各種知識來武裝自己,為科西嘉的解放而奮鬥。他迷戀上了盧梭、孟德斯鳩、伏爾泰等啟蒙學者的著作,對盧梭的《社會契約論》尤感興趣。他還大量地閱讀了有關古代波斯人、西塞亞人、色雷斯人、雅典人、斯巴達人、埃及人和迦太基人的歷史、地理、宗教、社會風俗等方面的書籍,研讀了亞歷山大、漢尼拔和凱撒等歷史上偉大統帥的傳記以及炮兵技術、戰術方面的書籍,並作了許多筆記。經過大量閱讀、觀察、分析和判斷,拿破侖的視野逐漸跳出科西嘉的圈子而轉向更廣闊的世界,他開始認識到封建專制制度才是一切苦難的罪魁禍首,爭取平等與自由的觀念在他的思想中深深地紮下了根。他很快成了法國革命思想的狂熱信徒,他相信革命後的法國一定會讓科西嘉人民與他們共享平等和自由。他開始把故鄉科西嘉的命運同法國革命聯繫在一起,逐漸拋棄了那種要把科西嘉從法國獨立出來的一貫想法。
  1789年7月14日,法國終於爆發了革命,巴黎人民攻佔了封建專制堡壘——巴士底獄,國王被迫讓步,政權轉移到資產階級制憲會議手中。身為法國王家軍官的拿破侖心中暗暗高興,他自言自語道:「科西嘉的時代到了!"他要利用法國革命來改變科西嘉的命運。
  1789年8月,拿破侖申請回故鄉科西嘉休假。在這裡,他與島上的愛國志士為爭取科西嘉的自由和解放而積極活動著。1789年11月30日,法國制憲會議根據科西嘉愛國者提出的陳情書宣佈:科西嘉是法蘭西帝國不可分割的一部分,科西嘉人民享有與法國所有居民同等權利。1790年7月14日,從英國流亡歸來的保利在一起歡呼聲中登上了科西嘉。隨著法國的事態發展,科西嘉形成了兩派力量:一派是依靠當地軍隊和行政機構的舊制度的維護者,一派則是法國人革命原則的堅決擁護者。拿破侖與心目中的英雄保利在政治上發生了嚴重分歧。保利主張把科西嘉從法國佔領下完全解放出來,並把英國政體的模式移植到科西嘉來;拿破侖則支持法國制憲議會的決議,擁護法國的民主政體,並認為法國革命為科西嘉的發展創造了條件。拿破侖和保利之間醞釀著一場公開的衝突。
  1791年2月,拿破侖重返團隊,並且帶著自己的弟弟路易,以期稍稍減輕母親的負擔。兩兄弟住在瓦朗斯,拿破侖用自己微薄的薪俸供弟弟上學,生活極其艱苦,有時他們只能吃上一塊麵包。同年夏天,他被調到瓦朗斯的另外一個團任中尉。這時,法國革命原則在各地不斷取得勝利,拿破侖對革命的熱情更加高漲。
  1791年9月,拿破侖以國民自衛軍阿雅克修營副營長的身份又回到了科西嘉。這次,他與保利徹底決裂了,因為保利已公開要使科西嘉脫離法國。島上的兩派發生了武裝衝突,拿破侖命人開槍射擊了支持保利的分離主義者。
  1792年5月28日,拿破侖回到巴黎,向陸軍部匯報了自己在科西嘉的活動。這時,奧地利皇帝和普魯士國王因仇視法國革命,已向法國革命政府宣戰。法國貴族和將軍們紛紛倒戈通敵,前線軍事指揮人員極其缺乏,可拿破侖卻沒有得到任命。這位年輕人為生活所迫,不得不穿著破舊的衣服在街頭來回奔走,設想能經營些賺錢的投機買賣,但結果一事無成。由於貴族軍官的逃亡,軍隊中缺額較多,7月16日,拿破侖被擢升為上尉。
  對奧戰爭的節節敗北,引起了巴黎人民的普遍不滿。6月20日,憤怒的群眾闖進國王內宮,強迫國王戴上紅色尖帽,並要他面朝庭院的窗口向人群低頭認罪,這一幕正巧被路過的拿破侖看見,他被這個優柔寡斷、怯懦怕死的國王形象激怒了,他鄙視地說道,"真是一個懦夫!怎麼能夠放縱這群無賴!應該用大炮消滅幾百人,其餘的人就會四散逃命了。"8月10日,拿破侖又一次看見了巴黎人民進攻杜伊勒裡宮的情形。作為一個軍人,他為國王的無能感到遺憾。他在給哥哥約瑟夫的信中寫道:「如果路易十六跨上他那匹戰馬,勝利本來會屬於他的。"君主制被推翻了,代表大工商業資產階級的吉倫特派掌握了政權,實行了共和制。
  1792年10月,拿破侖第三次回到科西嘉,擔任科西嘉國民自衛軍一個營的營長。這時,法國革命軍已擊退歐洲反動君主對法國革命的武裝干涉,開始轉入反攻。在南方,法軍計劃以科西嘉為基地,佔領撒丁王國的馬達萊納群島,作為打入撒丁的跳板。拿破侖奉命參加了這次戰鬥。1793年2月18日,拿破侖的一支小部隊佔領了馬達萊納群島附近的聖斯特法諾島,打亂了撒丁的防禦部署。正準備擴大戰果時,拿破侖突然接到指揮官停止進攻和返回的命令。憤怒的拿破侖把大炮扔進大海,返回了科西嘉。這是拿破侖的第一次作戰。
  拿破侖回到了阿雅克修,這裡的情況非常混亂。保利最後決定使科西嘉脫離法國,向英國投靠。拿破侖的弟弟呂西安是個堅定的親法派分子,他向土倫的法國當局告發了保利的通敵叛國。拿破侖和他的同鄉、國民公會特派員薩利切蒂多次策劃奪取阿雅克修並拘留保利,均未成功,因為當地多數居民支持保利。不久,保利派襲擊了拿破侖支持者的住所,洗劫了波拿巴一家,拿破侖歷盡千難萬險,帶著全家從科西嘉逃出。他們先逃到土倫,後又去了馬賽,備嘗亡命和貧困之苦。科西嘉很快從法國分離出去而歸英國保護,拿破侖這才真正選定了法國作為祖國。


土倫初露鋒芒

  1793年,法國局勢正發生著巨大變化。這年春天,仇視法國革命的歐洲封建君主國借口法王路易十六被處死,組織了第一次反法聯盟軍,武裝進攻法國。法軍的失利,貴族的叛亂及吉倫特派的倒行逆施,引起了法國人民的強烈不滿。6月2日早晨,8萬名武裝的巴黎平民再次向杜伊勒裡宮進發,吉倫特派的統治垮臺了,代表中、小資產階級的雅各賓派建立了革命專政。
  1793年7月,盤踞在土倫和南方其他幾個城市的王黨分子為了推翻雅各賓派專政,恢復波旁王朝,居然引狼入室,允許反法聯軍英國和西班牙艦隊駛入土倫港,並把擁有30餘艘艦隻的法國地中海艦隊,拱手交給了英國人和西班牙人。此後,其他外國軍隊也都相繼踏進這個地理位置十分重要的港口。到9月底,土倫的外國軍隊已經達到14000人,其中英國軍隊3000人,西班牙軍隊5000人,那不勒斯軍隊4000人,撒丁軍隊2000人。這一情況猶如晴天霹靂震驚了整個法國。為了捍衛新生的革命政權,打退國內外反革命勢力的猖狂進攻,革命政府頒發了全國總動員法令,動員人民起來掃除叛亂、抵禦侵略。沒多久,兩支大軍便開赴土倫前線,一場著名的圍攻戰開始了。
  圍攻先由不中用的紈褲子弟卡爾托指揮。卡爾托過去是個畫家,不諳軍旅之事,戰事屢屢不順,炮兵指揮多馬爾坦也在圍攻戰中受傷致殘,收復土倫的前景十分黯淡。就在這時,拿破侖出現了。他是奉調前往一個海防部隊去的,途中正好路過革命軍部隊駐地,國民公會的特派員、拿破侖的老鄉薩利切蒂立即推薦拿破侖接替多馬爾坦的職務,擔任土倫平叛部隊的炮兵指揮官。這一任命很快就得到了巴黎軍事當局的批准。誰也沒有料到,正是這樣一個偶然的機遇,使拿破侖獲得了一個初試鋒芒的舞台。
  9月中旬,拿破侖到達土倫前線。卡爾托傲慢地接待了他。卡爾托身穿掛有金帶的軍服,大模大樣地踱著方步,對拿破侖說:「無須你來相助。不過,歡迎你來分享我的榮譽。」
  拿破侖一到這裡就立即投入緊張的工作。他很快發現這裡的炮兵形同虛設,既無足夠的火炮,又無充足的彈藥,只有幾門破破爛爛的野炮和臼炮,由一名軍曹一籌莫展地看管著。士兵們沒有起碼的素養,也沒有經過認真地訓練,他們既不會使用火炮,也不懂得如何修理。更可笑的是,他的上司卡爾托竟缺乏炮兵方面的起碼常識,對他那少得可憐的幾門炮,連射程有多遠都一無所知。面對如此狀況,拿破侖首先想方設法搜集各種火炮。沒多久,便弄到了近百門大口徑火炮及大量的彈藥。接著,他派專人到里昂和格勒諾布爾等地收集一切有用的軍械起材,並在奧利烏爾建立了一個有80名工人的軍械工廠。為了解決炮兵的機動和工事構築問題,拿破侖徵用了從尼斯到瓦朗斯和蒙彼利埃一帶的馬匹,還在馬賽安排生產了幾萬個供修築炮壘用的柳條筐。
  與此同時,拿破侖還仔細地觀察了戰地,熟悉了每個局部的地貌。最後,他提出了攻陷土倫的作戰計劃。他認為應該首先集中主要兵力,攻佔港灣西岸的馬爾格雷夫堡,奪取克爾海角,然後集中大量火炮,猛烈轟擊停泊在大、小停泊場內的英國艦隊,切斷英國艦隊與土倫守敵之間的聯繫,迫使英艦撤出港口。這樣,守敵一無退路,二無援兵,三無火力支援,法軍只需很少兵力,便可迅速攻佔土倫。拿破侖這一大膽而新穎的作戰計劃,顯示了他敏銳的洞察力和豐富的想像力。然而,由於年青和不知名,他的方案遲遲得不到批准。此後,法軍又進行過幾次圍攻,均未獲成功。法國國民公會鑒於卡爾托的無能,派出老將杜戈米埃接替了他。杜戈米埃是一個已有40年軍齡的老軍人,他頑強、勇敢,為人正直,具有正確的軍事眼光,他為拿破侖如此大膽而新穎的作戰方案驚歎不已,並很快批准了這一方案。
  這時英軍似乎也認識到馬爾格雷夫堡和克爾海角的重要性,竟派出4000人登岸駐守,徵用了土倫一切人力來加強防禦。英軍揚言要把馬爾格雷夫堡變成「小直布羅陀"。於是,一個月前還是可以輕易攻取的陣地,如今必須重兵進攻。拿破侖立即著手在小停泊場的北面構築一個炮兵陣地,準備集中火力攻打馬爾格雷夫堡。為了攻敵不備,拿破侖帶領士兵用橄欖樹枝對陣地進行了巧妙的偽裝。因此,敵人對這項工程毫無察覺。
  圍攻土倫的日子終於臨近了。11月下旬,前線司令部最後批准了進攻作戰計劃。12月上旬,革命軍的最後一批援軍到達,使圍攻土倫的兵力達38000人,超過了守敵一倍以上,12月中旬,突擊部隊和炮兵都按預定計劃進入集中地域,並佔領了預先構築好的保壘,完成了最後的進攻準備。
  12月14日,對土倫的總攻正式開始。法軍使用45門大口徑火炮,集中地向"小直布羅陀"猛烈轟擊。一排排的炮彈掠空而過,飛向聯軍陣地。"小直布羅陀"頃刻之間變成火海。在法軍猛烈炮火的打擊下,聯軍精心構築的防禦工事很快被摧毀。許多火炮還沒有發射一顆炮彈就被擊毀在陣地上。一些地段上的敵人,被迫放棄前沿工事,退守後面陣地。法軍用猛烈的炮火整整轟擊了兩天兩夜,直到16日晚,才真正發起衝擊。
  這天晚上,電閃雷鳴,海風呼嘯,大雨滂沱,黑暗和恐怖籠罩著整個戰場。午夜1點鐘,在杜戈米埃將軍的指揮下,法軍6000人,從南北兩翼開始攻擊,直撲"小直布羅陀」。儘管"小直布羅陀"受到法軍48個小時的炮擊,但在法軍進攻時,敵人仍在頑強抵抗。整連整連的法軍在黑暗和混亂中迷失了方向。敵人猛烈的炮火使得大批法國士兵倒在血泊裡。在幾次進攻都被擊退之後,法軍許多官兵開始有些驚慌失措了,甚至產生了絕望的情緒。就在這關鍵時刻,拿破侖率領預備隊衝了上來。拿破侖身先士卒,衝鋒陷陣,他的戰馬被炮彈擊斃,他的小腿被擊傷,他仍然堅守崗位,指揮戰鬥。拿破侖命令炮兵大尉米爾隆率領一個營從一條曲折的小路盤旋上山,出敵不意地從稜堡的後門攻入"小直布羅陀"堡。凌晨3時許,這個營突入"小直布羅陀"炮台,給後續部隊打開了一個缺口,許多英國和西班牙炮兵還沒明白過來是怎麼回事,便被法軍殺死在大炮上。
  法軍佔領了"小直布羅陀"堡後,立即調轉炮口向敵人猛轟。敵人在拂曉前投入預備隊反攻,企圖奪回"小直布羅陀",未獲成功。戰鬥一直持續到天亮,敵人感到大勢已去,放棄了毫無意義的抵抗。17日上午10時,法軍在調整部署以後,再次向敵人發起進攻,又經過幾個小時的激烈戰鬥,終於將敵人全部逐出了克爾海角。三色旗在"小直布羅陀"和克爾海角上空高高飄揚。
  18日,法軍收復了土倫城。這一捷報立即傳遍了整個法國,許多人不肯相信土倫這個曾被看作是無法攻克的堡壘竟會陷在一個初出茅廬、默默無聞的拿破侖之手。這意外的勝利格外激動人心,拿破侖也因這次戰役由一個普通軍官一躍為眾人矚目的風雲人物,根據杜戈米埃將軍的提議,拿破侖於1793年12月22日被破格提升為炮兵准將。當時,他年僅24歲,1794年2月6日,國民公會任命拿破侖為意大利軍團的炮兵指揮。


時來運轉的"七月13日"

  正當拿破侖憑著雅各賓革命政府對他的賞識及自己卓越的軍事才能去施展更宏大的抱負時,一個意想不到的、突然爆發的政治危機使一切發生了徹底變化。
  1794年7月27日即法國"共和歷"熱月9日這一天,雅各賓派的反對派突然發動政變,逮捕了羅伯斯庇爾及其弟奧古斯丁等一些雅各賓領袖。第二天未經審判,便將這些雅各賓領袖處死。維護大資產階級的熱月黨人掌握了政權。接著,熱月黨人在全國追捕雅各賓政府的親信,拿破侖也因此被捕。拿破侖在被監禁了14天以後獲得釋放,因為在他的檔案中沒有發現任何監禁他的理由。
  拿破侖雖未被送上斷頭台,但他順利的前程卻因此中斷了。拿破侖出獄後,當權者仍以不信任的眼光看著他,他的抱負得不到施展,心情非常壓抑。1795年5月2日,拿破侖來到巴黎,希望獲得新的任命。救國委員會命他去旺代真壓叛亂,但不是作為炮兵指揮,而是擔任步兵指揮。拿破侖憤怒地拒絕了。在他看來,那裡不足以施展他的才能。此外,他的專長是炮兵,把他從炮兵調到步兵是對他的侮辱。他同救國委員會裡負責軍事的人大吵了一場。救國委員會鑒於他拒不接受對他的任命,下令從現役將官名冊上勾銷他的名字。
  這次意想不到的打擊深深地挫傷了拿破侖的情緒。他寄居在邁勒路上距勝利廣場不遠的一所房屋裡,又開始了以前那種貧困的生活。他痛苦地耐心等待當權者消除對他的種種偏見;他期望在局勢不斷變化中權力終將落入對他抱有好感的那些人手中。這一時期的拿破侖整天無所事事,窮困潦倒,過著抑鬱寡歡的生活。朱諾夫人對此有過生動的描繪:「拿破侖非常消瘦,不修邊幅,頭髮蓬鬆,不抹粉,一副惹人生厭的外表。我還看到他走進特朗基利泰旅館的庭院,那時他拖著歪斜、搖晃的步伐,戴著一頂破舊的圓形帽子,帽子幾乎遮住了他的雙眼,大衣的翻領蓋住了他警覺的雙耳。一雙瘦長、黑色的手,不戴手套,因為他說過這是多餘的支出。他穿的長靴,樣子不好也不上油。整個容貌因為身體奇瘦和臉色發黃而顯出病態。"時光流逝而一事無成,這種不公正使他心事重重,一心想有所作為的願望在苦苦地折磨著他。他再也不能在芸芸眾生中混下去了,他決意離開法國,前往君士坦丁堡為土耳其大君效勞。他起草了一道呈文,請求將他和另外幾名不同兵種的軍官在法國政府贊助下派往土耳其。他認為幾人合在一器具備完整的軍事技藝知識,足以把大君的軍隊編練得適應當時的局勢,因為在當時看來,土耳其政府極有可能同法國結盟。這次呈請未得批復,拿破侖照樣無所事事。拿破侖心情沉悶地在巴黎度過了1794年這個艱難的冬天,度過了1795年更加艱難的飢餓的春天,看來所有的人都把他忘了。命運多舛,生活潦倒,拿破侖出現了自殺的念頭。但是,他終究闖過了這一關,沒有成為命運之神的俘虜,他繼續鑽研政治問題和戰略問題,為有朝一日能大展宏圖而作準備。
  果然沒多久,法國錯綜複雜的政治鬥爭又一次把拿破侖推上了巴黎政治舞台,讓他扮演了一個極為重要的角色。
  熱月黨人戰勝了雅各賓之後,解散了巴黎公社和各地革命委員會,封閉了人民團體和俱樂部,廢除了包括限價法在內的商業方面的種種限制,新興資產階級投機倒把、盜竊公款和發財致富的活動空前地猖獗起來。酒宴、狂歡舞會、淫蕩生活及駭人聽聞的傷風敗俗行為風行一時。平民群眾的飢餓、貧困同資產階級暴發戶的窮奢極欲、尋歡作樂形成了鮮明對比,巴黎的平民再也不能忍耐下去,飢餓的群眾向國民公會大廈進發,打破了國民公會的大門。國民公會派軍隊對飢餓的群眾進行了血腥真壓,把許多人送上了斷頭台。
  這時,保王黨人認為波旁王朝復辟的機會來了。他們在南部的馬賽、里昂等地區發動叛亂,在他們控制的地區實行白色恐怖。同時,集結在倫敦、科布倫茨、漢堡、羅馬等地的王黨亡命者再度活躍起來,擁立路易十六的弟弟普羅旺斯伯爵為路易十八。他們組織了亡命者隊伍,在布列塔尼省的西北端基貝倫半島登陸。熱月黨國民公會派奧什將軍前去真壓,擊潰了這支叛亂隊伍,並將被俘的750名叛亂者全部處死。
  熱月黨人消除了來自左的和右的方面的威脅之後,為了穩定資產階級的統治,於1795年8月17日通過了一部憲法。憲法規定了分權原則,將國家權力分為立法權和行政權。立法權賦予兩院,即元老院和五百人院。行政權則賦予由五位督政官組成的督政府。國民公會在實行這部憲法之後即行解散。熱月黨現任議員為了保持自己權力,又在這部憲法後補充了一項重要條款:五百人院和元老院中三分之二的成員必須從現任的國民公會成員中選出。這項補充條款立即引起了廣泛的不滿。保王黨分子趁機又活躍起來,9月下旬,法國中部地區開始出現了動亂。在巴黎,王黨分子佔優勢的中心區勒巴勒蒂埃區組織了一個中央委員會。在它的煽動下,叛亂猶如瘟疫迅速地在各區蔓延開來。他們決定在七月13日(10月5日)舉行暴動。負責巴黎警衛的梅努將軍因不滿新選舉法而實際上站在王黨分子一邊。七月12日,梅努將軍同叛亂區司令談判,同意讓軍隊撤回軍營,結果大部分地區落入暴動者之手。抱亂分子在巴黎已達到約4萬人,而忠於國民公會的兵力卻只有5000人左右,陸軍部隊當時遠離巴黎。再加上熱月黨人的倒行逆施使得國民公會失去了群眾的支持,熱月黨人的統治岌岌可危。
  這天夜裡,熱月黨的國民公會決定革除梅努將軍的職務並將其逮捕,任命熱月黨的著名人物巴拉斯為巴黎武裝部隊司令。巴拉斯1789年為第三等級代表,1792年為國民公會議員,1793年參與圍攻土倫,是熱月政變的一個策劃者,政變後是救國委員會委員,他為人無比自信,善於辭令,擅長玩弄權術,既能在派系鬥爭中明哲保身,又善於見風使舵。他雖然在陸上和海上經歷過一段戰爭生活,但不是職業軍人。現在,戰鬥將在幾個鐘頭後展開,他必須有一個英明果斷的將軍作他的助手。
  巴拉斯想起了拿破侖——一個穿著破灰大衣、曾幾次找他幫忙的瘦削的年輕人。他太瞭解拿破侖了,他知道拿破侖是個退職將軍,曾在土倫顯示了突出的才能,後來發生了一些不快的事,現在窮困潦倒,薪俸微薄。巴拉斯命人將拿破侖找來,問他能否把叛亂真壓下去,拿破侖考慮了幾分鐘,給了肯定的答覆。但他附加了一個條件:誰也不能干涉他的指揮。他說:「等大功告成以後,我才會放刀入鞘。"就這樣,拿破侖如同一隻久縛的雄鷹又準備展翅高飛了。
  這時,巴黎的情形十分危急。巴黎的大部分地區失去控制,陷於叛亂隊伍的包圍之中。叛亂方面的武裝隊伍在人數上遠遠超過國民公會的武裝力量。拿破侖受命於危難之際,他以異乎尋常的精力迅速地重新部署了國民公會的防衛。拿破侖作為一個出色的炮兵,他首先想到的是如何使用大炮。他設想了一個用炮火猛攻叛亂隊伍的計劃。當時,在杜伊勒裡宮附近沒有炮兵,也沒有彈藥,而在巴黎西北的薩布隆營房卻閒置著40門大炮。拿破侖立即指派騎兵隊長繆拉帶著200名片兵,把大炮拖運到杜伊勒裡宮周圍。
  裝備良好的叛軍在一部分國民自衛軍的支持下,已經控制了巴黎的主要街道。他們以為就此佔領國民公會並不困難,於是,在興高采烈的凱旋音樂伴奏下,舉著旗幟,向杜伊勒裡宮進軍。拿破侖用炮火迎接了他們。叛軍完全沒有料到拿破侖會使用大炮,他們被炮火轟得措手不及,在留下200具屍體後,拖著傷員倉皇逃竄了。這時,另有一股5000人的叛軍又向杜伊勒裡宮衝來,拿破侖毫不留情地進行猛烈轟擊,這股叛軍很快就潰散了。戰鬥只持續了一個多小時便結束了。第二天早上,叛軍總部宣佈投降。叛亂被迫息了,熱月黨的國民公會得救了。
  巴拉斯和其他領導人非常欽佩拿破侖的勇敢果斷的脾氣。正是由於這種脾氣,拿破侖才採用了前所未有的在城市中使用大炮轟擊抱亂分子的手段。在拿破侖看來,既然要打仗,那就不管付出多大代價,即使血流成河,也要爭取到勝利。此後的拿破侖一直是毫無例外的遵循著這個原則。他不喜歡白白浪費炮彈,但在能帶來好處的地方,他是從來不吝嗇的。他在這次平叛戰鬥中就沒有吝嗇,叛軍被他打得血肉橫飛。在戰鬥中毫不留情,這也是拿破侖的一大特點。他曾自我解剖道:「我是兩個不同的人:有頭腦的人和有良心的人。不要以為我沒有像別人那樣的多情善感的心。我是相當善良的人。但是,我從很早的少年時代起,就盡力使這條心弦靜止下來,以至現在它不發生一點聲響。"事實也證明,在對付膽敢進行抵抗的敵人的時候,拿破侖的這條心弦是從來也沒有發出過聲音的。
  這位曾經是不修邊幅、一頭亂髮、衣著破舊、處處顯出極度貧困、不為人知曉的年輕人,在經歷過這決定性的一天後,命運發生了急劇性的變化。國民公會認為是拿破侖的非凡努力拯救了共和國,因此對他十分重視。很快,拿破侖就被任命為巴黎衛戍司令,他成了勢力強大的共和國督政官巴拉斯的密友及作戰部隊獨立指揮官的候選人。他的社會地位在迅速上升,錦繡前程在他面前展開。他搬進了旺多姆廣場旁的高級旅館,他的個人生活也變得絢麗多彩了。
  在此之前,拿破侖的愛情一直很不順利,有哪位姑娘願意將自己的終生托付給一個身材矮小、面黃饑瘦、性格陰沉且當時並沒有顯出有多大前程的年輕軍官呢?拿破侖先遭到克拉裡·德濟雷的拒絕,繼而又遭到佩爾蒙夫人的女兒的冷遇。拿破侖經常對人說:「約瑟夫那傢伙真走運。"因為他哥哥約瑟夫同一個富裕而有身份的馬賽商人的女兒克勒裡小姐結婚了,他非常羨慕他哥哥的鴻運。如今,拿破侖已是巴黎上層社會的顯赫人物,受到豪富和顯貴沙龍的熱情歡迎,他的愛情之火重又燃燒起來。他在巴拉斯的沙龍裡認識了名叫約瑟芬·德·博阿爾內的寡婦。約瑟芬的美貌和高雅的服飾深深打動了拿破侖的心,他開始追求這個比自己大6歲的寡婦。
  約瑟芬於1763年出生於西印度的馬提尼克島,她原籍則在法國中部的提梅雷·夏托納夫。她父親是王室龍騎兵的一位隊長,在馬提尼克島擁有領地。1779年,約瑟芬同馬提尼克總督的兒子博阿爾內子爵結婚,婚後生有一子一女。法國革命爆發後,博阿爾內返回法國。他由於具有能使法國人為之傾倒的那種滔滔不絕、莊嚴鄭重的雄辯天才,從革命一開始便出頭露面,贏得了眾議員職務。後又被任命為指揮萊茵軍團的將軍。1794年,因被控"叛國罪"而被送上斷頭台。約瑟芬因受丈夫的牽連受到監禁,後因熱月黨人塔里昂的干預而被釋放。獲釋後的約瑟芬經常出入於巴黎上層人物的沙龍,成為巴黎沙龍中引人注目的女性。她是巴拉斯家的常客,很討這位督政官的歡心。就是在這裡,她毫無抵抗地接受了拿破侖的追求。1796年3月9日,他們舉行了沒有宗教儀式的婚禮,巴拉斯和塔里昂是證婚人。在結婚登記簿上,拿破侖為了縮小兩人的年齡差距,他把約瑟芬的年齡少寫了4歲,而自己則多寫了1歲。拿破侖沉浸在愛情的甜蜜之中。
  七月13日的戰績給拿破侖帶來的回報是慷慨的:令人羨慕的巴黎衛戍司令的職位、使拿破侖初嘗愛情幸福的約瑟芬。然而,拿破侖的性格使他並不滿足於巴黎的豪華生活,他不習慣於在巴拉斯等督政官手下做個馴服的助手,他的心中熾烈地燃燒著施展軍事才能的慾望——追求成為偉大統帥的慾望,這個慾望驅使著他去幹一番轟轟烈烈的事業。機會終於來了,1796年3月2日,拿破侖被任命為法國意大利軍司令官。3月11日,即新婚後兩天,拿破侖就與其子告別,踏上了新的征途,開始了他那驚天動地的人生歷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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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征意逞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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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了徹底打敗歐洲的第一次反法聯盟,完全解除外來的軍事威脅,法國督政府決定在1796年展開積極的軍事行動,主要進攻目標對準實力雄厚的奧地利軍隊。為此,法軍統帥部提出了一個鉗形突擊的作戰方案,計劃派出兩路大軍,分別由儒爾當將軍和莫羅將軍統率,在萊茵河一線展開,同時向東推進,矛頭指向奧國首都維也納。
  正當法國革命軍隊積極準備北線作戰的時候,作為巴黎衛戍司令的拿破侖提出了南線作戰計劃,即首先殲滅奧地利和撒丁王國的聯盟軍隊,奪取富庶的皮埃蒙特和倫巴第地區,然後再把奧軍逐出整個意大利,將戰場推向提羅爾和奧國本土。這樣,既可解除法國東南部所受的威脅,又可避開奧地利的主力軍團,從南面迂迴奧國的首都維也納。鑒於拿破侖的軍事威望及其建議的實際價值,督政府同意了拿破侖的作戰方案,並任命他接替原意大利軍團總司令捨雷爾將軍的職務。拿破侖立功心切,很快就走馬上任了。從此以後,拿破侖獨自統兵作戰,馳騁疆場,連續20年當中親自導演了大大小小50多次戰役,創造了人類戰爭史上一次又一次奇跡。皮埃蒙特之戰
  拿破侖上任後的第一件事就是組織一個精明強幹的司令部智囊團。他選定貝爾蒂埃當他的參謀長。貝爾蒂埃42歲,早年是一位繪圖員,曾以參謀身份參加過美國獨立戰爭。他在前一年是克勒曼將軍的參謀長,對於濱海阿爾卑斯山區瞭如指掌。貝爾蒂埃非常勤勞、仔細,他能陪從主將作任何的搜索和觀察而不耽誤日常公務的處理。他雖然缺乏果斷,不適合於指揮工作,但他卻具有一個優秀參謀長的一切素質。他善於讀地圖,瞭解一切搜索方法,能準確無誤地頒發命令,他對最複雜的部隊調度極為內行。這對於能自作決定的拿破侖來說,他無疑是一位最理想的參謀長。拿破侖的指揮能力與貝爾蒂埃的勤勞、仔細相配合,使他們成為戰場上一對最佳搭檔。除了貝爾蒂埃以外,拿破侖又選了2名副官,他們是在土倫戰役中選拔出來的青年炮兵軍官馬爾蒙上尉和朱諾上尉。另外,他還將在七月13日幫助他平定叛亂的騎兵隊長繆拉中校和他的幼弟路易也帶在身邊。
  3月27日,拿破侖一行到達意大利軍團駐地尼斯,在這裡建立了司令部。三天後,拿破侖檢閱了自己的部隊,他很快就明白了為什麼法蘭西共和國最有勢力的將軍都不要求擔任這個職務。這是一支半飢餓的、衣衫襤褸的軍隊,炮兵、騎兵嚴重不足。士兵們簡直像一群土匪,巴黎供給這支軍隊的微乎其微的物資,很快就被士兵們肆無忌憚地偷盜一空。43000人沒有軍餉,沒有軍糧,沒有飼料,沒有鞋襪,沒有衣服,沒有營帳,沒有紮營傢俱,沒有運輸工具,物質生活極為困乏。就在拿破侖到來的頭天晚上,一個營就因沒有靴子穿而拒絕執行向另一個地區轉移的命令。飢餓的軍隊到處搶劫和偷盜,反抗和開小差不時發生,士氣十分低落。
  拿破侖立即著手整頓軍紀。然而,年僅27歲的拿破侖要想控制這支軍隊並非易事。這裡的下屬軍官只服從年長的或功績更大的長官,對這個身材矮小、不修邊幅、說話還帶有難聽的科西嘉口音、並非十分有名的年輕司令,根本不把他放在眼裡。他們經常與拿破侖發生爭吵。拿破侖在一次激烈的爭吵中,曾仰頭看著個子很高的奧熱羅將軍說:「將軍,你的個子正好高出我一頭,但假如你對我無禮的話,我就會馬上消除這個差別。"拿破侖不能容忍在他的軍隊中有任何反對他的思想,誰膽敢和他作對,不論其職位高低,腦袋必須搬家,這是他一直遵守的原則。
  當然,拿破侖也清醒地認識到,要真正嚴肅軍紀,制止偷盜行為,單靠槍斃一些人是無濟於事的,必須使自己的軍隊有衣服鞋子穿。而要得到這些東西,必須鼓勵士兵用武力向敵人索取,而不是等待政府的供應。於是,他迅速宣佈了一個突破意大利通道、變敵方最富饒地區為戰場的大膽計劃。在出征前,他發表了極富煽動性的動員演說。他說:「士兵們,你們缺吃少穿,共和國虧欠你們很多,但是國家還沒有力量還債。我是來帶領你們打進天下最富庶的平原去的。豐饒的省區、富裕的城鎮,全都任憑你們處置。士兵們,你們面臨這樣的前景,能不鼓起勇氣堅持下去嗎?"這是他第一次對自己的部下講話。士氣日益低沉的士兵們聽了這位年輕無畏的帶頭人的一番演說後,無不滿懷希望和信心。
  1796年4月5日,拿破侖開始了對皮埃蒙特的征服。為了更快捷地到達目的地,他一反常規,率領部隊從阿爾卑斯山沿海山脈有名的"天險"處翻越阿爾卑斯山。儘管沿岸巡邏的英國艦隊對他們不斷地進行炮火轟擊,但拿破侖毫無畏懼,顯現出驚人的勇敢和鎮定。4月9日,部隊平安地越過了天險。
  拿破侖面對的敵軍是強大的。當時駐守在皮埃蒙特境內的軍隊有兩支,一支是由博利厄率領的奧地利軍,一支是由科利率領的撒丁軍,共計80000人,並且配備強大的騎兵和壓倒優勢的炮兵。而拿破侖的軍隊只有40000多人,且炮兵、騎兵均不足。面對敵我力量的巨大差距,拿破侖並未感到沮喪。他非常自信地認為:迅速調集兵力可以彌補人數不足的缺陷;靈活性可以彌補炮兵不足的缺陷;選擇適當的陣地可以彌補騎兵不足的缺陷。拿破侖憑著對這個地區地形的熟悉,迅速作出了判斷:在蒙特諾特附近的一片楔形山區,是奧撒聯軍陣地易受攻擊的弱點所在。於是,拿破侖決定集中兵力首先從這裡打擊敵軍,把奧軍和撒軍雙方切斷,從而使自己一開始就獲得主動地位。他把兵力分為三部分:前衛19000人,由馬塞納指揮,據守蒙特諾特和代戈以擋住奧軍。主力12000人,由奧熱羅指揮,從西面向切瓦發動進攻。左側衛10000人,由塞律裡埃指揮,從南面向切瓦進攻。這樣部署的目的就是先擊敗切瓦及其附近的撒丁軍隊,再來對付奧地利人。
  就在大戰即將開始之時,一個突發事件打亂了拿破侖的部署。原來,法國政府由於財源短缺,曾在3月間派人前往熱那亞借貸,但遭到了熱那亞人的拒絕。督政府決定給熱那亞人施加壓力,迫使其同意貸款。於是,督政府命令防守薩沃納的軍隊向距離熱那亞只有10公里的沃爾特裡推進。這一行動震驚了奧軍,他們誤認法國人要進軍熱那亞,因而急忙敦促博利厄元帥迅速南下,增援熱那亞。對於這個意外事件,拿破侖開始十分惱火,因為這樣一來,不僅打亂了他的全部計劃,而且破壞了熱那亞的中立國地位,使法國遠征軍喪失了一個重要的補給港口。然而,拿破侖很快發現,對熱那亞的威脅可以吸引大量奧軍,從而分散了敵人的兵力和注意力,這倒有利於他的作戰計劃的實施。拿破侖看準了這一時機,於4月6日命令防守薩沃納軍隊的余部繼續向沃爾特裡增援,以迷惑奧撒聯軍總司令博利厄。
  博利厄果然中了拿破侖的圈套。博利厄錯誤地認為法軍主攻方向是熱那亞。他把大本營移到諾維,把軍隊分成三部分:右翼由撒丁軍隊組成,由科利指揮,司令部設在切瓦,其任務是扼守斯圖拉河和塔納羅河一線,保障奧軍的側翼安全;中路由阿爾熱托指揮,司令部設在薩塞洛,其任務是佔領蒙特諾特,在法軍向熱那亞推進時猛攻法軍左翼,截斷薩沃納的沿海道路以絕法軍後路;博利厄則親自率領左路軍攻打沃爾特裡,以掩護熱那亞。
  4月10日,博利厄率領的左路軍抵達沃爾特裡,向駐紮在那裡的法軍發起猛攻。奧軍這一行動使得奧軍左翼遠遠地離開了中路部隊。這時科利率領的撒丁軍團仍在很遠的西面,奧軍中路部隊陷入了左右無援的孤立境地。拿破侖很快發現這是個不可多得的有利戰機,他果斷地決定,放棄先打敗撒丁人的計劃,集中兵力,首先擊敗態勢孤立的中路奧軍。
  這時,中路奧軍在阿爾熱托的指揮下佔領了蒙特諾特。4月11日,拿破侖親自趕到尼吉諾山南面的桑托裡奧,向馬塞納、拉哈普和奧熱羅三位師長面授機宜。當天晚上,三個師長率領各路法軍一起悄悄地向蒙特諾特進發。12日清晨,曉霧還沒有被陽光驅散,近萬名法軍突然出現在奧軍的背後和側翼,奧軍被這突如其來的打擊嚇懵了,他們來不及做認真的抵抗,便在法軍槍炮轟擊下潰散了。阿爾熱托在絕望中命令部隊殺開一條血路後撤。戰鬥僅僅進行了幾個小時,奧軍就損失了3000餘人,其中2000人成為法軍的俘虜。遠在西面的撒丁軍團得知阿爾熱托被圍,急欲助他一臂之力,無奈兩軍距離甚遠,再加山路崎嶇,增援不便,只好聽任盟軍被殲。博利厄則對這場戰鬥毫無所知。兩天後,阿爾熱托潰敗的消息傳到沃爾特裡,博利厄這才發現自己上了拿破侖的圈套,但為時已經太晚了。拿破侖憑著敏銳的洞察力、迅速的決斷和敏捷的行動,取得了出征後的第一個戰役的勝利。
  奧軍在蒙特諾特失利以後,開始退守米裡希摩和代戈,企圖在那裡固守陣地,等待博利厄元帥和科利將軍的部隊從兩翼向中路靠攏,阻止法軍向都靈方向和米蘭方向發展進攻。拿破侖洞察敵人的意圖後立即決定:不給敵人以喘息時間,趁兩翼敵人來不及向中路增援之際,兵分兩路,以最快速度攻佔米裡希摩和代戈。他命令奧熱羅率領一師進攻米裡希摩,馬塞納和拉哈普各率一師攻佔代戈,他自己隨奧熱羅師行進。4月13日拂曉,奧熱羅率9000人向米裡希摩發起進攻。戰鬥進行得十分順利,沒多久便將敵人逐出了米裡希摩峽谷。接著,在科薩裡亞高地附近,又包圍了奧軍旗羅維拉旅近2000人。普羅維拉在絕望中多次率軍突圍,均被擊退。最後,他被迫龜縮在科薩裡亞的一座古堡裡堅守不出,等待右翼的科利將軍為他解圍。14日,拿破侖親臨戰地,指揮法軍同前來增援的科利部隊交戰。科利部隊大敗而逃。陷入絕境的普羅維拉的最後一點希望破滅了,這時古堡中的糧食和飲水也消耗殆盡。在法軍炮火的猛烈轟擊下,普羅維拉被迫出堡繳械投降。
  代戈位於米裡希摩東北。法軍一旦攻佔代戈,就意味著切斷了奧、撒主力之間的最後聯繫。14日下午2時,馬塞納師和拉哈普師共20000人,從敵人的正面和後方同時發起進攻。在法軍強大的攻勢下,奧軍支持不住,被迫放棄陣地,狼狽潰逃。法軍乘勝追擊,一舉攻佔了代戈村。
  佔領了代戈後,拿破侖決定揮師切瓦,進攻撒軍,在代戈只留下了少量法軍。15日凌晨3時,在代戈的東面突然出現了一個奧軍師,他們趁法軍不備,發起猛攻。黑暗中,法軍還以為是碰上了奧軍主力,驚慌失措,混亂不堪,沒多久,便被趕出了代戈村。原來,這支奧軍是從沃爾特裡開來增援代戈守軍的,由於夜間行軍,在山區迷了路,沒有趕上14日下午的那場戰鬥。當他們發現據守代戈的法軍很少時,便斗膽發起進攻。代戈失守的消息傳到拿破侖那裡,拿破侖立即率領前往切瓦的軍隊連夜趕回代戈。在拿破侖的指揮下,法軍對孤立無援而又立足未穩的奧軍發起猛攻。奧軍憑借代戈高地的堅固工事拚命抵抗。這時,拿破侖的助手拉紐斯表現得異常勇敢,他親自率領兩個營的輕裝步兵,沿代戈高地左側斜坡爬上去。無奈敵軍炮火猛烈,他的兩次行動均未成功。拉紐斯被激怒了,在第三次進攻中,他用劍尖挑著帽子,冒著炮火衝在最前面。士兵們被他這種大無畏的英雄氣概所激勵,他們個個奮勇前進,終於收復了代戈高地。戰鬥結束後,拉紐斯被拿破侖破格提升為旅長。
  奧軍與撒丁軍隊的聯繫被徹底切斷了,拿破侖的作戰鋒芒轉向切瓦的撒丁軍隊。切瓦位於塔納羅河上游,是從南部山區通往皮埃蒙特平原的重要門戶。切瓦共有撒軍15000人。4月16日,拿破侖下令對切瓦的撒軍發起進攻,奧熱羅正面攻擊,塞律裡埃和馬塞納左右迂迴,以期包圍撒軍。科利將軍覺察了法軍的企圖,為了避免被包圍,於17日晚放棄了切瓦。撒軍在夜色的掩護下,退往科薩利亞河岸,佔領了堅固陣地。
  法軍佔領切瓦後,立即尾隨撒軍西進,對扼守堅固陣地的撒軍發起強攻。由於地形生疏,進攻準備過於倉促,再加上塔納羅河氾濫,奧熱羅和馬塞納都沒有能按時出現在敵人的側後,法軍從正面進行的多次衝擊均被敵人打退。一連幾天,法軍傷亡嚴重,在敵人陣地前丟下了大量屍體。這時,拿破侖接到情報說,駐守在阿奎及其以北的奧軍正在向切瓦方向移動。拿破侖頓感大事不妙,急忙召開軍事會議。會上一致認為:不管士兵如何疲勞,法軍必須毫不遲疑地再次向撒軍發起進攻。否則,法軍將會面臨兩線作戰的危險。
  4月22日,法軍準備就緒,剛要對撒軍發起進攻,突然出現了一個意外情況:只見撒軍列好隊伍,自動撤出了陣地,並匆匆地向芒多維退卻了。原來,科利打算避開法軍打擊的鋒芒,將撒軍轉移到芒多維東面一個更有利的陣地上。可他萬萬沒想到,這一行動不僅讓拿破侖輕而易舉地佔領了幾天來使法軍付出巨大代價的堅固陣地,而且使撒軍在退卻中遭到法軍優勢兵力的包圍。在法軍強有力的打擊下,撒軍無暇鞏固陣地,只好撤出芒多維,向都靈方向倉皇撤退。科利事後為自己這一愚蠢行動追悔萬分。
  拿破侖令騎兵對潰退的撒丁軍乘勝追擊。撒軍喪失了全部大炮和輜重以及最精銳的部隊,奄奄一息的撒軍再也無力抵禦法軍的進攻,撒丁國王被迫宣佈退出戰爭,派代表到都靈南面的凱拉斯科城,同拿破侖進行單獨媾和的談判。
  4月28日,談判正式開始。拿破侖以勝利者的身份向撒丁王國提出了非常苛刻的條件:撒丁必須退出反法聯盟,並派全權代表去巴黎締結和約;撒軍必須交出科尼、切瓦和托爾托納三個要塞;在托爾托納移交法軍之前,暫時交出亞歷山大裡亞;法軍將控制目前所佔領的一切地方;法軍可以在皮埃蒙特境內自由通行,並有權在瓦倫察渡過波河;地方警察必須解除;正規軍要分駐各地作為警備隊,無論如何不得引起法軍不安。這些條件遭到撒丁代表的嚴辭拒絕,會場氣氛十分緊張,談判一度陷入僵局。最後,拿破侖充分發揮他的外交才能,利用法軍的勝利不斷地對撒丁代表進行威脅,施加壓力,終於迫使他們接受了全部條件。當天中午,雙方正式簽署了停戰協議。這樣,皮埃蒙特,這個通往意大利北部的大門,在不到一個月的短短時間裡,就被拿破侖打開了。撒丁國王,這個曾是法國國王路易十六兩兄弟的岳父,感到女婿的事業和自己的威嚴同樣掃地蕩盡,在簽署凱拉斯科停戰協議後數日,便抑鬱而死。
  4月26日,拿破侖在凱拉斯科又一次向士兵們發表了鼓舞人心的演說。他說道:「士兵們,你們在15天內取得了6次勝利,繳獲了21面軍旗和55門大炮,攻克了許多堅強的陣地,佔領了皮埃蒙特最富饒的地區,俘虜了15000名敵軍,殺傷敵人1萬多名。……你們什麼都缺少,卻補充了一切。你們沒有大炮,而打了勝仗,沒有橋樑而渡了河,沒有鞋而急行軍,沒有酒和經常沒有麵包而露營……。士兵們,祖國期望你們去取得重大成就,你們不會辜負祖國的期望吧?你們還有許多仗要去打贏,許多陣地要去奪取,許多河要去渡過。你們當中是否有人勇氣低落了呢?沒有!我們所有的人都要確立光榮的和平……,我們所有的人都希望,在回到自己村子的時候,能說上一句:我曾經在戰無不勝的意大利軍團作過戰。"士兵們的尊嚴和榮譽感被激發起來了。這支曾經是衣衫襤褸、半飢餓的、士氣低落和紀律渙散的軍隊,在拿破侖的帶領下,已成為一支所向無敵的優秀軍隊了。現在軍中再也無人懷疑拿破侖的權威和指揮能力,將領們最初對拿破侖的妒嫉和不信任也一掃而空,拿破侖獲得了部下誠懇的信仰與合作。


洛迪戰役

  法軍在皮埃蒙特的勝利,使得北意大利戰場的戰略形勢發生了根本性變化,奧地利人在意大利陷入了孤立境地。拿破侖決定,充分利用協議給他提供的一切有利條件,把戰爭推向奧地利在北意大利的屬地——倫巴第。
  4月底,博利厄親自率領一隊騎兵突襲了亞歷山大裡亞、托爾托納和瓦倫察三個要塞,但遭到失敗。博利厄慌忙率領主力退守波河北岸,企圖憑借波河擋住法軍直趨倫巴第首府。拿破侖為了渡過波河,採取了一系列巧妙的欺騙措施。在凱拉斯科停戰談判中,拿破侖"鄭重其事"地提出,撒丁必須無條件地向法軍開放瓦倫察渡口,並且將這一要求故意透露給博利厄元帥。緊接著,又命令馬塞納、奧熱羅、拉哈平等分別率部隊進駐托爾托納、亞歷山大裡亞和伏赫拉等地。5月3日,拿破侖將法軍大本營從凱拉斯科移到托爾托納,並親自指揮,多次在瓦倫察附近發起牽制性進攻,擺出了一副要在此地強渡波河的進攻架式。博利厄對此深信不疑,並派出重兵在此地防守。
  5月7日,狡猾的拿破侖親自率領部隊以難以置信的速度急行軍到波河下游50英里的皮亞琴察,用品通船隻載運士兵渡過了那條大河。拿破侖的突然出現,使得剛巧在此地偵察的兩個奧地利騎兵連驚慌失措,法軍不費吹灰之力,便將奧地利騎兵趕出了陣地。博利厄得知這一情況,驚愕不已,他萬萬沒有想到,拿破侖為了獲得戰略上的利益,竟不惜侵犯皮亞琴察所在的中立國帕爾馬公國的主權,繞過了奧軍主力。博利厄發現自己上了當,急忙前往皮亞琴察,企圖使法軍背靠波河而戰。然而,拿破侖無意在此危險之地迎戰奧軍,他率領部隊迅速向福米奧推進。5月8日,兩軍先頭部隊在福米奧村遭遇,奧軍經不住法軍的猛衝猛打,被迫向洛迪和米蘭方向退卻。夜間,博利厄將起主力全部撤到了阿達河左岸,並在各處淺灘和橋頭加強了崗哨。
  洛迪是阿達河下游右岸的一個小鎮。博利厄估計法軍可能要從洛迪方向強渡阿達河,便在附近設置了30門炮的炮兵陣地,並企圖炸掉這座橋。這回博利厄估計對了,法軍正是要從這座橋上通過。5月10日,拿破侖調來大炮轟擊對岸奧軍。由於法軍炮火的封鎖,敵人無法向橋頭靠近,不得不放棄炸橋的打算。傍晚,一場扣人心弦的爭奪戰在洛迪橋上打響了。大約6點鐘,奧軍的炮火剛剛減弱,隱蔽在城牆後面的幾千名突擊隊員突然打開洛迪城門,他們一邊高呼"共和國萬歲",一邊沿大路衝向橋頭。但很快被敵人密集的炮火所擊退。儘管拿破侖認為一個司令官在戰爭期間不應冒人身的危險,因為死亡本身會帶來混亂,造成一個戰役甚至整個戰爭的失敗。但是,如果客觀情況要求個人必須做出榜樣,那麼一個司令就應該毫不猶豫地赴湯蹈火。這次,拿破侖感到有必要去冒生命的危險了。拿破侖率貝爾蒂埃、馬塞納、拉納等高級將領趕赴陣前,冒著炮火向橋上衝去。士兵的士氣被激勵起來了,儘管不時有人在炮火中倒下,但整個隊伍還是奮不顧身地衝上橋去。當衝到橋中間時,一些士兵發現河水很淺,便紛紛跳下橋去,一面蹚水前進,一面向岸上射擊。橋上、橋下士兵像潮水一般一擁齊上,直撲奧軍陣地,一舉奪得了洛迪橋。過橋後的法軍迅速整隊,馬上衝鋒,直逼奧軍側翼。奧軍陣線混亂不堪,土崩瓦解,死傷眾多。博利厄見敗局已定,便率殘軍敗將迅速越過波河另一條支流明喬河,逃遁去了。
  拿破侖在這次戰鬥中所表現出的那種斯巴達式的勇敢,受到士兵們的熱情讚揚。他們以大革命時期那種共和派傳統的同志式態度,親熱地稱拿破侖為"小伍長"。一夜之間,拿破侖成為人們心目中的傳奇英雄。
  5月14日,法軍馬塞納師和奧熱羅師進抵倫巴第首府米蘭城下,2000名守敵宣佈無條件投降。5月15日,法軍在人們的歡呼聲中浩浩蕩蕩地開進了莊嚴繁華的米蘭城。從此,奧地利人在倫巴第的長期統治便不復存在了。為了紀念這一歷史性的勝利,並進一步激發法國士兵為徹底擊敗奧地利人而繼續戰鬥的勇氣和熱忱,5月20日,拿破侖在米蘭對沉浸在勝利之中的法國士兵發佈了一個像號角一樣振奮人心的動員令。他說:
  「士兵們!你們像山洪一樣從亞平寧高原上迅速地猛衝下來。你們戰勝並消滅了一切阻擋你們前進的敵人。
  「米蘭是你們的,在全倫巴第上空,到處飄揚著共和國的旗幟。
  「號稱能夠威脅你們的敵軍,再也找不到更多的障礙物,可以憑借它們來抵擋你們的勇氣了。波河、阿達河不再阻擋你們前進了。意大利這些所謂了不起的堡壘看來都是不經一擊的,你們像征服亞平寧山脈一樣迅速地征服了它們。
  「是的,士兵們!你們做了許多事情……可是,這是不是說你們再沒有什麼事可做了呢?……人們在談到我們時會不會說,我們善於取得勝利,卻不善於利用勝利呢?後代會不會責備我們,說我們在倫巴第碰上了卡普亞1呢?……總而言之,讓我們前進吧!目前我們還需要急行軍,我們必須戰勝殘敵,我們要給自己戴上桂冠,對敵人給我們的侮辱必須給以報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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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這是一句暗語。在第二次布匿戰爭中,漢尼拔率領的迦太基軍隊在打敗羅馬軍隊後沒有乘勝殲滅敵人,長期逗留在卡普亞這個以繁榮富庶著稱的古羅馬城市,以致無所作為。後人以此比喻坐失勝利的機會。
  「但是,要叫老百姓放心。我們是一切老百姓的朋友,……喚醒羅馬人,使他們擺脫幾百年的奴役造成的昏沉欲睡的狀態。這些將是你們的勝利果實,這些果實將在歷史上創造一個新的時代。不朽的榮譽將歸於你們,因為你們改變了歐洲這一最美麗部分的面貌。」
  不過,拿破侖的這些許諾並沒有完全兌現。不久,這場本是正義性的戰爭便蒙上了一層陰影。5月19日,拿破侖在一項公告中公開宣佈向倫巴第徵收2000萬法郎的特別稅款,並且在十分荒謬的借口下,大肆掠奪意大利文化藝術寶庫中的一些稀世珍品,如古羅馬詩人維吉爾的手稿以及意大利文藝復興時期的著名繪畫大師奧那多·達·芬奇和拉斐爾的傑作等等。不僅如此,拿破侖還乘機出兵佔領了波河下游南岸的一些中立國,如摩德納公國、托斯卡納公國等,並從那裡勒索了幾千萬法郎以及大量的文化藝術珍品。意大利人民已經受夠了奧地利佔領軍敲骨吸髓的劫掠,現在又遭到法國佔領軍的掠奪,他們在歡迎法軍之後,起來反抗了。在盧卡,當地居民打死了5個法國旗兵,為此全城遭到嚴厲的報復,幾百人被殺,城內值錢的東西被法國士兵洗劫一空。帕維亞城居民同樣因反抗法軍佔領者而遭受殘酷的真壓,城內擁有武器的男人全被殺光了,法軍在城內大肆姦淫擄掠。拿破侖對意大利人民所作的諾言同他對意大利居民的殘酷屠殺交織在一起,構成了一幅極不協調的圖景。
  就是在洛迪戰役之後,拿破侖產生了一種要開創偉大事業的強烈慾望,他不再把自己看作是一名片通的將軍,而把自己看作一個注定要對一國人民的命運起決定影響的人,他要在歐洲這個政治舞台上出色地扮演一個主角。他曾直言不諱地說:「正是在洛迪附近的那天晚上,我相信自己是一個非常人物,我充滿著幹一番偉大事業的功名心。」


曼圖亞爭奪戰

  1796年5月下旬,在意大利戰場上的法軍主力,經過短時間的休整之後,在拿破侖的率領下,向東挺進,追擊奧軍殘部。幾天後,法軍佔領了威尼斯共和國領土上的最大城市布裡西亞。緊接著,法軍繼續向加爾達湖至曼圖亞一線挺進。5月底,法軍終於抵達了奧地利人在北意大利賴以抵抗的最後一道天然障礙明喬河,逼近了歐洲最著名的軍事要塞曼圖亞。
  就在這時,發生了一個小小的插曲。由於拿破侖在意大利的一連串勝利,其名聲達到了頗為驚人的高度。督政府對這位年青軍官日益擴大的勢力深為不安,他們擔心拿破侖可能會擺脫他們的控制。於是,他們決定要遏制拿破侖的這種野心的發展。他們命令將意大利軍團分成兩個部分,一部分由拿破侖指揮,其任務是控制波河右岸,攻佔羅馬和那不勒斯,掩護法軍的右翼,從南面封鎖曼圖亞;另一部分由克勒曼將軍指揮,其任務是在波河左岸活動,阻止奧地利重新佔領倫巴第,包圍並攻佔曼圖亞。拿破侖對這個肢解意大利軍團和分散指揮權的命令怒不可遏,他十分清楚這完全是一種蓄意修剪鷹翅的政治伎倆。他以堅決果斷的態度回復督政府:要麼收回成命,要麼批准他辭職。他在給督政府的信中寫道:
  「假如你們在我的道路上設置障礙,假如你們讓我的一切行動聽從政府特派員的決定,……那麼你們別再指望從我那裡有好的成果。……你們必須對自己的指揮官有絕對的信任。如果我得不到這樣的信任,我並不抱怨,但我要盡力爭取你們委任我其他的職位。打仗的事,各人有各人的打法。克勒曼將軍比我有經驗,當然能比我做得更好,但是我們兩人共事,則一定壞事。我只有在你們賦予我完全和絕對的信任之下,才能為國家作出貢獻。我清楚知道我寫這封信是需要鼓足勇氣的,因為這很容易令人懷疑我野心太大,驕傲太甚!但是,我有責任向你們陳述自己的思想,……我不能同一個自視為歐洲最優秀指揮員的人共事。何況,一個蹩腳的將軍強過兩個優秀的將軍。打仗如同治理國家一樣,是一件機智的事。」
  迫於拿破侖的堅決態度,督政府最終不敢堅持撤換這位名字已被視作勝利象徵的主將。拿破侖仍留任獨當一面的司令。
  曼圖亞要塞位於波河和明喬河交匯處,地形險要,工事堅固,可屯數萬之眾,有"意大利鎖匙"之稱。曼圖亞是奧軍在意大利的唯一重要基點,勢在必守,以阻扼法軍。而法軍也志在必得,以控制北意大利,並打通前往德奧之路。
  5月30日,奧軍明喬河上防線被擊破,博利厄率軍15000人退守曼圖亞城內,等待著奧皇的援軍。拿破侖沒等奧皇援軍到來,便搶先屯兵城下。
  奧地利皇帝為了保住他對意大利的控制,下定決心要不惜任何代價,為曼圖亞解圍。鑒於博利厄屢屢出師不利,奧皇派了萊茵戰線上享有盛名的維爾姆澤元帥前來接替他。維爾姆澤是位72歲高齡的老將軍,他在萊茵戰線上抽調了30000名精銳部隊,並在上任途中又從善戰的提羅爾居民徵召了一些新兵,使得意大利戰線上的奧軍達到60000人,法軍在數量上再次處於劣勢。奧地利方面非常得意,曾誇下海口說:8月底以前奧軍將重占米蘭,意大利將是法軍的墳墓。
  維爾姆澤兵分三路前往曼圖亞,企圖迅速圍殲包圍曼圖亞的法軍。維爾姆澤派副手科斯達諾維奇率領一支部隊去佔領加爾達湖西岸,從側面進攻法軍;自己則指揮主力沿阿迪傑河兩岸向曼圖亞進軍;他又派達維多維奇率部隊進攻萊尼亞戈,以牽制法軍。然而,維爾姆澤犯了一個大錯,他的三個縱隊互不相聯,彼此無從馳援,尤其是科斯達諾維奇分隊與其他兩路縱隊中間還橫亙著寬闊的加爾達湖面。這一切沒有逃過拿破侖的鷹眼。拿破侖立即決定暫時放棄對曼圖亞要塞的圍攻,集中兵力向得不到其他兩路縱隊支援的科斯達諾維奇分隊進發。7月31日,法軍把大炮埋入戰壕,匆忙撤離曼圖亞。維爾姆澤對拿破侖的計劃變動毫無所知,還以為是法軍因對自己的恐懼而倉皇撤退。維爾姆澤不費吹灰之力進入了曼圖亞。他向奧皇報捷說,他在陣地上繳獲了法國180門大炮。正當他幻想著全面勝利的時候,傳來了不幸的消息,拿破侖軍隊擊潰了科斯達諾維奇部隊,科斯達諾維奇率殘部已退向老巢提羅爾。維爾姆澤大吃一驚,知道中了拿破侖的圈套,便立即率軍離開曼圖亞,企圖與科斯達諾維奇取得聯繫。但為時太晚,拿破侖的主力部隊已像猛虎一樣朝他撲來。8月5日,兩軍相遇在卡斯蒂裡恩。馬塞納師首先向奧軍的右翼發起進攻,剛剛交手,法軍便力不能支,匆匆向西北方向敗退。維爾姆澤大喜,當即命令奧軍對不戰自潰的馬塞納師發起追擊,他決心抓住這一有利時機,一鼓作品,迅速打通與科斯達諾維奇的聯繫。然而,正當維爾姆澤將自己的預備隊投入到右翼的時候,一場大規模的進攻卻在奧軍的左翼開始了。法軍12門重炮一啟發射,打得奧軍驚慌失措,抱頭鼠竄。維爾姆澤這才明白法軍匆匆撤退只不過是一個圈套。維爾姆澤率領奧軍拚命抵抗,混戰中險些被俘。法軍向奧軍左翼進攻得手後,馬塞納師和奧熱羅分別向奧軍的右翼和中部進攻。在法軍的強大攻勢下,奧軍終於支持不住,被迫向明喬河一線撤退。在法軍窮追不捨的打擊下,維爾姆澤歷盡千辛萬苦回到了司令部所在地特蘭托,心情極為沮喪。不久前他的大軍就是從這裡滿懷戰無不勝的信心出發的,如今卻已損傷40000人。
  拿破侖和他的軍隊在這戰鬥進行的7天中,從沒有脫過靴,也沒有睡過覺,無休止地急行軍,一仗接著一仗。如今雖已給維爾姆澤以重創,但拿破侖沒有就此讓他的軍隊稍事休息,這支堅強如鋼的軍隊馬不停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再次包圍了曼圖亞。
  陷入困境的老將軍並不甘心失敗,他徵集了50000兵力,打算再次奮力解除曼圖亞之圍,把法軍趕出倫巴第。這一次,老將軍又重犯了分兵作戰的錯誤。他親率30000人從特蘭托經由布蘭塔的狹道向曼圖亞進發,命達維多維奇率20000人留在羅韋雷托以掩護提羅爾。拿破侖得知這一情況,故意不露聲色,任憑維爾姆澤軍隊長驅直入。當維爾姆澤到達巴薩諾,完全脫離達維多維奇和他的後方時,拿破侖立即解除曼圖亞之圍,調動強大兵力疾趨羅韋雷托,行軍速度之快令人難以置信。
  9月4日,法軍抵達羅韋雷托。由於連打勝仗,法軍情緒十分高漲,他們在杜布阿的率領下,向固守在羅韋雷托鎮的奧軍發起一次又一次衝鋒。杜布阿在衝鋒中不幸受傷倒下,他揮動馬刀,用最後一口氣喊道:「我為共和國戰死,只盼在生命離開我之前聽到勝利屬於我軍的消息。"法軍在杜布阿的激勵下勇敢地追逐著奧軍,奧軍被打得落花流水,達維多維奇不得不逃出羅韋雷托鎮。
  維爾姆澤聽說達維多維奇全軍覆沒,驚得目瞪口呆。他以為拿破侖會因此長驅直入奧境,與萊茵戰線上的法軍會合,共同進攻維也納。老將軍決定把他的殘部留守倫巴第,期待著有一天法軍在奧地利遭到慘敗時,切斷法軍經過意大利的退路。可他萬萬沒有想到,此時拿破侖的目標正是自己。拿破侖的軍隊以兩天時間行軍60多英里的驚人速度自羅韋雷托回師維爾姆澤前鋒所在地普裡莫拉諾。法軍勢如破竹,所向披靡,維爾姆澤的前鋒在瞬息間被殲。當晚,拿破侖的軍隊在契斯莫涅過夜,拿破侖為能分到半份士兵口糧作晚餐而高興不已。第二天,這支軍隊進抵巴薩諾。
  9月8日的巴薩諾之戰又是以前多次戰役的重複,老將軍在會戰中遭到慘敗,繳械達6000人。維爾姆澤帶著16000名殘兵敗將退入曼圖亞城。9月13日,法軍大肆進攻,再度包圍了曼圖亞城。維爾姆澤幾乎陷入了絕望的境地:他同奧地利的聯絡全部被截斷,他的大炮和輜重蕩然無存,全軍精華損失殆盡。然而,這位屢次上當而從不氣餒的老將軍還在堅守城池,以待希望渺茫的維也納部分援軍。
  這時萊茵戰線上的法軍戰績卻很不佳,儒爾當將軍被奧地利查理大公的軍隊擊退,莫羅將軍在奧軍的壓力下作"戰略性"的退卻。奧軍在萊茵戰線上的勝利使得奧地利王宮的御前會議作出這樣的決定:從萊茵戰線上調集兩個軍團約60000人,由享有盛名的、年過60的老將阿爾文齊元帥率領,前去解救曼圖亞和維爾姆澤。
  阿爾文齊的軍隊在數量上再次置拿破侖的軍隊於劣勢。然而,維爾姆澤所犯的分兵作戰的錯誤又一次在阿爾文齊身上重犯了。阿爾文齊為了迷惑對方,造成法軍判斷上的錯誤,他決定從不同方向同時發起進攻。阿爾文齊自己率35000人朝著正面方向挺進布蘭塔河,另一支部隊約25000人由達維多維奇率領,沿阿迪傑河谷直下提羅爾。兩軍計劃在維羅納會師。
  拿破侖得知奧軍各路縱隊已開始行動,便派伏布阿和馬塞納駐守特蘭托和巴薩諾,以遏制阿爾文齊元帥的推進。不料,這支部隊是奧地利的精銳部隊,他們人數眾多,來勢洶洶,伏布阿和馬塞納頂不住阿爾文齊的進攻,沿阿迪傑河谷敗退。拿破侖不得不留下8300人包圍曼圖亞,自己率28000人立即前去接應馬塞納,阻止阿爾文齊從維琴察向西同達維多維奇會師。兩軍在維琴察發生了激烈的遭遇戰。儘管雙方都聲稱獲勝,但實際上是法軍在退卻。拿破侖退到維羅納,並把司令部設在此地。
  拿破侖對自己不得不分兵作戰非常惱怒。他到維羅納的第一件事就是巡視伏布阿的敗軍。他對這支敗軍說:「你們讓我大為生氣。你們居然讓人從一夫當關萬夫莫敵的陣地上趕了出來。你們不配當法國兵士!你們不屬於意大利方面軍!」幾句話說得這些法軍熱淚縱橫,他們呼喊著:「只要再讓我們打一次衝鋒,您就能看出我們像不像意大利方面軍了。"看著這一張張風塵僕僕的、充滿信心的臉龐,拿破侖憤怒的語調緩和下來了。果然,在此後的戰鬥中,這支部隊表現得特別勇敢。
  拿破侖再次運用那行之有效的戰術——各個擊破,他要在達維多維奇同阿爾文齊會合前,擊潰阿爾文齊的軍隊。這時,阿爾文齊的軍隊已抵達卡列迪耶羅。拿破侖不失時機地命令馬塞納率軍衝向這個陣地。交戰時,狂風暴雨大作,法軍進攻十分困難。儘管馬塞納使出渾身解數,但仍被人數眾多、陣地堅固的奧軍擊退。拿破侖見此情況,十分著急,一旦達維多維奇從卡列迪耶羅的後方同阿爾文齊會合,那後果不堪設想。在這緊急關頭,拿破侖採取了一個極大膽、完全出人意料的行動。當晚,拿破侖給基爾馬內留下1500人防守維羅納,其餘部隊則後撤,佯裝退到曼圖亞。可是不久,他的隊伍又轉向阿迪傑河,迂迴到阿爾文齊軍的尾部阿爾科拉村,冒險地把自己置於阿爾文齊和達維多維奇之間。這裡的地形也對法軍十分不利。阿爾科拉村四周都是沼澤地帶,通往村內的各堤壩非常狹窄,進攻十分困難,後撤則更加危險。拿破侖一心想趁達維多維奇趕到之前拿下這個據點,他不顧地形的不利,於11月15日拂曉,分兵三路,沿通往阿爾科拉村的三條堤壩衝鋒。奧軍根本不知道法軍的主力已撤離維羅納,起先還以為是法軍輕裝部隊的突襲,後來才弄清真相。奧軍頑強地把守著這幾條狹窄的通道。奧熱羅率領第一縱隊衝到阿爾科拉村橋頭,猛攻不下,傷亡慘重,被迫退兵。這時,搶佔洛迪橋時那一幕精彩的場面又重現了,只見拿破侖抓過一面軍旗,奮不顧身地衝上橋,督促他的部隊再次衝鋒。奧軍火力十分強大,法軍再次敗陣。混亂之中,拿破侖掉下堤壩,陷入沼澤,行將滅頂。這時奧軍的先頭部隊已趕到他前面,把他和他的敗軍隔開。士兵們眼見拿破侖身處險境,情勢緊急,高呼"救出司令",奮勇地衝向前來,以壓倒一切的氣勢衝垮了奧軍,從沼澤中拉出拿破侖,攻佔了橋樑。戰鬥持續了3天,打得非常艱難,阿爾科拉橋三易其主,期間沒有任何喘息機會。兩軍將士都已精疲力盡,士兵們巴不得早些收兵回營。在這最後時刻,拿破侖帶領全部士兵發起了最後的攻擊。他派25名精銳騎兵,迂迴到敵軍的側翼,吩咐他們在衝鋒時吹響隨身帶的三隻喇叭,並高呼"法國騎兵來了。」果然,奧軍見此情景,一片大亂,他們以為法國的全部騎兵已經越過了沼澤地。趁這當兒,拿破侖立即下令前線總攻。這時一顆榴彈飛來,眼見著就要在拿破侖身邊爆炸,說時遲,那時快,一個自進攻小直布羅陀時就跟隨著拿破侖的炮兵大尉米爾隆立即撲上前去。司令得救了,自己卻被炸得血肉橫飛。拿破侖被激怒了,他要為這位英勇的朋友報仇,他率全軍猛衝過去。奧軍抵擋不住,節節敗退。阿爾文齊的軍隊終於被粉碎了,潰敗的殘軍退往蒙特貝洛。拿破侖依然是倫巴第無可動搖的主人。
  奧地利害怕這位年輕的法國軍官會乘勝兵臨維也納城下,便不惜任何代價,再次徵兵,晝夜兼程馳援阿爾文齊。1797年1月7日,又有60000人聚集在老元帥的麾下。奧軍數量再次超過法軍。老元帥這次下定決心要救出維爾姆澤並攻佔倫巴第。
  阿爾文齊令一士兵潛越戰地,伺機進入被圍困的曼圖亞,告訴維爾姆澤他將再度前來搭救,叫老將軍奮力出擊,牽制敵軍,接應大軍前來。並告訴他在萬不得已時,可殺出曼圖亞,退往教皇領地,與教皇軍隊會合,從南面牽制和威脅法軍。這名間諜懷揣這道命令出發了,不想在路途當中被法軍抓獲。當他被拖到拿破侖面前時,他慌忙吞下了裹著急件的蠟丸。拿破侖不得不從他的肚子中取出蠟丸。敵軍的計劃暴露了,拿破侖迅速作好迎戰準備。他留下塞律裡埃繼續圍攻曼圖亞,隨即將中央陣地重設在維羅納,以便根據具體情況去支援被奧軍主力攻擊的任何陣線。
  阿爾文齊仍然沒有吸取上次分兵作戰的教訓,他又採取了兩條行軍路線。阿爾文齊自己率軍沿阿迪傑河前進,普羅韋拉則統另一軍沿布蘭塔河前進,兩軍擬在曼圖亞城下會合。拿破侖派儒貝爾駐守利沃裡,以阻擊阿爾文齊;又派奧熱羅師監視普羅韋拉的推進;自己則留守維羅納,隨時準備支援任何一個需要支援的陣地。
  1月13日,阿爾文齊軍與儒貝爾軍相遇。儒貝爾苦守陣地一整天,甚為吃緊。消息傳來,拿破侖率軍連夜在舖滿白雪的道路上急行軍32公里,於子夜2時抵達利沃裡山地。藉著朦朧的月光俯視山谷,只見分隔開的5處營盤裡篝火無數。如此眾多的敵軍使一些法軍不寒而慄。拿破侖以他犀利的目光仔細地觀察了山下5個營盤的陣地,發現了一個秘密,那就是阿爾文齊的炮兵尚未到達,否則他不會把大軍駐紮在遠離攻擊目標的地方。拿破侖斷定奧軍不會在第二天清晨發動大規模的進攻。他靈機一動,要強迫阿爾文齊提前行動。
  一些小規模的襲擊開始不斷地騷擾著阿爾文齊的軍隊。阿爾文齊以為這只不過是法軍的前哨,並非主力,因而沒有採取大規模的周密部署。結果,奧軍輕而易舉就被法軍擊退了。阿爾文啟發現情勢不對,他斷定這必是法軍主力。他迅速組織起全部奧軍發起勇猛地攻擊。這正中拿破侖的下懷,他親自騎馬前去喚醒因通宵行軍極度疲憊而躺倒酣睡的馬塞納所部,命他們立即起來行動。這位英勇的將軍立刻率領所部橫掃一切進攻的敵人。這時,法軍炮兵已經就位,而奧軍炮兵尚未趕到。居高臨下的炮轟加上騎兵和步兵的不斷衝鋒,使得奧軍衝擊山頂的企圖連遭失敗。阿爾文齊見硬拚不行,想出了一個主意,他派盧津揚率領一個師迂迴到拿破侖的側翼,命其佔領法軍陣地後面的高地,以期前後夾擊法軍。可是,還沒等盧津揚完成自己的使命,奧軍主力在法軍的打擊下已亂了陣腳,四下潰散奔逃。盧津揚也遭到法軍的圍困,只得投降。事後拿破侖評價道:「這是個好計劃,可惜這些奧地利人不善於估量時間的價值。"只要盧津揚提早1小時在利沃裡各高地正面激戰時佔領法軍後部,那1月14日很可能就會成為拿破侖戰史上最暗淡的一天,而並非最光輝的一天。自這天後,阿爾文齊再也不敢去解救曼圖亞和困境中的維爾姆澤了。他率殘部倉皇逃回了提羅爾。
  在這艱難的一天中,拿破侖的三匹坐騎中彈死去,但他毫無懼色,仍然鎮定地指揮著戰鬥。在戰鬥中,他得悉普羅韋拉所率的奧軍已衝到加爾達湖,並用小艇同曼圖亞取得了聯繫,因此,不等看到盧津揚的投降,便把追擊阿爾文齊殘部的任務托付給馬塞納、繆拉和儒貝爾,自己率援軍趕赴阿迪傑河下游。他知道奧熱羅的兵力單薄,不足以抗擊普羅韋拉的軍隊,他必須前去阻止維爾姆澤同普羅韋拉的會合。
  拿破侖急行軍一晝夜,於15日傍晚抵達曼圖亞近郊。這時,塞律裡埃的處境十分危急。就在幾個小時前,普羅韋拉的一團輕騎兵身披白斗篷,化裝成法軍,大搖大擺地朝曼圖亞郊區聖喬治鎮開來。圍城法軍正準備開門迎接這支軍隊,一名軍士好生奇怪:為什麼這些白斗篷歷經多次戰役磨損還這樣光滑挺括、像新的一樣?法軍警覺起來。一經查問,發現這支軍隊正是奧軍。法軍立即予以反擊,打退了這支騎兵部隊。事過之後,塞律裡埃仍心有餘悸。差點讓奧軍佔領了聖喬治鎮,這位圍城司令不得不更加小心謹慎。
  拿破侖聽取了塞律裡埃的報告後,立即提醒大家要保持高度的警覺,他自己則整夜巡查著各個崗哨。一次,他發現一個哨兵斜倚樹根睡著了,他沒有喚醒他,而是接過士兵的槍替他站了半個小時的崗。哨兵從沉睡中驚醒,認出了替自己放哨的正是總司令拿破侖,不禁驚恐萬分,"普通"一聲跪倒在拿破侖跟前。拿破侖平靜地說:「朋友,這是你的槍。你們艱苦作戰,又走了那麼長的路,打瞌睡是可以諒解的。但是目前,一時的疏忽就可能斷送全軍。我正好不睏,就替你站了一會。下次可要小心。"這哨兵感激得說不出話來,一個勁地直點頭。
  第二天清晨,一場激烈的戰鬥在聖喬治鎮打響了。勇敢的法軍用刺刀猛撲奧軍的陣線,擊潰了所有企圖抵抗他們的敵人。在法軍的凌厲攻勢下,奧軍隊形開始出現混亂。這時,尾追普羅韋拉的奧熱羅師也開始向奧軍背後逼進。奧軍腹背受敵,走投無路,不得不停止抵抗。下午2時,普羅韋拉軍繳械投降。
  城中老將維爾姆澤得知前來解圍的奧軍全被擊潰,再加上城中糧秣已盡,不得不派出信使與法軍議降。信使走進法軍司令部的帳篷,對裹著大氅坐在帳內一角的拿破侖說,他的主將還可以堅守很長時間,不過,如果投降條件優惠,他們可以立即獻城。拿破侖走到奧軍使者面前,揮筆寫下了投降條件,他告訴使者說:「這些都是你們主將受之無愧的條款。他可以今天接受,等一個星期、一個月也可以,不會再加重的。同時告訴他,波拿巴將軍即將出發去羅馬。"奧軍使者讀了紙上的條款後,發現比他們奢望的還要寬大,便馬上簽署了降書。
  2月2日,維爾姆澤率軍開出曼圖亞。為了不讓這位年邁的老將感到受辱,拿破侖迴避了值得自豪的接受奧地利駐意大利最高統帥繳出佩劍的投降儀式,只有塞律裡埃在場受劍。督政府對拿破侖的寬容大度有些不滿,但拿破侖根本不理會他們的旨意,他上報說:「對奧軍提出的條款,我以為既對得起勇敢而又可敬的人,也無損於法蘭西共和國的尊嚴。」
  長達9個月的曼圖亞爭奪戰結束了。奧軍在此期間總共折損27000人,500多門黃銅大炮落入戰勝者之手。奧熱羅奉命赴巴黎向督政府呈獻繳獲的60面軍旗,他受到了巴黎人民欣喜若狂的歡迎。


向維也納進軍

  維爾姆澤剛剛把曼圖亞和13000人的衛戍部隊以及幾百門大炮交給法軍,拿破侖便立即把圍攻曼圖亞的軍隊抽調出來。他要帶著這支戰無不勝的隊伍前去懲罰他隱忍至今的教皇了。教皇庇護六世刻骨仇恨法國革命,把在七月13日真壓了保王黨而被提升為總司令的拿破侖看作魔鬼,他千方百計地幫助奧國進行反法活動。如今,梵蒂岡教庭獲知奧地利全軍覆滅以及所向無敵的戰勝者已向南挺進時,不禁驚恐萬狀。教士們手捧基督受難像來回奔波,鼓動人們為祖國為信仰而奮勇戰鬥。教皇東拼西湊才組織起一支軍隊,可這支軍隊哪是法軍的對手,還沒交戰,便向拿破侖投降了。教皇領地很快都被法軍佔領。教皇見勝利無望,只得投降。1797年2月19日,雙方在托倫蒂諾簽訂了和約。和約規定:教皇讓出很大一塊最富庶的領地;賠償3000萬金法郎;交出博物館中最好的油畫和塑像。這些珍貴的藝術品被源源不斷地運往巴黎。
  拿破侖現在已是整個意大利北部的主人,只有威尼斯領土除外。威尼斯使節前來要求保持中立,拿破侖答應了他們的懇求,他說:「保持中立吧,但是注意,你們的中立必須是真正誠懇而嚴格的。要是我進軍奧國旗間,後方發生騷亂,切斷了我的交通線,要是有任何行動背棄了你們的意願,幫助了法國的敵人,我一定立即報復,從那一刻起威尼斯的獨立就不再存在了。」
  拿破侖在阿迪傑河畔各城鎮留下若干守軍監視威尼斯的中立,自己率軍直驅奧地利首都維也納。這時20000名生力軍從法國開到他的麾下,這支所向無敵的軍隊更加壯大。
  奧地利宮廷立即組織大軍,這次奧皇任命的指揮官是一位年輕有為的將領——查理大公。查理大公曾在萊茵戰線上挫敗了兩位戰爭藝術大師儒爾當將軍和莫羅將軍,奧地利帝國的最後一線希望就寄托在這位親王的雄才大略上。
  查理大公在塔利亞曼托河對岸、崎嶇的卡林西亞山前嚴密佈防,因為這些山地扼守著從意大利到奧國的通道。拿破侖得知奧軍這一部署,立即派馬塞納師前往奧軍盧津揚師堅守的皮亞韋河一帶,衝擊奧軍側翼,自己則從正面向大公進攻。英勇善戰的馬塞納再一次沒有辜負拿破侖的期望,很快擊退了盧津揚,驅散了奧軍側翼。
  3月12日,拿破侖成功地渡過了塔利亞曼托河。他氣派十足地把軍隊列成方陣,好好地炫耀了一番。查理大公見狀,不甘示弱,也在自己的陣地上把軍隊列成方陣,耀武揚威了一陣。突然,拿破侖解散方陣撤退,查理大公估計是法軍昨晚通宵行軍需要休息,故而撤退。他斷定當天法軍不可能發起攻擊。於是,他也收兵回營。誰知2個小時之後,法軍以排山倒海之勢衝向警戒不足的奧軍,不待奧軍組成陣線,法軍已衝到近前。大公的部隊雖然表現英勇,但是無論怎樣奮戰也擊退不了法軍。查理大公不得不決定退卻。法軍緊緊追擊,攻佔了格拉迪斯卡,俘虜了5000人。大公繼續退卻,拿破侖於幾天之內又佔領了裡雅斯特、阜姆以及卡林西亞地區的每一處堅強據點。此後大公雖率奧軍力戰拿破侖10次,竭力保衛每一寸土地,但始終未能恢復在塔利亞曼托河慘敗所傷的元氣,不得已退往維也納。
  正在絕望之際,查理大公得到了一些情報,這些情報又重新點燃了大公挽回敗局的希望。原來,提羅爾邊界的奧軍司令勞頓將軍已率軍下馳,憑借優勢兵力擊敗了拿破侖派在阿迪傑河上游的代理司令官,佔領了整個提羅爾以及倫巴第若干城鎮。威尼斯參議會獲悉奧軍取勝,鼓起勇氣拋開了他們的中立立場,不僅對法國宣戰,而且還煽動他們在維羅納的黨羽在當地醫院慘無人道地屠殺法國傷兵。威尼斯軍隊越過邊界,截斷了拿破侖從後方獲得各類補給品的路線。查理大公決定趁這機會在首都與拿破侖決一死戰。
  正當查理大公重整齊鼓時,維也納宮廷卻被拿破侖軍隊閃電般的推進嚇壞了。維也納到處都在傳揚著一句話:漢尼拔兵臨城下了。維也納宮廷一片驚慌,貴重物品和重要文件已經開始運往匈牙利,奧皇弗蘭西斯二世準備向法國請求議和。
  拿破侖乘勝猛追,一心想把共和國旗幟插上維也納城頭。他上書督政府,希望得到桑爾方面軍、蒙斯方面軍以及萊茵方面軍的配合和支援。但督政府批復道,他不能指望德國境內能有牽制性攻勢,提及的各軍均不得渡過萊茵河。督政府還告訴拿破侖他們已同意奧皇的議和請求。拿破侖不得不停止。
  4月7日,拿破侖的先頭部隊抵達累歐本。累歐本是奧地利斯蒂利亞省的一個城市,距維也納250公里。拿破侖寫信通知查理大公,表示準備議和。他在這封意味深長的信中,充分照顧了戰敗者的自尊心。他寫道,假如他能夠簽訂和約的話,那他所感到的自豪將會超過由於戰爭勝利而得到的微不足道的榮譽。"難道我們殺害的人民還不夠多嗎?難道我們給可憐的人類帶來的災難還不夠深重嗎?"很快,查理大公的參謀長別耳加德中將和梅爾委耳特少將以軍使身份來到法軍大本營,他們在同拿破侖會商後提出照會,內容如下:
  「將軍麾下,皇帝和國王陛下願意促使歐洲安寧,結束使兩大民族破產的戰爭。……在我們和您剛才進行的商談以後,皇帝深信兩國都有盡快結束這個災難性戰爭的善良願望。因此,他願意締結為期10天的停戰協定。」
  拿破侖作為總司令同奧軍代表進行談判。當天晚上簽訂了為期5天的停戰協定。接著,拿破侖未等督政府派人前來媾和,便授權自己同奧地利代表談判和約的初步條款。4月18日,簽訂了累歐本臨時條款,戰爭以拿破侖的勝利而告終。
  拿破侖自累歐本回師後,毫不留情地報復了出爾反爾的威尼斯。他派兵佔領了威尼斯,並改組了其政府,還向威尼斯索取了300萬法郎黃金、300萬法郎海軍物資、5艘戰艦、20幅最精美的油畫和500部珍貴的原稿。威尼斯的獨立地位再也不存在了。
  6月29日,拿破侖宣佈在意大利北部以倫巴第為中心成立內阿爾卑斯共和國。在這裡,他廢除了奧地利的一套政府機構,組成了市政府和國民自衛軍。這個倣傚法蘭西政體的共和國版圖北平阿爾卑斯山脈,南至裡米尼,西迄提契諾河,東抵明喬河。它成為法蘭西有力的同盟國。


約瑟芬的背叛

  拿破侖在遠征意大利期間,屢屢思念到他的新婚妻子約瑟芬,他利用休戰的點滴空閒給她寫了一封又一封充滿柔情蜜意的情書。他寫道:「我沒有一天不在愛你,沒有一個夜晚不在默默地思念你,在幻覺中將你摟入懷抱。每當我空閒,捧起茶杯,總要詛咒那使我遠離生命靈魂的榮譽感,我的心中只有你——可愛的約瑟芬,你佔據了我的心。如果說我與你猝然告別,一如羅訥河的急流,那是為了能快快與你團聚。每當夜闌人寂,我就起床工作,那也是為了盡快完成我的使命,重返你的身旁。""離開了你,我就不知道什麼才是欣悅;離開了你,這世界就像是荒涼一片,我孤獨地站在其中,沒有任何人使我內心橫溢的情感有所慰藉;你是我生活的源泉,你束縛了我的肉體和靈魂;因此,我的生活目的,乃是為了你而活著。我所崇敬的約瑟芬!若我離開你太久,我就不能忍耐。我並不是十分勇敢的人,有些時候,我也曾誇口我的勇敢,可是現在,我想著我的約瑟芬就生了病。尤其是那你不會太愛我的恐怖幻想楔入我的精神,使我發狂,使我連感受失望的勇氣也沒有了。我時常對自己說:人類對於不怕死的人是沒有支配力的,但是如今我會為沒有得到你的愛情而死,……我不能佔有你的心的那一天,就是我在人世間末日的來臨。」
  然而,拿破侖熱情洋溢的來信,並沒有打動約瑟芬的心,因為她不是一個情竇初開的小姑娘,而是一位再嫁的寡婦。她嫁給拿破侖,物質需要重於精神。她一向揮金如土,前夫的去世使她的人生旅途變成了灰暗色。如今她嫁給前程似錦的拿破侖,她要在巴黎好好地享受所得到的一切。因而,她對拿破侖的那些熱烈的來信,總是不理不睬,有時頂多只是寫一些公式般的回信。她越是對他不誠心,他越發對她眷念。他三番五次寫信請她速往前線與他相會,她以"懷孕不能動身"為借口拒絕了他。
  拿破侖得知約瑟芬懷孕,激動得淚流滿面。後來他獲悉約瑟芬並沒有懷孕,就再一次要求約瑟芬前往意大利。約瑟芬被拿破侖纏得不耐煩了,只好動身前往。
  約瑟芬的到來使拿破侖欣喜萬分。他們在米蘭短暫相聚之後,拿破侖又上前線去了。善於交際的約瑟芬並沒有感到孤獨,她很快在米蘭形成了自己的娛樂圈。拿破侖一面在戰場上拚死衝殺,一面思念著愛妻約瑟芬,一旦得閒,便縱馬馳騁,直奔米蘭,奔向心愛的約瑟芬懷抱。可是,等待他的卻是失望,約瑟芬走了,她到熱那亞去了,因為那裡有一個奢華的舞會,她在那裡可以縱情狂歡。年輕的將軍此時疑慮重重,內心交織著無以言狀的愛與怨,他給約瑟芬寫下了痛徹心肺的話語:「我終於來了,而你卻走了,撇下你的波拿巴,拋棄了對你傾注全副身心的丈夫,到別處去尋歡作樂了。我曾歷盡千辛萬苦,在人世間種種厄惡面前,我面無懼色,處之泰然。然而,眼前的這般心境、這般痛苦與煎熬卻使我一籌莫展,無以排遣。我以前何曾料到此種結果?我要在米蘭一直呆到晚上9點。別管我,歡樂永遠屬於你,你快活,世上萬物也隨之歡騰,唯有你的丈夫,他在默默地忍受著孤獨。」
  拿破侖重又回到疆場衝殺了,而約瑟芬卻與年輕的夏爾中尉開始了他們的浪漫史。夏爾年輕英俊,談吐幽默,性格活潑。他所服役的騎兵先遣團是拿破侖在意大利的一支鐵腕部隊。當約瑟芬在米蘭敞開她的沙龍大門時,夏爾和其他軍官一道步入了這個娛樂圈,他以迷人的風度與不俗的談吐博得了女主人的歡心。很快,他們便在一起調情鬼混,開始了頻繁的接觸。拿破侖沒多久便掌握了約瑟芬與其亮軍官的私情。於是,有一天,夏爾突然接到命令,叫他立即返回巴黎。夏爾走後,約瑟芬如失魂一般,終日心神不定。約瑟芬的背叛給拿破侖的心靈蒙上了一層陰影。從這以後,雖然他在感情上依舊眷念約瑟芬,可是科西嘉人那種不顧一切的衝動正在逐漸消失。


果月18日政變

  督政府對拿破侖日益增長的權勢和不斷提高的聲望深感不安。巴黎的督政官一方面貪得無厭地用拿破侖從撒丁王國、教皇國和意大利各公國勒索來的大量財富中飽私囊,並興致勃勃地欣賞拿破侖掠奪來的第一流的油畫和雕塑,一方面又從心底厭惡這個才華非凡、桀豈不馴的年輕將軍,害怕這位年輕人的功業有朝一日會動搖自己的統治地位。督政府曾派克拉爾克將軍監督並隨時向巴黎密報拿破侖的行動,但克拉爾克並沒有很好地完成任務,因為他很快就成了拿破侖的熱心擁護者了。督政府的擔心不無道理,這時候的拿破侖不再是獲勝共和國的一位將軍,而是一位按自己意志行事的征服者,他有更遠大的理想。他住在米蘭郊區豪華的蒙貝洛城堡裡,圍繞著他的是一批英勇善戰的將領、對他言聽計從的城市行政長官和意大利各國的部長們。蒙貝洛成為一座真正的宮廷。拿破侖曾得意地說:「我位於高空之中,我已看到世界在我底下流動。"他的理想是要當未來的領袖,他對法國外交官奧·德·梅利托說:「您是否設想我在意大利的勝利,僅僅是為了給督政府的那些律師們,為了給卡爾諾和巴拉斯增添榮譽?……國家需要一個領袖,一個以其功業馳名的領袖,而不是一個以其管理學說以及理想家的高談闊論和講演聞名的領袖。"為了實現自己的雄心壯志,拿破侖時時刻刻地密切注視著巴黎的政治動向。
  1797年5月的一個晚上,拿破侖的部下貝爾納多特將軍從法軍佔領地的裡雅斯特派來了一個急使。這名信使交給住在米蘭的拿破侖一個公事包。這個公事包是從一個叫德·昂特雷格的保王黨那裡沒收來的。拿破侖在這個公事包中發現了一個驚人的文件,那就是五百人院的主席、因征服荷蘭而出名的皮什格魯將軍暗通保王黨,企圖幫助保王黨推翻現任的督政府。拿破侖認為機會來了,他要有所行動了。
  這時,巴黎的政局動盪不安。保王黨乘督政府殘酷真壓巴貝夫革命運動之際,又大肆活動起來。在改選元老院和五百人院的三分之一議員時,保王黨分子贏得了大部分議席,給議會添上了濃厚的保王派色彩。在保王派占顯著優勢的情況下,督政府的政策是搖擺不定的。5個督政官中,巴泰勒米和卡爾諾反對採取堅決措施反擊保王黨,巴泰勒米甚至在暗中同情和支持保王黨的活動。巴拉斯、勒貝爾、拉·雷韋伊埃·萊波這三位被譽為共和國三巨頭的督政官雖經常開會,要對保王黨下手,但最終也沒付諸行動。當他們得知皮什格魯將軍站在反對派一邊,並成為向共和國發動進攻的最高領導人之一時,深為不安。巴拉斯曾派在旺代省和布列塔尼省因迅速平息王黨叛亂而聲名大振的奧什將軍來制服對方,並任命他為陸軍部長,但因奧什還不到30歲,根據憲法不能擔任這個要職,兩院中的保王黨抓住這一點大肆攻擊,奧什將軍不得不辭職。形勢對巴拉斯一派十分危急。
  拿破侖預見到保王黨和共和國之間的鬥爭行將發生,他的朋友們催促他趕緊決定自己的立場。拿破侖考慮再三,認為現在自己的功勞還不足以支持他奪取最高權力,他決定保衛共和國,反對王政。其實,在拿破侖的心裡,他早就瞧不起這個怯弱、無決斷的督政府,並且作好了不能永遠為督政府取得勝利的打算。但是,他更不想為波旁王朝取得勝利。保衛這個不屑一顧的督政府,無非是保衛一個能使他達到權力頂峰的政權而已。
  拿破侖開始秘密地進行自己的計劃。他先派自己的副官拉瓦萊特到巴黎去,作為他的正式代表,指示他不要捲入任何黨派鬥爭,在巴黎的政治鬥爭中保持不豈不倚的中立態度。7月7日,他又派奧熱羅到巴黎。拿破侖致函巴拉斯說:「奧熱羅將軍因料理私事,請假回巴黎。他將面告諸位,遠征意大利的軍人們絕對效忠於憲法,效忠於督政府。"拿破侖委託奧熱羅帶去意大利軍團的請願書,"如果你們害怕王黨分子,你們可以調動意大利軍團,它將迅速掃除這些王黨分子和英國人。"拿破侖還送了300萬金法郎給督政府,用以緩和其財政困難。奧熱羅是個政治觀點偏激而又好大喜功的將軍,拿破侖相信他的這位將領在巴黎絕對不會無所作為的,他會替自己去完成自己想要完成的任務。這樣,拿破侖自己不必在眾目睽睽之下去冒陷入政治漩渦的危險,從而避免了重蹈奧什將軍覆轍。
  在拿破侖的支持下,共和國三巨頭決定逮捕五百人院和元老院中的保王派議員。他們任命奧熱羅為軍事司令官,以保證計劃的成功。這一行動正中拿破侖下懷。
  果月17日午夜(1797年9月4日),奧熱羅下令所有部隊開赴指定地點,並在各橋樑和主要街道設置了大炮。拂曉時,兩院大廳被包圍,大批保王黨人遭到逮捕,皮什格魯將軍和巴泰勒米督政官也被投進了監獄,只有卡爾諾督政官逃走了。就這樣,果月18日政變沒有遇到任何抵抗便完成了。
  督政府勝利了,共和國得救了,節節勝利的拿破侖將軍從遙遠的意大利軍營向督政府表示熱烈的祝賀。
  然而,督政府並未因此感激拿破侖,他們始終認為拿破侖是一頭蜷縮著的、瘦弱的海獸,在潮水湧來時,會突然伸展出令人眩目的觸鬚,置人於死地。他們起了一個讓奧熱羅來對付拿破侖的念頭。
  政變後的奧熱羅將軍被任命為萊茵方面幾萬大軍的指揮,這位虛榮心極強的將軍以為自己的地位可與拿破侖匹敵,開始趾高氣揚起來。他站在督政府一邊,發表了有指責拿破侖內容的聲明。拿破侖憤怒異常,9月25日,他向督政府提出了辭職書:「我請求你們委派別人來替代我,批准我的辭職。政府這種可怕的忘恩負義的行為,完全出於我的意外。從此世界上再沒有任何權力能使我為它服務了。我的相當地受到損害的健康情況迫切需要休息和安寧。我的精神狀況也要求我在普通公民的行列中經受鍛煉。在相當一段時間裡,我被賦予很大權力,我在各種情況下都在為祖國的幸福服務。讓那些不信奉善行並懷疑我的行為的人去說吧。我的安慰在於問心無愧和後世對我的評論。」
  辭職是拿破侖的殺手鑭,他知道自己對督政府的重要性。果然,儘管督政府很不喜歡這位勢力不斷壯大的年輕將領,但經過果月事變衝擊後,他們已無力擺脫拿破侖了。他們要求拿破侖繼續留在意大利軍團總司令的崗位上。


坎波福米奧和約

  1797年夏天巴黎政局的動盪,使得奧地利和整個君主制的歐洲政府突然興奮起來,他們盼望著督政府和共和國被推翻,波旁王朝復辟,從而得以收復所有被法國佔領的土地。但果月18日保王黨的潰敗使他們這些幻想破滅了。拿破侖看準時機,堅決要求督政府盡快地與奧地利簽訂正式和約。
  9月27日,雙方談判開始。奧地利派了一個精明強幹的外交家科本茨同拿破侖交手,可謂是棋逢對手,將遇良才。督政府由於挫敗了保王黨,過高地估計了自己的力量,堅持要把威尼斯和弗留利並入內阿爾卑斯共和國,堅持奧地利在意大利的損失只能在德意志尋找補償。而科本茨伯爵則在頭一次會議上就一口推翻了他的同事過去所允諾的一切,提出對意大利的新的要求。這是一場漫長而艱巨的談判,雙方互不退讓,談判出現了僵局。
  這時,巴黎發來了最後通牒:若奧方拒絕法方提出的要求,則立即恢復軍事行動,向維也納進軍。可拿破侖認為目前形勢不宜重起戰端,理由有三,一是奧地利只是暫時的和局部的被打敗,它在總體上仍強於法國;二是英國正醞釀著第二次反法戰爭;三是法國國內形勢動盪,戰爭連年,國庫空虛,亟需一段喘息時間。因而,拿破侖拒絕執行督政府恢復軍事行動的指令,他要想方設法促成兩國和約的簽訂。
  在這次談判中,拿破侖表現出的外交才能絲毫不亞於他的軍事才能。他把巴黎的最後通牒始終放在桌上,以提醒科本茨伯爵法國每一分鐘都可能中斷談判,恢復進攻。科本茨伯爵對拿破侖的外交手腕起感頭痛,他多次向本國政府抱怨說,很少碰到像拿破侖這樣的詭辯家和毫無良心的人。
  10月16日,談判繼續進行。科本茨再次強調:法國給皇帝的補償還不及皇帝損失的四分之一;法國若佔據曼圖亞和阿迪傑河一帶,實際上等於吞了整個意大利;皇帝已下了不可動搖的決心,寧可冒戰爭的全部風險,甚至離開自己的京都,也不能同意這種和約。科本茨指責拿破侖不要和平,並威脅說,他今晚就動身回去,戰爭的一切後果由法國代表負責。拿破侖發怒了,"你的帝國是習慣於被所有人強姦的老牌婊子,……你忘了,法國是戰勝國,你們是戰敗國,你是在我的擲彈兵的包圍中同我進行談判的。……"拿破侖發瘋似地喊叫著。他抓起桌子上的玉石咖啡盒——俄皇女皇葉卡德琳娜贈給科本茨的禮物,繼續大叫道:「好吧!那麼停戰就到此為止,新戰爭馬上宣佈開始!但是請你們記住:在秋末以前,我一定要粉碎你們的帝國,就像現在粉碎這件咖啡盒一樣!"說罷,用力將咖啡盒摔在地板上,咖啡盒的碎片濺滿一地。他向到會的人點一點頭就走了出去。儘管拿破侖以後成為歐洲主宰時經常發脾氣,但在這時,還是第一次。科本茨被他這通火發得不知所措,嘴裡嘟囔著:「像個瘋子一樣。"拿破侖臨上馬車時,打發一位軍官去通知查理大公:談判已經破裂,過24小時以後就開始軍事行動。
  第二天清晨,拿破侖被告知天開始下雪了,他從床上一躍而起,奔至窗前,果然發現山頭上已有積雪,他泰然地說:「怎麼,不到10月中旬就下雪!這是個什麼地方啊!那麼,我們必須講和了。"他匆忙穿上衣服,同他的秘書布里昂關在密室中,詳細研究各軍團呈上的報告。他說:「這裡有將近80000能作戰的士兵,我供應他們軍糧和餉金。但是開戰那天,我只能帶60000人上戰場。我能夠獲勝,但我的兵力將因死、傷、被俘而減少20000,那時怎能對付前來保衛威尼斯的所有奧地利軍隊呢?即使萊茵河各軍能支持我,必須再等一個月以後,15天內條條大路都將被大雪覆蓋。就這樣定了,我要講和。威尼斯得賠償戰費,我國國界要移到萊茵河。督政府和那幫律師愛怎麼說就怎麼說去吧!」
  10月17日,拿破侖終於在小村莊坎波福米奧同科本茨簽訂了和約。根據坎波福米奧和約,奧地利把比利時各省割讓給法國,並承認版圖已擴大的內阿爾卑斯共和國。法國則將威尼斯的一大片土地及首都劃歸奧地利,作為奧國失去比利時各省和倫巴第的補償。威尼斯的剩餘部分則割讓給內阿爾卑斯共和國。這樣,拿破侖不論是在他取得勝利的意大利,還是在法軍屢屢被奧軍打敗的德國,他所堅持的一切幾乎會都達到了。他用威尼斯換得了奧國在萊茵河上的讓步,萊茵方面得救了,萊茵河成了法國的天然疆界。這是拿破侖外交活動的第一個重大成就,從此,第一次反法聯盟便正式宣告破產。
  督政府對坎波福米奧條約極為不滿。但無論他們如何激烈地反對,拿破侖心安理得地不理睬他們下達給他的訓令。督政府無奈,只得批准了這項和約。


榮歸巴黎

  1797年12月7日,拿破侖回到巴黎。12月10日,懦弱的督政府在盧森堡官為這位載譽歸來的征服者舉行了豪華的歡迎儀式。數不清的群眾聚集在宮殿前報之以暴風雨般的喊聲和掌聲。對於人民的這種狂歡情緒,拿破侖並沒有把它放在眼裡,他事後對人道:「假如把我送上斷頭台的話,人民也會這麼快跑來看熱鬧的。」
  外交部長塔列蘭代表督政府發表了一篇十分講究的、對拿破侖百般阿諛的歡迎辭。全場聽眾對此並不十分感興趣,與會者急切要聽到的是這位意大利征服者的答辭。於是,拿破侖用他那刺耳的、非法國本土的口音發表了一篇簡短的講話。他說:
  「各位督政公民:法國人民為獲得自由必須同各國君主較量。要得到一部以理性為基礎的憲法,必須克服1800年來的各種偏見。你們已經有了共和三年的憲法,你們已經戰勝了所有這些障礙。宗教、封建制度和王政在2000年間相繼統治歐洲,但是你們不久前締結的和約,開始了代議制政府的時代。你們已經組成了偉大的國家,其領土以大自然親自劃定的疆界為範圍。你們的成就還不止如此。向來以科學、藝術和偉人出生地聞名的歐洲兩個最美麗的部分,懷著樂觀的期望看到他們祖先的墓地上升起了自由的精神。這就是命運行將安置兩個強大國家的基座。我榮幸地呈獻給諸位的是在坎波福米奧簽訂並且業經奧皇陛下批准的條約。法國人的幸福得到最有實效的法律的保障時,歐洲就獲得自由了。」
  接著,擅長辭令的巴拉斯發表了充滿華麗辭藻的讚美辭。然後,他緊緊擁抱了拿破侖,其他督政官也一一和他擁抱。
  議會兩院在歡迎拿破侖方面也不甘落後。幾天以後,他們在羅浮宮畫廊中擺設盛大筵席,款待司令。畫廊裡又增添了一批從意大利運來的珍貴油畫。
  28歲的將軍以十分安詳的表情接受了這些如傾盆大雨襲來的榮譽。鮮花、掌聲、讚美詞對於這個雄心勃勃的將軍來說,實在是太微不足道了,更何況這些讚揚備至、熱情洋溢的話未必出於真心,他十分清楚督政府是不甚喜歡他的。他仍然住在赴意大利以前居住那所樸素的房子裡,他似乎是在有意迴避大眾的青睞和喝彩,每天只以同自己朋友相聚為滿足。人們注意到這個瘦削、蒼白,神情疲乏的小個頭將軍在聽人說話時總是心不在焉,與其說是在聽人說話,不如說是在獨自出神,誰也猜不透他究竟在想些什麼。不過,人們隱約感覺到,在他那好思考的頭腦裡,在他那無畏的心胸裡,一個行將影響歐洲命運的計劃正在誕生。
  由於前督政官卡爾諾的出逃,科學院空出了一個院士名額。頓時,名人雲集,紛紛前來競爭這一空缺。拿破侖也加入了這一行列。當時整個法蘭西都在為這個年輕的征服者狂熱、陶醉。在這個橫殺出來的競爭者面前,其他名人不得不耷拉下腦袋,拿破侖輕而易舉地獲得了科學院院士這個頭銜。拿破侖一向崇拜科學文明,做個真正的科學院院士是他朝思暮想、夢寐以求的願望。有人曾問他,在和平得到保障之後將如何安排自己的閒暇時間,拿破侖答道:「我將安心退休,並為有朝一日成為一個名副其實的科學院院士而盡力工作。」科學,特別是天文學,對他產生了無可比擬的吸引力。他把從事天文學視同最甜蜜的愛情享樂。28歲的拿破侖給"幸福"下的定義是:「在漂亮的女人和美麗的藍天伴隨下度過夜晚,在計算和觀測中度過白天。」
  拿破侖把科學院院士這個頭銜視為極大的榮譽。在以後的遠征埃及其間,他所發佈的命令和文告都簽上了"科學院院士、東方遠征軍總司令"的字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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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東方迷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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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征埃及的前夜

  在巴黎呆了一段日子,拿破侖深切感受到在這個花花世界的大都會裡,一切都是過眼煙雲,自己的榮譽已經開始慢慢消逝了。奪取最高權力是他的目標,然而時機未到,督政府還沒有腐敗透頂,自己也還未成為全軍的寵兒和偶像,儘管他對意大利軍團有充分把握。他要耐心等待時機。怎麼才能更好地利用這個等待的時間呢?最好的辦法就是進行新的征服,擊敗法國的主要敵人英國,建立新的輝煌功績,在法蘭西樹立起更高的威望。
  拿破侖出發了,他去考察法國北部海岸,看從此地突襲英國是否可行。在匆匆的8天行程中,他懷著極大的耐心請教了水手、領航員、走私販子和漁民。他提出問題,全神貫注地聽取回答,最後他得出結論:從英吉利海峽去進攻英國,無異於拿美麗的法蘭西命運去冒險。他向外交部長塔列蘭建議從世界的另一個地方去打擊英國,那就是埃及。
  埃及一直是他魂牽夢繞的地方。在他生命的這個時期裡,他嚮往馬其頓的亞歷山大超過了凱撒、查理大帝或歷史上任何一位英雄。後來,當他在埃及的沙漠上巡遊時,他半開玩笑地、半認真地對同行者表示遺憾:自己生得太晚了,無論如何不能像曾經征服過埃及的亞歷山大那樣,在那裡宣佈自己是上帝或上帝之子。他在意大利作戰時就經常想到埃及,他認為歐洲太小了,真正偉大的事業是在東方進行。1797年8月,他曾寫信給巴黎說:「不久的將來我們會感到,要真正打垮英國,就必須佔領埃及。"因為佔領埃及不僅可以騷擾英國對印度的貿易通道和整個大英帝國,而且還可變埃及為法國殖民地,從而補償法國在西印度所喪失的殖民地。還可以為進一步征服英國財富的主要源泉印度建立有效基地。
  儘管督政府認為進攻法國的老盟友土耳其蘇丹的領地埃及實屬不義之舉,但還是同意了拿破侖遠征埃及的方案。一方面,法國在戰勝大陸強國奧地利之後,迫切要求同反法聯盟的重新組織者英國決一雌雄;另一方面,督政府也希望戰爭吸引住拿破侖的旺盛精力和智慧,以免這個令人妒嫉的、野心勃勃的年輕人在巴黎和自己作對。督政府早已看出拿破侖再也不會輕易地服從自己,簽訂坎波福米奧和約就是一個很好的例證。特別是1797年12月10日歡迎他凱旋的時候,他不像一個年輕的軍人那樣,帶著激動的、感激的心情來接受祖國對自己的頌揚,而像一個古代羅馬皇帝在一次戰爭勝利之後去參加奴顏婢膝的議會所組織的慶祝凱旋的盛會一樣,態度冷淡,陰沉威嚴,不聲不響,把眼前的一切看成是理所當然、司空見慣的事。總之,他的態度十分令人不安。這次遠征埃及,正合督政府心願,如果得勝還朝,督政府可由此鞏固自己的統治。如果戰死疆場,督政府可由此去掉一塊心病,他們甘願忍受失去一位才華橫溢的將領的損失。遠征決定了,1798年3月5日,拿破侖被任命為埃及遠征軍總司令。
  總司令立即展開了繁忙的準備工作:巡視海岸和海軍、組織遠征兵團、研究世界政治局勢的一切動態以及英國納爾遜艦隊活動的一切消息。拿破侖幾乎是一個個地選拔遠征埃及的士兵。他認識很多士兵,他有著極為驚人的記憶力,他知道哪個士兵勇敢、堅強,但經常飲酒;哪個士兵很聰明、靈敏,但容易疲勞,因為有疝氣病。為了使他的軍隊能在烈火般的陽光下作戰,能走過炎熱的、一望無邊的荒蕪的乾旱沙漠,他必須挑選能吃苦耐勞、身體健壯的士兵。他還挑選了一批高級軍官,貝爾蒂埃繼續擔任他的參謀長,布律埃斯海軍上將擔任艦隊司令。除此之外,還有克萊貝爾、狄捨、拉納、貝西埃爾、繆拉、朱諾、達武、馬爾蒙等一批著名將軍。約瑟芬與前夫的兒子歐仁·博阿爾內也作為拿破侖的隨從副官一同前往。
  出於對科學和文史的廣泛興趣,這次遠征還帶走了許多科學研究和工程技術人員。著名的數學家蒙日和化學家貝托萊為拿破侖挑選了數學家21名,天文學家3名,民用工程師17名,博物學家和礦業工程師13名,地理學家13名,火藥工程師3名,建築師3名,設計師、繪圖師8名,機械師10名,雕刻家1名,翻譯15名,文人10名,印刷工人22名,並帶有拉丁文、希臘文和阿拉伯文的排字字模。此外,還帶有豐富的圖書。古希臘詩人荷馬和古羅馬詩人維吉爾的詩集、盧梭的《新愛洛綺絲》、歌德的《少年維特之煩惱》、《聖經》、《古蘭經》、《吠陀經》、阿里昂的《亞歷山大大帝》、雷納爾的《歐洲人在東西印度開闢商業的政治和哲學史》以及伏爾泰、孟德斯鳩的著作統統都被收集在內。
  5月9日,拿破侖從巴黎來到土倫,監督七軍團3.7萬人裝船的最後準備工作。在上船前夕,他對部隊發表了極具刺激性的演說,允諾每個戰士凱旋回家時可獲得6畝土地。
  5月19日,遠征艦隊由土倫揚帆出航。此艦隊擁有130艘運輸船,由13艘主力艦護送。另外還有42艘三桅快速帆船,以及大小運輸帆船共300艘。主力艦中,"東方號"和「阿密臘耳號"各擁有大炮120門。運輸船上的陸軍由15個步兵聯隊、7個騎兵團和28個連(炮兵連、工兵連和地雷工兵連等)組成,共計步兵24300人,騎兵4000人,炮兵3000人,非戰鬥人員1000人。當最後一名士兵上船以後,太陽升起來了,太陽是那樣的光彩奪目,以致後來被士兵們高興地稱之為"拿破侖的太陽"。燦爛的陽光照耀在排成半圓形的船艦上空,甚是壯觀雄偉。官兵中的絕大部分是久已跟隨拿破侖的,他們認為只要有他在,勝利就有保證。官兵們的心中對未來充滿必勝信心和美好希望。


挺進開羅

  這次遠征的目的地是嚴格保密的,只有極少數高級官員知道是前往埃及。直到最後一分鐘,官方還稱它是英吉利軍團的左翼兵力,並宣稱他們要經過直布羅陀海峽,繞過西班牙,去愛爾蘭登陸。這個消息傳到英國海軍司令納爾遜的耳朵裡,他信以為真。當法國海軍離開海港,直奔馬耳他島時,他卻在直布羅陀海峽防守著拿破侖。
  馬耳他島位於地中海中部,是大西洋通往地中海東部和印度洋的交通要道,也是地中海最好的港口。當時島上有居民3萬人,由耶路撒冷聖約翰騎士團據守。6月10日,法國艦隊抵達該島,拿破侖立即派兵登陸。島上的騎士只作了些象徵性的抵抗便投降了。拿破侖宣佈此島為法蘭西共和國領土,並廢除了聖約翰騎士團,沒收了他們的土地,建立了新政府。6月19日,法國艦隊離開該島,同時留下4000名法軍據守馬耳他,以確保地中海法軍的航運能夠暢通無阻。
  6月30日,法國艦隊順利到達亞歷山大港附近的埃及海岸。拿破侖派出一艘巡洋艦前往亞歷山大港偵察。不久,這艘巡洋艦就從亞歷山大港返回,並帶來了法國領事馬嘉隆。從這領事口中得知:在法軍到達亞歷山大港以前48小時,英國艦隊就已到了這裡,並到處打聽拿破侖的動向。原來,納爾遜獲悉法軍佔領了馬耳他島後,便大呼上當,他斷定法軍的目的地是埃及。於是,他拉起所有的船帆,取最短的航線,直奔埃及,想不等法軍登陸便把他們消滅在大海裡。可是他過於性急,致使英國海軍走得太快,等他到亞歷山大港時,根本不見法軍蹤影。他向當地居民打聽,可當地人壓根就沒聽說過什麼拿破侖。納爾遜又糊塗了,既然法軍不去埃及,又會上哪裡去呢?他又一次自作聰明地斷定法軍的目標是君士坦丁堡,他立刻率領艦隊直奔君士坦丁堡。
  拿破侖害怕納爾遜會隨時回來,決定立即登陸。此時海面波濤洶湧,狂風大作,天氣極其惡劣。海軍司令為了安全起見,主張再等幾個小時登陸,他斷言幾天之內納爾遜是不會回轉的。但是遭到拿破侖的嚴詞拒絕,他說:「時間緊迫,命運只給我3天時間,如果我不充分利用,我們就失敗了。」海軍司令不得不發出全體登陸的信號。
  儘管登陸十分艱難,許多人溺死在海中,但最終還是完成了登陸。7月2日凌晨1時,法軍踏上了埃及土地。3時許,拿破侖親自率領3個師向亞歷山大港出發。幾個小時後,亞歷山大港便落入拿破侖手中。
  拿破侖在亞歷山大港停留了6天。期間,他用阿拉伯文向當地居民發出了一份宣告,其內容如下:
  「統治埃及的貝伊們曾長期侮辱法國,傷害它的商人們,他們受懲罰的時刻已經到來了。
  「從喬治亞和高加索買來的奴隸中的這批暴徒,很長時間以來在世界的這塊最美麗的土地上實行暴政;但是,真主,一切都從屬於他的真主已經下令:他們的統治應該結束。
  「埃及各族人民,你們會被告知,說我是來消滅你們的宗教的,不要相信這種話!回答是:我是來恢復你們的權利和懲罰那些篡奪者的,我比馬穆魯克1更尊敬真主,尊敬他的先知和《古蘭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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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馬穆魯克原意為奴隸。埃及在法蒂瑪王朝時從希臘、高加索等處招募奴隸組成禁衛軍,即稱為馬穆魯克。13世紀後,他們的軍官控制了埃及,成了屬於土耳其奧斯曼帝國的埃及的實際統治者,被稱為馬穆魯克貝伊。貝伊原意為地方上的執政者。馬穆魯克有時也被用來稱當時統治埃及的貝伊們所統率的土耳其——埃及部隊。
  「說在真主面前人人品等,人與人之間只有聰明、才智和品德上的差別。但是,馬穆魯克有些什麼樣的聰明、才智和品德,他們卻獨佔了使生活滿意和美好的一切手段呢?……
  「埃及人應該被召喚來擔任所有公職;最有智慧、最有學問和最有德行的人應該執行政務,人民應該得到安樂。
  「你們有過一些大城市、大運河和巨大的貿易。如果不是馬穆魯克貪婪、不公正和推行苛政,是什麼東西把所有這一切都毀壞了呢?
  「律法師們、酋長們、阿訇們,請告訴人民:我們是穆斯林的真正朋友。……
  「極其幸福的人將是那些為我們效力的人!他們將在事業和地位兩個方面都取得成功。幸福的人將是那些保持中立的人!他們將有時間學習,以便瞭解我們,而他們將使自己站在我們一邊。
  「可是,災殃——成3倍的災殃將降臨到那些為馬穆魯克拿起武器同我們作戰的人身上!他們不會有任何希望,他們將滅亡。
  「第一條,位於部隊經過的地方9英里內的所有村莊應派一名代表報告指揮軍隊的將軍:他們是忠順的,並且已經懸掛了藍、白、紅的部隊旗幟。
  「第二條,所有拿起武器與部隊為敵的村莊將被焚燬。
  「第三條,所有投誠的村莊應把我們部隊旗幟與蘇丹的旗幟一起懸掛。
  「第四條,各個部落的酋長應把屬於馬穆魯克的貨物、房屋和財產封存起來,並注意不得有任何侵吞。
  「第五條,部落酋長、律法師和阿訇應繼續履行自己的職責。所有居民應留在家裡,並照常祈禱。大家應為消滅馬穆魯克而感謝真主,並高呼:'光榮歸於蘇丹!光榮歸於他的朋友法蘭西部隊!把馬穆魯克逐出教門,幸福屬於埃及人民!'」
  6天之後,拿破侖命克萊貝爾為當地和全省司令官,率約9000衛戍部隊留守亞歷山大,自己則率其餘軍隊向開羅進發。
  這是一年中最炎熱的季節。全軍要在幾乎是無水的沙漠裡作長達60公里的行軍,官兵們第一次真正認識到這場戰爭的艱苦性。浩翰的沙漠烤灼在直射的驕陽下,水成了最珍貴的東西。鄉村居民在慌亂中起家出走,臨走時往井裡下了毒或將泉水掩蓋起來。法軍沒有準備熱帶服裝,甚至連水壺也沒帶,部隊渴得要命,可除了令人噁心的鹹水塘外,找不到任何解渴的東西。空氣中充滿了毒蟲,黃沙的灼光減弱了大多數人的視力,許多人因此而失明,路途中不見人蹤獸跡和草木,只有阿拉伯騎兵神出鬼沒,不時地襲擊掉隊的法軍。士兵們怨聲載道,難道司令許給每人的6畝土地就在這裡?軍官們也無法忍受這惡劣的環境,被派往貝達的狄捨將軍寫信給拿破侖說:「我求求你,別再讓我們留在這個地方,士兵們已經灰心喪氣、竊聲抱怨了。命令我們前進或者後撤吧。各個村莊儘是小茅屋,一點財源也沒有。」就連繆拉和拉納這樣英勇無畏、久經考驗的將領也忍不住發起牢騷,他們憤怒地把帽徽踩入沙中。惟有拿破侖一人超然於這一切災難之上,他是下了決心要把這場戰爭進行到底。
  儘管整個部隊疲憊不堪,但部隊每到一個城鎮都不得有一分鐘的休息,拿破侖的目標是繼續行軍,立即挺進開羅。法軍入侵的消息傳到開羅,開羅張燈結綵,貝伊們和他們的將軍們發出一陣陣歡呼聲,他們把法軍視為"待切的西瓜",並保證每個馬穆魯克將帶回成百顆人心。於是,穆拉德貝伊率領2000名馬穆魯克、2000名土耳其步兵和60艘船的小艦隊從開羅出發。
  7月13日夜間,拿破侖率軍沿尼羅河左岸向南進發,同時由卑雷指揮的一支法國艦隊也沿河上駛。拂曉時分,法軍抵達肖布臘克希,在這裡遇上了穆拉德貝伊率領的馬穆魯克騎兵團。拿破侖立即將他的每個師都組成方陣。方陣裡刺刀林立,寒光逼人。方陣的四角都設有火炮。為了能與河上的艦隊保持接觸,其中一個師的方陣緊靠尼羅河。日出之時,各團的樂隊在方陣中央奏起《馬賽曲》,準備迎接戰鬥。
  面對法軍方陣厚密的刺刀,馬穆魯克騎兵毫無懼色,他們喊叫著,發起了勇猛的衝擊,但很快就遭到法軍槍彈和葡萄炮彈的還擊,不得不敗下陣來。馬穆魯克騎兵再次衝鋒,但毫無戰果,法軍的方陣猶如銅牆鐵壁一般,紋絲不動。在法軍強大火力的逼迫下,馬穆魯克騎兵不得不退向開羅。
  與此同時,尼羅河上的法國艦隊因遭到馬穆魯克艦隊的攔截而處境危險。法方死傷30多人。正在這關鍵時刻,法國炮艇有一炮擊中了敵軍旗艦上的彈藥庫,所有乘員全被炸死,敵軍艦隊大亂,慌忙撤退,法軍艦隊轉危為安。
  戰鬥結束後,拿破侖立即發動追擊。儘管天氣酷熱,法軍還是兼程挺進。7月20日黃昏,他們到達了尼羅河的分叉點,這裡距開羅僅15公里,排列整齊、雄偉壯觀的金字塔就在眼前。正當大家面對金字塔讚歎不已時,拿破侖登上了一個山坡,他發現馬穆魯克兵早已在尼羅河兩岸嚴陣以待,左岸上是穆拉德貝伊軍,右岸上是易卜拉欣貝伊軍。
  7月21日凌晨2時,金字塔群附近的開闊地帶旌旗蔽日,殺氣騰騰,穆拉德軍與法軍都擺開陣勢,準備決一雌雄。一場著名的金字塔大戰開始了。
  馬穆魯克一方的中央是精銳的騎兵軍團,由12000名騎士組成。騎士們個個身穿白袍,頭插羽毛,手中的刀劍、長矛閃閃發光。騎兵軍團的右翼是2萬名土耳僕人和阿拉伯人組成的步兵軍團。他們的陣地上構築著一道道土壘,土壘後面設置著40門舊式大炮。騎兵軍團的左翼,是幾千名阿拉伯遊牧部落士兵,他們有的徒步,有的騎馬,有的騎駱駝,服飾和武器雜亂無章。
  拿破侖和他的參謀們來到前沿,仔細觀察敵陣和周圍地形,他們很快發現了馬穆魯克軍的幾個弱點:騎兵軍團的隊列十分鬆散,步兵軍團更是混亂不堪;土壘非常簡易,不足以阻擋步兵的攻擊;鐵炮安置在無法移動的海軍式炮架上。拿破侖觀察完畢,便對各師團下達具體作戰方案,每個師團組成一個方陣,5個師團面向敵軍一字排開。
  上午11點左右,一陣陣戰鼓聲和軍號聲響了起來。法軍狄捨師團首先向前緩緩移動。幾分鐘後,其他幾個師團也邁步前進。
  看到法軍方陣逐漸逼近,穆拉德貝伊的臉上露出輕蔑的冷笑。他拔出戰刀,在空中劃了一個弧形,大聲叫道:「勇士們,真主保佑我們消滅這些可惡的異教徒。衝啊!"剎那間,沙土飛揚,馬蹄聲大作,馬穆魯克兵發出狂野的呼喊,以排山倒海之勢撲向法軍方陣。
  這時,法軍立即停止了前進。法軍指揮官命令各方陣第一排士兵臥倒在地,第二排士兵蹲下,第三排士兵直立著。這三排士兵舉槍瞄準,後面的士兵則迅速地向前傳遞裝滿彈藥的步槍。在各方陣前排出現的幾個豁口上,烏黑的炮口伸了出來,這是法軍的小型機動野戰炮。當馬穆魯克騎兵衝到離法軍僅500米時,法軍指揮官高舉戰刀的手猛地往下一劈,法軍各方陣同時噴射出密集的子彈。
  戰場上頓時槍炮齊鳴,人喊馬嘶。法軍的滑膛槍彈和榴霰彈將馬穆魯克騎兵成平地掃倒。不過幾分鐘,馬穆魯克的騎兵已被大量殺傷。少數騎兵沖得較快,奮不顧身地突入法軍方陣,砍倒了幾個法軍士兵,但隨後也都在刺刀叢中喪了命。還有幾股騎兵衝進了兩個方陣間的夾道裡,結果被猛烈的交叉炮火殺死。馬穆魯克兵傷亡越來越嚴重,而法軍方陣卻巋然不動。無情的刺刀和轟鳴的炮火迫使馬穆魯克殘存的幾千騎兵不得不後撤。拿破侖乘勢揮軍前進,中央的狄捨師團迅速截斷了部分敵騎兵的退路,並將他們消滅。左翼的法軍很快突入敵步兵軍團陣地,毫無困難地越過土壘,奪取了那幾十門笨重的大炮。右翼的法軍也擊潰了部落兵,繳獲了數百頭駱駝。戰敗的敵人走投無路,成群地跳入尼羅河中,溺死者無數。來不及跳河的,均遭法軍殺戮,頓時尼羅河水被鮮血染得通紅。穆拉德貝伊率3000殘兵倉皇逃走。右岸上的易卜拉欣貝伊見大勢已去,也率軍撤往敘利亞。
  經過這兩個小時的苦戰,馬穆魯克兵嚇得魂飛魄散,他們稱拿破侖為"炮火之王"、"上帝之鞭",從此,拿破侖的威名傳遍東方。法軍士兵也在這一仗中使遠征埃及所經歷的千辛萬苦得到了補償。他們從殺死的和溺死的馬穆魯克兵身上搜到了許多值錢的東西,一些士兵往往因一具屍體而大發橫財。
  通往開羅的障礙被掃除了,法軍很快進駐了這個城市。嚇呆了的居民在沉默中迎接了征服者。拿破侖向開羅人士發出了下述公告:「昨天,馬穆魯克兵非死即傷,我正派兵追逐逃脫了的散兵游勇。把你們河岸的船隻放過來,並派代表團來通知我你們歸降,以麵包、肉類、草料和大麥供應我的部隊。不要驚慌,要安靜如常,我確信再也沒有其他人比我更急於為你們的幸福效勞了。」
  極度疲乏的法軍在開羅得到了大量食物,他們終於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可拿破侖並沒有閒下來,他以充沛的精力立即投入埃及的組織管理工作。他發出多道命令,號召法軍嚴格遵守軍紀,尊重伊斯蘭教的信仰和當地的風俗習慣,不得騷擾清真寺和當地婦女。拿破侖親自參加清真寺的禮拜活動,他甚至向阿訇們表示,自己也信仰伊斯蘭教,並請他們給自己講解《古蘭經》。經過多方考察,拿破侖決定在埃及各省成立行政、警務、徵稅等機構。7月27日,他以國家研究院院士及總司令的名義發出了下列命令:
  「第一條,埃及各個省都應成立一個由7名成員組成的政府,負責照管本省的利益,告訴我民間所有的疾苦,防止村落之間的械鬥,使用法國總督提供的武裝力量監督和懲治罪犯,並在任何必要的時候向人民發佈指示。
  「第二條,各省都有!名始終受法國總督調遣的警務官。他統領60名武裝的當地人,必要時得調往各地維持秩序,導致忠順與安寧。
  「第三條,各省應有1名責任監察官,監查租稅和國家歲入的徵收事宜,這種租稅和歲入過去是屬於馬穆魯克的,現在則是屬於共和國的;在監察官之下應有一些必要的經理人員。
  「第四條,每一個監查官應有一名法國人充任總管,他應向中央財政部門報告,並堅決執行他可能得到的一切命令。」
  正當拿破侖致力於重建埃及的政治制度時,突然傳來了法國艦隊在海上覆滅的消息,拿破侖震驚了。
  原來,納爾遜發現自己判斷錯誤以後,立即調轉船頭尾隨法國艦隊而來。8月1日,納爾遜艦隊的瞭望塔終於發現了停泊在阿布基爾灣的布律埃斯艦隊。當時,法國艦隊在這開闊浩瀚的阿布基爾水域沒有充分的防衛設施。8月1日下午,納爾遜艦隊的14艘戰艦,載著1000多門火炮,順風駛至阿布基爾。法國艦隊指揮立即發出緊急集合信號,可這時幾乎有一半人員還在岸上搜集飲水和給養。納爾遜判斷在法國艦隊的停泊線和淺灘之間,必有足夠的地方可容英國艦隻插進去,於是,他作了一個極為大膽、近乎冒險的決定:把艦隊一分為二,5艘軍艦插入法國艦隊和淺灘之間,其餘艦隻則在朝海的一面,沿著法國軍艦停泊線活動,從兩方夾攻法艦。法國艦隊在面臨陸地的這一面沒有配置炮手,因為他們作夢也不會想到這一面也會受到攻擊。法國艦隊左右兩邊受到英艦近距離的炮火轟擊,只有招架之功,無還手之力。黃昏時,法旗艦"東方"號爆炸,艦隊司令布律埃斯陣亡。次日拂曉,除了兩艘主力艦和兩艘巡洋艦得以逃脫外,其餘艦隻均已喪失行動能力。
  拿破侖素以精力旺盛,鎮定自若而著稱,可他得知這一悲慘消息後,也經不住這突如其來的打擊,他臉色發白,悲痛萬分。他一眼就估量出這幕慘劇所帶來的致命後果:同法國一切交通都被切斷,返回法國的全部希望也隨之斷絕,除非屈尊向一個不共戴天的敵人投降。當他的秘書規勸他耐心等待督政府的幫助時,他怒氣沖沖地嚷道:「督政府裡儘是一幫混蛋!他們嫉恨我,恨不得我死在這裡才快活。而且,你看全軍有多麼不滿,誰也不願呆下去。」
  拿破侖相當地激動了一陣。可不久,籠罩著他的這種陰暗情緒就消除了,他又恢復了堅定自製和鎮靜。他意識到他現在最迫切的任務是振奮部隊精神,驅散悲觀情緒。他鼓舞部下說:「這樣,我們被隔絕在埃及的土地上了。這很好。我們必須在驚濤駭浪的大海上活下來,大海會平靜下來的。或許命運注定我們要改變東方的面貌。我們一定要留在這裡,像古代人那樣在這裡完成偉大的功業。""埃及曾經是一個強盛的帝國。它在向英國的進攻戰中具有多麼優越的位置!""我們將不得不創立一個大帝國。……海洋把我們和祖國分開了,可是隨便哪個海洋都不能把我們和非洲分開,也不能把我們和亞洲分開。我們的人數很多,我們不會缺少補充我們隊伍的人力,我們也不會缺少彈藥。"拿破侖的一番話使士氣低落的軍隊重又充滿信心和希望。
  艦隊的喪失使拿破侖確信,必須迅速而有效地把埃及組織起來,必須在埃及站穩腳跟,因為法軍還要在此地呆相當長的時間。拿破侖那靈活的、愛思索的腦袋似乎有使不完的勁,戰爭、防務、稅收、政府、法院機構、貿易、藝術和科學,全都引其他的注意。他毫不遲疑地發出一道道命令和指示,為的是防止與失敗俱來的迫在眉睫的危險。8月21日,拿破侖以法國科學院為模式建立了埃及科學院,蒙日任院長,拿破侖任副院長。科學院的任務就是促進埃及的進步和傳播文化。考古學者、地質學者和歷史學家從尼羅河到阿斯旺瀑布,考察古代王國的遺跡。科學家、工程師們則研究防治傳染病和設計灌溉工程。在總工程師、建築學家勒佩爾的領導下,他們正在進行蘇伊士地峽的水準測量和聯結地中海、紅海的運河開鑿工程。由於艦隊的覆滅,專家學者們失去了絕大部分的財物和許多機械設備,很多事情不得不從頭做起。他們擴大穀物的耕種面積,建造大型烘爐和麵包房,以解決糧食供應的困難;他們建造啤酒廠釀造土啤酒,以滿足部隊需要;他們建立鑄造廠和制硝廠,以供應機器、工具和火藥。所有這一切就是為了使法軍不需要依靠歐洲後方而生存下去。
  為了確立法國人在埃及的絕對統治地位,拿破侖對一切膽敢與法國人作對的人絕不手軟。駐守在亞歷山大港的克萊貝爾將軍以叛國罪逮捕了這個城市的百萬富翁西弟·穆罕默德·艾裡·科拉伊姆。此人被押送到開羅後,法軍告訴他,如果想救救自己的腦袋,就交出30萬金法郎。可此人卻認為生死在於天命,他說:「如果我注定現在死,那就什麼也救不了我,即使交出錢也沒用。假如我注定要死,那我為什麼還要交出這些東西?"拿破侖命人砍下他的腦袋,並將其腦袋拿到開羅街上示眾,上面寫著:「這就是所有叛徒和違反誓約者的下場。"艾裡·科拉伊姆的死引起了一些富裕的阿拉伯人的恐慌,他們如數拿出了法軍所要的一切。
  由於法軍的勒索,開羅在1798年10月末爆發了一次大規模的起義。起義軍的勢力一度很強大,將前去真壓迫義的15名法軍全都剁成了肉泥。拿破侖怒不可遏,派出大軍前去真壓,起義失敗,起義者均被絞死。
  這次暴動後不久,又有一阿拉伯人部落襲殺了一隊法軍。拿破侖立即命令克魯阿澤副官前去包圍整個部落。血腥的真壓開始了,房屋被毀壞,男人被殺光,婦女兒童被帶到開羅。幾個小時後,開羅廣場上出現了一些馱著麻袋的驢子。麻袋打開後,只見那些被殺死的男人的頭顱在廣場上滾來滾去。開羅居民被這恐怖的一幕嚇得魂飛魄散。從意大利到埃及,拿破侖一直認為"嚴懲幾個"是控制被征服地區的有效手段。因此,只要誰膽敢觸犯一下法國士兵,誰就會受到這位總司令的嚴厲懲罰。
  埃及已成為拿破侖的掌中之物,可一個意外消息使他對這一切感到淡然無味了。他從朱諾那裡得知留在巴黎的約瑟芬繼續與夏爾中尉保持著曖昧關係,暴跳如雷,氣得連話也說不連貫:「約瑟芬!……我在千里之外!……你就這樣欺騙我呀!……離婚!公開離婚!讓大家都知道!……這兩個該死的傢伙!……我要親手幹掉這兩個傷風敗俗、不知羞恥的劣種!……"拿破侖脾氣變得越來越壞。為了安慰自己,他與一位騎兵尉官的妻子勾搭上了。
  約瑟芬的不貞使他的情緒非常低落,他寫信給哥哥約瑟夫說:「我需要離群索居。壯麗豪華使我感到膩煩,感情的源泉已經枯竭,對榮譽索然寡味。年僅29,卻已歷盡滄桑。"可拿破侖畢竟是拿破侖,這種悲觀情緒並沒有持續多久,他對戰爭的熱情和強烈的征服欲使他拋開兒女情長,跨上戰馬又出發了。進軍敘利亞
  土耳其見自己的領地埃及被法國人佔領,十分惱怒,蘇丹立即派兵朝埃及進發,向法國宣戰。1799年2月,拿破侖留下狄捨將軍保衛埃及,自己率12000人向敘利亞進軍,迎擊土耳其軍隊。
  進軍敘利亞的路途同樣是艱苦的。沙漠行軍的疲勞以及飲水的缺乏使得士兵怨聲載道。他們咒罵共和國,咒罵發起這次遠征的人。幸好沿途城市非常軟弱,它們一個接著一個向拿破侖投降。2月17日,法軍佔領阿里什堡,接著又佔領了加沙。2月28日,這支疲憊不堪的隊伍第一次遙望見敘利亞青蔥肥沃的田野,士兵們不禁聯想起祖國的田園,一種思鄉之情油然升起。山巒和綠洲暫時使人忘卻了遠征的辛苦與艱難。
  3月4日,法軍包圍了美麗的城鎮雅法。拿破侖向城中居民宣佈道:「若是投降,可保全身家性命。若是頑抗到底,一旦雅法被攻佔,城中居民一律殺光。"雅法沒有投降,法軍開始猛攻。6日,雅法陷落。法軍衝進城中,見人就殺,見東西就搶。這時有人來報,大約4000名全副武裝的土耳其士兵退守在一個設防很堅固的陣地裡,拿破侖立即命博阿爾內和克魯阿澤率軍前去收拾他們。當法軍到來時,陣地上的守軍高聲呼喊:「如能饒命就投降,否則,誓死堅守陣地,直到流盡最後一滴血。"博阿爾內和克魯阿澤見敵軍人數眾多,恐硬拚難以取勝,便答應了他們的要求。這些土耳其士兵離開陣地,交出了武器。
  當博阿爾內和克魯阿澤帶著4000名俘虜回來報告時,拿破侖怒氣沖沖地指責道:「你們要我拿這批人怎麼辦?我有糧食供應他們嗎?還是有船裝運他們去埃及或者法國?你們為什麼這樣給我辦事呢?"兩位將軍辯解說,總司令曾指示他們要禁止殺戮。"是的,"總司令以滿腔熱情答道:「對於婦女、孩童和老人即一切和平居民,但不包括武裝士兵。你們的職責是要他們去死,而不該把這幫不幸的傢伙帶給我,你們要我把他們怎麼辦?"當天,拿破侖召集各位師長討論如何處置這批俘虜,各師長一致認為現在口糧已不足,士兵們已多有怨言,再也不能把麵包發給敵人吃,否則,軍隊將發生嘩變。拿破侖猶豫不決,翻來覆去思考了3天,最後決定將這批俘虜槍斃。第四天,4000名俘虜被押至海岸,一陣槍響,全部俘虜倒地而斃,這一慘劇令每個在場的人不寒而慄。
  攻佔雅法之後,瘟疫開始在軍中流行,法軍損失了約8000人。但瘟疫並沒能阻止拿破侖的前進。3月20日,法軍包圍了阿克爾城堡。阿克爾城堡位於三面環水的半島上,是巴勒斯坦的軍事要衝,也是土耳其總督傑扎爾賴以頑抗的據點。阿克爾城堡有大炮250門,其守將是一位年長而英勇的人,他率領著一支非常強大的守城隊伍。另外,阿克爾城堡還得到了一個英國海軍支隊的支援,這個海軍支隊擁有2艘戰艦和幾艘炮艇,其指揮是英國人西德尼·史密斯。在英國海軍的旗艦上還有一位暫時充作英國陸軍上校的法國炮兵軍官菲利波。菲利波原是拿破侖在布裡埃納軍事學校的同學,因參與反革命叛亂而被囚禁在巴黎的監獄。1798年4月21日,他同一些王黨分子一起幫助扣押在巴黎的英國軍官西德尼·史密斯逃出監獄。3月15日,他們到達阿克爾。由於他們二人在城中協助作戰,更增加了法軍攻克阿克爾城堡的難度。
  這天,裝載攻城火炮的法國船隻到達阿克爾海邊,拿破侖立即下令攻擊。不巧海上大霧瀰漫,看不清前面的目標,法軍船隻一直衝入到英國海軍的懷抱中,英國海軍不費吹灰之力便將船上的法軍擒住了。船上的大炮也被土耳僕人拿來對付法軍了。儘管沒有大炮攻城,拿破侖還是包圍了要塞的陸牆。3月28日,法軍發動了第一次不成功的突襲。4月1日,又發動了一場突擊,仍未成功。法軍不僅攻城損失慘重,而且每週死於瘟疫的多達140人。在此之前,拿破侖從未遭受過失敗,這次,他仍相信幸運之神不會其他而去。就在幾次攻擊失敗以後,他還這樣對秘書布里昂說:「我知道這個倒楣的地方已奪去我許多人的性命,消費了我許多時間。但是,事已至此,不能不試最後一著。如果我如願以償地成功,我會在城中找到總督的財寶和可供30萬人的武器。我要鼓動並武裝敘利亞的平民,他們憎恨傑扎爾的殘暴。你也知道,每次攻勢中,他們都默禱他的毀滅。然後,我要向大馬士革和阿勒波進軍。向這個國家挺進時,不滿暴政的百姓將雲集在我的旗幟周圍,擴大我的軍隊。我要向民眾宣佈廢除奴役制和土耳其的暴虐政府。我要親率大軍光臨君士坦丁堡。我要推翻土耳其帝國,並在東方建立一個偉大的新帝國,把我的名字載入史冊。」
  拿破侖對未來充滿必勝信心,可阿克爾城堡守衛的強大卻打破了他的東方之夢。法軍圍攻阿克爾城堡歷時2個月,期間猛攻8次,均以失敗而告終。由於損失慘重,拿破侖不得不放棄圍攻。5月17日,拿破侖宣佈返回埃及。拿破侖至死仍對沒有攻陷阿克爾城堡感到遺憾,他在聖赫勒拿島的回憶錄中說:「如果阿克爾早陷落,我當改變世界面目。""東方的命運決定於那個小鎮。」
  5月20日,法軍乘夜間悄悄撤離阿克爾城堡。病號和傷員已先期2天送走了。撤退比進軍時更加艱苦,因為已經到了5月末,這些地方酷熱難忍。士兵們既為難熬的乾渴所折磨,又為火一般的烈日所暴曬,個個意志消沉。為了鼓舞士氣,拿破侖不允許自己和其他高級軍官有任何特殊化。瘟疫越來越嚴重,患者不得不留下,只有傷員仍舊帶走。拿破侖命令所有的人急忙趕路,馬、所有四輪車和馬車全部用來運載傷員。這個命令下達以後,他的一個負責管理馬匹的軍官認為總司令應當例外,問他要哪一騎馬,拿破侖大發雷霆,上前給問話的人一個耳光,並大聲喊道:「全體步行!我第一個先走!難道你不知道命令嗎?滾蛋!」
  由於缺少馬匹,許多重炮不得不丟棄在沙漠裡。士兵們對大炮的丟失倍感痛心,因為大炮曾使他們屢戰屢勝,大炮曾使歐洲為之震驚。
  5月24日,法軍回到雅法。拿破侖下令炸毀該鎮。27日,一聲巨響,該鎮頓時夷為平地。1小時之後,拿破侖與數名醫師商議後決定,用藥物提前結束那些已瀕於死亡的疾病患者的生命。
  法軍繼續在酷熱的沙漠中穿行。乾渴難忍的士兵常常看見那虛幻的海市蜃樓,儘管每次上當,但每次看見時仍奔向那空幻的湖泊。等奔至近前,這些湖泊便化為鹽鹼沙漠,失望之情難以言喻。戰馬也因貪飲沙漠中的鹹水,大量倒斃在路旁。
  經過25天的艱難行軍,6月14日,法軍終於抵達開羅。為了穩定人心,拿破侖發佈了一些哄人的公告,他說:「我帶回了大批俘虜和軍旗,我已掃平了傑扎爾的宮殿和阿克爾城牆。全體居民都已由海道離開該鎮,傑扎爾受了重傷。"他說回轉開羅只不過是由於穆拉德貝伊又出來作亂了。他命繆拉將軍前去圍剿穆拉德貝伊。穆拉德聞訊,迅速退去了。


離開埃及

  一個月後的一個傍晚,一名阿拉伯使者全速向拿破侖的住處奔來,他送來了駐紮在亞歷山大港的馬爾蒙將軍的一份報告,報告中說:土耳其軍在英國艦隊的保護下在阿布基爾登陸,15000名敵軍已經上岸。這個消息並未驚動拿破侖,他期待這個機會已經多時了。他一刻也不遲緩,迅速率領軍隊開往前線。
  這時,阿布基爾要塞和阿布基爾村後面的一處堡壘均已陷入土耳其軍之手,駐守此地的法軍全部被俘。坐鎮在亞歷山大港的馬爾蒙曾趕來救援,但見情形不妙,又回師固守亞歷山大港。正當馬爾蒙擔心亞歷山大港可能遭土軍圍攻時,拿破侖的軍隊及時趕到了。7月24日拂曉,法軍開始攻擊土軍防線,繆拉率領一個騎兵旅奮勇衝殺,突破土耳其防線,砍傷和俘獲了土軍司令。土耳其全軍湧入海中,被殺者或溺死者達幾千人。倖存者重新登艦,拋棄了他們攜帶上岸的一切,倉皇逃竄。進攻、交戰、敗北、潰退,全都發生在轉瞬之間,拿破侖得意洋洋地寫道:「這是我所看到的最出色的戰役之一。」
  拿破侖已有10個月沒有得到法國和歐洲的任何消息,這次打敗土耳其登陸部隊,他想藉機到土耳其那裡瞭解一些歐洲的消息。他派使者送休戰旗到土耳其海軍艦隊司令艦上,沒想到使者為英國海軍司令西德尼·史密斯所阻。他嚴密防範土軍和法軍間有任何直接的聯繫。按照史密斯的要求,休戰旗送到了他的座艦。使者受到了良好的接待。英艦司令料想拿破侖還不知道意大利的慘劇,故意幸災樂禍地將一卷報紙當作禮物送給拿破侖。
  使者帶回了報紙,拿破侖豈不及待地連夜翻閱,並不斷地發出憤怒的喊聲。原來,在拿破侖遠征意大利期間,一個強大的反法聯盟又成立了,法國丟失了意大利,法軍在萊茵地區一敗再敗。法國國內四分五裂,到處存在著怨恨和不滿情緒。"一群笨蛋!意大利丟了!我的一切勝利果實都丟了!我們必須離開埃及。"拿破侖看完報紙憤怒地說。
  第二天清晨,拿破侖召來貝爾蒂埃和新任命的海軍司令岡托姆,同他們密談了2個小時,最後決定立即回法國。他命令岡托姆趕緊備妥2艘快速三桅船和2艘小船,外加四五百人兩個月的糧食。他囑咐貝爾蒂埃和岡托姆二人要嚴守秘密,不得走漏半點風聲。8月5日,拿破侖離開了亞歷山大港,10日到達開羅。為了掩人耳目,他派人放風說,他要去上埃及考察尼羅河三角洲,並要求開羅的政務會議在他不在時,按時向他報告當地的情況。軍中誰也沒人懷疑這一消息的可靠性,因為去考察尼羅河三角洲是拿破侖早已決定了的事。
  拿破侖一行四五百人離開開羅,抵達亞歷山大港。8月22日,拿破侖宣佈,隨他從開羅來的全體官兵的目的地是法國。全體官兵一陣歡呼雀躍,人人臉上顯出極為興奮的表情,他們早就在埃及呆夠了。
  在這裡,拿破侖會見了梅努將軍,他命他繼續留在埃及,並對他說:「我要回巴黎去,我要驅散那些愚弄我們而不能治理共和國的律師。我將成為政府的首腦,我要團結一切黨派,我要恢復意大利共和國,並且要穩固地佔有這塊美好的殖民地。」
  此後,拿破侖又故意安排了一場明知自己不能赴約的約會,他邀請克萊貝爾將軍到羅塞達來,同他會商極為重要的事情,他給克萊貝爾留下一封信,任命他為軍隊總司令,繼續留在埃及,並授權他可以自由考慮撤出埃及的事宜。他在信中說:「考慮到英國艦隊會隨時出現,我決定把動身日子提前兩三天。同我一起走的有貝爾蒂埃、拉納、繆拉、安德列奧西和馬爾蒙諸將軍以及蒙日、貝托來先生。附上6月10日前英國和法蘭克福報紙多份。您可以從中看到我們已經失去了意大利,而曼圖亞、都靈和托爾托納三處被圍困。我有理由期望曼圖亞可以堅守到11月底,我想在10月之前到達歐洲。……因為我樂於以後世的好起作為對我一生中艱難困苦的獎賞,我是抱著深深的遺憾離開埃及的。國家的利益、國家的榮譽、天職的責任感和國內發生的非常事態使我決定從敵人的艦隊中間衝出去,回到歐洲。我的心永遠同你們在一起。我像我在你們中間的時候那樣,珍重你們的勝利。如果我一日不去幫助我托付給您的軍隊或者不去鞏固基地早已打好的宏偉大廈,那我就是非常不稱職的了。"拿破侖相信這封信到達克萊貝爾將軍手上時,他已在海上了。他想以這種方式逃避克萊貝爾的責備和避免面對他那倔強戇直的脾氣。
  8月23日,夜色正濃,在微弱的星光下隱隱約約可以看見海面上前來警戒的海防艦。拿破侖一行悄然登上艦船,開始了焦躁不安的大海航行。
  船隊在頂風中上下顛簸,航程單調乏味,拿破侖不停地在甲板上踱步。他對回國是否受到歡迎沒有把握,對法國國內的事態也只知道一鱗半爪,海上又佈滿了敵人的船艦,時刻都有被俘的危險,所有這一切在拿破侖的心裡投下了陰影。拿破侖嚴密監督著他每道命令執行的情況,出現一片最小的帆影也會令他陷入不安,他非常擔心會成為英國人的俘虜。他不斷告誡海軍司令,不要遵循通常的航線,而要駛向外海。「我希望,"他說:「你一直沿非洲一邊航行到撒丁島以南,我這裡有一小隊勇敢的夥伴和幾門炮。萬一英國人追上我們,我立即上岸,帶上這夥人走陸路到奧蘭、突尼斯或者別的什麼港口,從那裡我們會找到辦法回國的。」
  經過40多天的艱難航程,拿破侖船隊成功地躲過了英國艦隊的攔擊,於10月8日到達法國南岸弗雷居斯海峽附近的港口。10月9日黎明,拿破侖一行在土倫東邊的弗雷居斯鎮上岸了。當這個小鎮得知拿破侖將軍回來了,平靜的小鎮立刻歡騰起來。人們抬著拿破侖和隨他一起回來的每一個成員從岸邊走上大街,街道上擠滿了歡呼的人們。一個自稱為代表的來訪者向拿破侖喊道:「將軍,請您立即去追擊敵人。如果您願意,我們擁戴您為國王。」民眾的歡騰給拿破侖準備奪取國家最高權力增添了信心。他在這裡得到了法國在意大利敗績的詳情。他決定當天晚上就回巴黎去,開始他那孤注一擲的冒險事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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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第一執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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霧月18日政變

  法國面臨的形勢是嚴峻的。1798年底,俄、英、奧、西班牙、土耳其、那不勒斯等國組成了第二次反法聯盟。策劃者和組織者是英國,軍事行動的支柱是俄國和奧國。反法聯軍從意大利、瑞士、荷蘭、萊茵地區四個方面進攻法國。1799年初,蘇沃洛夫率領的俄奧聯軍擊敗意大利的法軍,4月底佔領了米蘭,7月底攻下曼圖亞和亞歷山大裡亞,8月底又在諾維獲得了一次決定性勝利,法國著名將領儒貝爾戰死,法軍損失12000人。意大利北部又成為奧地利的殖民地。戰爭的失利使人們不禁要問:昔日的勝利者現在哪裡?他帶領幾萬人到哪裡去了?把他和幾萬名法國男兒派到遙遠的沙漠地區去流血犧牲,而讓曾經取得光輝勝利的祖國在自己的邊疆蒙受恥辱,這難道符合國家利益嗎?法國期待著困守在埃及的拿破侖迅速歸來。
  督政府的勾心鬥角、腐敗無能以及經濟困窘加劇了法國各階層的不滿情緒。拿破侖從意大利運到巴黎的幾百萬金幣,全被督政府袒護下的官員和投機商私自侵吞。城鄉群眾繼續挨餓,他們提出一個口號:「我們需要一個能夠吃上飯的政權。"軍隊中的士兵缺少鞋襪和糧餉,成千上萬的成年人為逃避兵役到處流浪。有產階級也在責備督政府的昏庸無能,因為督政府的內外政策沒有給他們帶來任何好處。早已銷聲匿跡的保王黨運動,突然又在旺代死灰復燃了,這些保王黨竟大膽地在街上喊出"蘇沃洛夫萬歲!打倒共和國"這樣的口號。到處都是不安、動亂和不滿。督政府5個督政官之間意見衝突,勾心鬥角,已無足夠的力量來制服各個黨派,來平息憤怒的情緒。人們期盼著一個強有力的人物出現,希望他能恢復法蘭西昔日的平靜和榮耀。
  拿破侖在弗雷居斯登陸的消息不胚而走,人們心中重又出現了美好希望。這個戰功卓著的軍人,曾把法國國旗插上羅馬神殿和金字塔。他的偉大活動、他的輝煌戰績、他對法蘭西的忠誠獻身精神以及對自由原則的肯定態度吸引著眾多群眾湧向他的身旁。拿破侖在向巴黎的行進途中,受到了當地居民的熱情歡迎。人們為他舉行隆重的歡迎儀式,發表激動人心的演說,張燈結綵,舉行遊行,把他當作共和國最優秀的將軍來歡迎。
  10月13日,督政府向議會報告,拿破侖將軍已回國,即日將抵達巴黎。議員們全體起立,整個會場爆發出經久不息的暴風雨般的掌聲。會議中斷了,代表們跑上街頭,奔走相告。繁華的巴黎興奮得像發了狂似的,在劇院、沙龍、中央大街上,到處都在傳頌著拿破侖的名字。首都的衛戍部隊則奏著軍樂,走遍了整個巴黎以示歡迎。如果說在返回法國前,拿破侖心中所構築的有如海市蜃樓般的高樓大廈還有模糊之處,那麼如今這異口同聲的喝彩和萬眾歡騰的景象使他堅定了信念,他把奪取最高權力、除去不學無術、愚蠢自負和貪污腐化的督政府看成是民族的使命。現在整個法蘭西已為拿破侖通往權力的巔峰舖平了道路。
  10月16日,拿破侖到達巴黎後,立即在貝爾蒂埃、蒙日和貝托萊的陪同下拜見督政官。拜會完全是禮節性的,猜疑的雙方缺乏熱情地互相擁抱,然後進行了十分拘束的談話。在盧森堡宮的外面,激動的人群擁擠在圖爾農街道上,想親眼見見從埃及歸來的將軍。拿破侖出現在人群中,他身穿一件半東方式的外國上衣,戴著高氈帽,一把馬穆魯克的彎刀掛在腰間,頭髮比以前更短了,非洲的陽光把他的皮膚曬得黝黑。拿破侖輕鬆地微笑著,接受著群眾對他的熱烈歡呼。
  在開始那冒險事業的同時,拿破侖也不忘懲罰一下不貞的約瑟芬。回到巴黎後,他讓人把大門關得緊緊的,決心毫不寬容地將痛哭流涕的約瑟芬擋在門外。約瑟芬在門外幾乎整整啜泣了一夜,苦苦哀求他的寬恕。當她因徹夜嗚咽而精疲力盡,不想再去感化拿破侖時,再也按捺不住的拿破侖卻打開了大門,向約瑟芬伸出了雙臂。約瑟芬渾身顫抖地撲進了他的懷抱,兩人又和好如初了。
  拿破侖的第一個目標是在督政府取得一個席位。他開始物色自己的合作夥伴。10月18日至20日,拿破侖在家裡會見了塔列蘭、羅德雷、馬雷、雷阿爾、富歇等人,其中塔列蘭和富歇在拿破侖的計劃和活動中具有重要地位。塔列蘭身為貴族和主教,曾因在國民議會上提出沒收教會財產的議案而出名。在革命初期,曾出使倫敦。雅各賓專政時期,在美國流亡。他擔任督政府外交部長期間,同拿破侖有書信往來,雙方對國際問題看法一致。現在閒居在家。塔列蘭具有卓越的外交才能和審察能力,他決定公開出來為拿破侖服務。富歇在雅各賓專政時期以殘酷的暴力聞名,以後同熱月黨人一起推翻羅伯斯庇爾的統治。他現在是督政府的警察總監,握有實權。富歇是個見風使舵、製造陰謀的能手,他從拿破侖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前途,決定投靠拿破侖,從內部策劃政變。
  現在拿破侖要考慮的是如何對付五位督政官。他認為五位督政官中,戈伊埃、穆蘭、羅歇·迪科三人無足輕重,因為這三人毫無主見,只知附和另外二位督政官西哀耶斯和巴拉斯的意見。對付這三人輕而易舉,關鍵是如何對付西哀耶斯和巴拉斯。他本想與巴拉斯合作,擠掉西哀耶斯,取代他擔任一名督政,但很快發現這個計劃行不通。雖說巴拉斯果斷、聰明、細緻,職務甚高,但人們對他的印象非常不好,人們不僅仇恨他,而且鄙視他。恬不知恥的盜竊行為,無法掩飾的貪污行為,與供應商和投機商一起營私舞弊,在忍饑挨餓的貧苦群眾前大擺酒宴,這一切都使巴拉斯臭名遠揚,成為督政府腐敗、罪惡和瓦解的象徵。拿破侖決定與西哀耶斯結成臨時聯盟。西哀耶斯在革命前夕,因發表《什麼是第三等級》而獲得盛名。但在以後的革命過程中並無傑出貢獻。督政府時期,他先擔任駐柏林大使,1799年5月代替勒貝爾出任督政官。他的名聲遠比巴拉斯要好。此時,他也正在物色聽話的將軍以鞏固和增強自己的政治地位。他曾注目於儒貝爾和莫羅,但儒貝爾戰死,莫羅在政治上又不稱他的意。現在拿破侖出現了,他把拿破侖當作他理想的代理人,而拿破侖也正好要利用他,於是,二人結成臨時聯盟。只是西哀耶斯萬萬沒有想到在這場鬥爭中,不是拿破侖為他衝鋒陷陣,而是他充當了拿破侖的馬前卒。
  10月30日,拿破侖在巴拉斯處吃午飯。這時的拿破侖已決定拋其他了,既不把他當作敵人,也不把他當作政變中的人物。而巴拉斯雖對拿破侖有頗多猜忌,但他仍幻想著拿破侖這次僅僅扮演一個類似七月和果月事件中的那樣的角色,起一個作為他的主要幫手的作用。
  10月31日,拿破侖沒有出席奧地利、俄國軍旗展覽會,也沒有出席巴拉斯為全國將軍、外國使節舉行的晚宴。他在弟弟呂西安的家裡再度會見了西哀耶斯。五百人院為了表示對拿破侖的敬意,選舉了呂西安為五百人院的主席。在呂西安家裡,他們制定了一個政變計劃:在政變那天散佈謠言,說有一個雅各賓的陰謀正在進行中。然後讓兩院作出一項決議,把兩院從巴黎中心遷移到離首都幾公里的一個小鎮聖克魯,並任命拿破侖為巴黎武裝部隊司令作為"預防措施"。拿破侖讓西哀耶斯負責說服督政官迪科參加政變,而對於其他三位督政官,則採取說服、威脅和利誘等手段迫使其辭職。拿破侖估計用金錢可以收買巴拉斯,但是如何對付上了年紀的共和派律師戈伊埃呢?呂西安說:「我們迅速把他除掉","用武力解散兩議院。"拿破侖搖搖頭說:「政變最好採用合法手段。不使用暴力、不流血,這才是政變的理想途徑。」
  11月1日,拿破侖同當時的陸軍部長貝爾納多特一起吃早飯。貝爾納多特精明強悍,性如烈火,膽大而有冒險心,不受利誘,不為感情所動。他曾在拿破侖歸返巴黎途中,建議巴拉斯立即逮捕他,把他作為擅離埃及戰場的逃兵交付軍事法庭審判。但巴拉斯無可奈何地說:「我們沒有力量。"拿破侖對貝爾納多特有些畏懼,擔心他可能出來反對自己,他現在要爭取貝爾納多特保持中立。
  當天晚上,拿破侖到塔列蘭家討論政變細節。兩人談到深夜。突然,街上傳來一陣吵鬧,是巡邏還是搜查?拿破侖臉色發白,以為陰謀已經敗露,督政府前來逮捕他們。塔列蘭將燈熄滅,走到陽台上看了一會,原來這只不過是街上夜遊者的一場狂歡,兩人虛驚一場。
  11月6日,拿破侖同萊茵戰線的指揮官莫羅將軍一起參加兩議院在盧森堡宮舉行的盛大招待會。莫羅將軍是一個缺乏政治頭腦的軍事人才。上個月當他聽到拿破侖即將抵達巴黎時,他正在同西哀耶斯談話。他站起來對西哀耶斯說:「注意,這正是你要物色的人。為完成你的政變計劃,他是一個比我強得多的人選。"對於莫羅,拿破侖並不害怕,他有辦法對付他。
  11月7日,拿破侖同塔列蘭、西哀耶斯並進晚餐,同時被邀請的還有貝爾納多特和儒爾當。儒爾當是北方戰線上的英雄。席間,拿破侖問儒爾當對目前政局有何看法,儒爾當答道:「除非能夠出現較為穩定的秩序,不然的話,救國恐怕沒有希望。"拿破侖放心了。顯然,儒爾當是不會妨礙他的行動。
  政變的發動者決定在48小時內行動。繆拉、拉納和馬爾蒙分別去通知各個部隊的軍官,貝爾蒂埃負責參謀部,呂西安負責五百人院。
  11月9日即共和歷霧月18日上午,所有忠於拿破侖的將領都會集在他家。因為房間太小,連院子和通道都站滿了人。與此同時,元老院正在杜伊勒裡宮舉行會議。一位議員宣佈:雅各賓陰謀正在進行,共和國很快就會被這些兀鷹啄死。然後,議員雷尼埃引證憲法第102條,建議通過兩項提案即把立法會議移到聖克魯開會和任命拿破侖為首都以及近郊武裝部隊總司令。因為許多沒被呂西安拉攏過來的議員沒接到開會通知,所以這兩項提案以虛假多數獲得通過。
  早上8點半,元老院代表乘車到拿破侖府邸,將這一命令授予拿破侖。拿破侖立即向在坐的將領宣讀議會對他的任命書。然後,在一批威武顯赫的將領簇擁下乘馬車來到元老院。拿破侖向元老院發表了一篇簡短、不甚連貫的演說,他說:
  「諸位代表公民們,共和國在危急中,你們充分瞭解這種情況並頒布法令去拯救它。災難歸於那些企圖製造困難和混亂的人!在勒費弗爾將軍、貝爾蒂埃將軍和我的軍隊同伴們的幫助下,我將把他們逮捕起來。……你們明智地頒布了這個法令,我們的雙手有能力完成它。我們要的是基於真正自由、平等、人民代表制各原則的共和國。我以我的名義和我的同伴們的名義發誓,我們一定能獲得這樣的共和國。」
  這時,在杜伊勒裡宮的園林裡,早已集結了一支數萬人的龐大軍隊,由布農維依、莫羅、麥克唐納等將領率領。拿破侖檢閱了這支部隊,向他們宣讀了元老院任命他統率一切武裝部隊、責成他維持公眾安寧的法令,並發表了講話:
  「共和國兩年來的治理工作很糟糕,你們曾經希望我的回國將會結束這麼多的災難。你們一致祝賀我的任命,我正在完成這一任命所給予我的那些任務。你們將完成你們的任務,你們將以我經常在你們中間看到的那種毅力、堅定和信任來協助你們的將軍。自由、勝利與和平將把法蘭西共和國重新放在歐洲所佔有過的位置上,只有無能或背叛才會使它失去這個位置。共和國萬歲!」
  軍隊以暴風雨般的掌聲向他歡呼。
  就在這時,巴拉斯派秘書來見拿破侖。巴拉斯一向善於見風使舵,在這次事件中,他估計自己應被列為拿破侖一派,因此,當票他兩位督政官戈伊埃和穆蘭前來同他商討對付拿破侖的陰謀時,他避而不見。現在,他見拿破侖遲遲不來向他報告,便焦急起來,於是派秘書前去找拿破侖。誰知拿破侖一見到這位督政官的代表,便高聲斥責道:「我為你們締造了一個光輝燦爛的法國,而你們把法國搞成了什麼樣子?我為你們創立了和平的局面,而我回來看到的是戰爭!我從意大利為你們運來了百萬黃金,而我回來看到的卻是掠奪性的法律和貧困!我為你們取得了勝利,但我回來看到的是失敗!你們把我所熟識的10萬法軍、我的光榮的弟兄們弄到哪裡去了?他們都犧牲了!不能讓這種情況繼續下去了。……該是信任那些有權獲得信任的國家保衛者的時候了。」
  督政府已經到了它的末日了,西哀耶斯和羅歇·迪科因參與了這場政變從而正式結束了自己的督政官身份。拿破侖派塔列蘭去說服其他三個督政官。塔列蘭到盧森堡宮時,巴拉斯正準備宴請客人。餐桌上放了30套餐具,但只來了一位賓客,巴拉斯十分明白自己的處境。他漫不經心地聽著塔列蘭講話,走到窗口,看見一群士兵,又走了回來,迅速地在塔列蘭交給他的辭職書上簽了字,自我解嘲地說:「很高興回到普通公民的行列。"於是,巴拉斯在一排龍騎兵的護送下,前往自己的領地,去過平靜的鄉村生活。巴拉斯就這樣永遠地從政治舞台上消失了,過去他一直成功地欺騙所有的人,這次自己卻被別人品了。戈伊埃和穆蘭眼見大勢已去,也都宣佈辭職。督政府就這樣不費一槍一彈地解散了。
  霧月18日晚,兩個立法議會的行政人員已到了聖克魯。拿破侖睡覺前對秘書說:「今天事情進行得不壞,我們看看明天如何。」
  兩院中雖然有不少拿破侖的支持者,但還不能左右議會。特別是五百人院,那裡有很多雅各賓黨人。霧月19日清晨,拿破侖命令在巴黎和聖克魯之間部署軍隊。軍隊很快行動起來,巴黎人民好奇地注視著營隊的轉移,看著從首都開往聖克魯的漫長的軍隊和車隊。拿破侖自己也乘一輛敞篷馬車,由騎兵隊保護著,從巴黎到了聖克魯。
  這時五百人院的代表中間有許多人由驚奇轉為憤怒,他們不能理解為什麼這樣突然地莫名片妙地把他們的會議從巴黎搬到聖克魯,他們更不能容忍這樣多的軍隊包圍了他們的會場。他們大罵拿破侖是個陰謀家、強盜、罪犯和獨裁者。拿破侖得知後,大吃一驚。
  下午1時,在聖克魯宮的兩個會議廳裡分別舉行著兩院的會議。拿破侖及其親信在旁邊的大廳裡等候兩院通過有關成立新政府的決議。然而,時間一小時又一小時地過去了,兩院不僅沒作出成立新政府的決議,反而對昨天元老院通過的那兩項提案產生了懷疑。這時已近黃昏,拿破侖意識到得馬上採取果斷的行動,否則將功虧一簣。下午4時,他忽然闖進元老院大廳,在可怕的沉寂中,他又發表了一篇比頭天還要紊亂、還要不連貫的演說。他說:
  「諸位代表公民們,現在你們所處的環境實在是不平常的。……昨天我安靜地在巴黎過日子,你們委託我執行把兩院遷至聖克魯的命令。我立即召集我的同伴,飛奔前來幫助你們。今天,一個誹謗接著一個誹謗向我襲來。有人說我是愷撒,有人說我是克倫威爾,有人說我企圖建立軍政府。假令我的目標果然是設立軍政府,為什麼我還要支持國民代表制呢?……共和國現在沒有政府……五百人院四分五裂。我的權力是由元老院授予的,現在要元老院安排,請你們快下命令,我在此地等候去執行。我不是陰謀家,你們知道我,難道我對國家的忠誠還沒有得到證實嗎?難道我不是一個甚至連強大的反法聯盟都無法征服、使暴徒都發抖的人嗎?如果我是詭計多端的陰謀家,你們都可以成為布魯圖。……」
  拿破侖不連貫的講話不斷地被憤怒的叫喊聲所打斷,無法再講下去。拿破侖退去元老院大廳,在幾個擲彈兵的陪伴下前往五百人院大廳。
  在進入大廳前,拿破侖轉過身來對跟在後面的奧熱羅將軍說:「奧熱羅,你還記得阿爾科拉戰役嗎?"在那場戰役中,拿破侖曾冒著奧軍的槍林彈雨,打著旗子去佔領阿爾科拉橋。拿破侖預感今天可能會再現類似情景。他打開了門,出現在門檻上,迎接他的是憤怒的、不可遏制的喊聲:「打倒強盜!打倒暴君!宣佈他不受法律保護!立即宣佈他不受法律保護!」一群代表向他湧來,若干只手臂向他伸過來,有人拉住他的衣領,有人想扼住他的咽喉,有人用手槍、匕首威脅他,拿破侖一下呆住了,他那卓越的軍事指揮才能和善於鼓動士兵的藝術在此時絲毫幫不上他的忙。個子矮小、身體瘦削的拿破侖幾乎被憤怒的代表們打個半死。勒費弗爾將軍見形勢不妙,大聲喊道:「救我們的將軍去!"他和一些擲彈兵推開議員,把拿破侖救出了大廳。
  拿破侖在經歷大廳裡可怕的一幕清醒過來以後,又恢復了他固有的堅毅和果斷。他決定用公開的暴力,毫不躊躇地解散五百人院。他同五百人院主席呂西安一起去檢閱軍隊,怎樣同軍隊說話,他是有經驗的,他高聲對軍隊說:「陰謀家聚集在五百人院,他們用手槍和匕首威脅我,實際上是用來威脅共和國。士兵們,我能夠把希望寄托在你們身上嗎?"士兵們遲遲沒有肯定回答。這時呂西安在一旁拔劍高呼:「要是我哥哥膽敢損害法國人的各項自由,我誓把這劍插進他的胸膛。"士兵們聽了這句話,猶豫頓時消失。拿破侖發出命令,鼓聲大作,繆拉率領的擲彈兵跑步入宮。
  鼓聲逼進會議廳時,一些代表號召大家進行反抗,寧死不屈。門打開了,擲彈兵持槍衝入大廳,朝著不同方向跑去。一直沒有停息的鼓聲掩蓋了一切。代表四面逃散,有的從門口逃走,有的跳窗而逃,但他們很快又被從四面八方逼向宮殿的軍隊包圍起來。
  逃跑的代表被抓了回來,他們在刺刀的威逼下開了會,通過了解散議會的決定。隨後,這些代表被和平釋放了。晚上,在聖克魯宮的一個燈光暗淡的大廳裡,元老院馴服地通過了建立執政府的法令,把共和國的權力移交給三個執政,即拿破侖、西哀耶斯、羅歇·迪科。
  凌晨2時,3名新執政宣誓忠於共和國。凌晨3時,一切都安排妥當,聖克魯宮恢復了往日的寧靜,呈現出一平空曠無人的外觀。拿破侖乘坐馬車回巴黎去了。幾天的焦慮和緊張使得拿破侖面容憔悴,疲憊不堪。面對新的前景,他陷入了沉思。這一路上,他一言未發,臨到家時,他對身邊的秘書說:「布里昂,我說了許多貽笑大方的話。我寧願對軍人們說話,不願對律師們說話。這些惡棍曾使我害怕。我缺乏議會活動的經驗,我會學會的。」
  霧月21日晚,拿破侖遷入盧森堡宮。法國已被他踩在腳下。


初整朝綱

  執政府成立後,拿破侖便開始任命各部長。康巴塞雷斯和富歇繼續擔任司法部長和警務部長,戈丹、貝爾蒂埃和塔列蘭分別擔任財政部長、陸軍部長和外交部長。督政府的舊人員留下了不少。拿破侖認為只要有才能並願意為他的政權服務,不問過去是屬於哪一黨派的,他都一概錄用,並把他們安排在合適的崗位上。
  西哀耶斯受托起草新憲法。這位法學家經過10天縝密的思考,制訂出了憲法草案,其中規定:由元老院選出終身大選長。這位大選長年俸600萬利維爾,擁有3000名衛隊,居住在凡爾賽宮。這位大選長任命兩個執政分別負責戰爭與和平。他接見外國使節,以他的名義頒布各種法律。他是國家榮譽、權力尊嚴的唯一代表。憲法草案還規定元老院有權罷免大選長。西哀耶斯想通過這部憲法草案來防止法國出現獨裁政府。
  可具有權力野心的拿破侖對這部憲法草案極為不滿,他認為大選長僅僅是一個徒有虛名的職位,他向西哀耶斯指出:「大選長僅僅是消瘦的身影,是懶散君主的身影,您能指出世上有這樣的庸人竟然低賤到心甘情願去承受如此的愚弄嗎?兩個執政中,一個擁有司法部長、內政部長、警察總監、財政部長、國庫總監作為自己的助手;而另一個則管轄海軍部長、陸軍部長和外交部長。圍繞著第一個人的是法官、行政官、財政官等穿長袍的人員;而圍繞第二個人的則都是些帶有肩章的軍人。一個為了軍隊需要錢,需要徵兵,一個卻什麼也不給。這樣的政府是畸形的造物。"西哀耶斯則指責拿破侖想當君主。兩人針鋒相對,盧森堡宮的會議廳連續11個晚上展開對憲法草案的辯論。拿破侖憑著自己的體力和精力的優勢,故意把討論時間延長到深夜,用疲勞來征服他的反對者。最後,精疲力竭的西哀耶斯終於敗給了精力旺盛、不知疲倦的拿破侖,放棄了大選長制。拿破侖把文、武兩個執政各自行使的職權全部歸於第一執政。1800年初,這部經過拿破侖修正過的憲法草案交付全民投票表決,以壓倒多數獲得通過,拿破侖成為擁有無限權力的第一執政。
  憲法通過前夕,西哀耶斯和羅歇·迪科辭去執政之職。為了酬答他們在政變中的合作,拿破侖安排他們在元老院擔任終身元老,並把克龍莊園獎給西哀耶斯。接替這兩位執政的是法學家康巴塞雷斯和經濟學家勒布倫。他們實際上只是拿破侖順從的助手,一個從立法上幫助他,一個從財政上幫助他。
  督政府給第一執政留下的是一個爛攤子,而第一執政又沒治國方面的經驗,缺乏很多必要的專門知識,但拿破侖並沒有被困難嚇倒,他的長處是善於積累知識,善於聽取專家們的意見,並能從中抓住一種正確的意見。他曾對繼子歐仁·博阿爾內說:「當你到了一個不熟悉的城市的時候,你不要閒著,而要去研究一下這個城市,你怎麼知道你將來不會來佔領這個城市呢?"因此,英國船長們曾對拿破侖感到萬分驚奇:他不僅能夠談出法國船具的細節,而且能談出英國船具的細節,能談出英國和法國錨索的區別。在拿破侖擔任第一執政的初期,他經常外出巡視,親自去瞭解國情和民情。他把工商業問題如生產的銷售、稅率和關稅、水運和陸運等研究得非常透徹。在充分瞭解國情的基礎上,認真聽取專家們的意見。1799年12月25日期,他挑選了一些有行政經驗的人組成擁有29名成員、以他為主席的參政院。參政院分陸軍、海軍、財政、立法、內務五個組。這五個組平時分別執行職務,不定期召開會議。會議通常由拿破侖主持,他讓參政官暢述己見,但最終決定還是由他來做。他曾說過:「取得戰鬥勝利的人,不是提出好的建議的人,而是負責執行和下命令執行這個建議的人。」
  拿破侖在一批富有經驗的人才的支持下,大刀闊斧地進行地方行政改革,加強中央集權制。1800年2月17日,他下令取消了地方自治和選舉制度。各級行政區都由一名行政長官領導。同中央政府一樣,地方所有官吏都由政府委派,其中大部分省長由拿破侖直接任命。這些省長直接向中央政府負責。他們職權的專業化,提高了管理水平和辦事效率。
  拿破侖認為強大的國家必須擁有強大的工業和發達的商業。政府給工業以巨額津貼,建立新企業,舉辦工業博覽會,鼓勵機平生產。1800年2月13日,在"往來存款銀行"和「商業貼現銀行"的基礎上建立了法蘭西銀行。此銀行在法國金融和工業生活中起了重要作用。為了保護國內工商業發展,拿破侖政府採取了堅決的關稅保護政策,抵制國外商品在國內市場的傾銷。在交通運輸方面,1800年,政府投資修建從巴黎到裡爾、馬賽、波爾多、斯特拉斯堡和布勒斯特的各條公路,並著手開拓聖康坦、烏爾克等運河。拿破侖派遣了很多工程師到工地,自己也經常去那裡,同工程師們一道擬訂開拓方案。這一切加速了法國資本主義的發展。
  身為第一執政的拿破侖這時更加認識到人心向背對一個政權鞏固的重要性。為了籠絡人心,他在盧森堡宮向榮立戰功的官兵授予榮譽馬刀和步槍。在第一批被授予馬刀的官兵中,有一個叫萊翁·奧納的擲彈兵軍士,他獲准上書第一執政表示謝意,拿破侖立即覆信道:「我收到了你的信,我勇敢的同志;你無須提醒我你的英勇行為;自從勇敢的班納賽特死後,你是軍中最勇敢的擲彈兵。你領取了我分授的100把馬刀中的一把,誰都同意,你是最當之無愧。我很想再見到你,陸軍部長下令讓你前來巴黎。"這封信在全軍流傳,法國最偉大的將軍、第一執政稱呼一個軍士為他的勇敢的同志,這種平等的態度使整個軍隊熱情高漲。
  拿破侖這種籠絡人心的手段同樣也運用在文官中。拿破侖素以精力旺盛、不知疲倦而著稱,他每天除了幾個小時睡眠、15分鐘的午餐和不到15分鐘的早餐時間外,其餘時間全部都用來工作。他也以這個標準去要求別人。在他身邊的每個人不得不超出一切限度來工作,然而,沒有人對此抱怨。一個曾在拿破侖時期長期任職的官員說:「拿破侖有一種用親暱而毫不拘禮的態度來提高人們對事業的忠誠的本事。他在必要的場合下,善於用這種態度來對待下級,像對待平級的人一樣。"這種本事使人們產生激情,就像他在軍隊裡使官兵產生激情一樣。人們在工作中累得精疲力盡,就像官兵們在戰場上犧牲一樣,毫無怨言。文官們也像武官們一樣,為了得到一枚勳章或主宰的一個微笑,而不惜赴湯蹈火。
  大權獨攬的拿破侖也有因意氣用事而作出錯誤決定的時候,但性格倔強的拿破侖什麼時候也不走回頭路,即使明知是一個不公正的決定,他也不會立即去改正它。在他初為執政時就發生過這樣一件事。
  1799年春拿破侖在埃及時,督政府曾把曼圖亞城防司令一職授予拉圖爾·弗阿薩將軍。拉圖爾擔任這一重要職務不久,奧軍便來圍攻曼圖亞。7月間,拉圖爾將軍向奧軍投降,曼圖亞失守。督政府懷疑拉圖爾將軍暗通奧軍,便下令軍事法庭調查這位將軍的行徑。拉圖爾回到法國後,立即為失守曼圖亞辯解。拿破侖升任執政後,聽說這一案件,氣憤異常。曼圖亞是他蒙受了巨大犧牲才拿下的,如今卻失守在這位將軍的手裡,不能不心痛。他不等拉圖爾的罪責得到證明,便停止了軍事法庭的調查,宣佈拉圖爾有罪,並發佈了一道針對他的激烈法令。這一專斷的決定引起了眾多將領的不滿,他們不由得擔心日後一旦失歡於第一執政,也會因第一執政的一句話而斷送前程和生命。事後,平靜下來的拿破侖開始覺得自己的決定有些過激,他的秘書也指出他的做法不妥,勸他改正這一決定,但拿破侖答道:「也許你說的對。可是事情已經做了,法令已經發佈。我向每個人都這樣說明,我不能回轉腳步。後退就是失敗。我不能承認有錯誤。過些日子我們再看怎麼補救吧。」
  這個時期,盧森堡宮辦了一件喜事,那就是拿破侖的妹妹卡羅利娜與繆拉將軍舉行了結婚典禮。繆拉雖出身低微,但舉止文雅,風度高貴,深得執政夫人約瑟芬的喜愛。當時有人傳說約瑟芬與繆拉有曖昧關係,為了證明這純屬謠言,約瑟芬極力勸說拿破侖將妹妹卡羅利娜嫁給繆拉。拿破侖很高興看到妻子對這門親事如此熱心,便欣然同意了。卡羅利娜與繆拉很快就舉行了婚禮。
  拿破侖雖為第一執政,但他的野心並未得到滿足,執政府只不過是邁向君主制的一個步驟。盧森堡宮變得太小,容納不下政府首腦,拿破侖決定要搬到法國歷代國王的寢宮杜伊勒裡宮去住了。
  遷出盧森堡宮那天,拿破侖神情得意地對布里昂說:「我們到底要睡到杜伊勒裡宮去了。我一定要排列儀仗前往。這本不是我喜歡的,但是我們必須舖張一番,因為百姓喜歡。督政府太簡樸了,因此沒有威信。簡樸在軍隊是適當的,但在一個大城市,在一座宮殿,國家首腦必須用一切可能的辦法引人注目。」
  1時整,拿破侖離開盧森堡宮。3000名精選士兵以齊整劃一的步伐在樂隊高奏聲中行進。將官和他們的幕僚騎馬,各部部長乘車。獨有執政乘的馬車由6匹白馬拉曳,令人想起光榮與和平。這些漂亮的馬匹是坎波福米奧條約締結後德國皇帝贈送給拿破侖的。拿破侖還佩帶著弗蘭西斯皇帝饋贈他的貴重馬刀。與第一執政同乘一輛馬車的是另二位執政康巴塞雷斯和勒布倫。通往杜伊勒裡宮的各條大道上都有衛隊夾道歡迎,民眾的歡呼聲不絕於耳。
  軍隊在杜伊勒裡宮前面的廣場上列隊。第一執政下了馬車,縱身上馬,檢閱部隊。周圍擠滿了看熱鬧的群眾,還有許多衣著優雅的婦女,他們異口同聲地高呼:「第一執政萬歲!」拿破侖緩緩地走過各個團隊,向他們說了許多鼓舞士氣的話。然後,他在接近杜伊勒裡宮大門處就位,右側有繆拉,左側是拉納,背後站立著大批年輕的勇士,他們的顏面已被埃及和意大利的太陽曬得黝黑。在這裡還懸掛著第93、43和30等幾個殘旅的軍旗,這些旗幟只剩下一根光禿禿的旗桿,上面掛了幾條已被硝煙燻黑的彈痕纍纍的碎片。拿破侖對著軍旗脫帽鞠躬致敬,頓時贏得了成千上萬的人同聲喝彩。軍人排成單人縱列後,拿破侖正步跨進了杜伊勒裡宮的大門。


平定內亂

  督政府末期,在法國南部和中部所有道路上強盜盛行。這些強盜在光天化日之下,攔路搶劫,殺害公眾,襲擊村莊,用火刑拷打被捉住的人,要他們供出錢藏在什麼地方。他們打著為波旁王朝復仇的旗號,無惡不作。拿破侖上台後,決定肅清這批匪幫。拿破侖頒布命令:不抓俘虜,一律就地鎮法。窩藏盜匪或者購買贓物者,或者與盜匪有聯繫者,一律處死。他派出大量軍隊,這些軍隊毫不留情地真壓了直接罪犯及其幫兇,並真壓那些姑息縱容的警官。
  與此同時,旺代等地的王黨活動非常猖獗。王黨叛亂正在諾曼底、布列塔尼、旺代等地迅速蔓延,一部分農民也被吸引到王黨的叛亂隊伍中。他們利用英國人從海上給他們提供的最好武器,借助森林和沼澤地帶,進行長期的游擊戰爭,反對一切革命政府。拿破侖對叛亂分子採取了軟硬兩手策略,他一面派出軍隊進攻叛亂分子,一面答應對立即放下武器的人實行特赦。這對分化瓦解叛亂隊伍起了很大作用。1799年11月24日,埃杜維爾將軍代表法國當局同叛亂分子首領締結了第一次停戰協定。叛亂分子為了進一步摸清拿破侖的意圖,看看拿破侖能否出來支持他們的復辟活動,便派代表前往巴黎同拿破侖會面。雙方就不在叛亂地區徵兵、欠稅延期繳納和歸還逃亡者尚未拍賣的財產等方面達成協議。拿破侖一方面表示"我不是王黨分子",另一方面又說:「十年來,法國人的血流得夠多了",表示了和解的願望。最後,拿破侖表示希望要同著名的叛亂首領喬治·卡杜達爾進行單獨會談,並保證他在巴黎期間的人身絕對安全。
  這個身材高大、剛健有力的叛亂首領終於來到巴黎,同身材瘦小的拿破侖單獨會面了。這次會見持續了幾個小時。為拿破侖生命提心吊膽的副官們擠滿了旁邊的小屋,他們很清楚卡杜達爾為了自己的事業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他是什麼事都幹得出來。然而什麼事也沒發生。拿破侖提議給他一個將軍頭銜,加入軍隊,同外國人作戰,卡杜達爾表示拒絕,返回旺代。
  1800年1月10日,拿破侖發表公告:「再也不能容忍那些沒有信仰、沒有祖國、墮落為外國敵人的可恥工具的人,拿起武器反對法國的人。"他號召平叛軍隊打一場快速而漂亮的仗,對土匪們絕對不能手軟,對其同黨及其姑息養奸者一律格殺勿論。在軍隊的嚴厲真壓下,一度十分猖獗的叛亂在拿破侖上台不到3個月的時間內便被迫定了。喬治·卡杜達爾頑固地拒絕投降,逃到英國去了。
  為了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拿破侖對亡命者採取了寬容的態度。他取消了禁止貴族和亡命者親屬充任國家公職的規定。1800年3月3日政府作出決定,不許在逃亡者名單上再增添新的名字,即1799年12月25日以後出國的人不許以逃亡者對待。允許逃亡者回國。這樣,公開的保王黨人、立憲派人士、雅各賓黨人以及幾次政變中逃亡國外的人士紛紛回國了。拿破侖對亡命者的寬容態度使王黨分子對他產生了幻想,他們希望與拿破侖合作,一起恢復波旁王朝。1800年2月20日,當時的普羅旺斯伯爵(即以後的路易十八)給拿破侖寫了下面這封信:
  「無論他們明顯的行為是什麼,像您這樣的人,先生,是決不至於感到驚慌的。您接受了顯要的職位,我為此感謝您。您比任何人都更明瞭保證一個偉大的國家的幸福所必須的力量和權力。從法蘭西自身的暴力拯救法蘭西,您就會滿足我內心的首要願望。把國王還給法國,後世子孫將祝禱您身後之名。您對於我的國家永遠是最需要的,決不能解除要職,那是對我的家庭和我本人的恩德。」
  拿破侖將信棄置一旁,他對布里昂道:「波旁派分子如果以為我是充當蒙克1這個角色的人,就大大自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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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喬治·蒙克(1608—1670),一手策劃查理二世復辟的英國將領。
  6月4日,普羅旺斯伯爵又寄來了第二封信,信中說:「將軍,您要知道,您享有我的尊敬已久。如果您懷疑我的謝意,提出您需要的酬勞並確定您朋輩的酬勞。至於我的原則,我是個法國人,我生性仁慈,出於理性的吩咐,我會更仁慈。不,洛迪、卡斯蒂裡恩、阿爾科拉等地的戰勝者,意大利和埃及的攻佔者,決不至於徒愛虛名而不要真正的榮耀。但是您在浪費寶貴的時間。我們可以保證法蘭西的榮譽。我說我們,因為我需要波拿巴的幫助,而他沒有我也將一事無成。將軍,全歐洲正在觀望您。榮譽在恭候您,我又是豈不及待地要為我們的百姓恢復和平。」
  拿破侖決定斷掉這位伯爵的復辟念頭,他親筆寫了下函:殿下:我已收到您的來函,感謝您說到我時表現的寬容態度。您不應該想要回到法國,您要回法國必須踩過10萬死屍。為法蘭西的安寧和幸福而犧牲您的利益吧,歷史會公正對待您的。我對您家族的不幸並非無動於衷,而且將樂於獲悉您對您退隱生活所要求的一切。」
  波旁派一計不成,又生一計,他們派遣美艷動人的德·吉什公爵夫人前往拿破侖在巴黎郊區的宅第馬爾梅松。德·吉什公爵夫人相信自己憑著嫵媚的容貌、漂亮的眼睛以及能說會道的小嘴一定會完成波旁王朝交給她的使命。約瑟芬設午宴款待了她,席間談到倫敦,談到流亡者以及波旁王朝的那些親王們,這位美麗的夫人轉達了親王們的意思:如果第一執政重建波旁王朝,親王們將在卡魯塞爾凱旋門那裡建築一座有拿破侖鑄像的巨大圓柱。拿破侖迅速回答道:「第一執政的屍體將是這圓柱的座基。"當天夜裡,德·吉什公爵夫人就接到離開巴黎的命令。第二天,她走上了通向邊境的大道。
  既然收買不成,王黨分子決定採取另外一種手段。
  1800年12月24日即雪月3日下午4時許,日頭西斜,餘輝中一匹黝黝的老黑馬拉著一輛雙輪破篷車緩緩前進,趕車的三個人都穿著藍色罩衫,一副鬼鬼祟祟的樣了。他們穿過克雷利大街,又走過勝利廣場,最後到達聖·尼凱斯大街,在這裡可以看見杜伊勒裡宮。這時夜幕已經降臨,王宮的所有窗戶都亮著燈。這三個人將馬車停放在一個陰暗的角落裡,隨即開始精心佈置一項暗殺拿破侖的陰謀。他們把車篷裡放了滿滿一桶火藥,然後雇來一個14歲的小女孩,囑咐她把馬車橫在大路上,並要她看著馬,不要讓馬移動。
  這天晚上,海頓的大型聖樂《創世》在歌劇院首次演奏。拿破侖對音樂器有愛好,準備同夫人一同前往觀看。晚上8點,拿破侖的車隊從杜伊勒裡宮出發了,聖·尼凱斯大街上頓時沸騰起來了,行人停下腳步,臨街的窗戶一扇扇地被打開,人們一個個探出身子,高呼著:「他在那裡!""拿破侖萬歲!""第一執政萬歲!"拿破侖的車隊過來了,走在前面的是衛隊,清一色的彪形大漢。後面的馬車裡端坐著第一執政和三位陪伴的將軍。再後面的是約瑟芬的馬車,因出門時為著裝耽誤時間太久,她與拿破侖的馬車拉開了很長一段距離。
  拿破侖的車隊朝著那個裝滿炸藥的馬車飛奔而來,那個看車的小女孩已被這威武的場面嚇得目瞪口呆。站在姑娘旁邊的那個趕車人瘋狂地翻動了一下篷布下面的東西,便慌忙躲到遠處。剎那間,一聲巨響震撼了大地,一道耀眼的光芒一閃即逝。石塊、玻璃碎片、磚頭、瓦片、泥塊,猶如一場稠密的冰雹舖天蓋地般地濺落下來。痛苦的吼叫聲、焦灼的呼救聲響徹漆黑的夜空。一群剛剛還是高高興興地歡呼著拿破侖的人都被炸得血肉模糊,看車的小女孩已被炸成碎片。炸藥是在拿破侖和約瑟芬的馬車之間爆炸的,拿破侖毫無損傷,唯有約瑟芬車內的博阿爾內小姐手上受了點輕傷。拿破侖的馬車繞過聖奧諾萊大街的轉角後停下,大家在等待第一執政的命令,拿破侖冷靜地說:「去歌劇院。」
  在歌劇院,拿破侖坐在他的包廂裡,安詳而平靜。警務大臣富歇在他身旁。他一面用觀劇鏡觀看聽眾,一面說:「那些惡棍,竟想炸死我。拿聖樂說明書給我。」
  雪月3日晚的爆炸事件使8個行人當場死去,60多人受傷,其中20人也先後喪命。陰謀的殘酷激起普遍的恐怖和憤慨。在此之前,警方已破獲暗殺第一執政的案件達30起以上。這些暗殺案件中,有的是不滿獨裁的雅各賓黨人幹的,有的則是保王黨人幹的。為了真壓恐怖活動,拿破侖在全國範圍內採取了堅決措施,逮捕、審訊、槍決、流放一批又一批王黨分子和雅各賓黨人,雪月3日的謀殺者也被送上斷頭台。


馬倫哥戰役

  拿破侖在盧森堡宮宣誓就職時,法國還處在第二次反法聯軍的包圍中。他深知一個新政府在舊政府的廢墟上興平時,如果國家處於戰爭狀態,那籠絡人心的最好機會是提出和平的前景,因為和平總是民眾嚮往的目標。所以,儘管拿破侖內心希望用戰爭解決一切,但他表現出來的卻是一副渴望和平的面孔,他一上台,就急於照會各國他已進入執班府,並向英、奧、俄三國君主建議盡快停止軍事行動。1799年的聖誕節,他向英王喬治三世和奧皇弗蘭西斯二世發出私人函件,暗示以現狀之基礎來和平解決一切重要問題的時機已經成熟,他還暗示奧軍應照原有和約撤回到阿迪傑河一線。英國國王沒有理睬拿破侖的去信,只讓大臣回復了一封傲氣十足的函件。這位大臣在這份函件中說:「如果法國真誠渴望和平,那麼,現實的和持久的和平的最好和最自然的保障就是讓法國原來的王室復位。這個王室統治法國已達數百年之久,並使法國國內安享太平,在國外備受尊敬。無論何時王室統治的恢復將立即排除和平談判的一切障礙。"同時,英國首相威廉·皮特在下院猛烈攻擊拿破侖,他用古羅馬西塞羅的話堅決拒絕和談建議:「為什麼我再一次拒絕媾和呢?因為這種和平是不可靠的、危險的,因為這種和平是不可能締結的。"得到英國的答覆後,拿破侖高興地搓著手對他的外交部長塔列蘭說:「這是再好不過的了,這一回答充分地滿足了我。英國需要戰爭,英國將會得到它。是的,是的,殊死的戰爭!」1800年1月7日,拿破侖向軍隊宣佈道:「軍人們,對於你們,我不僅要求你們保衛疆土,我們還必須侵入敵國。"同一天,他任命弟弟呂西安為內政部長,這樣他就可以控制警察、國內治安和新聞檢查。次日,他下令成立一支執政警衛軍,共2100人,包括兩個榴彈步兵營、一個步兵連、兩個騎兵連和一個炮兵連。這支隊伍以後就發展成皇帝的禁衛軍。
  奧地利也拒絕了拿破侖的和談建議,因為這時的奧地利軍事上正處於優勢,奧地利又一次成為意大利的主人並企圖從意大利發動對法國的進攻。1800年4月,梅拉斯的奧軍把薩沃納附近的法軍截為兩段,絮歇的部隊被迫向尼斯撤退,被趕回到瓦爾河畔;另一支馬塞納的部隊也被圍困在熱那亞要塞內。儘管馬塞納和副手烏迪諾、蘇爾特奮勇作戰,但終究抵擋不住兩倍於他們的敵軍進攻,處境十分困難。奧軍司令部計劃是盡快迫使馬塞納投降,以便大軍西指,攻入尼斯、普羅旺斯、甚至薩瓦,圍殲絮歇部隊,喚起南方保王黨的叛亂,造成法國的癱瘓。奧軍司令部的計劃是有條件實現的,但是,其作戰計劃卻有一個很大的漏洞,那就是梅拉斯將奧軍龐大的兵力置於敵人可以從後方(即瑞士)打擊的地方。這一漏洞沒有逃過拿破侖的鷹眼,他決定採取一項全新的而且極為大膽的作戰計劃。
  拿破侖命莫羅指揮的萊茵戰線的10萬大軍在巴伐利亞一帶活動,同克頓率領的奧軍作戰,以吸引住奧軍的力量。他自己則採取一個冒險的行動,他不去順應敵人的設想,去援救在熱那亞陷入困境的馬塞納部隊,而是從瑞士經過大聖伯納德山口進入意大利,從後方襲擊梅拉斯軍隊,奪取他的各個倉庫、輜重庫和醫院,截斷梅拉斯和奧地利的聯繫,迫使梅拉斯在被動的狀況下作戰。而梅拉斯奧軍的失敗就能使意大利的整個奧軍覆滅,使法軍重新贏得意大利。執行這個計劃要求行動迅速、極端秘密和非凡的勇敢。但是,保守秘密是非常困難的,到處有英國和奧地利的間諜。必須瞞住他們,或者把他們引入歧途,為此,拿破侖決定製造假情報。
  1月25日,拿破侖對他的陸軍部長貝爾蒂埃下了一道手諭:「我的意圖是要組成一個預備軍團,由第一執政親自指揮。它應分成3個軍,每軍又分2個師。"6個星期後,拿破侖又進一步指示道:「成立一個預備軍團,共6萬人。由第一執政直接指揮。該軍團將以第戎為集中地。」
  3月初,預備軍團在第戎組成,似乎是作為萊茵軍團的增援。許多外國間諜迅速趕往第戎。4月初,外國間諜在那裡發現了許多沒有軍隊的司令部。這個所謂的預備軍團大約只有3000到6000的新兵和服役過期的老兵,其中還有一些殘廢軍。間諜們看到拿破侖於5月6日檢閱了這支人數不上7000、大部分沒有穿制服的預備軍。這些情報飛快地傳到倫敦、維也納和意大利,人們得出一個結論:預備軍並不存在。於是,各種諷刺拿破侖預備軍團的漫畫出現了,其中一幅畫中畫著一個12歲的孩子和一個裝著假腿的殘廢軍人,旁邊寫著"拿破侖的預備隊"。梅拉斯也由此斷言:「實際上沒有什麼預備隊,只是妄圖用一支六七千人的新兵和殘廢軍人來迷惑我們,迫使我們解除對熱那亞的包圍,誘騙我們扔掉真正的捕獲物而追捕影子。"正當聯軍司令部興致勃勃地嘲笑拿破侖的時候,在法國東南部,一支真正的預備軍正秘密而迅速地集中在瑞士邊境。
  由於新憲法中規定第一執政不得親自指揮軍隊,拿破侖命令貝爾蒂埃為預備軍團總司令,卡爾諾繼任陸軍部長1。拿破侖坐鎮巴黎,通過卡爾諾向貝爾蒂埃下達了一連串命令,貝爾蒂埃實際上只是一個名義上的司令。不久,拿破侖接到貝爾蒂埃從日內瓦發來的急件,要求他迅速趕赴軍營,拿破侖決定離開巴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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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卡爾諾在果月18日政變中逃亡瑞士,1799年12月被允許返回法國。
  這時馬塞納的處境日益危急。4月20日,他派出一名少校偷越英國海軍封鎖線,向拿破侖求援。5月5日,這名少校到達巴黎面謁拿破侖,拿破侖隨即給馬塞納回復了一封短信,信中道:「預備軍團正在加速前進,我本人今夜將起程。我希望你能堅守,至少應守到5月30日。」
  為了掩人耳目,防止別人知道他是前去指揮軍隊,離開巴黎前夕,他當著另外兩名執政和各部長的面對呂西安說:「明天寫出致各省長的通報,你和富歇送給各報去發表,只說我已出發去第戎視察後備軍。你還可以說,我或許最遠要去日內瓦,但是要肯定說我離開巴黎不超出15天。你,康巴塞雷斯,明天主持國務會議。我不在時,你是政府首腦。對國務會議也這麼說:我離開是短起的,除此之外,別講任何事。讓國務會議確信我對他們的工作完全滿意,我希望他們繼續下去。你同時還可宣佈我已任命約瑟夫為國務會議成員。出什麼事的話,我會像雷電一樣趕回來。我把法國的一切重大利益全托付給你了,我希望不久維也納和倫敦就會談起這件事。」
  5月6日凌晨2點,拿破侖一行出發了。他們是沿著勃艮第大路行進的。沿途拿破侖談興甚濃,他大談古代的軍人,如亞歷山大、凱撒、西庇阿和漢尼拔,他對這些統帥的地位和各人的手段研究得非常透徹。當問及他是更佩服亞歷山大還是凱撒時,他說:「我把亞歷山大列入第一流,我也佩服凱撒在非洲的漂亮仗。我更欽佩那位馬其頓王的理由是他對亞洲戰役的構想,尤其是其實施。責怪這位王爺花7個月時間圍攻泰爾是沒有戰爭觀念的。要是我自己,如有必要我會在那裡留7年。這是個龐大的課題,就我來說,我認為圍攻泰爾,攻佔埃及,以及進軍阿蒙綠洲是這位偉大主將的天才的證明。他在格蘭尼格斯和伊薩斯兩戰中只挫敗了波斯王的先頭部隊,他願意給後者時間集中起全部兵力,以便一擊之下推翻這個他剛剛動搖了的龐然大物。亞歷山大若是窮追大流士進入波斯各洲就會脫離後援,只遭遇零星小部隊而把他拖進沙漠,使他的軍隊迷路。堅持攻下泰爾使他保持了同希臘的交通,他為希臘立下那樣多的功績。他之摯愛希臘正如我熱愛法蘭西一樣,他把自己的榮耀寄托於希臘的榮耀。他佔領了當時十分強大富庶的埃及省,迫使大流士前來保衛或者挽救這個地方,在行軍途中遭遇他。他自稱朱匹特之子,他的行動方式對他算計東方人的烈性是有用的。我們知道這一點怎樣幫助了他。最後,他死時才33歲,身後留下多大的名聲!」這一番對古代名將精闢的評價和獨到的見解使同行人對第一執政佩服得五體投地。
  5月7日,拿破侖一行到達第戎。在這裡,他以盛大的儀式檢閱了那支六七千未經訓練的、衣著不全的部隊。2個小時以後,他們又飛快趕往日內瓦。在日內瓦,拿破侖會見了派去探測聖伯納德大山口的工程師馬來斯戈,馬來斯戈如實地向拿破侖匯報了軍隊經由聖伯納德大山口進入意大利的種種困難和駭人情景。"能夠通過嗎?」拿破侖打斷這位工程師的敘述問道。"勉強可以通過。"馬來斯戈答道。"很好",第一執政說:「我們前進吧!」
  5月13日,拿破侖到達洛桑,檢閱了真正預備軍團的前衛部隊。這時,拿破侖收到馬塞納在4月29日寫的一封信,這封信是透過敵線偷送出來的。信中道:「看在上天的份上趕快救我!這個城市已經受到海陸兩面的封鎖……我只有30天的口糧。"拿破侖回信道:「我已到洛桑兩天。全軍都在行動……我深知你處境困難,但使我放心的卻是有你在熱那亞。在這種時候,你一個人可以抵得2萬人。」
  拿破侖下定決心學習古時漢尼拔之所為,冒阿爾卑斯大山的一切危險和困難突入意大利。為了比較容易搜集行軍所需糧秣儲備,使進軍能夠更迅速地完成,以及使敵人摸不清行軍目的,拿破侖命令軍隊採取不同路線分四路前進。他自己率35000人的主力,攜帶大炮,翻越大聖伯納德山口,蒙塞率15000人的左翼經由聖哥塔出山,杜勞的5000人的右翼取道切尼山方向,左右兩路軍均配合主力行動。沙布南率5000人穿越小聖伯納德山口,與主力會合於奧斯塔。
  5月15日,各路隊伍均已出動。拿破侖所率的這支由騎兵和步兵組成的軍隊任務最為艱巨,它載負著戰鬥所需的全部軍火,包括40門野戰大炮在內。拉納帶領先鋒部隊在前開路,貝爾蒂埃和拿破侖親自指揮後衛,因為後衛有炮兵隨行,這是整個部隊的威力所在。由於道路條件惡劣,部隊只能沿一條道行進。漫長的隊伍猶如一條灰色的長蛇,在高山深谷中緩緩移動。到了聖彼埃,道路消失了,到處是懸崖峭壁和深深的積雪,部隊只好攀登怪石嶙峋的、堆滿積雪的山脊強行前進。每個人心中都十分緊張,行動也格外小心,生怕稍有不慎,摔進無底深淵。頭頂的冰川也有隨時崩落的危險。
  大炮和彈藥的運輸最為困難,原先準備用來搬運大炮的雪橇已完全不頂用了。幸好當地農民教給拿破侖一個辦法:把松樹幹按尺碼鋸斷,鋸成兩半,將中間掏空,然後從炮車上將炮管卸下,裝在掏空了的樹幹中捆好,炮尾朝前,炮口朝後,再在炮尾環上繫上繩索,由身強力壯的士兵拖著它前進。架炮的車輪則由騾子馱著行走。這個絕妙的主意使得炮兵得以順利前進。
  拿破侖為了鼓舞那些拖拉大炮的士兵,自己不騎騾子,而是與士兵一同步行。前面的隊伍不敢稍停一下喘口氣,因為一停步就會使後面處在萬分危殆的峭壁邊緣的隊伍陷於混亂。前軍的腳步和蹄印把深及膝蓋的冰雪踩成稀泥狀,後軍須在其中蹣跚前行。攀登阿爾卑斯山的艱難困苦是難以用語言形容的。可面對如此巨大的困難,拿破侖表現得異常沉著冷靜和若無其事。他一面步行,一面同嚮導們聊天,詢問當地居民的生活狀況,問他們何以為生,意外事故是否像他們說的那樣頻繁。他與嚮導們談話的神態就好像是在巴黎大街上散步時與人拉家常似的。
  5月16日,拉納前鋒抵達秀麗的奧斯塔山谷,其他部隊迅速地接踵而降。到這時為止,拿破侖的軍隊不曾遇到任何抵抗,梅拉斯將軍完全蒙在鼓裡。17日,法軍抵達沙蒂隆。在這裡遇上了小股奧軍。面對突如其來的法軍,奧軍驚慌失措,他們做夢也沒想到這個方向也會冒出一支法國軍隊。由於倉促應戰,再加上兵力懸殊,奧軍很快敗北而逃。
  5月18日,法軍繼續向東挺進,不料卻碰上了一個十分堅固的堡壘巴爾德堡,法軍的前進受到阻礙。巴爾德堡位於多臘巴爾特亞河谷的左岸,地勢十分險要,控制著進入皮埃蒙特平原的狹窄通道。19日,貝爾蒂埃親自前去偵察,向拿破侖呈上如下報告:「今天我去偵察巴爾德堡,那是一個真正的障礙。它聳立高巖之上,圍有兩道圍牆,裝有兩層炮台,下層12門,上層5門。通過巴爾德村的道路完全在其控制之下。我們雖能把一些步兵送過去,但必須攻佔此堡壘,才能保證炮兵通過。"前衛部隊開始攻打巴爾德堡,但因地形不利,未能攻下,只好繞道而行。5月21日,法軍攻佔了伊夫裡亞鎮,俘獲300名奧軍和14門大炮。然而巴爾德堡的奧軍仍在固守,法軍炮兵無法通過。拿破侖靜等了3天,巴爾德堡仍未投降,他終於按捺不住了,"我等不及了,"他說:「這些蠢才永遠攻不下巴爾德堡,我得自己去。」
  23日,拿破侖親自來到一處可以俯瞰巴爾德堡炮台的高地,匍伏在灌木叢中,仔細觀察炮台。他以不快的口氣指出進攻部隊的幾個錯誤後,下令在他標明的地點構築一座新炮台,他肯定地說:從那裡發射幾發炮火就可迫使炮台投降。命令下達完後,他就下山去伊夫裡亞鎮宿夜。6月1日,巴爾德堡終於投降。
  法軍主力終於走出阿爾卑斯山區,皮埃蒙特平原就在眼前。現在拿破侖有三個作戰方案可供選擇:一是主力直逼熱那亞,以解馬塞納之圍。這可以吸引奧軍主力回救,並可能合擊奧軍而取得勝利,也顧全了與部下的關係。但奧軍有可能退守待援,致使戰事拖長,艱苦的大迂迴不起應有的作用。二是主力進逼都靈,與杜勞軍會合,尋找機會攻擊奧軍主力。但對解馬塞納之圍無濟於事,且難形成戰略包圍之勢。三是主力直取米蘭與蒙塞部會合,迂迴奧軍背後,切斷聯絡線,形成戰略包圍。但局部將受損失,熱那亞的馬塞納部不得不被放棄。拿破侖權衡再三,決定採取最後一種作戰方案。
  這時,一份急報送到拿破侖手中:敵人仍在圍攻熱那亞,並不斷加強炮擊,熱那亞危在旦夕。要向該地進軍,則一分鐘也不能浪費。拿破侖將這份急報棄之一旁,隨即分派各部大軍去佔領指定地點;拉納軍團進逼都靈,掩護主力右翼,並奪取波河上的渡河點。繆拉進佔波河南面的皮亞琴察,以切斷奧軍退卻線。主力則直趨米蘭。6月2日,主力未受奧軍抵抗便進佔了米蘭。
  奧軍主將梅拉斯於5月底確信拿破侖已率軍橫越阿爾卑斯山。起初他以為拿破侖的預備軍只有六七千人,可當他知道法軍的數目要比他想像的多得多時,而且在他意想之外的地點和方向出現時,甚為驚慌。梅拉斯判斷法主力會南下都靈,便留下奧特部繼續圍攻熱那亞,自己率主力北進都靈。這時拉納軍正好南下,梅拉斯為自己的"正確判斷"慶幸不已,決定停留待敵。不久,傳來急報,說法軍主力已進佔米蘭,梅拉斯這才大呼上當,立刻在亞歷山大裡亞集中兵力,準備迎戰法軍。
  6月4日,馬塞納軍盼援不至,彈盡糧絕,不得不同奧將奧特談判,以"率守兵全部,不解除武裝"為條件,退出該城。奧特留兵一部據守熱那亞,余軍向亞歷山大裡亞挺進。途中又奉命改向皮亞琴察,以確保波河渡口。
  6月7日,拉納和繆拉的部隊分別渡過波河,向亞歷山大裡亞前進。6月8日,佔領斯特拉德拉西面的伏赫拉。6月9日,在芒泰貝洛附近,法奧二軍展開了長達9小時的惡戰。拉納擊敗了前去佔領皮亞琴察渡口的奧特軍。
  同一天,拿破侖離開米蘭。次日,同貝爾蒂埃一起渡過波河,抵達斯特拉德拉。在這裡,組織司令部,調整戰鬥兵力,準備迎接大會戰。這時有個意外消息使拿破侖興奮異常,那就是狄捨將軍從埃及回到了法國。拿破侖命狄捨將軍速來意大利前線報到。6月11日上午,狄捨將軍趕到斯特拉德拉。拿破侖以最和善的態度接見了他。狄捨將軍是位能征慣戰的勇將,1798年在上尼羅河谷戰役中表現極佳。雖然拿破侖對一些戰功卓著的將領有些猜忌之心,怕他們懷有野心與自己分庭抗禮,但狄捨將軍從未使他不安,他太瞭解狄捨的才能和平格。狄捨謙遜沒有架子,既堅定又和平。他只愛榮耀,心中毫無任何野心和追求政治權力的想法。拿破侖當他是最衷心的人,兩人的友情達到熱烈的程度。狄捨一來,拿破侖就同他密談了3個小時。第二天便發佈命令通告全軍,狄捨擔任布台那一師的師長。當秘書布里昂對此大惑不解時,拿破侖說:「我同他談了很久,自有我的原因。他將常任我的副官。我一回到巴黎就要任他為司法部長。只要我力所能及,我會立他為親王。我發現他的個性很有些古風。」
  這時的拿破侖對奧軍的真實企圖和確切位置一無所知。他派出軍隊在8公里寬的正面上向亞歷山大裡亞方向搜索前行,可一連三天沒有遇上奧軍,拿破侖好生奇怪,難道梅拉斯不準備北渡波河與法軍作戰?他根據各種跡象考慮良久,認為梅拉斯可能是向南撤往熱那亞,因為在熱那亞,奧軍可以得到英國艦隊的支援和補給,還可以繞道摩德納返回曼圖亞要塞。對於一位要避免決戰的將軍來說,撤往熱那亞是最好決策。於是,拿破侖在6月13日中午作出決定:將法軍的預備隊分為兩個部分,其中莫尼爾師和拉波普師繼續留在原地,充當主力的預備隊;狄捨師向南搜索,切斷亞歷山大裡亞至熱那亞的道路。
  13日下午,法軍左翼先頭部隊加爾達師在亞歷山大裡亞東南5公里處的馬倫哥附近與奧軍相遇,經過8小時的激烈戰鬥,奧軍支持不住,向亞歷山大裡亞退卻。由於天色已晚,敵情不明,法軍停止了前進。
  拿破侖於天黑之前趕到馬倫哥。這時他還不能最後斷定梅拉斯的真實意圖,他擔心奧軍會隨時向兵力分散的法軍發動突然進攻。於是,他命令加爾達立即查明馬倫哥西面的博爾米達河上的橋樑情況。沒過多久,偵察兵回來報告說:博爾米達河上只有一座橋樑,而且已被奧軍徹底破壞。這一情報使拿破侖堅定了先前的判斷,認為梅拉斯已經徹底放棄北渡波河決戰的企圖,準備向南撤往熱那亞。因此,不待各軍集中靠近,便下令就地宿營,維克托軍團孤立地駐紮在馬倫哥村。
  芒泰貝洛戰役後的亞歷山大裡亞一片混亂。奧地利參議會見奧軍同其戰線和軍火庫隔絕,陷入拿破侖軍和絮歇軍之間,茫然不知所措。幾經躊躇之後,梅拉斯在11日派出一支強大的分隊對付絮歇,其餘的奧軍繼續以博爾迷達河和亞歷山大裡亞城為掩護。後來聽說拿破侖的軍隊正向亞歷山大裡亞推進,梅拉斯於12日又召回了那支分隊。13日一整天,奧軍司令部都在考慮對策。經過激烈地討論,梅拉斯決定乘拿破侖兵力未集中突破法軍的封鎖,重開與維也納的交通。
  這天夜裡,馬倫哥平原上死一般地寂靜,這使拿破侖產生了一個錯覺,以為梅拉斯已經溜之大吉了。於是,他在14日清晨命擔任預備隊的拉波普師渡過波河,向瓦倫察方向搜索,以阻止奧軍逃竄;同時又派人通知狄捨,令他繼續南進,查明奧軍去向。然而,就在這個時候,一場醞釀成熟的大戰突然爆發了,拿破侖萬萬沒有想到由於自己的判斷錯誤,差點導致法軍徹底失敗。
  6月14日上午9時,駐在亞歷山大裡亞的奧軍傾巢出動,像潮水般地湧過了博爾米達河。河上的橋樑不僅沒有破壞,而且又出現了兩座新浮橋。三路奧軍並駕齊驅,銳不可擋,直撲法軍陣地,很快把法軍前衛逼退到馬倫哥。馬倫哥的維克托軍團9000人受到奧軍28000人、100門炮的猛烈攻擊,情況萬分危急。拿破侖從激烈的炮聲中得知奧軍發起了進攻,大吃一驚,他下令維克托死守馬倫哥,同時派克勒曼的重騎兵旅和拉納軍團從左右兩翼赴援馬倫哥。他還急令已經南下的狄捨師迅速回援。
  維克托軍團憑借博爾米達河支流頑強抗擊著奧軍優勢兵力的猛烈進攻,暫時阻擋住奧軍的前進。拉納的先頭部隊抵達右翼,受到奧特部的攻擊,陷入苦戰。左翼的克勒曼重騎兵旅經過一番激戰,擋住了奧騎兵的攻擊。上午10時,奧軍再次傾全力展開進攻,法軍力不能擋,節節敗退。11時,拿破侖親赴戰場,見情況危急,當即派他的800名片兵衛隊前去支援拉納,自己則率半個旅親自參加右翼戰鬥。同時,他還將唯一可供使用的預備隊投入了戰鬥。
  奧軍主將梅拉斯雖年邁70,但毫不示弱。他親臨戰場,所乘戰馬連續兩匹被炮彈擊斃,仍揮軍猛擊,終於攻下了馬倫哥。法軍四次反擊,一度奪回陣地,但因寡不敵眾,最後忍痛放騎馬倫哥。下午2時,維克托軍團潰散,拉納軍團亦作有秩序撤退,平原上佈滿了法軍的屍體。整個部隊一起混亂,許多人恐慌地呼喊:一切全失敗了。
  下午3時,梅拉斯認為大局已定,欣喜若狂,立即派出一名信使,前往維也納報捷,報告奧軍在馬倫哥平原大獲全勝,曾經是戰無不勝的拿破侖已被徹底擊敗,繳獲的戰利品和捉到的俘虜很多,目前尚未計數。梅拉斯因自己年老力衰,把指揮追擊法軍的權力交給參謀長查赫,自己回亞歷山大裡亞休息去了。然而,查赫沒有下令立即追擊,卻讓奧軍整批整批地休息和用飯。酒足飯飽之後,才派出5000軍隊,排著密集隊形,打著軍旗,吹著軍樂,不慌不忙地去追擊潰逃的法軍。
  面對敗局,拿破侖極為鎮定,他堅信戰鬥遠未結束,如果狄捨師能火速返回馬倫哥,法軍仍有獲勝希望。他抱著這種信念,一再強調必須堅持下去,任何人不得繼續後退。潰敗的法軍與奧軍的追擊部隊苦苦地戰鬥著。下午5時,正當法軍接近崩潰的時刻,狄捨將軍率領他的部隊趕到了。拿破侖大喜,他在馬背上與貝爾蒂埃、狄捨匆匆會商了一番,決定由退卻轉為攻擊。
  法軍的反擊開始了。狄捨帶來的13門炮和原剩的5門炮集中在一起,朝敵人猛烈轟擊。奧軍沒料到潰敗的法軍還有這樣一手,頓時隊形大亂。狄捨乘此時機,率領隱蔽在山後的法軍猛撲過去,猶如一股勢不可擋的洪流,奧軍大驚失色,紛紛逃散。狄捨將軍,這位有膽有識的猛將衝在最前面,突然一顆子彈飛來,正中狄捨的心房,這位勇將當場陣亡。長官之死,激起了法軍的憤怒,法軍衝擊更加猛烈,炮火更加密集,克勒曼將軍的800名重騎兵也勇敢地衝向敵軍的左翼和中央。不到半個小時,奧軍便由一支神氣十足的勝利之師變為狼狽逃竄的烏合之眾,他們有的被霰彈擊中,當場斃命;有的被馬刀砍倒,血肉橫飛;更多的則是成批成批地跪在地上,舉手投降。奧軍這個突然的失敗,馬上導致全線潰退,他們被迫放棄了馬倫哥,繼而湧向博爾米達河,爭相逃命。法軍抓住戰機,一鼓作品,把奧軍趕過河去。直到夜幕降臨,法軍才停止追擊。
  馬倫哥一戰,法軍反敗為勝,可付出的代價是高昂的,法軍傷亡約6000人。拿破侖在這個平生最大的凱旋之一的晚上,愁眉不展,他對狄捨將軍的陣亡感到深切地悲痛,他含淚說道:「法國剛剛失去了一位最優秀的衛士,我失去了一位最好的朋友,誰也不理解狄捨那可貴的心地和天才的思想。如果今天能擁抱狄捨,那該有多好啊!」
  6月15日上午,梅拉斯見大勢已去,派出使節向拿破侖求和。儘管梅拉斯認為拿破侖條件苛刻,特別是要交出圍攻了許多日子、半個月前才投降的熱那亞,不免有些心痛,但也毫無辦法。最後,雙方在亞歷山大裡亞達成協議:奧軍退到明喬河以東地區,河西地區包括堡壘等一切軍事設施全部讓與法軍。雙方還同意在明喬河以西地區設立一個非軍事地帶以隔開法奧兩國兵力,雙方停止敵對行動直到簽訂和約為止。梅拉斯的殘餘部隊平安地撤到了曼圖亞的後方。
  梅拉斯的兩個信使先後回到維也納,在剛剛報告了馬倫哥的全勝以後,又送回了慘敗的消息,奧地利王室和維也納人民先是歡天喜地,繼而又垂頭喪氣,演出了一場引起莫大轟動的鬧劇。
  6月17日,拿破侖回到米蘭。這次他受到的歡迎比第一次進入該城時更為熱烈,不論他出現在何處,喝彩聲不絕於耳,米蘭人民歡呼拿破侖為自己的大救星,感謝他把米蘭從奧地利人的枷鎖下解放出來。在這裡,拿破侖見到了馬塞納,對他出色的熱那亞保衛戰大加讚譽,並任命他接替自己任意大利方面軍司令。
  為了慶祝馬倫哥戰役的勝利,米蘭組織了一場盛大的音樂會。在這次音樂會上,拿破侖被一位女歌手的艷姿迷住了,她就是格拉西尼夫人。數小時後,意大利的征服者決定要進行一次新的行動。第二天清晨,人們看見格拉西尼夫人已在拿破侖的臥室同這位征服者共進早餐了。接著,貝爾蒂埃接到命令,負責照顧格拉西尼夫人,將她護送到巴黎去。
  6月24日,拿破侖從米蘭出發,經蒙塞尼大路返回法國。所到之處,萬眾雲集,歡聲震天。沿途每個城鎮的入口處都豎起了凱旋門,每個鄉鎮都派出一批紳士顯貴前來拜謁,頌揚第一執政的豐功偉績。經過里昂時,歡迎的人們達到了狂熱的程度:居民們傾城出動迎候,第一執政走進人海中,歡呼聲此起彼伏,驚天動地。面對這一切,拿破侖很是得意,一路上談鋒甚健。在行經勃艮第時,他對布里昂說:「再來幾次這樣的勝仗,我也許可以留名後世子孫了。""我在不到兩年內攻佔了開羅、巴黎和米蘭,如果我明天死去,千載之後,我也許能在通史上佔半頁篇幅。」
  1800年7月2日凌晨2時,拿破侖一行抵達巴黎。天亮以後,第一執政凱旋歸來的消息傳遍京城,全體市民湧上大街,爭相看一眼法蘭西的救星和意大利的解放者。夜幕降臨時,無論是家有萬貫的富豪,還是一譬如洗的窮人,無不在宅邸內或草房裡張燈結綵,以示慶賀。誰要是對第一執政稍為表示一點冷淡,都會被群眾認為有保王黨的嫌疑。巴黎人民一致認為馬倫哥戰役的勝利不僅是法蘭西共和國對歐洲反法聯盟的勝利,而且也是新政權對保王黨人的勝利。人們對以拿破侖為首的新政權充滿了美好的希望。


外交勝利與和平

  馬倫哥戰役以後,拿破侖希望歐洲能夠暫時實現和平。這不僅符合法國的利益,也符合他個人的利益。經過8年的戰爭,法國人民已經厭惡打仗,現在獲得了馬倫哥大捷,這種渴望和平的情緒更加發展起來了;拿破侖剛剛執政半年,地位還很不穩固,在他遠征意大利期間,國內的雅各賓派和保王黨人,一刻也沒有停止推翻執政府的活動。再加上連年戰爭使得國庫空虛,財政惡化,拿破侖決定利用外交手段來尋求與歐洲各國的和平。
  拿破侖首先想到的是與俄國改善關係。俄國皇帝保羅一世曾瘋狂地仇視法國革命,他積極參加了第二次反法聯盟。他派蘇沃洛夫將軍率領6萬俄軍進攻意大利,另派一支俄軍進入瑞士,同時又將15000人交付約克公爵用以攻佔荷蘭。這是俄羅斯帝國可供調遣的全部兵力。蘇沃洛夫雖在卡薩諾、特列比亞和諾維等戰役中獲勝,但自蘇黎世戰役以後,在聖哥塔和瑞士各個谷地卻一敗塗地,損失了一半軍隊。1800年蘇沃洛夫回到俄國,軍隊只剩下四分之一。保羅皇帝抱怨奧軍和英軍沒有給他的軍隊以支援,致使其軍隊精銳損失殆盡。他同時責備維也納內閣在攻佔皮埃蒙特以後不允許撒丁國王復位,毫無崇高寬宏的理想,全然為自己的私利所支配。他也抱怨英國人佔領了馬耳他以後便攫為己有,沒有讓耶路撒冷的聖約翰騎士團復職。俄國與英、奧的不和沒有逃過拿破侖的眼睛,他決心要使這些不和的種子開花結果。
  這時在意大利、蘇黎世以及荷蘭,大約有1萬名俄軍士兵當了俘虜。馬倫哥戰役以後,拿破侖向英國和奧國提議交換俘虜,但遭到英奧兩國的拒絕。於是,拿破侖通過外交部長塔列蘭給俄國政府寫了一封信,信的末尾幾句猶如一顆扔向反法聯盟的重型炮彈:法國表示可以立即和無條件地將俄國戰俘連同他們的軍旗送回俄國。這一許諾很快就付諸了行動,被俘的俄國軍官立即領到了他們的佩劍,士兵們都換上了全套新裝並發給了法國製造的精良武器,他們集中在亞琛等候回國。這一明智的寬宏大度的舉動給本來就不甚和諧的俄英關係以沉重打擊,俄皇保羅一世的滿腔熱情被法國吸引去了,這位法國的瘋狂敵人,忽然間變成了法國的友人,他致函拿破侖說:「公民,第一執政,我寫信給你,並非討論人或公民的權利,每個國家願意如何治理就如何治理。不論哪國,只要我看到擔任國家首腦的人懂得如何統治和如何作戰,我的心就被他吸引去了。我寫此信告訴您,我對英國不滿。……我願意同您聯合以結束英國政府的不公正處置。」
  1800年12月初,一位為俄國服務而內心親法的芬蘭人斯普蘭波頓將軍到達巴黎。他送來保羅皇帝的信函並奉命帶領俄軍俘虜回國。俄軍官兵回國後無不稱讚他們在法國受到的善遇和厚待。於是,保羅一世與拿破侖之間的通信就成為常事了。
  隨著與拿破侖的友誼加深,保羅一世對英國的仇視越來越烈。保羅一世於8月29日宣佈了一項針對英國所有船泊的封港令,並出面組織了有瑞典、丹麥和普魯士參加的對付英國的保護中立國聯盟,把英國從波羅的海排擠出去。同時,法俄兩國開始考慮建立軍事同盟。拿破侖對俄皇的代表斯普蘭波頓將軍說:「您的君主和我,我們有責任改變地球的面貌。」兩國準備聯合起來共同對付英國在印度的統治。保羅一世提出計劃:在俄國的阿斯特拉罕集中35000俄軍,同樣數目的法軍應進軍多瑙河河口,然後乘坐俄國船隻向亞速海出發,在裡海與俄軍會合,駛往裡海南端,登陸後同伊朗人和阿富汗聯合起來,共同把英國人趕出印度。
  整個歐洲以不安的心情密切注視著法俄兩國統治者的友誼加深。英國首相對法俄兩國遠征印度的計劃感到十分震驚和氣憤。正當歐洲所有的外交部門和王室惶惶不安地等待俄法兩國採取某種行動時,突然傳來了保羅一世於1801年3月11日在米海洛夫宮被人勒死的消息,整個歐洲長噓了一口氣,一顆懸著的心終於放下來了。拿破侖憤怒到了極點,幾個月間他在爭取俄國政策上所取得的一切成果全都化為泡影。"英國人雪月3日在巴黎對我的暗算落空了,但他們在彼得堡對我的暗算卻沒有落空。"他這樣喊著,他堅信雪月3日對自己的暗殺與現在的保羅之死全是英國人策劃組織的。至此,俄法同盟宣告破產,他不無沮喪地說:「我配合沙皇一定能給英國在印度的霸權以沉重的打擊。這次宮廷政變推翻了我的一切計劃。」
  拿破侖不得不立即大幅度地調整所有外交部署。在這個問題上,他也像調動炮兵部隊一樣,能夠巧妙地迅速地隨機應變。
  同奧地利的和平談判在馬倫哥戰役之後就開始了。當時,由於奧地利派往意大利的軍隊被擊潰,它同俄國的關係已經破裂,而且害怕法俄聯盟將使它更加孤立,同意了這次談判。1800年10月間,在巴黎開始了以拿破侖和塔列蘭為一方,以科本茨為另一方的法奧談判。談判進行得相當艱巨。不久,拿破侖退出談判,讓他的哥哥約瑟夫在洛林省的呂內維耳同科本茨繼續談判。科本茨狡黠頑固,約瑟夫堅定而圓滑,雙方都力圖使出巧妙的外交手腕戰勝對方。這時,英國給奧國提供了200萬英鎊的津貼,在英國的壓力和誘惑下,奧國又有了重起戰端的念頭。拿破侖對奧國在英國影響下出爾反爾極為憤怒,他多次強調和平的願望是有節制的。然而,雙方還在爭吵不休,看來不通過戰爭是無法取得談判的結果。11月5日,拿破侖宣佈取消法奧兩國的停戰狀態,命令法軍在德意志和意大利兩個戰場同時轉入進攻。於是,戰火又起。
  12月2日,莫羅將軍率領的萊茵軍團在德國南部大敗查理大公率領的奧地利軍隊,取得了霍恩林登大捷,這次勝利打開了通往維也納的道路。與此同時,麥克唐納率領一支新軍團在意大利出征,於嚴冬季節成功地穿過了施普魯根山口,順利地前進到阿迪傑河上游地區。這一出色行動再次切斷了曼圖亞要塞與奧地利之間的聯繫。奧地利的種種希望因軍事失敗而破滅,現在別無他法,只得在爭取最好條件下締結和約。可拿破侖這時卻指示約瑟夫不要急於簽訂和約,他要奧地利答應滿足他的一切要求。1801年2月9日,雙方終於在呂內維耳簽訂了和約。根據和約,德意志神聖羅馬帝國完全被排擠出萊茵河左岸,這塊領土全部歸屬法國;法國還獲得奧地利所屬的尼德蘭(比利時)和盧森堡;奧地利承認法國庇護下的黑爾維謝(瑞士)、巴達維亞(荷蘭)、利古裡亞(熱那亞)、內阿爾卑斯(倫巴第)等共和國;法國繼續佔有皮埃蒙特;奧地利繼續佔有伊斯特裡亞、達爾馬提亞、威尼斯和阿迪傑左岸地區,而把阿迪傑右岸地區讓給內阿爾卑斯共和國。
  奧地利由於戰場上的失敗,不得不接受拿破侖所給予的相當苛刻的和約條款。但是,正像它不甘心於1797年的坎波福米奧和約一樣,它對呂內維耳和約也是不甘心的,它終究要等待時機來改變這種形勢,並再一次出來同拿破侖較量。
  拿破侖在戰場上和談判桌上所取得的勝利使得反法聯盟分崩離析,現在只剩下孤零零的英國了。英國既然已經失去作戰夥伴,不能繼續執行用英鎊和艦隊唆使他人火中取栗的政策,那只能放棄手段,接受和談。1801年10月1日,英法兩國代表在倫敦簽訂了預備和約的條款。不久以後,在法國東北部的亞眠召開了和平會議。1802年3月27日,法國全權代表約瑟夫以及西班牙、巴達維亞全權代表同英國全權代表康華里勳爵簽訂了亞眠和約。和約規定:英國除特立尼達以及錫蘭島上荷蘭屬地外,必須將法國大革命以來所佔領的一切殖民地歸還給法國以及附庸國(荷蘭、西班牙);馬耳他島應歸還給馬耳他騎士團,並保證馬耳他的獨立與中立;英國必須退出它在地中海和亞得利亞海佔領的所有港口和島嶼;法國應從埃及和羅馬撤退,把羅馬和其他教皇領地歸還給羅馬教皇。
  這一條約的簽訂,英國深感沉重,他們沒有能夠從拿破侖手裡奪得他佔領的歐洲任何一塊地方。然而,英國並不是戰敗國,只是由於孤立,才被迫作出這樣重大的讓步。英國作為海上統治的霸主決不能容忍海上霸權的任何削弱,特別不能容忍削弱它對歐洲大陸的影響,所以,它並不準備履行和約條款。拿破侖心裡也十分清楚,英法和約只是英法長期戰爭中的一個短暫的休戰,他毫不懷疑英國會隨時出來破壞和約。他作好了再次戰爭的準備。
  亞眠和約雖然只是一項停戰14個月的條約,但這項條約卻鞏固了拿破侖的權力,他得意地看到以前對他態度傲慢的英國,如今也把他當作法國政府首腦對待,他的榮耀和權力在不斷上升。一次他和秘書在馬爾梅鬆散步時,他說:「布里昂,你也將永垂不朽了!""為什麼,將軍?""你不是我的秘書嗎?""告訴我亞力山大秘書的名字。"秘書反問道:「哦,這倒不壞!"拿破侖笑了。看得出,他對這番對話頗為滿意。
  和平給了拿破侖餘裕。1802年1月7日,約瑟芬的女兒奧唐斯·博阿爾內小姐與拿破侖的弟弟路易·波拿巴舉行了婚禮。第二天,拿破侖出發去了里昂。在那裡,內阿爾卑斯共和國的議員們在等著他選舉總統。一路上他受到了熱烈歡迎。抵達里昂後,他受到了鄰近各省的立法團和議員代表以及意大利議員的拜謁。陪同前往的波拿巴夫人跟丈夫一起觀看了演出,同他分享里昂市為他組織的盛大慶祝活動的歡樂。26日,拿破侖如願以償地獲得了內阿爾卑斯共和國總統的頭銜,他朝倫巴第主權又大大地前進了一步。
  回到巴黎後,拿破侖開始考慮制定宗教信仰法。在此之前,一派有勢力的人曾向拿破侖倡議同教皇決裂,建立一個獨立的法國天主教會,其首腦應住在法國。並指出這樣做可以使第一執政的權力大大增強。可拿破侖卻不以為然,他說:「我相信,法國一部分是要成為新教徒的,尤其是我要贊助那個傾向的話。我也確信,法國大部分仍將信仰天主教,他們會熱情百倍地反對同胞分化。我只須恢復法國原來盛行的宗教,再給少數人以宗教信仰自由,就能使每個人滿意了。"拿破侖本人並不信仰任何宗教,但卻深通心理戰略,他十分清楚地認識到教會仍能左右群眾的情感。法國境內還有4萬名僧侶,他們對人民的心理足以發揮強大的影響。為了使自己的政權獲得強有力的支持,拿破侖決定與天主教合作。1801年7月15日,拿破侖關於重建天主教信仰一事同新教皇庇護七世達成了政教協議。一個月後,《箴言報》發表了一項告示,措詞如下:「明天,熱月27日,即8月15日(星期日)是聖母升天節,屆時,巴黎聖母院教堂和各教區教堂都將舉行感恩讚美詩歌誦會,以示廣施恩德……。"人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些曾被革命風暴掃除的歷史垃圾如今重又出現在法蘭西共和國的官方報紙上,人們不由得感歎革命早已成為往事。
  1802年4月,立法院通過政教協議和教會組織條例。4月11日,莊嚴的《讚美上帝頌》在巴黎聖母院演唱,這華麗壯觀的儀式吸引著無數聽眾,拿破侖與許多將軍也驅車前往。第二天,拿破侖問起奧熱羅對儀式作何感想,這位將軍答道:「全都非常好,什麼都不缺,只少了為推翻你現在正建立的東西而死去的千百萬人。"拿破侖頗為不悅。
  拿破侖要利用亞眠和約所帶來的短暫和平來鞏固法國對殖民地的統治。早在督政府時代,聖多明各島宣佈脫離法國獨立,著名的黑人領袖杜桑·盧維杜爾在這個島上建立了鞏固的領導地位。權力日昇的拿破侖決定派兵遠征此島,使其重新歸順。1801年12月,一支遠征軍浩浩蕩蕩地離開了法國海岸。司令一職由拿破侖的一個妹夫勒克萊爾將軍擔任。之所以任他為司令,是因拿破侖對他嫌惡甚深。拿破侖對勒克萊爾將軍說:「這是給你的訓令。現在是你的機會,發財去吧,別再糾纏不休地向我要錢,惹我厭煩。"拿破侖給杜桑·盧維杜爾寫了一封言辭動聽的信函,提出只要杜桑能為聖多明各島歸還母國而賣力,就任命他為副總督。杜桑被這動聽的言辭騙到了法軍軍營,立即遭到逮捕,並被押送到法國。拿破侖下令把他監禁在一座荒山上的一間單獨密室裡。嚴寒的氣候、殘酷的監禁、不能同親屬會面、不能散步,最厲害的虐待終於使杜桑·盧維杜爾在監禁10個月以後就命歸黃泉了。
  短暫的和平給法國帶來了繁榮和安寧。1802年的巴黎到處是一頻繁華似錦、歌舞昇平的新氣象。每到檢閱日,巴黎人全都湧往遊藝場,興致盎然地參加各種活動。自從三級會議集會以來,各種娛樂場所還從未接納過如此眾多的遊客,各節慶日也從未顯得如此壯觀,首都也從未呈現出如此快樂的光景。人人臉上都掛著幸福的微笑,繁榮安寧的氣氛到處可見,作為其締造者的波拿巴無時無刻不感到榮耀和自豪。尤其是夏普塔爾先生在羅浮宮舉辦的工業產品展覽會,讓拿破侖大為滿意,他為法國工業達到如此高的水平以及展覽會引來眾多外國人的讚歎而得意非凡。
  國泰民安也為拿破侖集中權力、排除異己提供了機會。在這個時期,誰反對他或不尊重他,都會失去寵信。富歇是拿破侖在霧月18日政變中的得力助手。然而,富歇卻是一個善於玩弄權術的陰謀家,拿破侖很清楚這一點,他說富歇玩弄陰謀如同他一定要吃飯一樣。當時拿破侖的朋友全都反對富歇在政府中佔有席位,可拿破侖捨不得一腳踢開他,因為執政府成立初期國內叛亂迭起,而富歇卻在警務方面有著突出的才能。富歇被任命為警務部長。如今,富歇的權勢愈來愈大,不僅在巴黎,而且在整個法國,富歇以其高超的能力籠絡了一批支持者。拿破侖對這個反覆無常、兩面三刀的警務部長早有戒心,他決定趁現在國內太平解除富歇的職務。1802年9月12日,拿破侖表示他對法國目前的安全和國內平靜具有信心,決定裁撤警務部。富歇的警務部長一職也就此結束。為了不激怒富歇,拿破侖任命富歇為參議員,並在向參議院推薦富歇的咨文中宣稱:「富歇在困難時期擔任警務部長,以其才能、活動和對政府的依附做到了情勢要求的一切。雖然把他安插在參議院內,但如果事態再次需要警務部,政府將再難找到比他更可信賴的人選了。"就這樣,拿破侖巧妙地除掉了這個心腹之患。


終身執政

  勝利與和迫使拿破侖成為一位受到普遍頌揚的英雄。為了表彰拿破侖的業績,1801年5月4日,法國議會通過了執政任起再次延長10年的決議。然而,拿破侖對此並不滿意,他的目標是要成為終身執政。他向參議院提出了這一要求,可遭到參議院的否決。他沒有因此對參議院大加責難,而是對議案作了不動聲色的迴避性答覆,他說:「如果人民的願望要求參議院授與這10年任期,我將服從這新的犧牲。"他希望能從人民那裡獲得更大權力。
  1802年5月10日,法國議會順應了拿破侖的願望,決定將下述問題提交人民決定:「是否任命第一執政為終身執政?他能否有權指派繼承人?"佈告張貼在巴黎城內,人們駐足觀看。許多人讀過以後,發自內心地說道:「法蘭西現在和將來能夠獻給執政官的一切,永遠低於他為法蘭西所做的一切。」5月12日,選舉活動開始。警察局秘書處、每個市政廳、每個法院書記室都擺上了兩個登記簿。贊成拿破侖為終身執政的在一個簿上簽名,反對的則在另一個簿上簽名。警方人員混雜在選民當中,精心地搜集著選民的反應。可是,警探所聽到的每一句話都是讚揚執政官的。
  選舉在興高采烈的氣氛中進行,反對者寥寥無幾。最終選舉結果不言而喻,但巴黎市民還是懷著某種激動心情等待公佈最後結果。2個月後,統計結果出來了,3568885名法蘭西公民贊成波拿巴榮任終身執政官,反對者僅8374人。人們沉浸在無比興奮中,似乎法蘭西命運會由此永恆地確定下來。
  1802年8月2日,拿破侖終於被任命為終身執政。儘管許多效忠共和政體的將軍,如卡爾諾、馬塞納、莫羅都投下了反對票,但那也無濟於事了。
  不久,拿破侖又向審議各種新法典的委員會表示贊成羅馬法關於過繼的規定,他說這樣選定的嗣子比親生兒子還要親。人們十分清楚拿破侖是想過繼一個他兄弟的兒子作嗣子,因為約瑟芬已無法為他生兒育女。1802年8月4日,保守的參議院以一項簡單法令授權他用遺囑證書的方式指定執政一職的繼承人。現在連感覺最遲鈍的人都已看清第一執政已大權在握,恢復帝制是遲早的事了。
  這兩項參議院法令公佈之後,一些有利害關係的謀士紛紛聚集到第一執政的周圍,提出應恢復古代的各種稱號,說這比共和國的各種形式更能同人民托付給他的新權力相配。然而,老練的拿破侖認為心急吃不了熱豆腐,一切得等待時機。他對布里昂說:「到時候一切自會來的。不過,布里昂,你要明白我必須首先採用尊號,這樣,我要授給的其他稱號就自然有了來源。最大的困難已經克服,無須再瞞騙什麼人。人人都看得明明白白,終生執政同帝位之間只有一步之差。但是,我們必須多加小心,保民院有些愛找麻煩的傢伙,但是我會提防他們的。」
  拿破侖要當皇帝的念頭引起了一個女人的嚴重不安,那就是波拿巴夫人。約瑟芬清楚地知道自己再也不能生兒育女了,一旦拿破侖成了法國的皇帝,皇帝難道不應賦予自己的臣民一個屬於自己血統的繼承人嗎?為了有自己血統的繼承人,皇帝難道不會同自己離婚嗎?每想到這,約瑟芬便不寒而慄。不久前,拿破侖的弟弟呂西安曾向約瑟芬暗示,第一執政必須同別的女人有個孩子,以便有個繼位的嗣子。約瑟芬為此抽豈不止,同時又氣憤難忍,她認為這是呂西安給拿破侖出的餿主意。有一天,約瑟芬不待通報便逕自走進丈夫的房間,她紅光滿面,溫柔地坐在拿破侖的膝頭,用手輕輕撫摸他的頭髮和臉龐,柔聲對他說:「我懇求你,波拿巴,不要做國王!是呂西安慫恿你為王的吧?別聽他的。"拿破侖和平地回答她:「你瘋了,可憐的約瑟芬,是你們聖日爾曼郊區家庭的那些富貴老孀婦,還有你們那幫羅許富科1給你講的海外奇談吧!……好吧,現在別打攪我了,你去吧。"約瑟芬仍然放心不下,"離婚"兩字始終像惡夢一樣縈繞著她。她從拿破侖的沉默寡言和他所流露的表情中,感覺到大禍即將臨頭。拿破侖時而悶悶不樂,默默無語,似乎在疏遠她;時而又像往昔那樣激情漾溢,溫柔體貼,把她緊緊地抱在懷裡,對她說:「我可憐的約瑟芬,我永遠也無法與你分離。"如今的約瑟芬就好像是被允許在屠刀下苟延殘喘的囚犯,隨時都會得到一張死刑判決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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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羅許富科(1613—1680),法國作家。


重啟戰端

  拿破侖從不指望能與英國長久地和平相處,因為他知道英國是不會心甘情願地執行亞眠和約中的條款。另外,他始終認為征戰的勝利是他穩固統治的一個有效手段。他說:「我的權力有賴於我的榮譽,我的榮譽又有賴於我所贏得的勝利。我的權力如果不以新的榮譽和新的勝利為依據,就會喪失。征戰獲勝造就了現在的我,也只有征戰的獲勝能使我保持我的地位。"這種想法一直在他頭腦中佔上風,成為他行動的主導原則,他不斷夢想新的戰爭,把戰爭的火種撒遍全歐。他經常對人說:「一個新產生的政府,必須使人眼花繚亂,一鳴驚人,否則就會倒台。"他內心翻騰的是進取不息的願望,這樣一個一刻也不能停息的人,是不會長期坐在和平環境中坐享清福的,他時刻在準備著戰爭。
  亞眠和約簽訂後沒多久,英法雙方都在破壞和約。拿破侖利用戰爭的間隙,重建法蘭西殖民帝國。1802年6月26日,土耳其與法國簽訂和約,為法國開放博斯普魯斯和達達尼爾兩海峽;法國著手在地中海東岸各國重建領事館;法國分別同的黎波里的帕夏和突尼斯的貝伊締結了條約;1802年8月,法國同阿爾及利亞總督訂立了條約,法國勢力還伸向伯羅奔尼撒半島和塞爾維亞;同年8月底,法國塞巴斯蒂亞尼將軍訪問了的黎波里、埃及、敘利亞,並同當地首領建立了聯繫;1803年3月6日,法國軍事代表團起程前往印度。法國這一切舉動嚴重地威脅著英國的殖民霸權。與此同時,拿破侖的歐洲大陸政策也咄咄逼人。他拒絕從荷蘭撤軍,把荷蘭牢牢地控制在手中。1802年秋,他向瑞士宣佈,他想在瑞士實行新的國家體制,建立一個"與法國友好的"政府。他在說明這個要求時,特別指出瑞士的地理位置是在法國和法國所屬的意大利之間,他派內伊將軍帶領3萬士兵開往瑞士國境。瑞士不得不屈服。同時,法國還吞併了厄爾巴島、皮埃蒙特。呂內維爾和約以後的德意志各邦,已被拿破侖嚇得心驚膽顫,拿破侖乘機把他們當成奴僕一樣看待,法國勢力在德意志也得到迅速擴展。這一切,英國無論如何也不能容忍,同時它也不想容忍。
  英國針鋒相對,拒絕從馬耳他撤軍。顯然,英國也在尋找戰爭,而這一舉動也正好激起拿破侖的好戰情緒,他可以向法蘭西人民冠冕堂皇地解釋:和平破裂是違背他的意願的,立即宣戰是豈不得已的、是合理的。1803年初,英法關係十分緊張。這時,英國國王致書國會,述及法國各港口正在準備武器彈藥一事。拿破侖得知後大發雷霆,他當著別國大使的面,怒氣沖沖地向英國大使惠特沃斯提出了一連串的質問:「你們的內閣是何用意?造謠說我國各港口正在武裝,動機何在?怎麼,這種方式就能使各國輕信,或完全忽視我國的真實意圖嗎?瞭解實際情況的人誰都會看到,只有兩艘運輸船正在裝備以駛往聖多明各,那個島嶼吸引了我們的全部注意,佔去了我們可以動用的一切資財。你們為什麼這樣抱怨不已?難道和平已經成了負擔,可以甩掉了嗎?歐洲又將陷入血泊中嗎?你們在做戰爭準備!想裝腔作勢嚇唬我們!法蘭西只能被打倒甚至毀滅,但是永遠嚇不倒!"拿破侖講話時盛氣凌人,大叫大嚷,英國大使被這突如其來的一擊弄得瞠目結舌,不知所措。事後惠特沃斯寫信給自己的上司外交大臣霍克斯貝裡公爵說:「我覺得與其說是在聽一個歐洲最大國家的首腦講話,不如說是在聽一個龍騎兵上尉講話。」
  誠然,這個從小就是傲慢的、陰鬱的、極易激怒的、幾乎蔑視普天下的拿破侖很喜歡暴跳如雷。但是,他有時表現出來的狂怒卻是有著明確的目的,是經過深思熟慮的,而不是由於天生的暴躁。他故意表演一些狂怒的場面,他有著很高的表演才能,裝得逼真,以致只有最瞭解他的觀眾才能猜出這個喜劇。這次他對英國大使所表演的那場大發雷霆的戲,終於把兩個大國拖入了戰爭狀態。
  2月20日,拿破侖在給立法院的咨文中譴責了英國。3月8日,英王在議會開幕詞中駁斥了拿破侖的譴責,議會通過了徵召民兵的決議。3月13日,拿破侖在接見英國大使時又一次表現出狂怒。"總之,你們想打仗,你們還想打15年的仗,而且你們要逼我這樣做。"如果你們先拔劍出鞘,那就讓你們知道,我要最後一個插劍入鞘;如果你們要進行武裝,我也要武裝起來;如果你們想打仗,那我也打仗。你們也許會消滅法國,但你們要嚇唬它,那是辦不到的,倒霉的將是那些不履行條件的人!要麼歸還馬耳他,要麼就是戰爭!」
  3月15日,英國阿丁頓首相提出要在馬耳他佔領10年,作為法國進行新的擴張而給予英國的補償。4月26日,英國大使惠特沃斯奉命向法國提出最後通牒,要求拿破侖同意英國繼續佔領馬耳他,如果7天內不表示同意,英國大使立即回國。5月初,英國大使離開巴黎,英國艦隊開始襲擊法國船隻,英法之間斷絕了外交關係。
  34歲的拿破侖精力異常旺盛,他在強大的敵人面前充滿勝利信心。他在向參議院、立法院、保民院致送的咨文中指出:「法國千方百計促使英國恪守和約,可是無效。英方拒絕了每一次提議,其要求越來越蠻橫。可是,法國決不屈服於威脅,並將為信守和約和法蘭西的榮譽而戰鬥。而且確信,由於法國的事業是正義的,人民是勇敢的,它有權期望得到應有的結果。」
  拿破侖首先佔領了整個漢諾威,這是英國國王在德國的一大塊領地。接著,又佔領了南意大利的一些還沒有法軍駐紮的據點。他命令荷蘭和西班牙提供海軍和陸軍來援助法國。同時,他下令在一切附屬地沒收英國商品,逮捕居住在法國的英國人,一直拘留到英國簽訂和約為止。拿破侖還積極組織法、俄、普反英聯盟,但未獲成功。這時,英國正以大量英鎊開路,籌劃組織第三次反法聯盟。
  為了趕在歐洲大陸封建國家聯合向法國進攻之前戰勝英國,拿破侖開始了上台後的最緊張的、規模最大的對英戰爭準備。他在法國西部海岸布倫港建立了龐大的軍營,幾萬工人集中在那裡,夜以繼日地建造新軍艦、運輸船、駁船以及橫渡英吉利海峽所需的一切。這裡還集結著準備在英國登陸的幾萬大軍,"只要有三天下霧,我就可以成為倫敦、英國議會和英格蘭銀行的主人。"拿破侖這樣自信地說著。不言而喻,其計劃是乘"三個霧天"使法國海軍繞過英國艦隊,橫渡英吉利海峽,在不列顛島上擊潰英國,在泰晤士河邊迫使英國締結和約。
  拿破侖的登陸計劃一度遭到英國人的嘲笑,英國人認為這不過是拿破侖故意擺出的一種唬人的架勢,因為拿破侖早在1798年給督政府的報告中就已指出,沒有制海權而入侵英國是最冒險不過了,而1803年法國海戰方面的劣勢並沒有改變,遠比法國強大的英國艦隊始終強有力地封鎖著英吉利海峽。可到了1803年底,特別是1804年初,英國人再也不敢嘲笑拿破侖的登陸計劃了。這時拿破侖頻繁地巡視著法國西北部港口和沿海城市,緊張地進行著各種備戰工作。在戰爭動員中,他還向當地居民描繪著戰勝英國後的光輝前景。英國政府不斷收到有關拿破侖大規模擴軍備戰的令人膽寒的消息,英國人有點驚慌失措了。既然拿破侖在1798年能夠率領一支強大的艦隊和軍隊繞過在整個地中海上追趕他的英國海軍,並能順利地在埃及登陸,那麼這個人實際上也可以利用在地中海上罕見的而在英吉利海峽很常見的濃霧成功地渡過英吉利海峽,在英國海岸登陸。英國覺得有必要採取堅決的措施來制止拿破侖這個登陸計劃。
  如何才能制止呢?一個行之有效的辦法就是不管花多少錢,迅速組織起第三次反法聯盟,從東面打擊拿破侖,從而防止他進犯英國。但被拿破侖擊潰的、至今仍未恢復元氣的奧地利雖有心再戰,卻感到力不從心。普魯士搖擺不定,俄國猶豫不決,談判還在進行。英國雖對反法聯盟的成立抱有信心,但要等聯盟成立後再行動,那就太遲了,可謂遠水解不了近渴。
  英國政府想起了俄皇保羅一世的死,精神為之一振,何不讓這齣戲在拿破侖身上重演?英國政府知道法國保王黨首領喬治·卡杜達爾正在倫敦,他們之間可以做筆交易。
  1803年8月的一個晚上,海面一片漆黑,喬治·卡杜達爾及其一夥乘坐一艘英國船隻,悄悄地在諾曼底海岸登了陸,然後立即前往巴黎。喬治·卡杜達爾是個十分狂熱的人,他在旺代曾幾十次將自己的生命孤注一擲,幾次瀕於死亡的邊緣。這次他毫不猶豫地接受了倫敦給他的密令,回國刺殺拿破侖。在他看來,拿破侖是他所憎恨的革命獲得勝利的象徵,是妨礙合法的國王路易·波旁登上王位的篡位者。
  這些保王黨人一直與巴黎保持著聯繫,他們有秘密的聚會地點,有安全的避難所。為了使刺殺陰謀獲得成功,他們想找一位在軍隊中享有威信的將軍來協助他們。他們選定了莫羅將軍。莫羅將軍是法國最有才幹的將軍之一,他對大權獨攬的拿破侖十分不滿,認為拿破侖背叛了法國革命原則。特別是看到拿破侖有意於恢復帝制,這種不滿就大大加深了,從此,他對拿破侖政府採取了沉默的反對立場。保王黨早已瞭解這一點,他們決定把他拉入這場陰謀中來,利用他幹掉拿破侖。參加陰謀活動的還有另一位將軍旗什格魯。皮什格魯在果月18日以後被流放到圭亞那島,後來逃了回來,現在正秘密住在巴黎。皮什格魯充當了保王黨和莫羅將軍之間的聯繫人。莫羅向皮什格魯表示:同意採取行動反對拿破侖,但不願為波旁王朝服務。他拒絕同卡杜達爾會談。正當這些保王黨人積極策劃推翻拿破侖的陰謀活動時,拿破侖派到敵人內部的間諜探明了陰謀的全過程。1804年2月15日夜,莫羅將軍在自己的住宅中被捕。他的副官們亦受牽連,一一落網下獄,甚至連不在巴黎的副官也未能倖免。8天後,皮什格魯的房東接受了30萬法郎賞金後向警察當局告了密,皮什格魯也被捕了。不久,皮什格魯用自己的領帶勒死在監獄的地牢裡。
  全部陰謀分子陸續被捕。拿破侖對這一陰謀事件暴跳如雷,他知道這是英國人指使干的,也知道波旁王朝的人在密謀中起了領導作用,他大吼道:「波旁王族以為我不會對他們的謀殺活動進行相應的報復,那是妄想。"塔列蘭聽見了,為了阿諛奉承,也為了向憎恨他的保王黨報復,他在一旁添油加醋道:「顯然,波旁家族以為,您的血沒有他們的血那樣高貴。"拿破侖被這句話氣瘋了,他要找一隻波旁家族的替罪羊以洩心頭之恨。
  這只替罪羊很快就找到了,他就是居住在中立國巴登的當甘公爵,他是當時唯一能加以綁架的波旁王室的重要成員。這時法國已支配著德國的西部和南部,這給逮捕當甘公爵提供了很大便利。1804年3月14日晚,一隊法國憲兵部隊闖入巴登,進入埃登海姆城,包圍了住宅,逮捕了當甘公爵,並連夜將他押往法國。3月20日,當甘公爵被押至文森斯城堡,軍事法庭連夜開庭審判,罪名是他參與了謀殺拿破侖的陰謀。當甘公爵在審訊中承認自己起望看到新的反法戰爭和拿破侖政權的覆滅,但他堅決否認參與謀殺拿破侖的陰謀。儘管毫無當甘公爵參與陰謀的證據,他還是在當晚深夜2點45分被判處死刑。當甘公爵給拿破侖寫了一封信,請求法庭一定要將這封信交給拿破侖本人。軍事法庭庭長於蘭將軍也想以法庭的名義給拿破侖寫一份呈請減輕判刑的信件。這時,從杜伊勒裡宮特別派來的監督審判的薩瓦利將軍從於蘭手中奪過筆,說:「您的事情已經做完了,剩下的應該由我來辦了。"凌晨3點,當甘公爵被拖至文森斯戰壕,在那兒結束了生命。
  拿破侖明知當甘公爵沒有參與陰謀,但他就是要通過波旁王室一位著名人物的鮮血來為自己的被刺報復,他要借此表明同舊王朝決裂的決心,為自己建立新王朝掃除障礙。當甘公爵的死震動了巴黎,拿破侖的恐怖令人驚駭喪膽,拿破侖性格中殘酷的一面暴露無遺。正如他自己所說:「我有時是狐狸,有時是獅子。進行統治的全部秘密在於知道什麼時候應當是前者,什麼時候應當是後者。」
  在槍斃當甘公爵的前幾天,終於逮捕了卡杜達爾。在逮捕這個高大的布列塔尼人時,他進行過拚命抵抗,打死打傷了好幾個密探。最後,他和他的同黨全都被送上斷頭台。莫羅將軍被逐出法國。
  槍殺當甘公爵引起了舊世界的仇恨,加速了新的反法聯盟的建立,同時也給拿破侖帶來了與舊制度鬥爭堅決的聲譽。再加上國內宗教和平的建立,民法典的頒布與貫徹,經濟繁榮的出現,拿破侖的威望在不斷提高。這一切為波拿巴王朝的建立舖平了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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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黃袍加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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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冕稱帝

  1804年4月30日,議員居雷向保民院提出議案,要把執政制共和國轉變為帝國,波拿巴晉陞至皇帝尊號,擁有世襲權力。保民院通過了這項提案。5月3日,參議院議長康巴塞雷斯率全體議員前往杜伊勒裡宮,向拿破侖宣讀請願書,懇請拿破侖鞏固自己的事業,把終身執政之職變為世襲皇帝。他在發言中說:「一看到危險,想起的第一個念頭就是:圖謀消滅第一執政就是圖謀消滅法蘭西。那麼,賜給我們緊密結合的各項制度吧,這種體制當會比你久遠。你將開創一個新紀元,但你要使其傳之久遠,榮耀只有經久才不是虛空的。偉人啊,完成您的大業,並使起同您的榮耀一樣永垂不朽吧!您已從過去的混亂中解脫了我們,您使我們能夠安享今日的幸福,又為我們保證了未來。"面對如此頌揚奉承的辭令,拿破侖喜上眉梢,他考慮了一下回答道:「這事情要付諸全國人民公決才好。」
  法國人民以壓倒優勢的多數擁護拿破侖為自己的皇帝。5月18日,參議院正式批准"法蘭西共和國把全權委託給一個皇帝,他的稱號是法蘭西人的皇帝。"康巴塞雷斯率全體議員在胸甲騎兵的護送下,來到聖克魯宮,向拿破侖表示祝賀。拿破侖答謝道:「凡能增進國家福利的一切,都是我的幸福所繫。你們認為這個稱號對於國家的光榮有作用,我接受。關於世襲繼承法,我聽任人民的批准。我希望法國永遠不會為加於我的家族的榮耀感到後悔。不論如何,如果我的子孫再不值得這個偉大的國家的愛戴和信任的話,我的心靈也就不再護佑他們了。」
  第二天,拿破侖在杜伊勒裡宮舉行了登基後第一次盛大的上朝儀式,所有軍政要臣前來謁見君主。皇帝的兄弟姐妹分別被封為親王和公主,只有呂西安除外,他因同儒貝爾東夫人的婚事與拿破侖鬧翻了。14名將軍被擢升為帝國元帥,他們是:貝爾蒂埃、繆拉、蒙塞、儒爾當、馬塞納、奧熱羅、貝爾納多特、蘇爾特、布律納、拉納、莫蒂埃、內伊、達武、貝西埃爾。近衛軍司令貝西埃爾以禁衛軍的名義致辭,拿破侖答謝道:「我知道近衛軍對我懷有感情,我充分信任他們的勇敢和忠誠。我經常注視袍澤弟兄們,他們逃脫了這麼多次危險,滿身光榮的創傷,使我越看越高興。我看到近衛軍,想到15年來無論哪一仗都有他們的人參加就感到滿意。"接著,被晉陞為警長的路易·波拿巴率巴黎全體將官和校官前來謁見皇帝,其規模之宏大、場面之壯觀令每個在場的人驚歎不已。
  拿破侖決定在7月14日舉行登基慶典活動,因為這一天是巴黎人民引以為自豪的一天,15年前的這一天,巴黎人民攻佔了封建主義的堡壘巴士底獄。可是1804年7月14日正好是星期六,拿破侖下詔慶典改在7月15日星期天舉行。這一變動完全是為了節約時間,他說:「使我堅決反對重建天主教信仰的就是從前有那麼多的節日要紀念。一個聖徒紀念日就是一個偷懶日,我不喜歡那樣,因為百姓必須幹活才能活命。我同意一年4個節日,不能再多。如果羅馬的大人老爺對此不滿,他們盡可以離開。"在他看來,喪失時間是極大的災難,所以他總是把不可少的慶典合併到已經奉獻於宗教用途的日子裡去舉行。
  7月15日,拿破侖在盛大的帝王儀仗的簇擁下首次在巴黎市民前露面。皇帝和約瑟芬皇后一行穿過寬廣的大道,浩浩蕩蕩地來到榮譽軍人院。在這裡,皇帝皇后受到典禮大臣塞居爾先生的接待。拿破侖高踞寶座之上,顯赫的帝國高官們如眾星捧月般地圍在四周,煞是威風。紅衣主教貝洛瓦先生做完彌撒後,拿破侖戴上王冠,開始宣誓。宣誓完畢,榮軍院內外響徹了"皇帝萬歲"的歡呼聲,此起彼落,經久不息。
  拿破侖在這次慶典上宣佈,他將親自去給集結在布倫的軍隊頒賜榮譽勳位。不久,他就實現了諾言。18日,他離開聖克魯,兼程前往。第二天,當大家還在忙於準備接駕時,他已在他們中間視察工事了。
  拿破侖選擇了8月16日即他生辰週年的第二天來頒發十字勳章。這天,晴空萬里,陽光燦爛,80000多士兵敲鑼打鼓,高奏樂曲,一個師一個師地向兵營附近的平原彙集而去。平原中間有座小山,拿破侖和他的臣下就駐駕在小山上,各師團圍繞著這座小山排列成行,猶如四射的光芒。拿破侖在這個借助於大自然之手佈置的御座上高聲宣讀了一份鼓舞士氣的誓言。看得出,這個時候的拿破侖比任何時候都顯得精神飽滿、神采奕奕。接下來就是頒發十字勳章,每一位受勳士兵在佩帶勳章時都要二呼"皇帝萬歲"。授勳完畢後,軍隊開始一小時的演習。正在這時,一位副官前來報告:海面起了風暴,四五艘炮艇擱淺。拿破侖立即翻身上馬,飛奔著離開平原,後面跟著幾位元帥。奇怪的是,拿破侖一到達,風暴就魔術般地停止了,炮艇平安進港,完好無損。拿破侖放心地返回了軍營。
  入夜,為士兵們準備的娛樂節目開始了。五彩斑斕的煙火直衝雲霄,在空中炸成帝國各式武器的圖案,極其美麗,士兵們發出一陣陣喝彩聲。一連5分鐘,布倫港及其海岸被煙火照得如同白晝,英國海岸亦清晰可見。
  在布倫的日子裡,拿破侖的生活節奏像在巴黎一樣緊湊,他白天氣在馬背上東奔西跑,巡視各地,檢閱部隊,晚上常常工作到深夜。百忙之中,他仍忘不了想方設法鼓舞士氣。每次檢閱部隊之前,他總會對一名副官說:「找團長打聽一下,他的部隊裡有沒有參加過意大利或者埃及各次戰役的人。問明他的姓名、家鄉、家庭情況,以及他幹過什麼。還要問他的軍號,屬於哪個連隊,報告我這一切情況。"到了檢閱那天,拿破侖一眼就可找出副官曾給他介紹過的那個士兵。他走到那個士兵面前,彷彿是老朋友似的,喊著他的名字,說道:「哦,原來你在這裡,你是個勇敢的人!我在阿布基爾見過你。你的老父親怎樣了?怎麼,你沒有獲得十字勳章?等等,我發給你。"他發給那個士兵十字勳章,並加上一句:他相信大家遲早都會當上帝國元帥的。被接見的士兵激動萬分,以後逢人就講:皇上認識我們,他知道我們的家庭,他知道我們在哪裡服過軍役。部隊的士氣被激勵起來了,士兵們很願意為這位關心下屬的新皇帝效勞。
  在這期間,布倫還發生了一段有趣的小插曲。有兩名英國俘虜從凡爾登戰俘營逃出,來到布倫。因為身無分文,只好在布倫停留數日。這時布倫港對各種船隻看管甚嚴,他們簡直沒有乘船逃脫的希望。對家鄉的熱愛和對自由的渴望促使這兩名俘虜想了一個大膽而冒險的辦法,他們用小塊土板起合製成一隻小船,準備用這只隨時都可能散架的小船橫渡英吉利海峽。這實際上是一次冒死的航行。當他們在海岸上看到一艘英國快艦,便迅速推出小船,竭力追趕。離岸沒多久,就被法軍抓獲。這一消息傳遍整個軍營,大家都在談論這兩名英國人的非凡勇氣。拿破侖獲悉後,極感興趣,命人將這兩名英國人和那隻小船一起帶到他面前。他對於這麼大膽的計劃竟用這麼脆弱的工具去執行感到非常驚異,他問道:「你們真的想用這個渡海嗎?""是的,陛下。如果您不信,放我們走,您將看到我們是怎麼離開的。""我放你們走,你們是勇敢而大膽的人。無論在哪裡,我見到勇氣就欽佩。但是你們不應用性命去冒險。你們已經獲釋,而且,我們還要把你們送上英國船。你們回到倫敦,要告訴別人我如何敬重勇敢的人,哪怕他們是我的敵人。"拿破侖賞給這兩個英國人一些金幣,放他們回國了。許多在場的人為拿破侖的寬宏大度驚呆了,他們感到如今的皇帝與當初那個斷然處死當甘公爵的執政判若兩人。
  不久,拿破侖便從布倫軍營前往比利時,在拉肯城堡同約瑟芬皇后相會。然後,拿破侖繼續沿萊茵河畔的城鎮旅行。這次旅行的一個重要目的就是試圖與教廷談判,勸誘教皇前來法國為他加冕。他要以教會的批准和支持來鞏固波拿巴王朝。拿破侖曾公開宣稱:他要像查理大帝那樣,成為西方的皇帝,他不是繼承法國國王的遺產,而是繼承查理大帝的遺產。現在他想要羅馬教皇親自參加他即將舉行的加冕典禮,像一千年以前查理大帝那樣。不過,拿破侖不是簡單地效仿,他要做些修改:查理大帝是自己到羅馬教皇那裡去加冕的,而他則要羅馬教皇到巴黎來為他加冕。
  教皇庇護七世得知拿破侖這一想法後,極為驚恐和氣憤。然而,去巴黎是不可能拒絕的,因為羅馬處在意大利北部和中部的拿破侖軍隊的威脅之下。經過短時間的考慮之後,教皇決定滿足拿破侖的要求。於是,拿破侖下令,在教皇途經法國領土時,各地須以最隆重的禮儀接駕。他自己則前往巴黎城郊的楓丹白露宮迎候聖父。
  1804年11月2日,教皇一行從羅馬出發前往巴黎。11月25日,教皇一行經過奈姆斯城,受到奈姆斯城人的熱情歡迎。第二天清晨,禮炮轟鳴,鑼鼓咚咚,教皇在一起歡呼聲中登上了馬拉的轎車,向楓丹白露方向駛去。半個小時過後,四下霧氣朦朧,夾雜著陰冷的雨水,車子奔進一片樹林。經過布龍村時,歡迎的人群列隊站在大道兩旁,高呼:「庇護七世萬歲!""拿破侖一世萬歲!」
  這時,在林中寬闊的圓形廣場上,有一群獵人帶著50條獵犬等在路口。見教皇的車隊過來,其中一位離開人群。他身著獵裝,足蹬靴子,端坐在獵馬上。教皇定睛一看,原來他就是拿破侖。拿破侖坐在獵馬上紋絲不動,教皇意識到自己必須下車了。可看到路面泥濘,穿著雪白絲鞋的教皇不免猶豫了片刻,但最終還是讓雪白的絲鞋受了委屈。教皇在適當的距離站好後,拿破侖才起身下馬,向這個矮個子、黑頭髮的年邁老人走去,同他擁抱。
  這時,停在旁邊的御輦突然前進了幾步,為了躲避車子,教皇和皇帝下意識地分開,各自向後退了幾步,車子正好在兩人中間嘎然停了下來。瞬息間兩扇車門敞開,皇帝縱身從右門跳進車,一名軍官示意庇護七世從左門上車。教皇未察覺這是預先的安排,上車後就坐在第二個位子上,直到楓丹白露。
  一點半鐘左右,車隊駛進楓丹白露。教皇立即被人引進皇太后宮。太后宮和楓丹宮遙遙相對。太后宮內雖有許多寬敞華麗的房間,但由於年久失修,已破敗不堪。教皇被安排在這裡小住,雖心懷不滿,但敢怒不敢言。
  27日,拿破侖和教皇準備進入巴黎,儘管這次皇帝不得不把右邊的座位留給庇護七世,但決定夜間進入巴黎,因此任何排場都免掉了。11月28日,教皇和皇帝的馬車在清冷的秋夜裡飛快地駛進巴黎。官方報界未做任何透露,唯一採取的措施是命令全體衛隊在兵營裡持槍待命,不得擅自離開。
  教皇的住處安排在杜伊勒裡宮花神樓的二層上。29日早上7點整,巴黎所有的鐘與巴黎聖母院的巨鐘一道響了起來,陣陣鐘聲宣告了教皇的到來。居民們聞聲而動,立即跑出屋子,從遠近市郊的大街小巷向杜伊勒裡宮彙集,各個路口麋集的人群越來越多。教皇出現在花神樓的陽台上,沸騰的人群突然安靜下來,數以萬計的人跪在地上,原有的好奇心頃刻間化為無限崇拜,有些人哭起來,有些捶打胸脯。庇護七世抬起右手,慢慢地劃著十字。面對巴黎人民的如此熱情,教皇一天之內不得不在陽台上出現多達20次。
  巴黎人民對教皇的狂熱感情引起了拿破侖的嚴重不滿。拿破侖要給這些狂熱的信徒潑點冷水。於是,有關加冕籌備工作的報道充斥了各個報紙的版面,而對有關教皇的報道突然精簡下來。久經世故的教皇見此情景,更加倍地謹慎起來。
  12月2日清晨,天剛朦朦亮,杜伊勒裡宮的人就開始忙活潑來了。這一天是拿破侖的正式加冕日,整個宮中充滿著節日的氣氛。
  9點鐘,教皇的儀仗離開了杜伊勒裡宮。儀仗前列是一頭繫著飾帶的驢子,手持十字架的攝影師騎在驢背上。教皇的轎車由8匹灰色大馬拉著,車上放著皇帝賜的鍍金青銅三重冠。車隊神情莊重地穿過街道。道路兩旁跪著成千上萬的民眾。10點鐘,教皇一行進入了聖母院。大批觀禮者把聖母院擠得水洩不通。庇護七世下車後,進入主教宮,坐在早已為他安排好的座椅上,開始祈禱,等候皇帝的駕到。
  2個小時以後,禮炮響了,一輛由黃金裝飾的華麗馬車在8匹淺栗色的高頭大馬的牽引下,朝聖母院飛奔而來。車隊在教堂前空地停了下來,圍觀的群眾高呼"皇帝萬歲!"皇帝的扈從行列開始進入教堂。走在前頭的是衣著華麗的一般朝臣,其次是佩帶勳章的帝國元帥,隨後是皇帝的重臣和高官,最後才是袞冕盛裝的皇帝。皇帝身穿深紅色天鵝絨大袍和金搭扣短外套,腳著高幫皮鞋,異常激動地出現在觀眾面前,剎那間歡呼聲直衝雲霄。
  教皇登上祭臺,彌撒開始。隆重的儀式持續很長時間,拿破侖不知是因為不耐煩,還是因為太疲勞,一個勁地打著呵欠。最後,皇帝和皇后走到祭臺前面,跪在跪凳上,教皇過來為他們履行禮儀。教皇正準備將皇冠戴在拿破侖的頭上,誰知拿破侖伸手接過皇冠,自己戴在頭上。接著,他又拿起一頂小皇冠戴在約瑟芬的頭上。瞬息之間一切都辦妥了,至高無上的拿破侖心潮澎湃,思緒萬千。他想起了悲慘的童年、阿雅克修城的簡陋房屋以及最初年代的困窘,他扭頭對哥哥約瑟夫說:「約瑟夫,爸爸要是看見我們今天這個派頭,該有多好啊!」
  返回杜伊勒裡宮時已是晚上10點鐘。大街上燈火通明,如同白晝。拿破侖舉行了一個盛大晚宴,這次教皇僅坐在第三席位上。
  加冕典禮的第二天,在巴黎的部隊全部集合在馬斯廣場上,等待著拿破侖發給他們鷹旗以替代共和國旗幟。在雄偉壯麗的檢閱台上,皇帝一身戎裝,坐在寶座上。隨著一聲令下,各路縱隊都向寶座靠攏。拿破侖起立,下令分發鷹旗,並向各軍團發表了如下演說:「士兵們,看看你們的旗幟吧!這些鷹旗永遠是你們的集合地點。鷹旗永遠在你們的皇帝認為保衛他的寶座和他的子民所必需的地方。誓為保衛鷹旗而犧牲生命吧!誓為能夠永遠把鷹旗保持在勝利的道路上而鼓起勇氣吧!"這番演說之後,軍隊中歡聲雷動,士兵們舉著槍,向這位新皇帝歡呼著、跳躍著。在場的每個人無不為軍隊所爆發出的巨大熱情而動容,拿破侖更是激動萬分。
  教皇已經完成了拿破侖所要求的一切,滿以為可以得到善意的補償,他靦腆地提出要求,希望把法國的阿維農和意大利的博勞涅以及費拉爾歸還給他,可是拿破侖置若罔聞。1805年3月底,拿破侖告辭了教皇,動身去了意大利。教皇無奈,在皇帝走後一個月也離開了巴黎。
  在1804年,法國還有一件值得慶賀的事就是《拿破侖法典》的正式頒行。拿破侖法典系民法、民事訴訟法、商業法、刑法和刑事訴訟法的總稱。此法早在1800年8月就由拿破侖任命的民法起草委員會開始編纂,直到1803年才完成,1804年陸續公佈施行。《拿破侖法典》確認了私有財產不可侵犯、法律面前人人品等、男女都有同等繼承權等原則,對歐美等國家的立法影響甚大。拿破侖很欣賞這部法典,他在聖赫勒拿島的回憶中說:「我真正的光榮並非打了40次勝仗,滑鐵盧一戰抹去了關於這一切勝利的記憶。但有一樣東西是不會被人忘卻的,它是永垂不朽的,那就是我的法典。」
  為了紀念《拿破侖法典》的正式頒布,立法院決定在議會廳建立一尊拿破侖的白色大理石雕像。塑像揭幕儀式的日子定在拿破侖正式加冕稱帝之後。那天,立法議會大廈熱鬧非凡,各親王公主、國家機構主要代表、外交使團、元帥大臣們盛裝聚集在大廳裡,等候著那莊嚴的時刻。當皇帝、皇后出現在大廳的時候,全場起立,隔壁廳內的合唱團唱起了格呂克的著名歌曲:「多麼迷人啊!多麼雄偉壯麗!……"全場歡聲雷動,掌聲四起。在議長的提議下,繆拉元帥和馬塞納元帥揭去覆蓋在雕像上的薄紗,所有人的視線都落在皇帝的雕像上:他頭戴桂冠,桂冠上間隔有幾片櫟樹葉和橄欖樹葉。一片寂靜之後,人群中又爆發一陣陣歡呼聲。接著,德沃布朗發表了一篇頌揚備至的演說。他說:
  「先生們,你們以表示欽佩和感激的行為來慶祝民法典的制定:你們為光輝的君王豎立這尊塑像。君主堅定不移的意志使這部偉大的法典得以臻善,他的無邊的智慧向人類體制中這崇高的組成部分投來最明亮的光輝。昔日的第一執政,今日法國人的皇帝,他躋身於法律的聖殿中,頭戴這象徵勝利的桂冠,無數的勝利預示他必將戴上皇冠,穿上人類最崇高最莊嚴的皇袍。
  「無疑,在這莊嚴的日子裡,面對各位親王和國家要臣,面對帝國指定的這位樂於造福而不負這崇高職位的可敬的人,在我們希望跟全體法國人民同慶榮耀的節日裡,請諸位允許我暫時提高纖弱的嗓音,提醒諸位回顧一下拿破侖是以何等不朽的行動為自己開創了這充滿實力和光榮的偉大事業的。如果說頌詞會腐蝕意志薄弱者的話,那麼對偉人們來說,贊語卻是他們的食糧。英雄們的豐功偉績是他們向祖國作下的承諾。回顧這些功績,就等於告訴他們,人民期待著他們的偉大思想、崇高感情和光榮業績。人民無限地敬仰他,深深地感激他……」
  議長也發表了一篇詞藻華麗的頌詞。面對這一切,拿破侖欣然接受了,他那愛慕榮譽的心理得到了極大的滿足。


烏爾姆之捷

  成為法國人皇帝的拿破侖已不滿足在意大利的總統頭銜,於是,內阿爾卑斯共和國的新議員們再次越過阿爾卑斯山,聚集到巴黎召開議會。意大利國王的稱號很快就授予拿破侖。幾天之後,皇帝離開巴黎,前往米蘭加冕。5月26日,在米蘭的蒙薩宮,古老的倫巴第諸王的鐵王冠被取出。新的加冕典禮在米蘭大教堂舉行,拿破侖從米蘭大主教的雙手中接過王冠戴在自己頭上,高聲說道:「由上帝賜我此冠,慎勿觸犯。"14天以後,他派其23歲的繼子歐仁·博阿爾內為副王,代他主持意大利政務。
  米蘭的慶祝活動沒有留住拿破侖。7月12日,拿破侖急如星火地跑回巴黎,路上累壞了好幾匹戰馬。原來,奧地利已經秘密地同俄國和英國結盟,第三次反法聯盟正式成立。這時,拿破侖的頭腦中已醞釀了兩個作戰計劃,一是海上作戰計劃,即橫渡英吉利海峽,衝向倫敦。二是陸地作戰計劃,一旦出征英國推遲或失敗,如何避免因陸上敵人的突然襲擊而驚慌失措。熟知拿破侖的人都知道,他的弓上總有兩根弦,當發生某種情況阻礙著一項計劃實行時,他已有了另一項計劃在心中。
  7月26日,拿破侖向法國艦隊司令維爾納夫發出下述命令:「在卡地茲和費羅爾集中西班牙軍艦之後應回到布勒斯特港外,從那裡開往布倫。只要你能夠控制海峽三天,則憑上帝的幫助,我將斷絕英國的生存。150000人已經準備就緒,僅憑你的行動即能使我們成為英格蘭的主人。"維爾納夫立即開始執行拿破侖的命令。可就在這過程中,維爾納夫的艦隊在芬尼斯特角附近遇上了考爾德海軍司令指揮的只有9艘戰艦的英國艦隊。雙方展開了一場激烈的戰鬥。維爾納夫喪失了兩艘西班牙戰艦之後,逃回了費羅爾港。
  8月2日,拿破侖離開巴黎前往布倫。在這裡,拿破侖再一次向維爾納夫發出命令:「開航!不要浪費一分鐘,率領我集中的兵力進入海峽,英國就是我們的了,我們的一切都已準備就緒。你只要出現24小時,則一切都可完結。"可就在第二天,拿破侖接到兩個至關重要的情報,一是維爾納夫艦隊並未抵達布勒斯特,而是仍停留在費羅爾。二是俄軍已經出發,準備與奧軍會師。拿破侖立即意識到情況的危險性——法國將面臨著強大的大陸敵人的進攻。他決定抓緊時間,在對付大陸敵人之前先給英國以致命的打擊,因為他實在不忍心這個經過長期醞釀、周密運籌的出征英國的偉大計劃就此束之高閣。他又一次催促維爾納夫率領艦隊起航北上。
  8月14日,維爾納夫率領法、西聯合艦隊開向布勒斯特港。途中,他接到情報:英國艦隊正在前方攔截聯合艦隊。優柔寡斷的維爾納夫驚慌失措,急令艦隊退往西班牙加的斯港暫避。等他知道這一情報不屬實時,已為時太晚。這時英國艦隊真的趕到了,把加的斯港嚴密地封鎖起來,聯合艦隊再也無法出海了。
  這時布倫大軍已經準備就緒,隨時可以登上由小船組成的艦隊。拿破侖一天又一天地站在懸崖上等待著維爾納夫的聯合艦隊。沿海岸向西的所有崗哨上都派駐了參謀軍官,以便迅速通知維爾納夫的到來,好讓大家立刻上船。可是,維爾納夫的聯合艦隊始終未見蹤影。
  拿破侖對征英還抱有最後一絲希望,但同時又作了另一手準備。8月13日,他寫信給貝爾蒂埃說:「告訴馬爾蒙將軍,我的費羅爾艦隊將於8月14日開航。假使風向不利或海軍將領畏縮不前,則我將此項作戰計劃再延緩一年。我的意思是在他接獲新命令之後,24小時內應下船並返回營地。然後,盡可能迅速和秘密地向梅因茲行軍。我要在沒有任何人知道以前,把30000人送到日耳曼的中心。」
  歐洲大陸上的情況愈來愈緊急,拿破侖終於等待不了,他在盛怒之下向英國海岸最後凝望了一番,立即揮戈東進,迎戰奧軍。
  為了確保軍事上的勝利,拿破侖首先在外交上採取了一系列的措施。8月24日,他派宮廷大總管杜洛克將軍前往柏林,同普魯士國王簽訂了一項密約,普魯士保證在未來的戰役中持中立態度。作為交換條件,法國願意割讓漢諾威。拿破侖又寫私函給巴伐利亞、巴登、符登堡三個選侯,要求他們同法國結成同盟。這些小諸侯在戰戰兢兢中勉強接受了拿破侖的要求。於是,拿破侖獲得了利用他們領土作為戰場的權力,並且也為自己的軍隊獲得了40000人的增援。
  打好了外交基礎之後,拿破侖立即命令布倫的軍隊從英吉利海峽岸邊出發,穿過整個法國,開往巴伐利亞。法軍從各個方向,以最快的速度奔向多瑙河。不到3個星期,這支龐大的軍隊魔術般地從英吉利海峽開到了多瑙河。整個大軍熱情高漲。胸懷壯志的年輕人想到戰鬥臨近,無不躍躍欲試,誰都夢想榮華富貴和迅速提升,都希望在一個萬眾敬仰的首領下大顯身手。
  拿破侖於9月3日離開布倫軍營,返回馬爾梅松堡。次日,他在聖克魯宮召見全體大臣。9月24日,他與皇后離開聖克魯宮去同大軍會合。9月26日,他倆抵達斯特拉斯堡。在這裡,他得悉奧軍陣地情況。當時,奧地利在意大利部署了查理大公率領的97000大軍,防守著阿迪傑河一帶;在萊茵河一線則有費迪南大公率領的60000兵力,這部兵力實際上由費迪南大公的參謀長麥克指揮;10萬俄軍正在通過波蘭和摩拉維亞增援奧軍。奧地利的計劃是由查理大公的軍隊對付拿破侖的意大利軍團,由麥克指揮的奧軍沿著多瑙河前進,阻止法軍,並會同10萬俄軍侵入法國本土。此時,麥克的奧軍正在逼近多瑙河畔的烏爾姆。拿破侖得知這些情況後非常高興,因為他的軍隊正好處於奧軍與俄軍之間,既能切斷奧軍的主要交通線,又能隔絕奧軍與正在前進中的俄軍之間的聯繫。他對身邊的將領說:「麥克的戰役計劃已經決定了,考當——福克斯1就在烏爾姆。"他預言勝利正在維也納向他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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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考當——福克斯為意大利南部的山隘,公元前321年賽姆奈特人擊敗羅馬人之處。
  戰鬥於10月2日打響。6日和7日,法軍渡過多瑙河包抄了敵軍的側翼。8日,繆拉在多瑙河上的韋爾廷根一戰中俘獲奧軍2000名,敗北的奧軍退向京次堡,法軍乘勝追擊,在京次堡再次大敗奧軍。10日,法軍進入奧格斯堡。12日,進入慕尼黑。13日,蘇爾特率軍攻打梅明根,擊敗奧將施潘根堡。至此,整個大軍已穩固地橫跨在奧軍交通線上,取得了這次戰役的主動權。
  現在麥克率領的50000人被困在烏爾姆附近,法國大軍就像大章魚的觸鬚一樣不斷地向他包圍。這時,由於繆拉未能嚴格執行拿破侖的命令,致使烏爾姆東北留下一塊空隙。被困的麥克正準備從此處突圍,一位謀士出來規勸道:應當固守陣地,拿破侖很快就會撤回,因為巴黎發生了反對拿破侖的起義。麥克不相信,這位謀士向他出示了一張載有巴黎發生革命的報紙。麥克這才下定決心堅守烏爾姆。可他萬萬沒想到這位謀士正是拿破侖派進奧軍內部的間諜,那張報紙也是法軍軍營中的印刷機臨時趕印出來的。
  10月14日,內伊和拉納元帥奪佔了烏爾姆周圍的高地,麥克大軍陷入絕境。10月16日,拿破侖炮轟烏爾姆,同時又派去一名軍使,要求麥克繳械投降,並威脅說,假如他攻下烏爾姆,任何人都不會得到寬恕。麥克恐懼了,他派莫裡斯親王前來談判。按照常規,莫裡斯親王被蒙上眼睛帶進法國大本營。當法軍解開他的蒙眼布時,他發現自己面謁的是拿破侖,不由得驚呼起來,他做夢也沒想到拿破侖已親臨烏爾姆城下。莫裡斯親王提出議降,條件是准許烏爾姆守軍撤回奧地利。拿破侖大笑起來,他對這位親王說:「我能接受這樣的建議嗎?我能從中得到什麼好處?8天!8天內你們必須決心投降。你們以為我什麼都沒聽說嗎?你們在盼望俄國軍隊,他們還沒到波希米亞。如果我允許你們開出去,誰向我擔保你們不去會同俄軍,然後再對我作戰?你們的將領欺騙我的次數太多了,我再也不上他們的當了。我在馬倫哥軟弱地允許梅拉斯的部隊開出亞歷山大裡亞,他們保證談判締和,但是結果如何呢?兩個月以後莫羅不得不對亞歷山大裡亞守軍作戰。況且,這不是尋常的戰爭。根據你們政府的行為,我沒有義務對它遵守條款。我不相信你們的諾言。你們已向我進攻了,要是我同意你們的提議,麥克會作出保證。但是,憑心而論,他能守信用嗎?在他自己,他能。至於他的軍隊,不能。如果費迪南大公也同你在這裡,我可以聽信他的話,因為他能對條件負責,不願羞辱自己。但是我知道他已離開烏爾姆並渡過多瑙河,當然我也知道到何處去找他。"一席話說得親王窘態百出,無言以對。稍稍平靜以後,親王表示,除非答應提出的條件,否則守軍不肯投降。"如果那樣,"拿破侖堅定地說:「你盡可以回到麥克那裡去,因為我決不會答應你們那樣的條件。你同我開玩笑嗎?等一下,這是梅明根的降書,拿去給你們的將軍看看,讓他按同樣條件投降,我不會給他別的條件。你們的軍官可以送回奧地利,但是士兵必須當俘虜。告訴他必須快作決定,因為我沒時間久候。他拖延越久,他的處境越糟。明天,我的接受梅明根投降的軍隊即將到此,那時我們就要決定怎麼辦。讓麥克認清:他除了按照我的條款投降外,別無選擇。」
  拿破侖那堅定的口吻讓人感覺到毫無商量餘地,莫裡斯親王無奈,只好回去向麥克匯報。就在這一天,麥克致書拿破侖,表示願意接受他的條款。第二天,貝爾蒂埃前去烏爾姆帶回降書。守軍獲准隨帶武器、軍旗等撤出,送往法國當戰俘。
  拿破侖對面前任何障礙都狂怒異常,對待任何膽敢抗拒他的意志的人都嚴厲無情,可當他獲勝時就全然改變了,他對敗軍極為仁慈,他真誠地憐憫他們。他經常對手下的人說:「一個將領在打了敗仗那天是多麼可憐!"他自己曾體驗過這種情感。那次在遠征敘利亞的過程中,他耗費極大氣力,卻未能攻下阿克爾城堡,最後不得不撤回軍隊。他表面上雖裝得滿不在乎,可內心卻是痛苦不堪,他那時恨不得立馬掐死傑扎爾。
  麥克帶領著出降的隊伍恭恭敬敬地朝拿破侖鞠躬,他們面色憂鬱,默不作聲。拿破侖見狀,首先打破沉默,說道:「諸位先生,我很過意不去,像你們曾經表現過的這麼英勇的人,竟成了一個政府的愚蠢行為的犧牲者,這個政府懷抱不理智的意圖,不惜危害奧地利國家的尊嚴並愚弄其將領為其效勞。你們的大名是我素知的,你們作戰之處都留下過你們的榮譽。看看害苦了你們的那些人的行為吧。不宣而戰進攻我,還能有比這更不公正的事嗎?因此而招致外國的侵入難道是不公正嗎?把亞洲的蠻子引入歐洲各國間的爭端難道不是對歐洲的背叛嗎?如果帝國樞密院恪守信義,就不會進攻我而是同我結盟來迫使俄國退回北方去。目前的同盟是對付羊群的狗、牧人和狼,這樣的計謀不可能是政治家設想出來的。你們幸運的是我戰勝了。如果我戰敗了,維也納政府很快就會察覺其錯誤而感到後悔了。"拿破侖說這番話時臉龐鎮靜而嚴肅,但他的眼神不由自主地流露出內心的興奮和激動。
  就在烏爾姆投降之時,一個被派出擔任偵察任務的青年軍官伯納回到了法軍大本營。他是個上尉工程師,曾在綜合技術學校受過教育。他隻身一人,幾乎深入到維也納。拿破侖親自詢問他所偵察到的情況,對他的答覆非常滿意。但是伯納上尉回答完問題後並不滿足,他把觀察到的情況以及可以採取的路線草擬了一份報告,並指出指揮軍隊經過各要塞地點直撲維也納是極為有利的,佔領首都以後,皇帝便可向整個奧地利君主國發佈法律。拿破侖聽完這份報告,大發雷霆,怒氣沖沖地向伯納吼道:「什麼,你太大膽放肆了,一個年輕軍官居然妄想替我制定一個戰役計劃!出去,等候我的命令。"這位年輕軍官剛出去,拿破侖頓時改變了腔調,他說:「那是個有為的青年人,他的觀察是正確的。我不能讓他去冒被打死的危險,我以後還用得著他。告訴貝爾蒂埃,下令叫他離開這裡去伊利裡亞。」
  命令發出去了,伯納上尉未能參加即將來臨的戰爭,大家認為這是對他輕狂的懲罰,誰也沒想到這是拿破侖為保存一個有為青年人的性命而採取的措施。戰役結束後,拿破侖要晉陞功勞最大的軍官,伯納上尉沒被列入晉陞名單,人們認為他已失去了拿破侖的歡心。可拿破侖得知後,親自將伯納的名字添在其他晉陞人員的前面。
  烏爾姆一戰,奧軍損失50000餘人,丟失大炮200門,軍旗90面,多瑙河地區的奧軍幾乎全被殲滅,將軍都成了俘虜,通向維也納的大門被打開了。就在這時,拿破侖接到了一個悲慘的消息:維爾納夫指揮的法國、西班牙聯合艦隊在直布羅陀西口的特拉法加海角,同納爾遜海軍上將率領的英國艦隊進行了19世紀最大的一次海戰。結果,法西聯合艦隊全軍覆沒,維爾納夫本人被俘,而英國艦隊卻完好無損,取得了殲滅法國海軍的偉大勝利。但此時的拿破侖已顧不上海上的失敗了,他要向維也納進軍,趕在俄奧兩軍會合前佔領維也納。


奧斯特裡茨戰役

  在拿破侖向普魯士頻頻伸出橄欖枝、並答應將漢諾威贈送給普魯士的同時,俄皇亞歷山大一世也在極力拉攏普魯士國王弗裡德裡希·威廉三世,慫恿他加入第三次反法聯盟。普王為拿破侖的許諾所吸引,拒絕了俄皇的要求。俄皇見軟的不行,便來硬的,他用威脅的口吻暗示俄軍將強行通過普魯士領土。威廉三世也表現出一種出乎意料的強硬態度,他回答說:「如果沙皇這樣做,普魯士將同法國結成同盟以抗擊俄軍。"可就在這時,從普魯士南部傳來消息說,從漢諾威向烏爾姆開進的法軍第一軍,為了爭取時間到達預定戰場,竟不經普魯士的允許,強行通過普魯士的領地安斯巴赫。威廉三世頓時怒火沖天,他對拿破侖這種隨意踐踏別國主權的行為極為憤慨。儘管第一軍軍長貝爾納多特遵照拿破侖的命令對普魯士提出許多有利保證,並作出種種友好的表示,但仍不能使普魯士國王平息怒火。作為報復,威廉三世又回過頭來向沙俄靠攏,他邀請亞歷山大一世前來柏林會談。俄皇利用這個機會,苦苦勸說了普王八天,普王終於同意站到反法聯盟的一邊。不過,由於奧地利軍隊在烏爾姆的覆滅以及對拿破侖的恐懼和漢諾威的引誘因素,威廉三世沒有答應立即出兵作戰,只同意與俄、奧簽訂波茨坦條約。根據此條約,普魯士願以武力為後盾進行調停,如果調停失敗,普軍再從西部發動對法軍的進攻。條約簽訂後,亞歷山大一世離開柏林,直赴奧地利戰場,普魯士則準備向拿破侖提出最後通牒,限法軍在一個月內撤出奧地利國境,否則,普魯士將對法宣戰。
  普魯士使臣於11月14日出發,給拿破侖提出的最後期限是12月15日。與此同時,十幾萬普魯士軍隊開始向南部邊界集中。密切注視著柏林動向的拿破侖立即探知了這些情報,他意識到形勢的嚴峻性,一旦普軍十幾萬軍隊在法軍背後投入了戰鬥,法軍將受到俄奧普三軍的圍攻,要想取得勝利,必將付出更高的代價。拿破侖當機立斷,力求趕在普魯士參戰前盡快搶佔維也納,切斷在因河一線的俄軍退路,在查理大公率領奧軍回到奧地利之前,把這支俄軍包圍並消滅在多瑙河以南地區。
  正當拿破侖部署軍隊準備圍攻俄軍時,俄軍統帥庫圖佐夫似乎已覺察了拿破侖的意圖,他極為明智地採取了應急措施:在法軍還來不及展開行動之前,指揮俄軍迅速撤離因河防線,在克雷姆斯渡過多瑙河,向北實行退卻。俄軍撤退時,幾乎炸毀了多瑙河上所有橋樑,以阻止法軍的追擊。
  俄軍北撤以後,多瑙河南岸地區的奧軍兵力更加單薄。法軍因而得以長驅直入,幾乎沒遇什麼抵抗。11月13日,繆拉的騎兵軍前衛到達維也納近郊。維也納宮廷一片驚慌,奧皇立即派使者前去與拿破侖媾和,被拿破侖拒絕,因為戰爭遠未結束,還有一場更大的戰役要等著拿破侖去打贏。
  拿破侖命繆拉迅速追擊北撤的俄軍,以便將其緊緊拖住,並予以殲滅。可繆拉卻被眼前的維也納城吸引住了,為了獲得首先進入維也納的榮譽,他不顧拿破侖的命令,不去追擊俄軍,而是率部向東,急著搶佔維也納城。
  拿破侖得知這一消息後,怒不可遏,立即給這位妹夫寫了一封措辭嚴厲的信,大罵繆拉魯莽得像個瘋子,他說:「俄國人沒有固守維也納,而在克雷姆斯渡過了多瑙河。你既不知道敵軍的計劃,又不考慮我的意圖,你將使我的軍隊困在維也納。……只有在充滿危險的地方才能獲得榮譽,進入一座沒有設防的空城,沒有什麼榮譽可言。"由於繆拉的擅自行動,使得法軍在追擊俄軍的過程中損失了兩天極寶貴的時間。11月14日,拿破侖到達維也納,住在富麗堂皇的肖恩布魯恩宮。弗蘭西斯皇帝帶著皇室成員,倉皇地向北逃去。拿破侖在這裡重新調整了部署,他命令騎兵和第四、第五軍一刻也不停留,立即從維也納出發,北渡多瑙河追擊俄軍。
  維也納位於多瑙河南岸,要想北渡多瑙河追擊俄軍,其首要任務是盡快搶佔維也納城北的那座大橋。當時負責防守此橋的是奧斯貝爾公爵,奧軍在撤離維也納時曾命令他:一見法軍出現,就將此橋炸毀。繆拉在前次作戰中的行為曾使拿破侖大為不滿,這次,他要憑著自己的聰明才智來完成搶佔維也納大橋的任務,以挽回拿破侖對自己的印象。
  繆拉事先巧妙地將一個擲彈兵營隱藏在大橋南端的一片灌木林中,然後同拉納、蘇爾特軍長一起大搖大擺地走上橋頭。他們從容不平地推倒橋上的木板路障。橋上的奧軍驚慌失措,正準備點燃已經放置好了的炸藥,繆拉大聲喊道:「不要開槍!我們兩國已達成休戰協議,我們是來同守橋長官進行具體談判的。"奧斯貝爾公爵聞訊出來,繆拉又將此話重述了一遍,奧斯貝爾公爵被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弄得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正在詫異之際,預先埋伏的法軍突然地從灌木林中躍出,迅速衝過大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闖入奧軍陣地。一分鐘後,法軍佔領了橋樑,為炸橋準備的炸藥全被推入河中,守橋的奧軍也都成了俘虜。
  維也納大橋的丟失完全出乎庫圖佐夫的預料之外,法軍很快開到了多瑙河北岸。俄軍簡直難以理解維也納大橋被佔的經過,他們氣憤地指責奧軍私下與拿破侖訂立了密約。現在俄軍隨時都可能被追上來的法軍包圍,庫圖佐夫決定留下幾支決死的後衛部隊作掩護,主力部隊加速退卻。
  在追擊俄軍的過程中,騎兵軍長繆拉又一次違背了拿破侖的意圖,犯了一個嚴重錯誤。騎兵軍在追到摩拉維亞西南20多公里處,遇到了俄軍後衛的頑強阻擊。繆拉忽然想到自己一軍單獨冒進,恐周圍態勢對己不利,於是,他又想弄弄權術,以緩兵之計,企圖等步兵到達之後再採取進一步的行動。他自作主張地向俄軍後衛指揮官提出暫時休戰的建議,並允許俄軍自由地向北撤退。俄軍非常痛快地同意了繆拉的建議,並安全地自動撤走了。對於繆拉的愚蠢行為,拿破侖大為惱怒,他寫信責罵道:「我簡直找不出話來表示我對你的不愉快。你只是我的一個前衛指揮官,沒有我的命令根本無權作休戰的安排;你葬送了我的勝利。立即破壞休戰,向敵軍前進。告訴那位在這一協定上簽字的俄國將軍,說他也無權這樣做,只有沙皇才有這樣做的權力。」
  俄軍後衛作戰頑強,本已有效地遲滯了法軍的前進速度,現在,又加上一個偶然的停戰協定,更使他們獲得了緩兵之利。俄軍終於擺脫了拿破侖的追兵,退到了奧洛穆茨。與此同時,從俄國本土開來的另一支俄軍,在沙皇亞歷山大一世的親自監督下,也趕到了此地。從維也納逃跑出來的奧皇弗蘭西斯也隨撤退的奧軍到達了該城。這樣,到11月下旬,俄奧聯軍停止了撤退,在奧洛穆茨附近佔領了有利於防守的陣地。
  這時,俄奧聯軍司令部出現了意見分歧。以聯軍總司令庫圖佐夫為首的大部分將領認為:在奧洛穆茨的90000聯軍遠不是拿破侖100000大軍的對手,俄軍必須繼續撤退,等待時機,拖延戰局。待普投入戰爭後,再以壓倒優勢,向法軍發起猛烈進攻。可庫圖佐夫的建議遭到亞歷山大皇帝的堅決反對。亞歷山大一世對軍事問題一竅不通,對拿破侖的軍事才能更是一無所知,同時虛榮心極強。在他看來,他有著這麼龐大的軍隊,還要在這個貧窮多山的國家藏匿一個月,躲避拿破侖,實在是太可恥了。他認為法軍長途跋涉,接連作戰,已是強弩之末,再加上普軍參戰已確定無疑,聯軍必須趁這機會迅速與拿破侖進行大會戰。
  亞歷山大的主張傳進拿破侖的耳中,他欣喜若狂,他就是害怕俄軍撤走和拖延戰局,因為他得知普魯士的使者豪格維茨正帶著最後通牒來見他,他必須在普軍參戰前了結這場戰爭。為了促使亞歷山大這個主戰派得到支持,他決定要一個小小的把戲。拿破侖的外交天才和演員天才又一次得到了充分發揮。
  拿破侖像演員一樣,竭力把自己裝扮成一個驚慌失措、軟弱無能、尤迫害怕作戰的人。他命令前哨開始撤退,並派自己的侍從武官薩瓦裡去見亞歷山大,建議休戰媾和,並特別要求俄皇與自己進行單獨會晤。拿破侖的舉動使得俄軍司令部充滿了歡呼聲:拿破侖膽怯了!拿破侖的軍隊被打得精疲力盡,要完蛋了!必須趁此機會擊敗法軍,不能放過拿破侖!
  庫圖佐夫的建議被徹底否決。亞歷山大根據拿破侖的一慣為人,認為拿破侖在不到萬不得已時是不會這樣低聲下氣來俯就於人的。因此,他冷冷地拒絕了拿破侖關於進行個人會晤的要求,只派了自己的侍衛長道戈路柯夫公爵前往法軍大本營進行象徵性的談判。這位公爵在拿破侖面前舉止極為傲慢,態度十分強硬,而拿破侖則繼續天才地表演著這出喜劇。他裝出一副不安和憂傷的樣子,表演得恰到好處。拿破侖深知表演不能過火,過分誇張會露馬腳。世界上的一切,即使是道戈路柯夫公爵的愚蠢也是有限度的。因此,在會見的最後時刻,他吞吞吐吐地拒絕了俄方提出的讓他放棄意大利的條件。這個拒絕不僅沒有削弱有關拿破侖信心不足和膽怯的形象,反而更使得這幕喜劇帶有幾分真實性。
  道戈路柯夫興奮地報告了他對拿破侖的印象,俄奧聯軍立即作出決定:向正在退卻的驚慌失措的拿破侖進攻,把他徹底擊垮。聯軍認為陷入困境的拿破侖正急於退回維也納,因而決定釘住法軍的左翼,而聯軍主力則向西南進到利塔瓦河谷,迂迴到拿破侖的右翼,切斷它同維也納的交通線,並把它壓縮到山谷中加以殲滅。12月1日聯軍到達戰場,迅速佔領了普拉岑高地,並作好了全面進攻的準備。
  拿破侖日夜盼望的戰機終於來到了。就在大戰即將開始的前一天,拿破侖向軍隊發表了一篇慷慨激昂的演說,他說:「軍人們,面對著你們的俄軍是想要替烏爾姆報仇。這也是你們曾經擊敗過的軍隊。我們所佔的陣地極為堅強。當敵軍想迂迴我們的右翼時,他們自己的側面也就會暴露在我們的面前。……這次勝利將結束我們的戰役,於是我們可以安心過冬並接受從本國送來的增援。此後即可以獲得有利於我們人民,包括你們和我在內的和平。」
  晚上9點鐘,拿破侖騎著馬沿著全線視察野營中的部隊。他遙望著敵方的營盤,發現敵軍全部集中在普拉岑高地和利塔瓦河谷地中,這更加堅定了他認為敵人將嘗試迂迴其右翼的預測。當他經過自己部隊的行列時,周圍的人馬上聚攏來,將他團團圍住。士兵們把地上的草捆成把子,點起火來,在空中搖晃。他們圍著這個身穿灰大衣的矮個子統帥歡呼著,跳躍著,"拿破侖萬歲!大軍萬歲!帝國萬歲!"的呼喊聲響徹夜空。這時,老兵們一個個地走出來,恭恭敬敬地向皇帝保證,請求他不要站在火線上,不必親臨前線戰鬥,而以旁觀者的身份觀看戰鬥。拿破侖明知故問這是為何,一個老兵脫口答道:我們要奪取敵人的軍旗和火炮來慶祝陛下加冕紀念日。拿破侖沒有掩飾內心的喜悅,他激動地說這是他有生以來最榮耀、最有意義的一夜。士兵們因為拿破侖與這位老兵的一問一答,都知道了明天是拿破侖的加冕一週年的紀念日。
  無數火把的亮光把夜空照耀得如同白晝,奧軍在遠處發現了這一景象,他們認為這是法軍掩護撤退的一種偽裝。拿破侖將計就計,他率領軍隊沿著摩拉維亞被雨水沖刷的泥濘道路,毫不停頓地忽而前進,忽而後退,故意放棄普拉岑高地,將自己左翼暴露在敵人面前,向山谷退卻,誘使敵人實行迂迴,以便在運動中攻擊其側背。拿破侖以少數兵力利用河川進行防禦,主力迂迴並集結在般托維茨至波省立茲之間的地區。
  12月2日,拿破侖戰爭史上一次最著名的、最輝煌的戰役打響了,這一天,在奧斯特裡茨村以西、維也納以北120公里的普拉岑高地周圍的丘陵地帶上,三國皇帝展開了一場血腥大會戰。這日拂曉前,俄奧聯軍分成6路縱隊開始進攻。聯軍北面兩個縱隊由巴格拉吉昂和利赫特爾斯登指揮,他們橫越布爾諾——奧斯特裡茨大道攻擊由拉納和貝爾納多特所防守的北段,君士坦丁堡大公指揮的俄國近衛軍則作為預備隊跟在兩支俄軍後面。中央方面,科洛華特指揮的奧軍25000人攻擊在柯貝尼茨的蘇爾特軍。聯軍攻擊的主力則在普拉岑高地以南,共有3個縱隊,33000人,由俄將布克斯蓋弗登指揮,指向在戈爾德巴赫河南段的蘇爾特,並攻佔了索科爾尼茲和狄爾尼茲。
  上午7點30分,掩蓋著谷地的濃霧剛剛散去,一輪紅日噴薄而出,73000名決心以死效忠的法國官兵在奧斯特裡茨的太陽照耀下,早已準備就緒,嚴陣以待。拿破侖從指揮所裡看到普拉岑高地幾乎已無俄軍防守,他立刻意識到敵人犯了放棄中央高地的嚴重錯誤。他命令兩個師前去佔領高地,這兩個師不費吹灰之力便完成了任務,從而將敵人切成兩段。科洛華特縱隊在行軍中受到側面攻擊,秩序大亂,四下潰逃。俄國皇帝、總司令庫圖佐夫以及司令部正是跟在這支縱隊之後,因而失去了對聯軍的控制。
  在北段,拉納成功地擊退了巴格拉吉昂的攻擊。當蘇爾特完全控制高地之後,拿破侖令其左翼向俄軍發起全面進攻。俄軍作戰十分英勇,對法軍發起一次又一次衝鋒,但最終還是敗下陣來。
  在南段,布克斯蓋弗登受到蘇爾特和達武西支兵力的夾擊。面對法軍大炮的猛烈轟擊,聯軍很快就被壓縮到狄爾尼茲和察特卡尼之間半結冰的湖泊上。湖泊的冰塊被法軍炮火擊碎,敵軍整團整團地掉在湖裡淹死了,有的則被法軍的霰彈擊斃,其餘的則當了俘虜。
  奧皇和俄皇眼見全軍覆沒,慌忙逃竄。他們的侍從人員只顧自己逃命,把兩位皇帝丟在路上。兩位皇帝只好騎著馬各奔一方了。
  短暫的冬日已近黃昏,明亮的太陽已經下山,亞歷山大和弗蘭西斯在昏暗中逃脫了法軍的追捕。亞歷山大像得了瘧疾一樣全身發抖,他已經不能控制自己,哭了起來。庫圖佐夫在激戰中負了傷,差點成了法軍的俘虜。
  戰鬥結束了。拿破侖在一大群元帥、近衛軍將軍和副官的伴隨下,在士兵們的歡呼聲中,不斷地踩著難以數計的人和馬的屍體,穿過廣闊的平原,視察著血腥的戰場。這一仗,俄奧聯軍死傷27000人,損失火炮155門,炮兵幾乎全被消滅,餘眾四散逃命,俄奧聯軍事實上已不存在。
  第二天,法軍所有部隊都受到了拿破侖的讚揚,他說:
  「士兵們,我對你們表示滿意:在奧斯特裡茨一天中,你們完成了我要求你們以果敢精神去完成的一切。不朽的光榮歸於你們,我的雄鷹們。在俄奧皇帝指揮下的100000軍隊,不到4個小時,就被打得落花流水。沒有死在你們劍下的那些人,也在湖裡淹死了。……士兵們!當保證我國的繁榮昌盛所需的一切都已完成時,我將帶領你們回到法國,在那裡我將盡我所能保護你們的利益。我的人民一定會興高采烈地再和你們相見。你們只要說'我參加了奧斯特裡茨戰役',他們就會回答說'好一個勇士啊!'」
  同一天,奧皇弗蘭西斯二世派使節前來請求與拿破侖會晤。拿破侖同意了這項要求。12月4日,拿破侖在騎兵衛隊的簇擁下來到會晤地點——距奧斯特裡茨約3公里的一座磨坊裡。奧皇也乘坐有篷輕便馬車來到這裡。拿破侖一見奧皇,立刻下馬前去迎接,並同他擁抱。奧皇提出休戰,拿破侖當即同意,條件是要求所有的俄軍撤出奧地利,退回波蘭。12月5日,俄軍開始撤退。12月6日,法奧簽訂停戰協定。12月26日,法奧在普萊斯堡簽訂和約。根據和約,奧地利承認法國對皮埃蒙特、熱那亞、巴馬等意大利地區的佔領;承認拿破侖為意大利國王,並把威尼斯、伊斯特利亞、達爾馬提亞交給意大利王國;承認巴伐利亞和符登堡為王國,巴登為公國。普萊斯堡和約結束了第三次反法聯盟。
  不久,意大利的副王歐仁·博阿爾內娶了巴伐利亞新國王的長女為騎,這是拿破侖首次公開表示願意讓他的家族同歐洲原有各王室聯姻。同時還宣佈,皇帝身後若無男嗣,意大利王位將傳給歐仁。
  奧斯特裡茨會戰以後,拿破侖在布爾諾逗留了數日,監督其部隊安營情況。他在這裡查明了法軍的損失——總共不到9000人。他派副官到醫院去慰問傷兵,並以他的名義賞賜每個傷兵一枚拿破侖幣。對受傷的軍官,則按其級別發給500到3000法郎不等的慰問金。
  然後拿破侖起程赴肖恩布魯恩宮。抵達肖恩布魯恩宮的次日,他接見了普魯士的使節豪格維茨。豪格維茨本是代表普魯士政府前來向法國下最後通牒的,普魯士政府甚至還指示他:若是拿破侖被聯軍擊敗,他有權代表普魯士公開與俄奧結盟。可如今法軍大獲全勝,他不得不隱瞞迫使命的目的,把最後通牒藏了起來。他帶著甜蜜的微笑拜會了拿破侖,他向拿破侖深深地鞠著躬,對他的勝利表示熱烈祝賀。勝利後的拿破侖對待這位使節異常嚴厲和高傲,他怒氣沖沖地大聲嚷道:「命運之神把你祝賀的對象改變了!你以為你的主子對我守信用嗎?他公開向我宣戰倒還體面些,即使他不存心這樣。那樣他就可以為他的各個新盟國效勞,而我在作戰前就得顧到兩頭。你們希望同各方都做朋友,那是辦不到的。你們必須在他們和我們之間作一選擇。如果你們願意隨他們走,我不反對。但是,如果你們留在我這裡,就必須是真心實意。我寧要公開的敵人而不要虛假的朋友。你們自稱是我的盟國,竟然允許多達30000的俄國軍隊經過你們各邦同大軍聯繫,這是什麼意思?沒有任何理由可以為這種行為辯解,這是公然的敵對行動。如果授給你的權力不允許你處理所有這些問題,你可以擴大。至於我自己,哪裡發現敵人,我就向哪裡進軍。」
  豪格維茨從拿破侖的這番話中看到一場風暴行將襲擊普魯士,於是,未經君主授權,就自作主張地同拿破侖簽署了一項條約。根據條約,普魯士必須與法國結盟,並向英國關閉一切港口。同時,普魯士須用巴洛特和安斯巴赫兩侯國交換漢諾威。普王弗裡德裡希·威廉三世早已嚇得心驚肉跳,他正以惶恐的心情等待著拿破侖的懲罰。如今豪格維茨代他簽訂的這項條約,比他預料中的懲罰要輕得多。他不敢再討價還價了,對條約的一切都表示同意。
  拿破侖在離開奧地利之前,還有一件事要做,那就是懲罰那不勒斯王國。那不勒斯王國本應保持中立國地位,但那不勒斯王國的波旁王朝與革命後的法國有著不共戴天之仇,尤其仇恨拿破侖,所以當他們獲悉法國海軍在特拉法加海戰中慘敗後,欣喜若狂,認為拿破侖一定會失敗,便和英國和俄國拉上了關係,向英國、俄國開放了各個港口,在其各邦接納了12000名俄軍和8000名英軍。那不勒斯王后曾當著法國使節的面毫不掩飾地說:她想使那不勒斯王國成為一根點燃燎原烈火的火柴。"但請陛下想一想,不管這場大火的結局如何,火柴總是首先燒盡。"法國使者這樣回答了他。現在,在奧斯特裡茨戰役以後,這根"火柴"在轉瞬之間就燃為灰燼了。拿破侖對波旁王族進行了殘酷的清算,他宣告:「波旁王朝不再統治那不勒斯了。"法軍立即佔領了整個王國。波旁王室在英國艦隊的保護下逃到西西里島,拿破侖的哥哥約瑟夫被任命為那不勒斯國王。


耶拿之戰

  1806年1月26日,拿破侖離開維也納回到巴黎,受到無數狂歡民眾的歡迎。幾天後,一個令人興奮的消息傳來:拿破侖的死敵、英國首相威廉·皮特去世,英國要求與法國簽訂和約。威廉·皮特是第三次反法同盟的創立者和鼓吹者,他希望這個耗費了幾百萬黃金建立起來的聯盟能夠阻止法國向英國進攻。然而,奧斯特裡茨一戰使得這一聯盟土崩瓦解。議員們開始指責威廉·皮特,反對黨要他下野,皮特經受不住精神上的震動,就此一病不起,過了幾個星期便一命嗚呼。格蘭維爾繼任為英國首相,他任命了同情法國大革命的福克斯為外交大臣。福克斯一貫反對皮特的對外政策,他真誠希望法國和英國能和平相處。於是,福克斯派亞爾默思勳爵去巴黎進行和談。
  拿破侖向亞爾默思勳爵表示:如果英國在他的條件下簽訂和約,他願把漢諾威還給英王。消息傳到普魯士,整個宮廷大為震怒。普魯士曾用了兩個侯國交換了漢諾威,只是由於英國因此要對其宣戰,才讓拿破侖的軍隊繼續駐紮該地。如今拿破侖又將漢諾威作為與英國和談的籌碼,普魯士政府感到自己受了極大的欺騙。特別是那些在1805年曾極力主張加入反法聯盟的人對此更是憤慨,他們斷言,如果當時毅然決然地加入反法聯盟,便會預防奧斯特裡茨的失敗,也不致使普魯士今天在同拿破侖面對面的鬥爭中陷入孤立無援的境地。
  這時,拿破侖為了鞏固自己對德意志西部和中部部分地區的統治,決定建立萊茵同盟。1806年7月12日,德意志各國君主根據拿破侖的命令簽訂了相應的條約,萊茵同盟正式形成。參加同盟的有巴伐利亞、符登堡、巴登等16個西部和南部的德意志國家。這個同盟選舉拿破侖為自己的保護人。為了對皇帝的"保護"表示感謝,同盟有義務在發生戰爭的情況下為拿破侖提供63000名士兵。許多以前服從奧地利哈布斯堡王朝皇帝們的獨立小國,現在都要受到萊茵同盟各國君主的管轄,他們的領土也都劃入萊茵同盟各國。整整存在了1000年的"神聖羅馬帝國"名存實亡。1806年8月,奧地利皇帝根據拿破侖的建議,取消了"神聖羅馬帝國",廢除了「德意志皇帝"的稱號。
  與此同時,拿破侖開始在被佔領地區給身邊的高官重臣、兄弟親戚封王封爵。繆拉元帥為克累弗和貝格大公爵,貝爾蒂埃為納夏泰爾大公,路易·波拿巴為荷蘭國王,塔列蘭為貝涅維特大公,貝爾納多特為本特·科爾諾大公,康巴塞雷斯為巴馬公爵,勒布倫為起亞琴察公爵,這些人是拿破侖在這些地區的全權代理人。
  萊茵同盟的成立及佔領區各重要官員的任命使得普魯士極為不安。普魯士看到拿破侖的權力已深入到德意志的心臟,直接威脅著普魯士的領土完整,反法情緒日益高漲。1806年4月8日,普魯士向法國發出最後通牒,要求法軍立刻從德意志土地上撤出。拿破侖根本不予理睬。6月,拿破侖公開向立法院宣佈,他有45萬軍隊,而且有足夠的經費來維持,不用借貸,也不會發生赤字。同時他將20萬軍隊集中到萊茵河兩岸的阿爾薩斯、洛林和萊茵同盟各國。拿破侖的所作所為激起了普魯士主戰派的狂熱情緒,他們咒罵國王是膽小鬼,不敢去碰一碰科西嘉島的小矮子,同時譴責主和派首領豪格維茨是祖國的叛徒。軟弱無能的國王正逐漸受到主戰派的控制。
  7月6日,俄國外交官烏布裡來到巴黎,名義上是來談判,實際上是來探聽英法之間的和平究竟有多大可能。兩個星期後,塔列蘭與烏布裡簽訂了法俄和約的初約。不過,俄皇亞歷山大並不急於批准這項和約,他要看法國與亞爾默思勳爵談判的結果如何。
  英法兩國在談判桌上討價還價,互不相讓。這時傳來一個意外消息:外交大臣福克斯去世了。福克斯是英國唯一竭力主張與法國議和的人,隨著他的去世,英法談判也宣告結束,俄皇也就拒絕批准法俄和約。
  7月24日,普、俄就同法國作戰問題達成秘密協定。根據協定:一旦普法戰爭爆發,俄國則用武力援助普魯士。這時期魯士與英國的關係十分微妙,儘管兩國表面上因漢諾威問題處於劍拔弩張的緊張狀態,而實際上,英國正極力慫恿普魯士對法作戰,並保證提供大量英鎊支援。這樣,以俄普為中心、由英國提供經費的第四次反法聯盟又開始形成。
  普魯士的軍官們熱血沸騰,磨刀霍霍,決意要為祖國所遭受的侮辱、欺騙討個公道,要對拿破侖的飛揚跋扈進行報復。路易莎王后和費迪南親王成為這一派的首領。普魯士的軍隊開始行動起來,一個個團隊高唱著愛國歌曲經過柏林和馬格德堡,向西方開去。國王和王后騎在馬上檢閱了集中在馬格德堡及其西部地區的軍隊。
  對於普魯士的孜孜備戰,拿破侖早已得到情報。8月份,拿破侖在德意志南部集中了19.2萬人的大軍。8月9日,普魯士國王宣佈總動員。8月25日,普魯士召開了第一次軍事會議,會上決定成立兩個軍團,由布倫瑞克公爵和霍恩洛厄親王指揮。另建立一支獨立軍,由呂歇爾將軍指揮。71歲的布倫瑞克任總司令。此後,普軍及其盟國薩克森軍開始向南推進。9月底,他們集結在一條寬70英里的正面上,中路是布倫瑞克指揮的第一軍團7萬餘人,左路是霍恩洛厄指揮的第二軍團5.5萬人,包括薩克森士兵在內。右路是呂歇爾將軍指揮的獨立軍5萬人,其中包括兩個薩克森師。
  普魯士軍隊曾在菲特烈大帝時威震一時,一些宮廷長官、軍事將領以及路易莎王后至今仍對其軍隊的威力深信不疑。他們認為,只要普魯士軍隊給拿破侖以勇敢的一擊,拿破侖的大軍就會一敗塗地,保王黨就可以在後方舉行暴動,拿破侖的政權會因此被推翻,波旁王朝可以輕而易舉地復辟。然而,這些自信的人卻忽略了一個事實,那就是如今不是菲特烈大帝時代,普軍的後勤、武器裝備大多停留在50年前菲特烈大帝時代的水平,其戰術思想仍固守傳統的"線式戰術"那一套,僵硬的隊形、遲緩的動作和有順序的排槍仍被認為是戰無不勝的,而對法軍寬鬆的隊形和比較放任的射擊紀律不屑一顧。普軍對於法國革命後法軍所發展的機動性和戰術彈性簡直毫無所知。普軍的將軍亦多年老保守者,年輕有才幹的人很難有機會破格提升。這些年老保守者一味以菲特烈時的老將自居,妄自驕矜,對新情況,新戰術漠不關心,且又重視排場、形式而不重實效。更為嚴重的是普將之間互不服氣,指揮難以統一,這必將導致行動遲緩,各行其事。所有這些,已預先決定了這場大戰的勝負。
  9月25日,拿破侖離開巴黎。3天後,抵達梅因茲。至此,他對敵人的行動、實力及作戰計劃不甚瞭解,他所知道的僅為薩克森和普魯士締結了同盟,他必須對付他們的聯合兵力。法國陸軍對這個新戰場很不熟悉,因此,拿破侖堅持在尚未發動作戰之前應盡量搜集一切有關地形的情報,他派工兵軍官前去偵察從圖林根森林通往普魯士和薩克森的道路。10月1日,拿破侖寫信給貝爾蒂埃說:「我希望你把曾作道路偵察的工兵軍官留在符茲堡,因為我要親自詢問他們有關地形性質的問題。……在班堡要建立一個麵包製造廠,能供給8萬人4天的口糧。班堡為一切軍事行動的中心。假使我們被豈不得不如此,則我想能在10日前發動進攻。」
  實際上,此時的普軍仍未有明確的作戰計劃。9月24日和25日,普軍諸將會於瑙姆堡,商議作戰計劃。霍恩洛厄的意見是:布倫瑞克主力軍團迂迴圖林根山,由法蘭克福方向前進,以一部守備該山;自己率軍越過法蘭肯森林,經拜律寺、班堡前進;呂歇爾軍在右翼游動,取守勢。總司令布倫瑞克則認為:以霍恩洛厄軍的一個師對付、牽制拜律寺方向的法軍;其餘的師均與主力會合,越過圖林根山,經愛爾富特至維爾茨堡取攻勢,切斷法軍交通線,奇襲其營地;呂歇爾軍則向法蘭克福大道前進,牽制東進的法軍。兩種方案引起了激烈爭論,兩位將軍各執己見,互不相讓。普王見此情景,只好將兩種方案來個折衷,以主力越圖林根山,霍恩洛尼越法蘭肯山,同時進入南德。然而,雙方仍不滿意。這時,又有人提出了第四種方案、第五種方案。命議連續開了10天,仍然沒有得出結果,只好暫時休會。
  10月3日,拿破侖來到符茲堡,會見了偵察地形的工兵軍官,布萊門上校就是其中之一。布萊門上校曾冒充薩克森軍官,大搖大擺地通過普魯士防線,他經過柯堡、耶拿、薩爾費德,最後抵達瑙姆堡,為拿破侖帶回了大量重要情報和資料。拿破侖聽取匯報以後,估計敵軍主要展開在耶拿——埃森納赫一線,而且左翼是暴露的,只有一支2000人的小部隊進行掩護。根據這個判斷,拿破侖決定:集中法軍主力於右翼,以繆拉指揮的6個騎兵師為前衛,向拜律寺和霍夫方向實施主要進攻,大膽迂迴普軍左翼;同時,以路易·波拿巴指揮的兵力在法蘭克福方向牽制普軍的行動,並充當法軍的總預備隊。為了實施上述計劃,拿破侖將法軍劃分為左、中、右三路縱隊,分別向前開進。左路為拉納的第五軍、奧熱羅的第普軍,沿科堡、魯多爾施塔特之線開進。中路為貝爾納多特的第一軍、達武的第三軍、近衛軍和騎兵的大部,沿班堡、科堡、珀斯內克之線開進。拿破侖的大本營隨該路行動。右路為蘇爾特的第四軍、內伊的第六軍和巴伐利亞軍,沿安貝克、拜律寺、霍夫之線開進。拿破侖大軍在30英里寬的正面上以三支平行縱隊前進,各軍都處在可以相互支援的距離內。
  負責指如右路法軍的第四軍軍長蘇爾特,在這個迂迴普軍左翼的計劃中處於舉足輕重的位置。為了使他對自己的戰略計劃有著精確的瞭解,拿破侖不厭其煩地向他詳細解釋自己的意圖。10月5日,他特意寫了一封信給蘇爾特,信中道:「我要分三路侵入薩克森,……當你到達霍夫時,其他各縱隊也都會到達與你平行的位置。我通常將在中央縱隊的頭部。以如此巨大優勢的兵力集中在狹窄的正面上,你應能認清我是不允許敵人有任何機會的。不管敵人怎樣部署,我都要以兩倍於他的兵力向他進攻。""我相信騎兵是普魯士陸軍中最可怕的部分,但以你所有的步兵,若能構成方陣,則也就沒什麼可怕了。不過,在戰爭中任何預防措施都是不可疏忽的。在你的各師中務必攜帶3000到5000挖拙工具,以便必要時可以構築防禦陣地,甚至一條壕溝也都是有用的。""假如你所遭遇的敵軍兵力少於30000人,你可以與內伊會合後,再向其作集中攻擊;但假使敵人已據有良好的防禦陣地,則行動必須慎重。到達霍夫之後,你的首要任務是與羅本斯坦、艾貝斯多夫和希萊茲建立聯繫。那時我將在艾貝斯多夫。當你離開霍夫時所獲得的情報可以決定你的下一次行動,或者向中央靠攏,或者再向疲勞恩前進。依照我今天所獲的報告,敵人似乎是趨向我的左翼,因為其主力似乎是在愛爾富特。」「我必須堅持對於你一路所發現的任何事情都應該經常向我報告,以便讓我瞭解敵情的變化。你也可能會想到運用這樣一個20萬人的營方陣是一種卓越的成就,那必須有相當的技巧和許多行動。」
  拿破侖之所以對自己的戰略計劃作如此詳細的解釋,是因為他把這種"營方陣"即20萬人的3支平行縱隊以30英里寬的正面前進看成是戰勝普軍的關鍵所在。一旦在正面上碰到敵人,他可以用一個縱隊迎敵而用品他兩個縱隊來迂迴;如果敵人在側面上出現,兩軍可以立即左右展開迎敵,而其餘兵力則為支援。
  10月7日,拿破侖接到普魯士國王的最後通牒:要求所有法軍撤出日耳曼領土,否則,"西西里島晚鐘事件"1將會重演。這是拿破侖開始戰爭的最好借口。法軍開始通過人口稀少的圖林根地區向北進發,每人攜帶4天口糧。在符茲堡、班堡和弗赫漢還準備了10天的補給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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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系指西西里島的巴勒摩人民於1282年3月30日夜掀起的反法運動。當時人們以晚禱的鐘聲為號,群起反抗法國人的專橫,這一運動波及全島。
  普軍直到10月5日才統一作戰方案,其計劃是:主力集結於埃森納赫、戈塔、愛爾富特一線,並向西南前進;左側由霍恩洛厄軍團掩護,費迪南親王指揮的前衛從耶拿向南進到薩爾費爾德,陶恩齊恩的薩克森師則向霍夫挺進;呂歇爾軍於右翼牽制法軍。
  普軍的調動十分緩慢,因為當時期魯士人尚未採用軍的編制,總司令的命令必須分傳給14個師。與此相反,拿破侖的命令只須傳給6位軍長,每個軍團接到命令後,立刻起程,一路上馬不停蹄,晝夜行軍。6個軍所組成的營方陣如同壓路機一樣迅速地向前滾動。
  10月8日,繆拉的前衛在霍夫遇上陶恩齊恩的薩克森師。法國旗兵如旋風一般向敵人捲去,薩克森士兵哪見過如此強大的陣勢,沒戰多久便倉皇北退。剛退到希萊茲,又碰上貝爾納多特的前衛。薩克森師腹背受敵,損失慘重。
  10月10日,拉納元帥逼近薩爾弗爾德城,霍恩洛厄軍團前衛費迪南親王率領的9000人正駐紮在此地。費迪南親王年輕有為,精力充沛,但缺少實戰經驗,又剛愎自用。他不顧一切向法軍發起進攻,雙方展開一場激戰。由於費迪南親王兵力有限,很快就被法軍打垮。但費迪南親王仍不服輸,親自參加肉搏戰,一位法軍下級軍官大聲喝道:「上校,投降吧,否則就叫你去見上帝。"親王一聲不吭,舉刀便向這位軍官砍去,這位軍官舉刀回敬,刀尖刺進親王上身,親王當場倒斃。
  普軍的初期失敗,使得布倫瑞克大為驚慌。尤其是費迪南親王的陣亡,給整個大軍罩上了一片愁雲。這時布倫瑞克猛然發現了自己犯了一個嚴重錯誤:向符茲堡前進恰好使自己的左面和後方暴露在法國優勢兵力之下。於是,他決定立即退到馬格德堡和易北河谷,以便掩護其與柏林之間的交通線。右邊的呂歇爾軍也奉命退回魏瑪,霍恩洛厄軍則奉命將兵力集中在耶拿以西的高原上以保護左翼。
  10月11日,蘇爾特的右翼縱隊已經到達疲勞恩,貝爾納多特的中央縱隊在奧馬之北,左翼的拉納已進入薩爾費爾德。蘇爾特在9日夜間送回一個情報,說敵軍正在從疲勞恩退向吉拉,拿破侖斷定敵軍主力會集中在此地,並準備在此地進行大會戰。可不久,繆拉又報告說,他的騎兵已通過吉拉,並未發現敵人蹤影,薩克森部隊似乎已向西通過羅達退往耶拿。拿破侖不得不推翻先前的判斷。現在法軍的三支縱隊已相當集中,可拿破侖對敵人的部署還是一無所知。
  10月11日午夜之後,拿破侖在奧馬接到繆拉的報告,至此,他才對敵軍的位置獲得一點線索。這時,法軍又截獲了一些敵方文件。從文件中分析,拿破侖估計普軍主力在愛爾富特和魏瑪之間。12日凌晨4時,拿破侖向拉納發出指示:「所有截獲的文件都顯示敵人已經喪失其頭腦。他們晝夜高談,但不知如何決定。你應能明瞭我軍正在集中,我要切斷他們到柏林的道路。現在就是要遇著敵人就猛攻,以求將其各個擊破,而不讓他們集中。」
  同時,他又給繆拉下命令說:「午前我將趕到吉拉。你知道我還在包圍敵人,但我必須有關於其意圖的情報。在柴茲的郵政局也許可以向你提供若干情報。在前進時,要勇敢地攻擊一切敵人。達武元帥正在把他所有的騎兵直接送往瑙姆堡。憑著你的騎兵你應能橫掃整個萊比錫平原。」
  拿破侖此時對勝利充滿信心,他寫信給塔列蘭說:「情況發展完全和我兩月前在巴黎所算計的一樣;我從來沒有錯過,一切都使我深信普魯士人絕無倖免的機會。他們的將領完全是白癡。」
  在處理完繁忙的軍務之後,拿破侖總忘不了給皇后約瑟芬寫信,這是他歷來的習慣。10月13日凌晨2時,他給約瑟芬寫信道:「我的事務進行得頗為順利,一切都恰如我所希望的。……我的健康極佳,儘管每天氣馬或乘車要走45英里到60英里,但體重反而增加。我8時入睡而午夜起床。」
  13日上午9時,蘇爾特、奧熱羅、內伊、拉納四軍奉命集兵耶拿,準備渡過薩勒河,前去攻擊正集中在魏瑪和愛爾富特之間的普軍主力。同時,拿破侖命貝爾納多特軍和達武軍聽到耶拿炮聲後,立即攻擊普軍左翼。
  13日下午3時,拉納送來報告,說法軍已經佔領耶拿城,並將12000人的敵軍趕向魏瑪。另外,法軍還發現有30000敵軍駐在耶拿以西3英里的魏瑪大道上。拿破侖興奮不已,他斷言一場與其軍主力的大會戰即將開始,普軍是兔子尾巴長不了了。1小時後,拿破侖趕到耶拿,他徒步登上耶拿城西北1英里半的蘭德拉芬高地,仔細觀察了敵軍前哨所扼守的陣地。他命拉納守住這塊高地,以掩護耶拿附近薩勒河上的渡口。
  13日夜間,大霧籠罩著薩勒河谷及其四周的高地,法軍借助著這濃霧,神不知鬼不覺地整夜沿著狹窄彎曲的小路調動兵力。
  正如拿破侖所料,普軍13日之前在魏瑪、耶拿一帶集結兵力達18萬人,數量對法軍處絕對優勢。此時若能積極迎戰,尚可與法軍抗衡。然而,大戰即將來臨,普軍的戰守之策仍存分歧。一種意見認為普軍應轉進北方,另一種意見則認為應趁法軍渡河之機發動進攻。軍事會議在大本營開了9小時,久議不決。在軍情緊急之際開如此冗長的會議,喪失了寶貴的戰機和時間,法軍得以更多地集兵,形成對耶拿的包圍之勢。13日,普軍得知要地瑙姆堡被達武軍所佔,頓時震駭。布倫瑞克早無決戰之意,便同意主力轉進北方。普軍臨陣退卻,無異於怯敵逃跑,這使本來就不甚明確、統一的作戰計劃更加混亂,士氣極為低落。
  法軍集兵耶拿後,即作準備攻擊。10月14日拂曉,天氣異常寒冷,晨霧越來越濃,拿破侖由一群侍衛簇擁著,騎著馬來到部隊中間,檢查戰鬥前的準備情況。他們打著火把行進,有意大聲喧嘩。拿破侖不時地同士兵和軍官們交談,激勵他們的鬥志,他一再宣稱:今天氣魯士軍隊的處境,就和一年前奧地利軍隊在烏爾姆的處境一樣。拿破侖走到哪裡,哪裡就是一片歡呼聲。歡呼聲穿過濃霧,傳到了普軍兵營,普軍個個心驚膽顫,預感到厄運的來臨。
  6時許,拿破侖下令攻擊,法軍乘霧而進。拿破侖萬萬沒想到此時他們面對的只是擔任後衛的霍恩洛厄軍團,普軍主力早已悄悄北退了。戰鬥一開始,法軍就佔了上風,霍恩洛厄的幾個師被打得落花流水。拉納軍繼續攻擊前進,霍恩洛厄命20000人排成密集的橫隊,向拉納軍團發起猛烈攻擊。拉納見敵眾我寡,命軍隊採取守勢。剎那間,法軍不見了,只見一顆顆子彈、一串串炮火從房屋後、從果園裡、從斷牆邊不斷朝密集的普軍飛來。於是,軍事史上最出奇最不幸的怪事出現了:一個極為壯觀的步兵陣線,在整整兩個鐘頭內,站立在開闊地帶上,任其法軍無情火力的掃射,而毫無還手之力,因為他們根本找不到還擊的目標。普軍死傷枕藉。
  霍恩洛厄見情勢危急,急派人向在魏瑪的呂歇爾軍求援。呂歇爾軍距此地僅10公里,但遲遲不至。薩克森師也未能及時投入戰鬥。與此同時,法軍卻是援兵迭至:蘇爾特軍團的二個師已進至拉納軍團的右翼;內伊軍團精兵一部也已參戰;奧熱羅軍團第二師進至普軍右翼薩克森附近;騎兵軍團五個師亦將集於戰場。10時左右,濃霧消散了,和煦的陽光照耀著威武雄壯的法國部隊,顯得那樣精神抖擻,士氣高昂。普軍在法軍的打擊下,已奄奄一息。霍恩洛厄見形勢不妙,終於不顧一切,把所有預備隊都投入了戰鬥,企圖堅持到呂歇爾援軍的到來。
  中午12時左右,拿破侖意識到發起最後攻擊的時刻到了,立即將預備隊、近衛軍、騎兵軍全部投入戰鬥,向已動搖的普軍猛撲過去。普軍抵擋不住,沿著山坡潰逃,法軍窮追猛打,普軍死傷者無數。與此同時,扼守魏瑪公路的三個薩克森師全被圍殲。
  這時,霍恩洛厄還抱著最後一絲希望,就是援軍馬上到來,使潰散的部隊躲在援軍後面,以免全軍覆沒。不過,呂歇爾將軍可沒有他那樣焦急。他接到求援信後,不慌不忙地將15000人排列整齊,緩緩而行。直到下午2時,呂歇爾的先頭部隊才與法軍遭遇。普軍排著整齊的隊形,邁著穩健的方步,剛剛靠近法軍,還沒來得及排開戰鬥架式,就被蜂湧而至的法軍打得無法招架。15分鐘內,損失兵力一半以上,倖存的普軍紛紛掉轉頭來,朝著魏瑪方向猛逃。在法軍旗兵的追擊之下,呂歇爾身負重傷,差點喪命。
  下午4時,法軍成縱隊追擊普軍的殘兵敗將。他們如秋風掃落葉一般橫掃著一切,不抓俘虜,不聽求饒,見普軍就殺,潰逃的普軍大都成為法軍的刀下之鬼。夜幕降臨時,追至魏瑪的法軍在一片勝利的歡呼聲中得意地返回了耶拿城。到此時之止,拿破侖仍然認為他所擊敗的是普軍主力。
  拿破侖回到耶拿城時,第三軍一個明托布裡安的上尉已在那等候多時。這位上尉向拿破侖報告說:第三軍在奧爾斯塔特擊敗了由布倫瑞克指揮的普軍主力50000人,普魯士國王和他的大本營也包括在內。拿破侖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大聲地對托布裡安說:「你們元帥把一個人當成了兩個人吧!"可事實的確如此,托布裡安的報告千真萬確。
  13日夜間,普王和布倫瑞克率領普軍主力從愛爾富特和魏瑪向北撤退,途經耶拿西北20多公里的奧爾斯塔特,普王決定在此地宿營,這時,已佔領了瑙姆堡的達武軍接到拿破侖的命令,叫他選擇最短路線,盡快抵達耶拿以北的阿波爾達,威脅敵軍左翼。達武軍立即行動。14日6時,達武先頭部隊抵達奧爾斯塔特東北的漢森豪森村,濃霧之中,正好遇上普軍主力的前衛施美陶的步兵師和布呂歇爾的騎兵師。達武先頭部隊立即構成方陣,集中火力射擊,打退了普軍旗兵的4次衝擊。施美陶的步兵師因受火力阻攔,難以繼續前進,便與法軍形成對峙。10時許,達武軍後續兩師先後趕到,但普軍的後續部隊也於此時趕到。普軍50000多人從左右兩翼猛烈攻擊達武的20000多人,達武處境十分危險。
  這時,就在奧爾斯塔特附近的貝爾納多特軍明知達武處境危險,卻見死不救。貝爾納多特素與達武關係不和,他覺得去協助達武作戰有失尊嚴。幸好普軍仍拘泥於橫隊密集型的"線式戰術",呆板的方陣很快就受到法軍靈活機動的火力殺傷。普軍總司令布倫瑞克見法軍頑強抵抗,親率一團榴彈兵衝鋒,不想被彈丸擊中雙眼,造成致命重傷,被抬出戰場。普軍群龍無首,各師各自為戰,很快就處於不利地位,普王只得下令向魏瑪方向撤退,準備與霍恩洛厄和呂歇爾兩軍會合,明日再戰。
  普王撤退途中,正好與耶拿戰場上的殘兵敗將迎頭相撞,他不禁仰天長歎道:一切都完了。兩股敗軍合在一起,形成一股混亂的人流,沒命地向魏瑪方向逃跑。法軍旗兵在後面緊緊追趕,戰刀在敗兵耳邊呼呼作響,人人驚恐萬狀。路易莎王后,這位不久前還在疆場上鼓舞士氣的巾幗英雄,這時也騎著馬落荒而逃。兩名法國旗兵舉著馬刀緊跟其後,王后嚇得魂不附體。好不容易來到魏瑪城門前,一支強大的法國龍騎兵又向她疾馳而來。王后見勢不妙,不顧一切地衝進城去。城門關上了,王后終於撿了一條性命。
  原想狠狠教訓一下科西嘉窮小子的普魯士國王,在戰鬥打響後一周就遭到了徹底失敗。特別是10月14日這一天,法軍一下子取得了耶拿和奧爾斯塔特兩大戰役的勝利,普軍幾乎全軍覆沒。拿破侖對部下的英勇作戰非常滿意,對達武以20000人的劣勢兵力打敗50000人的普軍主力更是稱讚不已。但有一人使拿破侖很不高興,那就是貝爾納多特。他對貝爾納多特不去援救達武非常惱怒。他在瑙姆堡當著一批軍官的面說:「我要是把他提交軍事法庭,他準會被槍決。我不對他說這些,但是他不至於不明白我對他的行為是怎麼想的。他有很強的榮譽感,自己不會不知道他的行為是可恥的。"因貝爾納多特的妻子是拿破侖過去的戀人,是約瑟夫妻子的姨妹,憑著裙帶關係,貝爾納多特沒受重罰。
  普軍在繼續潰退,拿破侖估計普軍的自然退卻方向為馬格德堡,於是,10月15日,法軍兵分三路,開始了戰史上著名的大追擊。普軍在潰退過程中,人數一天比一天地減少,絕望的驚恐心情一天比一天地加重。16日清晨,普軍敗退部隊指揮官美倫多夫在愛爾富特率軍萬人向繆拉投降。普王害怕法軍右路部隊的追擊,不敢回柏林,而是東向俄國求救。10月20日,霍恩洛厄避開法軍,將各軍團近40000多名殘兵聚集起來,守禦馬格德堡。這些殘兵個個赤手空拳,垂頭喪氣,霍恩洛厄料想這支隊伍難以力敵,自率24000人分三路退往斯德丁堡。10月28日,霍恩洛厄在普倫茨勞被繆拉軍團團團圍住,不得不率軍萬人、馬1800匹、炮64門投降。
  就在霍恩洛厄投降的前一天,拿破侖隨同4位元帥、騎兵擲彈兵、近衛輕騎兵得意洋洋地進入柏林。柏林市長畢恭畢敬地把首都鑰匙交給了拿破侖,請求他赦免柏林。拿破侖下令商店繼續營業,生活照常進行。柏林市民懷著恐懼和尊敬的心情迎接了拿破侖,表現出絕對的服從。拿破侖來到柏林市中心廣場,這裡豎著腓特烈大帝的半身塑像。拿破侖壓低劍頭,率先脫帽向腓特烈大帝致敬,軍官們紛紛效仿。在普魯士王宮裡,拿破侖找到了腓特烈大帝的寶劍、他的頸甲以及勳位綬帶和鬧鐘,他讓人把這些東西帶回巴黎,交榮軍院保存,他說:「在繳獲的普魯士國王的珍寶中間,我最喜歡的就是這些戰利品。我要把這些東西送給參加過漢諾威戰役的老兵,他們將會把這些東西作為偉大軍隊的勝利和羅斯巴赫戰役失敗後所進行的復仇的象徵珍藏起來。"同一天,拿破侖還命令把腓特烈大帝為紀念法國人在羅斯巴赫的失敗而建立起來的紀念圓柱運回首都去。
  拿破侖進駐柏林後,命令部隊繼續追擊普軍的最後殘餘。這時,布呂歇爾和魏瑪公爵又從四散逃命的敗兵中集合了20000多人,向北逃去。一路上受到貝爾納多特、蘇爾特和繆拉三位元帥的猛烈追擊。布呂歇爾進入了靠近丹麥國境的盧卑克。丹麥國王出於對拿破侖的恐懼,堅決不准布呂歇爾入境。11月7日,三位元帥進入盧卑克,一場激烈的巷戰開始了。布呂歇爾的這群烏合之眾哪是法軍對手,不多一會,就有6000士兵被擊斃或俘獲。布呂歇爾帶著14000人衝出城去。傍晚時分,在盧卑克近郊的平原上,布呂歇爾及其隊伍被法軍團團圍住,只得放下武器投降了。
  在法軍的嚴厲打擊下,普魯士到處籠罩著絕望和沮喪,許多強大的城堡不加任何抵抗,就驚恐萬狀地投降了。馬格德堡是普魯士最後一個尚未投降的要塞,11月8日,克萊斯特將軍帶領全部守軍向法軍投降,這個號稱第一流的強大要塞落入法軍手中。至此,普魯士戰役全部結束,幾乎所有普魯士城市都在法國當局的控制之下。
  拿破侖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得意過。以弗裡德裡希大王的尚武精神培養起來的普魯士軍隊,自詡為歐洲最強大的軍隊,被他打得落花流水。在短短的一個月以內,作為歐洲四大國之一的普魯士消失了,整個歐洲為之震驚,德意志各小國更是驚恐萬狀,他們趕忙派人到波茨坦宮向拿破侖表示歸順。他們跪拜在他的面前,祈求寬恕和庇護;他們向他阿諛奉承,保證自己對他的忠誠之心。拿破侖陶醉在勝利之中,似乎整個世界已踩在他的腳下。
  普魯士國王、路易莎王后以及他們的小朝廷極可憐地在其他地方流浪之後,躲藏到普魯士王國邊境小城美默爾城。普王沒料到他的各邦在這麼短的時間裡都落入拿破侖之手,很後悔發動這場戰爭。他致書拿破侖請求休戰,拿破侖回答說:「太晚了!但是不要緊,我希望停止繼續流血,準備聽取不至於損害這個國家的榮譽和利益的任何條件。"他召來了迪羅克將軍,告訴他:「代表我看望每一個傷兵,發給他們需要的一切慰問品。然後去找普魯士國王,如果他提出合理的建議就報告我。」
  於是,普法雙方開始談判。拿破侖提出:將易北河以西的地方全部割讓給法國;普魯士賠償軍費1億法郎;承認薩克森及易北河以西的德意志諸邦加入"萊茵同盟";普魯士將華沙、波森交還給法國等。後來又提出將但澤等9個要塞讓與法國。儘管條件很苛刻,但因普軍已潰散,普王只好在11月6日暫時承諾了這些條件。
  拿破侖被戰爭的勝利捧到了不可一世的地位,自我意志無限擴張,謀求新的勝利、新的榮譽、新的權力、新的空間已成為他生命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他決定要給英國以致命的打擊,1806年11月22日,拿破侖在柏林頒布了著名的「大陸封鎖令",強迫整個大陸屈從自己的意志,同英國在經濟上打一場殊死戰。
  外交大臣塔列蘭被召到波茨坦宮謁見皇帝,皇帝命令他立即向一切附庸國或半附庸國發出"大陸封鎖令"。這一法令宣佈英國各島處於被封鎖狀態,禁止歐洲大陸各國同它們有任何通商往來;法國及其盟國軍隊不論在何處發現英國貨物和臣民,將分別予以沒收和監禁;任何違反此令的船隻,都將作為戰利品加以扣留。總之,凡是法國勢力所及之處,都不得同英國有任何交往,否則都被認為是犯罪,是對拿破侖尊嚴的背叛。拿破侖命令元帥們盡可能逐步完全地佔領北海和波羅的海沿岸地方,在那裡派上法國稅吏和憲兵,以杜絕和消滅走私行為。
  歐洲以沉默的、恐懼的順從態度接受了封鎖法令。這一法令暫時斬斷了英國和歐洲的聯繫,這對一直用別人的手發動一次又一次反法聯盟的英國是一次極為沉重的打擊。英國還從來沒有同如此強大的對手較量過,它的英鎊暫時失去了作用,它唆使別人為自己火中取栗的政策暫時失去了活動場所,英國第一次面臨著整個歐洲大陸的挑戰。這是一次殊死的搏鬥,英國為了擺脫困境,又一次去找它的盟友俄國,告訴亞歷山大,如果他再恢復同拿破侖的鬥爭以拯救普魯士,英國將給予他財政上的支持。英國也去找了奧國,但奧國仍對奧斯特裡茨戰役中的慘敗心有餘悸,而且奧國也極願意看到普魯士的毀滅,因為普魯士在1805年沒有參加第三次反法聯盟。儘管奧國在猶豫不決,但在彼得堡,英國如願以償了。
  11月21日,普王在奧斯泰羅德召開御前會議,討論和約之事。會上意見分歧極大,斯坦因、福克斯和貝米等重臣堅決反對這些喪權辱國的條件,而主和派豪格維茨等則主張忍讓。正在爭論之時,傳來消息說英國已說服俄國幫助普魯士對付法國,俄國軍隊已在西進之中。普王精神為之一振,決定拿起武器再戰,以雪亡國之恥。
  12月1日,普王下詔整頓軍隊,嚴懲失職將領。什切青、馬格德堡等要塞守將,因不戰而降,被撤職查辦;作戰不力而降、臨陣脫逃者也處以嚴刑;英格爾裡本因棄守庫斯特林而被處死。普魯士軍民激於覆軍亡國之痛,也都願意武裝再戰。
  法國派往各國的間諜很快將英俄談判的情況報告給了拿破侖皇帝。拿破侖一面實施大陸封鎖的各種措施,一面徵召軍隊,準備將俄國軍隊消滅在西進途中。


波蘭戰役

  俄國急於報奧斯特裡茨失敗之仇,15萬人的軍隊開進波蘭,氣勢洶洶地朝法軍旗去。拿破侖也不示弱,立即發出向東挺進的命令,他要在即將到來的冬季裡給俄軍以打擊。他認為不能等待春天再行動,屆時俄國人將會集中一支巨大的兵力,而且奧國也可能會被誘惑加入他們的陣營。然而,在嚴寒的冬季,與尚不知其實力與潛力的俄軍交戰無疑是一次艱巨而冒險的行動。法國大軍團共14萬人,要前進1000里去打一場艱苦的戰役,不僅要供應軍糧,而且還要重新裝備過冬用具和補給冬衣,同時所經過的地區都是些森林、沼澤等人口稀少的地帶。不過,這些並難不住拿破侖,耶拿戰役之後,他曾發佈一道命令,規定了柏林城以及其魯士各附庸所應進貢的物品及數量。這時,各普魯士城市奉命製造28萬件大衣和25萬雙軍靴,還要組成6座總醫院,包括一個專門治療性病的醫院在內。柏林要製造6000床醫院床墊和9000件醫院床單。
  同時,拿破侖積極展開外交活動。首先,他利用波蘭人民的獨立情緒建立了一支波蘭軍隊。波蘭在1795年第三次被奧地利、普魯士和俄國瓜分以後,人民一直渴望擺脫被壓迫的困境,結束被瓜分的局面。拿破侖為了取得波蘭人的支持,保障未來作戰中後方交通線的安全,同時也想在與沙俄的衝突中爭取建立一個中間緩衝國,敏銳地抓住了有利的時機和條件,積極支持波蘭人實現獨立的願望。他號召波蘭人拿起武器,與法軍並肩戰鬥,把瓜分者徹底打垮。波蘭人積極響應了拿破侖的號召,迅速組織起一支30000人的部隊,支持法軍的行動。
  拿破侖還煽動了俄國邊境的土耳其和波斯的反俄情緒,這兩個國家在俄國南部邊界製造了不少麻煩。他們出兵侵入了多瑙河下游,在高加索佔領了沙俄的領土,迫使俄國派出一部分軍隊越過普魯特河,去征服土耳其和波斯。這樣,當拿破侖在波蘭扎扎實實地進行戰爭準備工作時,沙皇卻分散了精力,陷入了拿破侖為他準備的兩面作戰的圈套。
  拿破侖以驚人的旺盛精力和廣泛的活動才能完成了這一系列的準備工作之後,立即開始了他的軍事行動。1806年11月,法軍開進波蘭,受到波蘭人民的熱烈歡迎。11月末,拿破侖得到消息說,俄軍的先頭部隊已經進入華沙,他命令繆拉和達武立即前往迎敵。
  拿破侖的大本營設在波茲南,波蘭貴族紛紛派代表團來到這裡,懇求拿破侖立即重建獨立的波蘭王國。拿破侖出於多方考慮,雖表示支持波蘭人的獨立,但沒有提出任何重建波蘭獨立國家的實質性措施。他知道一旦他立即採取行動重建波蘭獨立國家,奧國會因失去波蘭這樣一個富庶而重要的省區而重上戰場,俄國人也將因失去波蘭領土而作殊死的戰鬥,這與俄國僅僅為履行作為普國的盟國的義務而作戰是不同的。那時,法軍面臨的敵人將是強大的。他對他的後任秘書拉普說:「我喜歡波蘭人,他們的熱忱性格令我高興,我願意使他們成為獨立的民族,但那是談何容易的事,這蛋糕分到手的人太多了,奧地利、俄羅斯、普魯士各得一塊,而且,火頭一經點燃,誰知道大火燒到何處為止。我首要責任是對法國的,我不能為了波蘭而犧牲法國的利益。總之,我們得把這事交給宇宙的主宰——時間,不知時間告知我們該怎麼辦。」
  繆拉奉命率66000人前去佔領華沙和普羅次克之間的維斯瓦河一線。面對法軍的推進,俄軍前衛指揮本尼格森放棄華沙,向北撤退到納雷夫河上,以待後續部隊開來。12月19日,拿破侖把他的大本營由波茲南遷到華沙。23日,將法軍分成左、中、右三路,開始渡過維斯瓦河,向俄軍發起全面進攻。
  面對來勢洶洶的法國三路大軍,年老的俄軍總司令卡門斯基感到有被切斷退路的危險,決定繼續向東北方向撤退,但他手下的兩員大將本尼格森和霍夫頓拒絕撤退,他們堅持要以納雷夫河為依托,阻止法軍東進。於是,俄軍在維希庫夫、普烏土斯克和戈維明一線展開,以待法軍來攻。
  12月26日,法軍右翼拉納軍對普烏土斯克的本尼格森陣地發起勇猛攻擊,沒想到俄軍炮火十分猛烈,拉納幾次衝鋒均被擊退,損失慘重。拿破侖又集中蘇爾特、達武、奧熱羅三個軍向堅守戈維明陣地的霍夫頓發起進攻,霍夫頓軍同樣進行了頑強的抵抗。經過一天的激戰,俄軍被迫放棄陣地,向東北方向撤退。這天的天氣十分惡劣,時而下雨,時而飄雪,納雷夫河谷變成了沼澤地,泥濘滿路,有些地方竟至人陷過膝,馬陷及腹,車陷過軸,俄軍放棄了一切火炮,有秩序地撤走了。法軍因損失較大以及道路難行,無法繼續追擊俄軍。
  戰鬥過後,雙方都在吹噓自己的勝利。10月29日,拿破侖給皇后約瑟芬寫信道:「親愛的,我只能告訴你一句話,我現在正住在一間破穀倉裡,我已擊敗了俄國人,並奪獲了30門炮和他們的輜重,俘獲了6000人。但天氣極壞,不斷地下雨,而且泥深過膝。」俄國的本尼格森在給亞歷山大的報告中也吹噓說,他在普烏土斯克將拿破侖打傷了。不管雙方如何吹噓,他們心裡都明白:自己的對手是強大的,是不容易對付的。
  面對惡劣的天氣及各種必需品奇缺的狀況,法國部隊已不像往常那樣熱情高漲,而是口出怨言,意氣沮喪。當拿破侖騎馬經過部隊時,再也聽不到"皇帝萬歲"的歡呼聲,聽到的只是長途行軍後的痛苦呻吟聲。北方的嚴冬、路面的泥濘以及士氣低落使得拿破侖認為繼續作戰已不可能,他決定讓軍隊就地宿營過冬,以待來年春季採取行動。
  俄軍退到了納雷夫河上游的沃姆日阿及其以北地區。由於卡門斯基年老體弱,力不從心,在前次作戰中遠遠落在戰場後面,沙皇只好免去了他的職務,命令本尼格森接任俄軍總司令。本尼格森見法軍停止軍事行動,也讓俄軍宿營過冬。
  這時,一個意外事件打破了拿破侖的冬營計劃。內伊的第6軍宿營在沃斯特魯達地區,由於此地人煙稀少,難以滿足部隊就地補給的需要,內伊擅作決定,派出一支部隊向北面較為富饒的地區進行一次突襲,以取得更多的給養。內伊的魯莽行動給本尼格森造成一種錯覺,以為法軍又開始了作戰行動,於是,他立即率領63000人向西前進,企圖將內伊趕過維斯瓦河。1月25日,俄軍迅速反攻到莫龍格地區。這一突如其來的反擊,嚴重威脅到法軍左翼和托倫這個前進補給基地的安全。1月25日,貝爾納多特的第一軍向莫侖格開進,擋住了俄軍的進攻。
  拿破侖對內伊的魯莽行動極為惱怒。此時開戰,對法軍非常不利。可事情既已如此,拿破侖只得迅速作出反應。1月29日,他命貝爾納多特軍實施機動防禦,採取誘敵深入的方法,且戰且退,把俄軍誘到維斯瓦河一線,其餘兵力則向敵側後實施大迂迴,切斷敵軍退路,然後加以合圍殲滅。貝爾蒂埃立即派人將皇帝的命令送往各軍。法軍開始頂著鵝毛大雪飛速行軍,拿破侖的大本營也以驚人的速度搬遷著,1月30日上午6時從華沙出發,31日中午就到達威侖堡,一天多行程80英里。2月3日,各軍都到達了預定的集結位置,準備對俄軍發起攻擊。
  就在這時,貝爾蒂埃派去給貝爾納多特下命令的信使被哥薩克騎兵抓獲了,拿破侖的作戰計劃暴露無遺,本尼格森立即意識到自己的處境十分危險,於是,當機立斷,迅速率領部隊朝東北方向哥尼斯堡撤退。拿破侖見敵軍想溜,立即下令部隊向北追擊。貝爾納多特因未接到拿破侖的命令,留在原地沒有行動。
  2月7日,由繆拉的騎兵和蘇爾特的第4軍組成的前衛在艾勞城追上了俄軍後衛。蘇爾特軍迅速迂迴到俄軍後衛的左翼,俄軍後衛見勢不妙,乘黑夜放棄艾勞,退回到主力所據守的陣地——艾勞東面的山脊上。這時,拿破侖的大軍都已趕到此地。
  2月8日清晨,炮聲隆隆,戰鬥打響了。奧熱羅率軍勇猛地向敵軍陣地衝去,突然間風雪大作,法軍士兵幾乎睜不開眼睛,根本找不到射擊的目標。而此時的俄軍處於順風位置,他們把火炮架在山崗上,居高臨下地對風雪中迷失方向的法軍實施猛烈轟擊。法軍士兵一批批地倒下,奧熱羅也受了輕傷,這支部隊不得不敗下陣來,俄軍的哥薩克騎兵團乘勢收復了艾勞城。拿破侖見此情景,親自率領軍隊向敵人展開進攻。
  這是一場名副其實的血戰。由於氣候惡劣,雙方打的是一場硬拚仗,往來廝殺,急劇搏鬥,屍橫遍野。這時,拿破侖意識到要使士兵在俄軍猛烈炮火下奮勇作戰,毫不退卻,他本人的行動將是關鍵。於是,在洛迪橋和阿爾科拉橋戰鬥中所出現的那一幕又重現了:拿破侖在連續好幾個小時的激烈戰鬥中,始終站在戰鬥的最前沿,俄軍炮彈打斷的樹枝不斷地落在他的頭上,有次他竟差點被落在附近的炮彈炸死,但他毫不畏懼。貝爾蒂埃多次下令備馬,讓他盡快撤離這個死神的王國,都被他拒絕。他站在那裡一動不動,冷靜地發出一道又一道新的命令,還不時地發出"好勇敢呀"的叫喊聲。他身邊的近衛軍換了一批又一批,腳下躺滿了軍官和士兵的屍體,他始終在那沒有移動位置。拿破侖的勇氣鼓舞著他的大軍,英勇的奧普爾將軍策馬奔至皇帝面前,大聲說道:「陛下,等著看我的刀吧,砍敵人的腦袋就像切奶酪一樣快!"他率領一個團隊冒著敵軍的炮火,勇猛地插入敵軍陣地,哥薩克士兵開槍掃射,把他們打得血肉橫飛,死裡逃生只有18人。被迫揮師後撤的奧普爾將軍不甘失敗,又向敵人發起兩次衝鋒。第三次,他一邊衝向敵軍,一邊吼道:「胸甲騎兵們,以上帝的名義衝啊!勇敢的胸甲騎兵們,衝啊!"可是,敵人無情的掃射又使大批勇士倒下,跟著將軍衝上去的只有寥寥數人。很快,這幾個人也被敵軍擊斃,奧普爾將軍身中數彈,當場陣亡。法軍一批批地倒下,新的軍隊又不斷補充上去,拿破侖依然站在他們中間巍然不動,與敵人展開殊死的搏鬥。
  戰鬥進行了一整天,雙方損失極其慘重,拿破侖與本尼格森都有些吃不住勁了,士兵們也已達到了精疲力竭的地步。正在這關鍵時刻,達武軍克服風雪阻撓,成功地迂迴到敵軍左翼。俄軍受到夾擊,防線開始動搖。夜幕低垂時,本尼格森終於堅持不住了,率領全軍向哥尼斯堡撤退。
  由於損失嚴重和天氣惡劣,法軍已無力量實施有力的追擊,只是在第二天由繆拉率領少數騎兵象徵性地追趕一段。艾勞一戰是拿破侖自指揮作戰以來流血最多的一次戰役。80000法軍參加戰鬥,損失了15000人。俄軍損失更為嚴重,73000人中損失了18000人。雖然法軍最終成為戰場的主人,但拿破侖心裡很清楚:本尼格森並沒有真正被打敗,他還保持著威力強大的、十分善戰的軍隊。
  艾勞之戰後,醫院裡住滿了傷員。在戰場四周好幾公里以內的空氣中,充滿著屍體腐爛的臭味,病菌也在迅速地傳播開來,拿破侖決定離開這個地方,他將法軍向西南撤了幾十公里,準備在帕薩格河西岸休整、補充,宿營過冬。
  大批法軍遠離本國幾千里,既缺乏糧食,也沒有過冬裝備,傷病員充滿醫院,還需要補充新兵。拿破侖騎著馬,踏著泥濘的道路,到醫院裡慰問傷病員,到部隊中和士兵談話,他總是盡最大努力解決一切困難。為了激勵艱苦環境中的士兵,拿破侖沒有到奢華的華沙宮去舒舒服服地過冬,而是留在前線與士兵同甘共苦。他寫信給哥哥約瑟夫說:「在15天中,我沒有脫過一次鞋。我們生活在雪和污穢之中,沒有葡萄酒,沒有燒酒,沒有麵包,我們吃馬鈴薯和肉。長途行軍和後撤,沒有一點舒服的地方。作戰通常是進行血刃戰,或者冒著槍林彈雨,受傷的人被放在敞篷的雪橇裡,運到50里路之外……我們盡全力作戰,也受盡戰爭的折磨。」
  為了準備來年春天的戰爭,拿破侖撤銷了在艾勞戰役中損失嚴重的第普軍,提前徵召了1808年度的80000名新兵,把其中25000人補充到前線各軍。同時,積極採取外交手腕,誘使土耳其對俄國採取更有力的進攻行動,迫使沙皇亞歷山大一世不得不把更多的部隊調到同土耳普軍隊作戰的前線。拿破侖還向波斯派去一個使團,希望波斯國王能在俄國東部各省區給俄軍以打擊。西班牙也接到了拿破侖的一份文件,文件要求西班牙支援法軍15000人,西班牙國王不敢稍有遲疑,立即將15000人送到拿破侖軍中。拿破侖還簽訂了不少條約,根據這些條約,法軍中又補充了不少德國人、意大利人和荷蘭人。
  這幾個月強制性的軍事上的沉寂,是拿破侖活動最緊張的時期。他以其旺盛的精力和堅強的意志解決了許許多多各式各樣的問題。幾乎每隔三四天,就有來自巴黎、阿姆斯特丹、米蘭、那不勒斯和柏林的信使們求見。他們帶來大臣們的奏折及元帥和地方長官的戰鬥報告,請求拿破侖過目,然後,再帶走拿破侖作出的最後決定。拿破侖有時住在穀倉裡,有時住在農舍中,不知疲倦地閱讀文件、口述命令和決定。在一天當中,他草擬了關於加強稅關檢查的命令;簽署和修改了為軍官兒女設立學校的章程;申斥了自己的弟弟、荷蘭國王路易;命令了巴伐利亞國王加強在提羅爾的監督。他還注意到了文學,他對《法蘭西水星》雜誌上的文學觀點十分生氣,命人立即改變這個雜誌的全部文學見解,順便挑選新的編輯,讓新的編輯放聰明些。他也熟悉里昂絲業的生產情況,也知道巴黎國家劇院的演員們為什麼彼此勾心鬥角。他命令把斯塔埃爾夫人趕出巴黎,因為她具有自由主義的思想方式。他審查財政部的報表,發現了其中的錯誤和不準確的地方。他任免了意大利的官吏,發出關於密切注意奧地利及其軍事準備活動的指令,還規定要在普魯士城市和鄉村進行人口調查。
  如此眾多紛繁複雜的事情,都被拿破侖迅速而明確地解決了。人們對他的工作狂熱態度感到驚訝,他可以幾天不睡覺,毫不倦怠地擬訂著各種政策和計劃,有人曾這樣評價他:他的毅力遠比他的智力更可怕。
  1807年5月26日,但澤的普魯士守軍經過長期的圍困後,終於向法軍投降,法軍不僅拔除了側後的這顆釘子,而且還在那裡發現了大量糧食和各種物資。糧食問題在春天明顯好轉起來。
  與此同時,俄軍也在加緊補充兵力和物資。亞歷山大一世為了在將來的戰鬥中更有把握取勝,他在集中俄國人民的物質力量的同時,還準備集中俄國人民的一切精神力量。他向東正教的領袖們發出了求援信,牧師們立即起來響應,他們宣佈拿破侖是惡魔的先驅,是基督教信仰的兇惡敵人,因為他頂禮膜拜穆罕默德,拒絕信奉基督教。他發動對俄戰爭,目的就是要摧毀東正教。牧師們號召俄國人民行動起來,同反基督教的惡魔進行聖戰。可是,亞歷山大一世還沒來得及把人民的宗教情緒煽動起來,一場大會戰已悄悄地拉開了序幕。
  5月初,隨著天氣的變暖,拿破侖命令前線各軍開始集中,充分做好戰鬥準備。6月5日,俄軍巴格拉季昂部首先發起進攻,直逼內伊的第六軍,因為此軍離俄軍駐地最近。由於眾寡懸殊,內伊且戰且退。拿破侖本打算6月10日向俄軍展開進攻。現在,敵人突然進攻,拿破侖也不慌張,他立即草擬了一個新的計劃,命第一、三、四、八軍和第五軍迅速發動反攻,俄軍在來勢兇猛的法軍打擊下,被迫退進海爾斯堡要塞。
  海爾斯堡深溝高壘,是普魯士多年經營的重點要塞之一。6月10日,雙方在海爾斯堡展開了一場激烈的戰鬥。法軍連續攻打一天,未能取勝,而且傷亡慘重。俄軍經過一天的頑強抵抗後,也已精疲力盡。正在這關鍵時刻,法第三、四兩軍從俄軍右翼向其側後迂迴,準備切斷要塞守軍與哥尼斯堡的聯繫。要塞中的俄軍驚慌失措,主動放棄海爾斯堡,朝哥尼斯堡退卻。
  6月12日,法軍轉入追擊。拿破侖決心在敵人進入哥尼斯堡要塞之前,拿下這個普魯士的最後據點。雙方軍隊都在冒著大雨行軍,為搶先到達目的地進行了一場意志和耐力的競爭。
  6月14日凌晨3時,法軍第五軍趕到弗裡德蘭。這時,俄軍也已到達這裡,正準備利用阿勒河上的唯一一座橋樑渡河。拉納立即命令已到達的部隊就地展開,搶佔有利地形,架好火炮,進行射擊,以阻止敵軍渡河行動。拉納以10000人的兵力頑強地抗擊著俄軍50000人,俄軍欲進無路,欲罷不能。戰鬥從凌晨一直打到下午5時,每個法軍都在咬緊牙關,堅持到生命的最後一分鐘。就在這時,拿破侖率領著第六、第八、第一軍和近衛軍趕到了,疲憊不堪的拉納軍歡呼雀躍起來。這一天正好是馬倫哥會戰七週年的紀念日,拿破侖向歡呼的士兵高聲說:今天是大吉大利的日子,是馬倫哥大捷的紀念日,俄軍將在這一天重蹈奧軍的覆轍。法軍士氣更加激昂。
  拿破侖立即對戰場進行了一番勘察,他發現俄軍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俄軍急於渡河,50000人全部集中在狹窄的阿勒河灣,而背後只有一座橋樑。於是,拿破侖一面將法軍分成三路前去包圍弗裡德蘭陣地,一面集中炮火向俄軍猛射。拿破侖親赴戰場指揮戰鬥。俄軍非常勇敢地進行自衛,俄軍炮彈不斷落入法軍陣地。有一次,炮彈從拿破侖頭上飛過,與他站在一起的一個士兵慌忙地趴在地上,拿破侖對這位驚慌失措的士兵說:「如果這顆炮彈是命定要擊中你的,你就是躲到地底下100英尺,它也會找到你的。"儘管俄軍十分頑強,但指揮官的致命錯誤把他們全毀了。面對猛烈的炮火和前來包圍的法軍,俄軍無路可逃,被擠壓在三面環水的口袋裡。數千門大炮隆隆吼叫,驚天動地,俄軍唯一的生路——大橋被轟斷了,拿破侖站在前沿激動地大喊:「就這樣再堅持兩個小時,這裡站的全是法國士兵了!"俄軍困獸猶鬥,拚命頑抗,拿破侖命令老近衛軍精銳部隊朝敵人開火。法軍愈攻愈猛,俄軍精疲力竭,無法繼續抵抗,只得跳入阿勒河中,溺死者無數,倖存者向北倉皇逃去。
  與此同時,蘇爾特元帥率軍朝哥尼斯堡加速前進,很快就成了哥尼斯堡的主人。潰敗的俄軍再也不能進入哥尼斯堡,只得繼續逃跑,猶如決堤的河水,一瀉不可阻遏。他們渡過普雷格河,還是一步不停地向北敗逃,直到跨過涅曼河為止。
  弗裡德蘭一戰,俄軍損失15000人,其慘狀絲毫不亞於奧斯特裡茨的情景。俄軍已經喪失了再戰的信心,6月19日傍晚,在涅曼河南岸的法軍前哨陣上,俄軍巴格拉季昂部的一位軍官舉著白旗,送來了總司令本尼格森請求休戰的公函。拿破侖立即表示同意。
  俄皇亞歷山大一世直到最後一分鐘還不相信自己的失敗。早在6月12日,俄軍慘敗於海爾斯堡的消息傳來後,俄國宮廷的意見就發生了分歧。沙皇的弟弟康斯坦丁·巴夫洛維奇用尖銳的措詞勸說亞歷山大與拿破侖休戰,他大叫道:「陛下,如果你不希望和平,那麼,最好給每個俄國士兵一支實彈手槍,命令他們全體自殺。當前這次新的戰鬥將帶給您同樣的結果,這次新的戰鬥必然會為法軍打開您的帝國大門。"15日早晨,涅曼河邊的提爾西特到處都在流傳著一個悲慘消息:俄軍的三分之一在弗裡德蘭被消滅了,總司令本尼格森驚慌失措,倖存的士兵已不願再戰。亞歷山大起先不相信,但這一流言很快就被無情的事實所證明,俄國上下一片恐懼,似乎世界的末日即將來臨。
  法軍已經打到俄國大門口了,亞歷山大的心情比奧斯特裡茨戰鬥之後的心情還要糟。他在沙弗裡同庫拉金公爵談到:「我們損失了多得驚人的軍官和士兵,我們所有的將軍,特別是優秀的將軍,不是受了傷就是得了病。當然,普魯士會受到很大的痛苦,但是在某些情況下,主要應該想到保存自己,想到自身,並且只以國家的幸福這一條準則為行動歸依。"不難看出,此時的亞歷山大與以前那個瘋狂的亞歷山大判若兩人,戰爭使他乖巧起來。為了本國利益,他可以拋棄普魯士,甚至可以和自己的敵人站在一起。所以,當本尼格森請求亞歷山大同意簽訂和約時,亞歷山大立即應允了。
  6月22日,亞歷山大派洛巴諾夫公爵去見拿破侖,拿破侖在提爾西特的行宮裡接見了這位公爵。在同洛巴諾夫談話時,拿破侖走到一張地圖前,指著維斯瓦河說:「這就是兩個帝國的邊界,在邊界的一邊應該由你的君主統治,另一邊則由我統治。"洛巴諾夫立刻心領神會:拿破侖已打算把普魯士消滅掉,而且還要瓜分波蘭。
  亞歷山大呆在沙弗裡,忐忑不安地等待著洛巴諾夫公爵的消息。在沙皇周圍,聚集著許多宮廷人員,他們個個都像秋天裡的樹葉似的瑟瑟發抖,生怕拿破侖的先頭部隊會攻來。不久,洛巴諾夫公爵帶回了消息:拿破侖同意停戰和簽訂和約。整個宮廷欣喜若狂。亞歷山大馬上命人告訴法國皇帝:他熱切地希望同拿破侖訂立親密的聯盟,並且只有法俄聯盟才能給全世界帶來幸福與和平。最後,他還通知說,他想親自會見法國皇帝。
  1807年6月25日下午兩點鐘,兩國皇帝舉行了第一次會見。為了使亞歷山大皇帝不必走到法軍所佔領的涅曼河岸,而拿破侖也不必走到俄國的涅曼河岸,拿破侖下令在河中央安置了一排大木筏,木筏上構築了一間裝飾華麗的房屋,兩邊各有一門通向室內。屋頂上高踞兩隻風信雞,其一只代表俄羅斯之鷹,另一隻代表法蘭西之鷹。在法軍佔領的岸邊,排列著拿破侖的全部近衛軍;在俄國岸邊,站立著亞歷山大為數不多的侍從人員。
  在禮炮的轟鳴聲中,兩國皇帝同時出現在岸邊。霎時,熱情的歡呼聲和叫喊聲震耳欲聾。兩國皇帝同時上船,但拿破侖搶先一步進入房間,他打開房間的另一扇門,站在木筏邊,迎接亞歷山大皇帝。
  兩國皇帝進行了熱情地擁抱。隨後,屏退左右,進入房間,開始了長談。拿破侖問:「皇帝,我們該為什麼打仗呢?」亞歷山大答道:「我和你一樣痛恨英國人,你對他採取各種措施時,我是陛下的一名助手。""這樣,一切都容易解決了,和平已經確立。"拿破侖高興地說。接著,他又說:「我們直接會談,不通過我們的部長,這樣我們會更好地相互瞭解。我們一小時的活動會比他們幾天的談判所取得的進展還要大,我們兩個人,不要有第三人。"隨後,兩國皇帝相互恭維。分手時,雙方都表現出親善和信任的表情,人們已看不出這兩人曾是多年針鋒相對的敵人和對手,人們覺得他們倒像是遊樂會上相逢的老朋友。亞歷山大事後對人說:「我對任何人從來沒有像對他這樣有過那麼多的偏見,但是,經過三刻鐘的談話,這些偏見有如夢幻,完全消失了。要是我早一點見到他就好了!隔閡已經消除,誤解已成過去。"拿破侖對亞歷山大也有較高的評價,他說:「剛剛見過亞歷山大皇帝,我對他很滿意。他的智力比一般人所說的要高。」
  拿破侖與亞歷山大長達兩小時的會晤急壞了等在涅曼河岸邊的一個人,那就是普魯士國王弗裡德裡希·威廉。戰鬥已停,國土被佔,威廉顯得萬分傷感,他唯一的希望寄托在戰勝者的寬宏大度上。他等在岸邊,希望拿破侖也召他去,可是一直沒有。直到第二天,拿破侖才允許同他會見,而且是以十分鄙視的態度對侍他。分別的時候,拿破侖邀請亞歷山大共進午餐,卻沒有邀請他,只是對他勉勉強強地點了一下頭,然後就轉過身去。此後,拿破侖與亞歷山大幾乎天天見面,他們輪番舉行著豪華宴會,他們一起騎馬巡遊和狩獵,根本不去理睬普魯士國王。即使有幾次拿破侖允許普魯士王來見,也不談正事,而是申斥和痛罵威廉。「卑下的國王,卑下的民族,卑下的軍隊,這個國家欺騙所有的人,它不值得存在下去。"拿破侖曾如此尖刻地對亞歷山大談其他的朋友普魯士,亞歷山大對這些咒罵卻報以親熱的、文雅的微笑。當然,微笑之後,他還是小心翼翼地請求法國皇帝多少給普魯士留下一點東西,儘管它有這些應該受到懲罰的毛病。
  處於絕境的普魯士國王想起一條美人計來,他寫信叫如花似玉的路易莎王后前來提爾西特,他希望拿破侖在同美人會談時能減輕對自己的憤怒。當然,人們也知道拿破侖極少受女人影響,即使是他所迷戀的女人。所以,有人提醒這位美人不要胃口太大,所提的要求要適可而止,哪怕只歸還馬格德堡也好。於是,婀娜多姿的王后來到提爾西特,她不放棄女性的任何一個嬌媚動作來引誘征服她丈夫的人。兩位皇帝都被花容月貌的王后吸引住了,競相向她獻慇勤。有一天,拿破侖贈給王后一朵漂亮的玫瑰花,王后猶豫片刻後接過花朵,帶著迷人的微笑說道:「至少應該同時贈給我馬格德堡。」拿破侖爽快地答應與王后商談此事。拿破侖與路易莎王后在宮中單獨會談了很久,普王威廉三世在外面忐忑不安地等待著。最後,在群臣的注視下,威廉三世再也忍受不住自己的這種可恥境地,他壯著膽子走了進去,皇帝和王后的親密談話被打斷了,而路易莎王后還未取得預期的結果。後來拿破侖與自己的元帥們開玩笑說:「假如普魯士國王再遲一點走進房間,我就會不得不讓出馬格德堡。」
  經過兩個星期的會談,拿破侖於1807年7月7日和7月9日分別同俄國和普魯士簽訂了《提爾西特和約》。和約對普魯士極其苛刻。根據和約,普魯士僅僅留下了"舊普魯士」、波美拉尼亞、勃蘭登堡和西裡西亞四個省,其餘領土均被割去。易北河以西的全部普魯士領土都劃入了新成立的威斯特法利亞王國,此王國由拿破侖的幼弟熱羅姆為國王。普魯士第二、第三次瓜分波蘭所獲得的絕大部分地區則組成華沙大公國,由拿破侖的附庸薩克森國王兼任大公。普魯士的領土支離破碎,面積僅相當於薩克森王國。拿破侖在提爾西特條約第四條中還特別指出,他之所以歸還上述四個省,是出於對俄國皇帝陛下的尊敬。普魯士已失去了強國的地位,淪為德意志一個小邦。和約還責成普魯士將軍隊裁減到4萬人,償付法國一億法郎的賠款。在賠款未償付前,法軍駐紮在普魯士境內。另外,普魯士必須參加大陸封鎖體系。
  和約對沙俄卻是極其寬容的。俄國不僅沒有失去領土,還得到前盟國旗魯士的波蘭領土比亞威斯托克地區,並獲得在瑞典和土耳其行動的權力。根據和約,亞歷山大一世承認萊茵同盟;承認拿破侖的兄弟約瑟夫為那不勒斯國王,路易為荷蘭國王,熱羅姆為威斯特法利亞國王;承認拿破侖對愛奧尼亞群島的七個島嶼的主權。
  法俄兩國還簽訂了攻守同盟條約。兩國保證在各個地方,在一切戰爭中,對一切國家都採取一致行動;並保證為此而動用自己的全部兵力;保證不單獨進行媾和談判。條約規定:如果英國不接受俄國的調停,或者在1807年11月1日前不同意在承認海上自由和退還它在1805年後所奪取的土地的基礎上簽訂和約,則俄國應斷絕同英國的外交關係,並參加大陸封鎖體系。此外,俄國有義務建議奧地利、瑞典、葡萄牙、丹麥四國加入對英戰爭。如果其中一國拒絕,則俄國將對該國宣戰。拿破侖也向俄國保證:一旦土耳其拒絕停戰或滿三個月後俄土談判沒有取得滿意的結果,法國將和俄國一起對土耳其採取共同行動。
  提爾西特和約的簽訂,宣告了第四次反法聯盟的徹底失敗。在這段時間裡,兩位皇帝形影不離,競相表達著自己對過去的敵人、現在的朋友的好意。7月9日,拿破侖和亞歷山大一起檢閱了法國和俄國的近衛部隊。晚上,拿破侖的近衛軍設宴招待了沙皇的衛隊,席間洋溢著歡樂氣氛。在這友好的晚宴結束時,每個法國士兵都跟俄國士兵交換了軍裝,兩位皇帝目睹這一情景,十分開心。最後,兩位皇帝在涅曼河邊當著軍隊和許多人的面吻別了。
  1807年7月27日,拿破侖回到了巴黎。8月15日,拿破侖為慶祝凱旋和歡迎大軍舉行了盛大的慶祝活動。法國人民以為大陸和平從此有了保障,個個欣喜若狂。人們發自內心歡迎著這位帶來和平的拿破侖,稱他為"大帝",而拿破侖則像每次凱旋一樣,得意洋洋地接受了民眾狂熱的歡呼。當然,此時的拿破侖是不會就此滿足的,他那愛慕榮譽、愛慕權力的心理促使他去進行更大的賭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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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稱霸歐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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征服伊比利亞半島戰爭

  1807年提爾西特和約的簽訂使拿破侖上升到歐洲大陸獨裁者的地位。現在,處於權力巔峰的拿破侖越來越明顯地對個人專制和貴族制度深感興趣。1807年8月19日,他取消了保民院,罪名是保民院中有一種擾亂法國不安定的民主精神。拿破侖有權任命人數不超過80名的新元老,元老院完全控制在他的手中。立法院幾乎完全不開會了。他還撤銷了外交大臣塔列蘭的職務,表面是責備塔列蘭貪財納賄,而實際上是不能原諒他對自己表示過異議。塔列蘭曾在1805年10月擅自建議寬待奧地利;弗裡德蘭戰役之後,他在向拿破侖祝賀勝利時說:他深信這將是最後的勝利。拿破侖不能容忍這樣一個富有獨立性的部屬,於是,外交部長便換成了唯命是從的康配尼。當然,拿破侖在許多重大問題上還得要請教前任外交大臣。
  與此同時,拿破侖還規定了帝國的貴族制度。享有貴族權利的是他的各級文武官員。拿破侖慷慨地把宮殿、巨額年金和獎賞賜給他的元帥和高級官員,貴族長子繼承製也恢復了。這些新顯貴們逐漸腐化墮落,無止境地追求起奢侈浮華的宮廷生活來。
  沉醉在巨大成功之中的拿破侖,把一切都不放在眼裡,他深信自己在戰略和謀略方面都是無懈可擊的,他是歐洲最偉大的軍人,他的大軍團也是所向無敵的,任何高明的外交家都不夠資格同他鬥智。他覺得世界就像一副鋼琴的鍵盤,他可以在上面隨心所欲地彈奏狂想曲。他雖已成為歐洲大陸的獨裁者,但這還遠遠不能滿足他的狂妄野心,他要成為全歐洲的主宰。現在剩下的唯一敵人就是英國。
  自從法國艦隊在特拉法加海戰中全軍覆滅之後,拿破侖制服英國的唯一希望就是依靠大陸封鎖,從經濟上窒息英國。然而,有個地方讓他放心不下,那就是伊比利亞半島。伊比利亞半島有漫長的海岸線,英國艦隊完全控制了比斯開灣,控制了整個大西洋和地中海。而且,島上的西班牙雖然是法國的同盟國,但貌合神離,尤其在特拉法加海戰後更是如此。島上的葡萄牙人除了少數親法派外,大多數都是站在英國一邊。因此,在沒有佔領伊比利亞半島前,要想島上的國家嚴格執行這個使本國經濟遭受嚴重損害的大陸封鎖政策,簡直是不可能的。他們雖然不容抗辯地接受了拿破侖的"大陸封鎖法令",但暗地裡卻對走私採取了默許和寬容的態度,有時甚至明目張膽地違抗拿破侖的敕令。為了將英國完全封鎖死,提爾西特和約簽訂三個星期後,拿破侖就決心征服伊比利亞半島。作為征服的第一步,他命令普軍政部長在西班牙邊界巴榮納組成一個2萬人和40門野炮的軍團。
  1807年秋天,巴黎宮廷沉溺在奢華的生活中。杜伊勒裡宮、楓丹白露宮、馬爾梅松堡都裝飾得如同童話裡的仙境。人們揮金如土,天天相互比賽著舞會和宴會上的闊氣。一對對衣著華麗、渾身珠光寶氣的男男女女在燈紅酒綠之中,逍遙自在地跳著舞。可就在這歡樂聲達不到的幽靜的內宮深處,他們的君主經常站在桌邊,俯身查看伊比利亞半島的地圖。又一個征服計劃在他心中形成。
  這時,拿破侖心裡很清楚,把戰爭擴展到伊比利亞半島,犯了兵家之大忌——兩面作戰,因為有跡象表明奧地利正夢想報復兩年前的戰敗之恥。為了避免這種危險,1807年8月12日,拿破侖命新任外長康配尼給奧國駐巴黎大使梅特涅寫了一封措辭慎重的信函,對奧國準備戰爭的行動發出警告。他相信自己強大的實力足以鎮住奧國。拿破侖的自信使他犯了一生事業中第一個重大政治戰略的錯誤。
  拿破侖的宮廷開始出現了意見分歧。正在享受著和平快樂的人們已不願再去作戰,帝國宰相康巴塞雷斯鼓起勇氣,用最尊敬的言辭反對拿破侖的決定。拿破侖的許多戰友同樣也不願拋棄豪華的貴族生活,他們不僅反對再發動戰爭,而且還為拿破侖擁有如此巨大的領土而擔心,因為類似的世界王國沒有一個是長壽的。他們認為在奧斯特裡茨戰役之後就應該停止戰鬥了,那時的法國就已達到了空前強大的地步。然而,身處榮譽之巔的拿破侖已聽不進去這些意見,依然我行我素。
  拿破侖決定先解決葡萄牙,再征服西班牙。為了使征服計劃得以順利進行,拿破侖不惜採用政治欺詐手段。拿破侖開始同西班牙首相戈多伊談判。戈多伊既是西班牙國王的寵臣,又是王后的情人,他在1792—1802年間成為西班牙的實際統治者。談判的結果是法軍取得了通過西班牙領土的權力,其條件是與西班牙共同瓜分葡萄牙,其中一部分作為對戈多伊個人的酬勞。9月8日,拿破侖寫信給盟友西班牙國王說:「我們必須使葡萄牙脫離英國的勢力範圍,並迫使該國求和。」同一天,他又寫信給葡萄牙的攝政王,警告他要明瞭同英國結盟的後果。
  這時,英國艦隊炮轟了哥本哈根,因為有消息說,丹麥將參加大陸封鎖。拿破侖聞訊後大發雷霆,他決定立即採取行動。10月,他命令朱諾將軍率27000人向葡萄牙挺進。10月12日,他寫信給西班牙國王說:「過去16年來,葡萄牙的行為完全是一個無恥的英國附庸,里斯本港口對於他們而言,也就變成了一個取之不盡的寶庫。……封鎖里斯本和阿波托兩個港口正是時候。我預計朱諾將軍的軍隊在11月1日可抵達布爾戈斯,以與陛下的兵力會合,那時我們就能用武力佔領里斯本和整個葡萄牙。以後我與陛下會合商討該國的處置,但無論如何宗主權一定是屬於你的。」
  10月22日,拿破侖正式向葡萄牙宣戰。27日,他與西班牙國王簽訂和約,瓜分葡萄牙的領土和殖民地。其實,這只是一個謊言,西班牙在拿破侖的心目中早已是判了死刑的了。
  朱諾的軍隊經過西班牙的領土直趨葡萄牙,葡萄牙的攝政王驚慌失措,急忙請求英國保護。在葡萄牙看來,拿破侖固然可怕,但英國人更可怕,英國能夠很容易地從海上毀滅里斯本,就像毀滅哥本哈根一樣。法軍經過6個多星期的長途行軍,於11月29日流入里斯本,葡萄牙王室則於兩天前坐上英國軍艦逃出了首都。
  拿破侖輕而易舉地佔領了葡萄牙,下一個該輪到西班牙了。拿破侖毫不猶豫地撕毀了與西班牙國王簽訂的和約,他要把西班牙並入自己的帝國,並立自己家族中的一人為國王,而此時西班牙國內的混亂狀況正好讓拿破侖有了可乘之機。
  西班牙國王查理四世是個意志薄弱的昏君,他完全受王后及寵信戈多伊的控制。戈多伊憑著國王與王后賦予他的無限權力,在國內為非作歹,無惡不作。一時間西班牙經濟衰退,政局動盪不安,人民紛紛起來反對戈多伊。王位繼承人斐迪南在人民的支持下,公然與戈多伊為敵。然而,斐迪南勢單力薄,不足以推翻戈多伊的統治,於是,謀士們給他出了一個主意,讓他去向拿破侖的一位親祈求婚。他們以為與強大的法國皇帝聯姻,既能得到巨大的支持進行改革,推翻戈多伊的統治,又能保持國家的獨立,並且在對外政策的一切問題上有恃無恐。斐迪南正式向拿破侖的侄女求婚,但遭到拿破侖的拒絕。與此同時,查理四世也寫信向拿破侖求援,他認為王子反對戈多伊的企圖是想廢黜自己。父子倆都希望拿破侖支持自己來對付對方。可是,拿破侖此時想的是把他們父子二人都除掉,將自己的兄弟扶上西班牙王位。
  11月的第一個星期中,拿破侖命令在巴榮納再成立一支新軍,兵力為3萬人,由杜邦將軍指揮。這支部隊以支援朱諾部隊為借口進入西班牙。接著,蒙塞元帥的第二軍也進入西班牙。1808年2月,迪埃梅斯指揮的一個軍進入西班牙,並佔領了卡塔盧尼亞。不久,繆拉元帥以皇帝副帥的身份指揮西班牙境內的全部法軍。3月9日,拿破侖命令外交大臣康配尼轉告西班牙政府說,法軍5萬人將進入馬德里,其目的不過是假道卡地茲去圍攻直布羅陀。3月24日,繆拉率領蒙塞、杜邦兩軍進入馬德里,拿破侖則在巴榮納親自指揮這次軍事行動。這時,拿破侖在西班牙的軍隊已達11萬人。
  查理四世、王后及戈多伊早已被拿破侖氣勢洶洶的部隊嚇壞了,他們決定逃出首都。可在阿蘭瑞茲一地,他們被憤怒的人民攔住了,戈多伊挨了一頓痛打,被關進了監獄。國王為了保全性命,被迫宣佈讓位給斐迪南。6天之後,繆拉率軍進入了西班牙首都。
  這時,查理四世又後悔讓位斐迪南,他宣佈退位是違反自己意志的。於是,拿破侖以調停父子矛盾為名邀請西班牙波旁王朝全體家族到巴榮納。1808年4月30日,查理四世、王后、斐迪南、戈多伊以及王室所有親王都到了巴榮納。父子倆一見面就激烈爭吵,甚至大打出手。正當波旁家族全體成員準備聽候拿破侖的裁決時,拿破侖突然宣佈:查理四世和斐迪南二人都必須放棄王位。眾人還沒緩過神來,他又宣佈:為了他們個人的幸福和安寧,他已經決定不放他們回西班牙了。結果,西班牙國王和王后被送到楓丹白露,斐迪南和其他親王被送到瓦朗斯塔列朗公爵的城堡。5月10日,拿破侖任命自己的哥哥約瑟夫為西班牙國王,繆拉接替約瑟夫為那不勒斯國王。
  拿破侖現在非常得意。西班牙波旁王族如此天真,自投羅網,以致他不費一槍一彈便得到了伊比利亞半島。一切進行得太順利了。正當拿破侖為自己的勝利自鳴得意時,一場風起雲湧的反抗法國侵略者的人民武裝鬥爭迅猛掀起。5月2日,馬德里人民舉行起義。儘管起義被真壓下去,但起義的火種已遍撒全國。人們到處襲殺法軍士兵,凡涉及拿破侖和戈多伊同黨嫌疑的人都被誅殺。在加的斯、塞維爾、卡塔裡納,尤其是在巴侖西亞,街道全被鮮血染得通紅。
  拿破侖並不把人民起義放在眼裡,因為展現在他面前的是用砍刀武裝起來的阿斯圖裡亞斯的農民;是身穿破爛衣服、手拿生銹獵槍的摩林納山上的牧人;是手拿鐵棍和長劍的卡塔洛尼亞的手工業工人。拿破侖輕蔑地稱他們為"流氓"。他是歐洲的主宰,他把擁有炮隊、騎兵、皇帝和元帥的俄國、奧國和普魯士的軍隊打得大敗而逃,他的一句話能使所有王國的國境線全在地圖上搖晃起來,難道他還怕這些"流氓"嗎?這時的拿破侖萬萬沒有想到,正是這些"流氓",最先挖掘他的大帝國的墳墓。
  拿破侖仍然若無其事地行事,他相信駐在西班牙的10萬大軍一定會迅速撲滅各地的反抗烈火。馬德里恢復平靜後,他下令召集卡斯提爾議會,吩咐議會選舉一位新的君主。不言而喻,選出的新君主正是約瑟夫·波拿巴。然後,93名西班牙知名人士在巴榮納拜見了拿破侖,宣誓效忠於他和一部新憲法。
  西班牙人民的反法鬥爭儘管遭到法軍的殘酷真壓,但只要一息尚存,他們就要與法軍拚到底。法軍幾乎每天都受到西班牙人的瘋狂報復。一次,法軍進入一個村莊尋找食物,在一位年輕婦女的家裡找出了一些食品,飢餓難忍的士兵很想將這些食品立即吞下,可又怕食品裡被人下了毒。於是,法軍指揮官命這位年輕婦女先吃一些,她毫不猶豫地吃了。法軍還不放心,又命她將這些食品餵她的孩子,她立即照辦了。士兵們開始狼吞虎嚥地吃下這些食物。沒過多久,那位年輕婦女、孩子和進食的士兵全都痛苦地死去。
  西班牙強烈的愛國情緒受到了海岸上英軍將領的鼓勵,他們不待本國的訓令,就公然支持西班牙群眾的壯舉。7月4日,英王就此事向國會致詞說:「西班牙民族這樣崇高地同法國的篡奪和暴政搏鬥,再不能看作是大不列顛的敵人,我承認它是一位天然的朋友和盟國。」於是,西班牙戰俘被釋放出來,並發給他們衣服和裝備,送他們回國。英國還與伊比利亞半島上的兩王國正式簽訂了攻守同盟條約,武器和金錢源源不斷地運往西班牙和葡萄牙。
  面對如火如荼的西班牙抵抗運動,法軍陷入了困境。迪埃梅斯軍被卡塔洛尼亞山民圍困在巴塞羅那無法出戰;蒙塞軍被巴侖西亞的居民打得直往後退;杜邦軍則損失更為嚴重,他們在拜蘭受到卡斯塔尼奧斯將軍領導的一支西班牙軍的猛襲,幾經激戰,法軍傷亡慘重,杜邦只好率軍投降。西班牙最富庶的部分從法軍手裡解放出來了,卡斯塔尼奧斯的輕裝部隊繼續推進,勢如破竹,所向披靡。不及10天,新國王約瑟夫就在馬德里坐不住了,他收拾起行裝,向北逃到了維多利亞。
  法軍戰無不勝的神話被打破了,拿破侖大為震怒,他要把杜邦交付軍事法庭受審。在他看來,一切不道德事情中最不道德的就是去做不能勝任的事,如果一位沒有才幹的將軍去擔任軍事指揮,那麼,這種不道德的行為就已變成滔天罪行了。必須要讓杜邦受到懲罰。
  1808年8月8日,阿瑟·韋爾斯利爵士率領一支1萬人的英國部隊在蒙德戈灣登陸成功。接著,立即向里斯本進軍。17日,在羅裡薩附近與法軍遭遇。經過一陣刺刀肉搏之後,法軍被迫退卻。不久,朱諾率領44000名軍隊向英軍發起攻勢,雙方展開了一場血戰。結果,朱諾損失了13門炮和2000多人,被迫撤往里斯本。正當阿瑟·韋爾斯利準備乘勝猛追法軍時,英國政府突然派休·達爾林普斯爵士代替他的司令職位。休·達爾林普斯沒有對法軍進行追擊。幾天後,朱諾派克勒曼前去請求休戰,他提出只要英軍把他的士兵及隨身武器運到羅什福爾和洛里昂之間的任何法國口岸,並允許他們帶走個人財物,則法軍願意交出彈藥、糧秣和戰艦。儘管這時約翰·穆爾爵士又率領1萬名英軍前來海岸附近增援,但休·達爾林普斯還是同意了朱諾的要求。8月30日,雙方簽訂協定,法軍按規定方式全部撤出葡萄牙。這樣,葡萄牙從法軍的統治下解放出來了,英軍在伊比利亞半島獲得了永久的立足點。
  這時,拿破侖不斷地收到有關奧國在秘密重整軍備的報告,再加上法軍在伊比利亞半島上的軍事失利,他開始意識到處境的危險。為了不使法軍陷入兩面作戰的困境,拿破侖覺得有必要利用一下新結交的盟友俄皇亞歷山大。他邀請俄皇前來愛爾福特會晤。
  兩國皇帝的會晤在德意志引起極大的反響,各王公紛紛前往愛爾福特參加盛會,車駕為之塞途。9月27日,拿破侖到達會晤地點,亞歷山大卻還沒到,拿破侖立即親自前去迎接。兩人一見面就熱烈擁抱,當眾接吻。此後兩周之內,這種動作不斷重複。兩人天天一起去閱兵、出席宴會和舞會、打獵、騎馬蹓躂,相互表達著最誠摯的"友誼"和最深切的「信任」。巴黎喜劇院的演員為兩國皇帝和王公貴族上演了高乃依、拉辛和伏爾泰的名劇。當伏爾泰的《奧狄浦斯》一劇念出了一句台詞:「和大人物結交,真是上帝恩賜的幸福"時,亞歷山大握住拿破侖的手說:「我在此每天都深深感到這一點。"拿破侖則以同樣的語言向亞歷山大大獻慇勤。兩國皇帝都在極力表現出他們的親密無間,其目的就是要演給第三者看。對拿破侖來說,觀眾就是奧地利,對亞歷山大來說,觀眾則是土耳其,如果奧地利和土耳其沒有看到他們的親吻和擁抱,這些親吻和擁抱就會失去其愉快的感覺。
  然而,兩國君主心裡十分清楚:自己需要對方,但不能相信對方。特別是亞歷山大已明顯看出,拿破侖只是以答應給他"東方"、自己要"西方"的諾言來誘惑他,拿破侖根本不會讓他佔領君士坦丁堡,甚至拿破侖寧願讓摩爾達維亞和瓦拉希亞留在土耳僕人手中。所以,當拿破侖提出讓亞歷山大在奧國開始軍事行動前積極反對奧國時,亞歷山大卻不想去履行這一義務。這時,法國前外長塔列蘭在愛爾福特出賣了拿破侖。他與亞歷山大暗中勾結,勸告亞歷山大抗拒拿破侖的霸權,他提醒亞歷山大注意:俄國支持拿破侖反對奧地利並幫助他擴張勢力,毫無利益可圖。俄國應遏制拿破侖,這樣對法國對歐洲都有好處。他說:「俄國的君主是文明的,而俄國的人民不文明。法國的君主不文明,而法國人民是文明的。必須使俄國的君主與法國的人民結成聯盟。"他一再對亞歷山大說:「您應該拯救法國。"在塔列蘭的慫恿和規勸下,亞歷山大最終沒有在拿破侖所要求的對奧作戰的條款上簽字。
  10月14日,愛爾福特會晤結束。拿破侖沒有取得預期的成功,悶悶不樂地回國了。現在同盟在形式上依然有效,但不能再指望它了,拿破侖相信奧國及其他附庸國在他們熱烈擁抱和親吻的背後已看出了這個同盟的脆弱性。他必須盡快地解決西班牙問題,並在第二年春天把帝國大軍開赴易北河前線。
  拿破侖決定親自率領一支足以掃平整個伊比利亞半島的大軍翻越比利牛斯山脈。在此之前,拿破侖禁止法國報刊上披露在西班牙所發生的一切,現在形勢迫使他打破這種高傲的沉默。他宣佈:西班牙的農民對他的王國造反,一個軍團由於叛變而被消滅,另一個軍團為英軍所騙撤出葡萄牙,他必須再徵召兩批各為8萬人的新兵。他想把20萬久經沙場考驗的老兵部隊從德意志和意大利方面抽調出來增援西班牙,而以新兵補充德意志和意大利的各個軍營。
  10月26日,拿破侖離開巴黎。11月3日,抵達巴榮納。8日,到達維多利亞。在這裡,他聽取了有關法國和西班牙兩軍陣勢的詳盡報告,他立刻起草了繼續作戰的計劃。幾個小時之內,整個戰爭機器又重新運轉起來。
  這時,西班牙人的部隊狀況給拿破侖的反攻提供了良好機會。西班牙各種正規的和非正規的部隊已達到11.5萬人,但其裝備惡劣,紀律欠佳。他們的兵力分成五、六個獨立單位,沒有任何集中的指揮或參謀機構。各地方指揮官彼此妒嫉,難以合作。拿破侖相信憑著自己那支訓練有素的大軍,一定能把西班牙的"流氓"部隊打得落花流水。拿破侖的第一步就是收復馬德里以及確保普通過維托裡亞和聖希巴斯坦到法國的交通線。他命維克托、蘇爾特、勒菲弗爾三個軍向西作寬廣的掃蕩,把西班牙人全部趕出去。這三軍果然不負拿破侖的重望,一路上如秋風捲殘葉般地橫掃過去,西班牙軍紛紛潰退。12月4日,法國終於攻下了馬德里。
  與此同時,約翰·穆爾爵士率領3萬英軍進入西班牙。12月10日,穆爾爵士決定向北進擊守衛在布爾戈斯的蘇爾特軍,以切斷法國交通線。當時蘇爾特只有18000人,數量上處於劣勢。12月21日,兩國旗兵相遇,法國旗兵敗北。正當穆爾準備乘勝前進時,忽然傳來拿破侖已經北上的消息,穆爾害怕法軍切斷他與葡萄牙之間的交通線,立即命令軍隊向西撤退。原來,法軍重新成為馬德里的主人之後,拿破侖決定乘勝進至塔古斯河谷,把英國人趕出葡萄牙。就在這時,英軍已進入了西班牙,拿破侖立即改變計劃,向西北進軍,準備把英國人趕入海中。他留下約瑟夫國王和第一、第四兩軍駐守塔古斯河谷,自己於12月22日,以內伊為前衛,率軍42000人去支援蘇爾特。內伊軍團奉命開向薩拉曼卡和阿斯托爾加,穿過風雪交加的瓜達臘馬山,從側面進攻穆爾。在法軍攻擊下,英軍加快撤退速度。1809年1月3日,拿破侖在阿斯托爾加把指揮權移交給了蘇爾特,自己火速回轉巴黎,因為已有確切消息表明:奧地利將在春天發動進攻。沒有拿破侖的親自指揮,戰果遜色不少。蘇爾特在追擊英軍的過程中,雖使穆爾身負重傷,但未能阻止其主力部隊登船撤走。而且,英軍不久又重新出現在葡萄牙。
  此時的拉納軍正在圍攻薩拉戈薩城。該城已堅守了幾個月之久。1809年1月27日,拉納佔領了該城的外圍工事,並攻入城中。但在城中,拉納又遭到前所未有的英勇抵抗。每一棟房屋都變成了堡壘,每一間茅舍、馬棚、地下室、頂樓都必須經過戰鬥才能佔領。這種激烈的戰鬥在這個已被法軍佔領的城市中整整進行了3個星期,法軍士兵不分青紅皂白屠殺了一切人,包括婦女兒童。然而,只要法軍士兵稍一疏忽,婦女兒童也會殺死他們。法軍屠殺了2萬名守衛部隊和3萬多名城市居民。拉納元帥是位驍勇的騎兵,他曾參加過拿破侖指揮的所有激烈的戰鬥,在他的頭腦中幾乎沒有"恐懼"二字,然而,他卻被眼前可怕的情景震動了,無數具男人、女人和兒童的屍體並排躺在血流成河的街道上,整個城市死一般的寂靜。拉納不無感慨地對身邊的人說:「這是怎樣的一場戰爭啊!我們被迫要殺死這樣勇敢的人們,即使他們是瘋狂的人們,這場勝利也只能使人感到憂傷!」
  西班牙的戰爭遠未結束,反法烈火在1809年春仍在熊熊燃燒。英勇無畏的西班牙人民拖住了拿破侖30萬精銳部隊,拿破侖從此不得不承受由於自己的野心所造成的沉重負擔。


第四次對奧戰爭

  奧地利於1805年奧斯特裡茨戰敗後,一心不忘復仇雪恥。維也納宮廷任命查理大公為陸軍部長,全面進行軍事改革。經過一段時間,奧地利已編成4萬常備軍,24萬預備軍,後來又編成34萬新軍。軍事力量已逐漸恢復的奧地利見拿破侖忙於西班牙的戰爭,便蠢蠢欲動。可懦弱的弗蘭西斯皇帝雖受主戰派的極力慫恿,還是不敢跨出開戰的第一步。最後,在英國的公開要求下和俄國的暗示中,奧皇毅然決然地宣戰了。不過,首先不是向法國宣戰,而是向其盟國萊茵同盟宣戰。1809年4月9日,擔任奧地利部隊總司令的查理大公向巴伐利亞法軍總司令致送照會如下:
  「我遵照奧地利皇帝陛下向拿破侖皇帝發表的宣言,特此通知法軍總司令:我奉命率領部隊前進,凡是同我敵對的人都以敵人對待。」
  信使將這份照會的抄件飛速送往斯特拉斯堡,再從該地以快訊傳往巴黎。4月11日,拿破侖在聖克魯接到這個消息。對此消息,拿破侖感到意外,但不驚慌。兩個小時之後,他就登程去了德意志。戰爭的緊迫性再次激發了他的活動能力,15日,他就率軍越過了萊茵河。17日,他在多瑙沃耳特設立大本營,並向該地士兵發表了一篇簡短有力的宣言,他說:
  「士兵們!萊茵同盟的領土已遭到侵犯,奧地利將軍希望我們看到他們的部隊就逃跑,把我們的盟國丟失給他們,可我卻像閃電般地到來了。
  「士兵們!當奧地利君主上次來到摩拉維亞營地的時候,我就在你們的環繞之下,你們都曾聽到這位君主哀求我寬大為懷,並且向我發誓要同我建立永恆的友誼。作為三次戰爭的勝利者,我們給予奧地利寬大之恩,可它三次違背了誓約!我們過去的成就是我們現在期待的勝利的可靠保證。
  「因此,讓我們勇敢直前,讓敵人一看到我們就承認我們是他們的勝利者!」
  拿破侖從未經歷過如此危險的軍事情況:他的30萬精銳部隊被牽制在西班牙戰場上,他不得不提前在法國徵召新兵,同時又從德意志各國強迫徵兵10萬,來補充他的軍隊,普軍隊質量因此而下降。而奧地利則集結了自己的全部力量,他們同心同德,立志要把拿破侖打垮。不過,拿破侖仍對勝利充滿信心,他在出征前這樣說:「兩個月以後我要讓奧地利放下武器,那時如果需要的話,我將重新完成在西班牙的旅行。」這又是一次拿破侖發揮普軍事才能的好機會,他所喜愛的詩人奧西安喜歡向暴風雨的呼嘯聲撥弄豎琴,拿破侖也同樣需要政治風暴和敵對因素來表現他的非凡才能。
  法奧的第一次大戰是在巴伐利亞的阿本斯貝格進行的,奧軍被擊退,損失13000多人。第二次戰鬥是4月22日在艾克繆爾發生的,查理大公損失慘重,被迫北退累根斯堡。法軍因受大拉比爾河的限制,未能及時追擊。次日,拉納元帥在完成迂迴之後,開始強攻累根斯堡,拿破侖親臨現場指揮。這場戰鬥進行得異常激烈,拿破侖的腳部被敵軍炮彈打傷,他脫下靴子,命人將傷口迅速包紮好,然後又端坐在馬上,若無其事地指揮戰鬥。身邊的將領勸他下陣休息,他回答說:「朋友們,難道我不該戰鬥到底嗎?"他嚴禁任何人談論他受傷的事情,以免擾亂軍心。累根斯堡終於被攻下了,奧軍主力撤至多瑙河左岸。拿破侖進入累根斯堡時,忍著劇烈的疼痛,微笑著向那些對他歡呼的士兵還禮。與此同時,法軍在泰根、蘭次胡特也取得了勝利。五天當中,拿破侖贏得五次血戰的勝利。
  奪佔了累根斯堡之後,法軍主力經多瑙河右岸直趨維也納,只留下達武軍監視奧軍主力退卻。5月8日,拉納軍團首先抵達維也納近郊,城郊守軍不戰自降,可城內馬克西米利安大公率領的奧軍還在負隅頑抗,他們緊閉城門,從城樓上猛烈地向下掃射,法軍傷亡慘重。為了減少傷亡,拿破侖委派拉格拉熱上校前去敦促大公投降,不想遭到城中軍民的一頓痛打,馬克西米利安大公回復說:他誓死保衛維也納,直到最後一口氣。拿破侖忍無可忍,立即下令構築兩組炮台。一小時後,炮彈像雨點似地向維也納城傾瀉而去,維也納頓時淹沒在火海之中。5月13日,維也納的大門終於向拿破侖敞開了,市長將維也納的鑰匙恭恭敬敬地呈獻給法國皇帝。
  奧軍雖在幾次血戰中連連敗北,卻未受到致命的打擊。他們在查理大公的指揮下,有秩序地撤到多瑙河左岸,炸掉了河上所有橋樑,準備與拿破侖作曠日持久的周旋。而拿破侖則想再打一次奧斯特裡茨戰役,所以,他決心渡過河去,尋求與奧軍決戰的機會。
  拿破侖將渡河地點選在維也納東南的凱撒埃比爾多夫。此處河床較寬,河中央還有個較大的羅堡島,島上樹木叢生,可掩護部隊渡河。法軍用68條大船和9個大木筏在多瑙河右岸與羅堡島之間架起一座堅固的浮橋,在羅堡島至多瑙河左岸的阿斯佩恩和埃斯林之間,則架設了一座比較輕便的舟橋。為了迷惑奧軍,拿破侖命達武軍團進至維也納北面的諾斯多夫,佯裝架橋渡河。
  5月20日16時,浮橋架設完畢,法軍立即開始渡河。拉納和馬塞納兩軍團最先渡過河,並佔領了附近的兩個村莊阿斯佩恩和埃斯林。夜間,河水漸漲,再加上浮橋其材不善,法軍渡河出現了困難。21日拂曉,拿破侖與貝爾蒂埃、馬塞納、拉納等軍官一同去阿斯佩恩察看地形,全力組織渡河。但多瑙河仍在漲水,渡河行動只得中止。這時渡過河的部隊僅3萬人。
  此時的奧軍正好駐紮在阿斯佩恩和埃斯林兩村莊後面的高地上,法軍渡河行動簡直就是在奧軍眼皮底下進行的。查理大公見法軍在羅堡島與左岸之間只架設了一座輕便的舟橋,心中暗自高興,他認為拿破侖已給自己布下了死亡陷阱。在他看來,龐大的軍隊從唯一的一座舟橋上越過湍急的大河,各部隊只能緩緩地依次行進,一旦軍隊被迫退卻,此橋必不能應急。若是此橋被毀,則法軍的退路完全被切斷。另外,輕便的舟橋一點也不牢固,步兵過橋尚且小心翼翼,騎兵和炮兵渡河就更加困難。鑒於這種分析,查理大公決定:先不忙於發動攻擊,待一半法軍渡河以後,再迅速毀掉舟橋,殲滅已經渡河的法軍。他下令上游部隊準備好裝有載重物和引火物的船隻,以便在適當的時候破壞橋樑。同時,命令主力注意隱蔽,避免暴露,只以部分騎兵佯作抵抗,並逐漸後退以引誘法軍。
  21日中午12時,查理大公覺得進攻的時機已到,他親自率領9萬餘人,分五路向阿斯佩恩和埃斯林進發,企圖圍殲已渡河的3萬法軍。一場激戰開始了。此時法軍正是背水而戰,退卻已不可能,拿破侖斷然下令以寡敵眾。經過幾番較量,法軍旗兵受挫,奧軍進一步向河邊壓來。與此同時,查理大公按其預定計劃,利用不斷上漲的河水,從上游放下裝有重物和縱火物的船隻,毀掉了法軍與羅堡島之間的唯一的舟橋,法軍退路被完全切斷。身處險境的法軍毫不畏懼,依然頑強地戰鬥著。激戰持續了一個下午,阿斯佩恩先後易手達七次之多。直到夜幕降臨,雙方仍未分勝負。
  這天夜晚,法軍利用夜色的掩護,迅速地修復了舟橋。滯留在羅堡島上的法軍很快地過了河。到天亮時,北岸的法軍已增至7萬人。拿破侖重新部署軍隊,準備對奧軍發起猛攻。可部署未完,激戰又起,奧軍再次猛攻阿斯佩恩和埃斯林。雙方短兵相接,用刺刀衝殺,兩地處於反覆爭奪之中。
  22日7時,拿破侖親臨戰場觀察,發現中央的奧軍並未發動攻擊,這時又聽說達武軍已開始渡河,於是,他決定依靠強大的援軍擺脫守勢,實行中央攻擊方案,對敵中央進行殲滅性的打擊。他命令拉納軍團向布萊屯裡方向進攻。拉納率步兵2萬人、大炮200門及龐大的騎兵縱隊,直撲奧軍中央。拉納軍攻勢兇猛,步兵隨炮火速進,奧軍第二、四軍團的接合部被突破,形成了一個很大的缺口。法騎兵迅速突入,直驅奧軍預備隊的陣地。這時,查理大公沉著冷靜,挺身危地,穩定士氣,他調來預備隊的擲彈兵急驅突破口。擲彈兵排成許多方隊,以密集炮火射擊,壓住和殺傷了中央法軍。奧軍的騎兵也及時趕來,穩定了陣勢。拉納部隊被阻,雙方互射。在奧軍的炮擊下,法軍只得倉皇後退。奧軍乘勝追擊,並集中炮火猛擊通往羅堡島的橋頭,成批成批的法軍倒斃於橋頭。
  當奧軍步步進逼、法軍逐漸後撤時,一名副官心急火燎地前來報告:多瑙河洪水咆哮,奧軍放下的樹木和裝有重物的船隻沖毀了羅堡島與多瑙河右岸的浮橋,後備軍的車輛、一部分重騎兵和達武軍被阻隔在河對岸無法投入戰鬥。元帥們聽到這一消息後,大驚失色,唯有拿破侖一人不以為然,他毫不起餒,沉著鎮定,用自己鋼鐵般的意志穩定了部隊,繼續指揮戰鬥。奧軍攻勢越來越猛。由於浮橋被毀,法軍失去後援,拿破侖不得不下令全軍退往羅堡島。
  奧軍乘勢而進,奪佔了阿斯佩恩和埃斯林。奧炮兵利用已佔的兩個村莊,對羅堡島與左岸的舟橋交叉射擊,法軍且戰且退,傷亡慘重。拉納元帥也在退卻中受了傷,他的雙腿被炮彈打飛,被人用擔架抬出戰場。擔任後衛的馬塞納頑強地阻擊著奧軍的追擊。這位英勇的元帥看見士兵和軍官成批地倒在自己的身旁,毫不畏懼,一直率領部隊戰鬥到夜慕四垂,他不時地大聲喊道:「只要有一點亮光,我就不願撤走。否則,這些奧地利無賴傲氣大盛。"馬塞納經過堅韌抗擊,終於成功地掩護了最後一批法軍撤上羅堡島。
  法軍被困在羅堡島,十分危險。如果查理大公乘勝猛攻,定能將法軍全部趕下河。但是,查理大公雖是奧地利最傑出的軍事指揮官,可他擅長的不是進攻而是防禦,他過分拘泥於傳統戰略,他的目標不是殲滅敵人,而是要攻城略地。更為嚴重的是他為人優柔寡斷,缺乏指揮官所具有的那種鋼鐵般的意志。雖然他才38歲,但健康狀況不好,而且缺乏熱情和主動精神。查理大公這一性格上的弱點,使他在具有火焰般性格的拿破侖面前相形見絀。在戰爭一開始時,他在巴伐利亞打了幾次敗仗就驚慌失措,趕緊給拿破侖寫求和書。如今取得了第一次勝利之後,又表現出猶豫不決。他沒有乘勢擴大戰果,他對法軍仍心存畏懼,企圖等待更為有利的時機再戰。因此,他沒有繼續攻擊困在島上的法軍,而是按兵不動,與法軍隔河對峙。他甚至想像著拿破侖在此敗局之下會與奧國談判,他期待著談判桌上取得更大勝利。可他萬萬沒想到這正好給具有鋼鐵般意志的拿破侖以時間,拿破侖乘機整軍再戰,改變敗局。
  阿斯佩恩—埃斯林一戰是拿破侖自統兵作戰以來第一次慘敗,法軍死亡7000人,29753人負傷和被俘。從維也納逃出的奧國王室和政府欣喜若狂,準備返回首都。德意志各地的反法運動也乘勢發展起來:席爾少校帶領自己的驃騎兵團從柏林出擊;德恩貝格上校帶領幾百農民向卡塞爾進軍;一個退休軍官試圖發動馬爾堡起義;奧地利軍隊佔領了薩克森,拿破侖的附庸薩克森國王逃走了;提羅爾的農民在群山之中展開了類似西班牙的游擊戰爭。整個德意志因拿破侖的失敗而騷動起來,構成了對拿破侖帝國的重大威脅。
  失敗中的拿破侖沒有失去冷靜態度和勇敢精神。在羅堡島的軍事會議上,拿破侖堅決反對退出羅堡島的主張。他認為如果退出要地,則可能前功盡棄。他決定堅守羅堡島,加強防禦,徵調援兵,伺機渡河再戰。
  這時,羅堡島上發生了一件令人痛心疾首的事,即拉納元帥的去世。拉納元帥是拿破侖唯一能與之肺腑相見無話不談的人。在拉納瀕臨死亡的八天裡,拿破侖每天都來看他,每次離去都心如刀絞。拉納知道自己傷勢嚴重,已無生還的希望,他強撐起精神,與拿破侖進行了一次長談。他首先回顧了自己跟隨皇帝所完成的業績,然後用堅定的嗓音高聲說道:「我跟您說這些話,不是想讓您為我的家庭費心。無需由我來把妻子兒女托付給您,因為我為您而捐軀,您的榮譽會命令您保護他們的。我最後要向您說些充滿友情的逆耳話,我並不害怕您會因此而改變對他們的態度。您剛剛做了一件很大的錯事,儘管這個錯誤奪走了您的最好朋友,您仍然不會改過,因為你慾壑難填。這種慾望會使您失敗的;您毫不留情地無謂地犧牲那些最能為您效勞的人,他們死去時,您毫無惋惜之情。您被阿諛獻媚者包圍;我看不到哪一個朋友能向您直言相諫。人們將背叛您,遺棄您;盡快結束這場戰爭吧。這是民意和眾望,您的力量永遠也不會超過現在;但您可以更孚眾望,受人愛戴。原諒一位瀕死者的這番直言……這位瀕死者愛戴您……」
  在結束這番話時,元帥向皇帝伸過手,皇帝緊緊地把他摟在懷裡,默默地流著眼淚。1809年5月31日清晨5點,拉納終於與世長辭,享年僅40歲。
  拉納之死雖讓拿破侖痛苦不已,可並沒有動搖他要把戰爭打下去的決心,此時縈繞於他腦際的只有戰爭,他要用戰爭為自己增添榮譽和權力。他命令法軍加緊在羅堡島環築工事。為了防止奧軍進攻,島上配備了攻城炮100餘門。接著大力修復和加固羅堡島與右岸的橋樑。在修復橋樑的三天裡,拿破侖每天夜晚冒著風雨親臨現場視察、督修,以鼓舞低落的士氣。鑒於上次的教訓,法軍在浮橋上設立木柵,並以輕舟作哨艇巡邏,防止奧軍借水勢流放重物沖毀橋樑。島上還籌集了舟橋、浮橋等渡河器材,以應急需。為了表明堅守羅堡島的決心,法軍將此島改名為"拿破侖島"。與此同時,拿破侖下急令調動駐意大利法軍赴奧增援。
  拿破侖在維也納和羅堡島兩地間來回奔波著,他一面重新部署軍隊和制定以後的作戰計劃,一面仔細閱讀著從他龐大帝國的各個地方送來的報告。他獲悉教皇庇護七世和紅衣主教都在宣傳埃斯林一戰是上帝對世界壓迫者、暴君、迫害教會者的懲罰時,怒火中燒,他牢牢地記住了教皇的一切行為。6月中旬,法軍得到了休息和增援,在羅堡島、維也納附近已集結了17萬人的兵力和584門大炮,拿破侖決定發動攻勢。但在決戰前,拿破侖覺得有必要解決一下教皇的問題。他宣佈羅馬城和教皇領地完全並入法蘭西帝國。於是,羅馬被法軍佔領,教皇掌握了將近1500年的所有一切全失去了,教皇本人也被解往法國南部的薩沃納監禁起來。
  制服了教皇之後,拿破侖立即著手進行最後的軍事準備工作。此時的查理大公也在整頓部隊,調集兵力,準備等法軍再次渡河時轉取攻勢。查理大公精心選擇了防禦陣地。奧軍左翼從瓦格拉姆向東南延伸,在大約7公里的地段上部署了三個軍和大部分騎兵。奧軍右翼也以瓦格拉姆為起點,沿高地向西南延伸,一直伸到多瑙河岸邊,其正面約13公里,部署了4個軍。同時,查理大公還派出了部分兵力前進到阿斯佩恩地區,佔領前哨陣地。查理大公之所以如此部署,其目的是想依托高地與河流,構成一個形同聚能罩的弧形防線,等待法國主動來攻。一旦法軍落入他的弧形防線,他就可以揮動大軍,從兩翼向法軍側後出擊,將敵軍殲滅。可是,如此部署產生了一個致命弱點,那就是平分了兵力,留不出可供急用的預備隊。為了彌補這一缺陷,查理大公急令其弟弟約翰大公盡快趕到戰場參加戰鬥。當時,約翰大公率領15000人駐守在維也納以東的布拉迪斯拉發,離戰場約有三天的行程。這時,查理大公還有一個判斷錯誤,即認為法軍仍像上次那樣,從羅堡島上北渡多瑙河,因此,他把奧軍的主要防禦方向仍定在阿斯佩恩。
  然而,久經戰陣的拿破侖是不會按查理大公的設想去採取行動的。這位歐洲傑出的統帥在作戰中早已形成了一條堅定不移的原則,即決不做敵人可能料到的事情。為了使10萬大軍秘密而迅速地渡過河去,並且在敵人預料不到的地點打擊敵人,拿破侖與馬塞納元帥換上士兵服裝,沿著羅堡島進行仔細的勘察。他們親自查看了多瑙河的河床、流速、沿岸地形,以及敵人部署等情況,為選擇渡河地點費盡了心機。最後,拿破侖決定將渡河地點選在下游,即離上次渡河點約4公里的地方。
  拿破侖提出了新的計劃:以一部分兵力在阿斯佩恩和埃斯林正面進行佯攻,把奧軍主力吸引到這個方向,而以主力在新選的渡口渡河。6月30日黃昏,拿破侖下令馬塞納的一個師在阿斯佩恩正面的浮橋舊址開始渡河,進行佯攻,佯攻行動進展順利,法軍幾乎沒遇到抵抗就渡過了多瑙河。隨後,大張聲勢地在此地架設浮橋,開闢渡口。駐守阿斯佩恩前哨陣地的奧軍沒有積極進行反擊,只是不斷加固工事,因為他們遵照查理大公的計劃,要把法軍引誘到奧軍的弧形防線內,使其落入陷阱。
  7月4日夜,法軍決定渡河。21時,羅堡島炮台萬炮齊發,烏迪諾軍和馬塞納軍各約15000人,先後由羅堡島東南乘船渡至左岸,搶佔陣地,趕架6座浮橋。這天夜裡,電閃雷鳴,風雨交加,法軍頂著風雨架橋,甚為困難。然而,也正是這惡劣天氣幫了法軍的大忙,奧軍怎麼也沒料到法軍會選擇如此惡劣的天氣渡河,因而沒有嚴加防範。法軍偷渡成功。翌日拂曉,達武第三軍團和第二、三、四軍團的大部騎兵均已渡河。奧將羅爾多前衛軍團雖在此地有所設防,但兵力分散,工事也不如阿斯佩恩一帶堅固。面對從天而降的法軍,驚慌失措,打了幾個回合,便倉皇退卻。兩個小時後,即5日8時,法軍有9萬人渡過了河。
  查理大公得知法軍渡河和羅爾多戰敗的消息,非常震驚。這時他的左翼已面臨渡河法軍的嚴重威脅,他本想率主力馳援左翼,可考慮到若傾主力離陣地攻擊前進,恐無勝算,不易壓退法軍;即使將法軍壓退到橋頭,奧軍也將受羅堡島炮火轟擊,蒙受損失。考慮再三,他決定主力仍在原陣取守勢防禦,按原計劃誘使法軍繼續接近,以便將其拖入陷阱。
  法軍順利渡河,漸次前進,分左中右三路成扇狀展開。傍晚6時左右,法右翼部隊終於推進到了奧軍防禦陣地前沿。有人向拿破侖建議,由於天色快黑,應待第二天再發起攻擊。可拿破侖認為約翰大公的15000名奧軍隨時都可能前來增援,應不失時機馬上發起攻擊。於是,法軍倉促發起攻擊,可進展不大,且傷亡慘重。最後,貝爾納多特軍中的薩克森師首先堅持不住,向後潰退。他們一潰退,立即使側翼的達武軍和烏迪諾軍暴露無遺,拿破侖見一下難以取勝,再加上天色已完全昏暗,不得不下令停止攻擊。
  經過這一天幾個小時的戰鬥,奧軍頑強地堅守陣地,並使法軍蒙受極大損失,查理大公心中竊喜,以為拿破侖又要重蹈阿斯佩恩和埃斯林戰役的覆轍。
  7月6日拂曉,雙方激戰重新開始。拿破侖命法軍再次向奧軍左翼發起猛攻,結果又敗下陣來。拿破侖親臨戰場觀察,發現奧軍兩翼力量較強,且造成了有利之勢,但正面過廣,中央稍形薄弱,於是,他立即改變作戰計劃,不以主力攻擊奧軍左翼,而將所有兵力調向敵中央部位瓦格拉姆,實施中央突破。為使進攻瓦格拉姆的部隊沒有後顧之憂,拿破侖命達武軍繼續進攻奧軍左翼防線,以牽制奧軍。若有進展,則從右側向瓦格拉姆發展進攻,配合主力行動,對敵形成鉗形攻擊態勢。
  1809年7月6日上午,法軍進攻瓦格拉姆的號角吹響了。數百門大炮一起開火,猛轟奧軍中央陣地。各軍團在炮火的掩護下奮勇前進。這時,達武軍已突入敵軍左翼陣地,並開始向瓦格拉姆方向進擊。左翼奧軍頑強抵抗,終因傷亡過重,放棄陣地潰逃。左翼潰敗使得中央奧軍處於不利狀態,法軍中央和右翼部隊乘勢猛攻。中央麥克唐納軍團的26營人排成每邊長達一公里的方陣,率先向敵軍中央陣地席捲而去。儘管損失重大,最終還是突破了奧軍中心,後面的部隊隨之而來。奧軍被迫全線後退。下午4時,查理大公得知他望眼欲穿的援軍即他弟弟約翰大公的部隊還在十多公里之外,不覺大失所望。至此,他那用弧形防線圍殲法軍的計劃已基本失敗,他雖把法軍已誘進他的網裡,但他已沒有力量拉起網來,反倒讓法軍打穿了網底。傍晚時分,查理大公見取勝無望,便下令全線撤退。奧軍有秩序地撤出戰場,留給法軍的戰利品只不過是9門火炮和一面軍旗。
  瓦格拉姆一戰,奧軍死傷32000餘人,被俘7500餘人,其損失不亞於奧斯特裡茨戰役。然而,法軍付出的代價也是極其高昂的,法軍損失了27000人。麥克唐納因在這次戰鬥中表現突出,榮獲殊榮,拿破侖在戰場上授給他元帥節杖。
  此後整整一個星期內,法軍都在繼續追擊退卻中的奧軍。7月11日,奧皇弗蘭西斯派出使者,請求休戰,拿破侖欣然同意,但提出了苛刻條件:凡是法軍在休戰時刻已經到達的地方,哪怕只有幾名法軍到達,奧軍都要撤走,而且在最後和約簽訂之前,這些奧軍應留在法軍手裡作為人質。奧皇不得不對這些條件表示同意。
  談判開始了,洩了氣的奧皇準備忍受一切。他現在開始咒罵那些促使他進行這場戰爭的人。他清楚地記得在瓦格拉姆戰鬥之前拿破侖是怎樣懲罰教皇的,那麼瓦格拉姆戰鬥之後的奧地利又將是什麼命運呢?他實在不敢想下去。
  雙方在肖恩布魯恩宮開始訂約談判。拿破侖開出的條件是:奧地利必須割讓一部分土地給法蘭西帝國,割讓另一部分土地給華沙大公國和俄國,同時付出13400萬法郎的戰爭賠款,將軍隊的人數限制在15萬人以內,繼續執行抵制英國商品的大陸封鎖政策。奧地利不甘心作出如此巨大的犧牲,他們與拿破侖討價還價,反覆懇求放寬一點條件,但勝利者毫不讓步。談判一直拖延下去,奧國認為一旦拿破侖在西班牙有新的失敗,他們就會有個談判的好機會,所以他們在等待時機。而拿破侖呢?儘管他希望盡快締結和約,以便把全部力量指向西班牙和英國,但他不能輕易放過奧地利,他要給他的帝國樹立威信,要讓整個德意志對他俯首貼耳。因此,不管奧國怎樣懇求,或施展詭計,都無濟於事。談判的結局似乎一天比一天遠,然而,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的發生促使了這個條約的盡快簽訂。
  拿破侖每天清晨6點鐘都在肖恩布魯恩宮前檢閱軍隊。每逢這種場合,總是有許多人前來一睹拿破侖的風采。1809年10月13日這一天,閱兵儀式剛要結束,一位穿著整齊的年輕人穿過隨從人員乘坐的馬匹,朝騎在馬上的拿破侖走去。貝爾蒂埃發現這位年輕人形跡可疑,便攔住了他,這位年輕人說要親自向拿破侖呈交一份請願書。貝爾蒂埃從他的眼神裡看到了一種特別的表情,一種似乎是下了某種決心的表情,當即警覺起來。當這位年輕人不顧勸阻再次向拿破侖走去時,貝爾蒂埃示意一名近衛軍軍官上去逮捕他。年輕人未加抵抗就束手就擒了,從他的身上搜出了一把大餐刀。由於這一切都是在瞬間發生的,大家又都專心致志地注視著閱兵式,誰也不曾注意到這一幕。
  檢閱完畢後,拿破侖命人將刺客帶到面前。這位年輕人大約只有19歲,臉色白皙,看上去文靜柔弱。他供認自己是從瑙姆堡來的一位大學生。拿破侖豈不及待地想知道這個受過良好教育的青年為什麼這麼幹,他急切地問道:「你為什麼要殺我?""因為你毀滅了我的國家。""我傷害了你嗎?""同對所有德國人的傷害一樣。""你是第一次見到我嗎?""我在愛爾富特見過你,你同俄國皇帝會晤的時候。""那時候你想殺我嗎?""不,我以為你不會再對我們的國家進行戰爭。我曾對你萬分崇拜。一星期前我來到肖恩布魯恩,目的是殺死你。可我到達時,閱兵式剛剛結束。所以,我推遲到今天來實行我的意圖。""在我的士兵中間殺死我,你打算怎樣逃跑?」「我知道面臨的是怎樣的危險,我甚至吃驚自己還活著。"拿破侖被青年人這種鎮定的態度觸動了,他沉默片刻後,又把目光落在年輕人的身上,年輕人在他的逼視下仍然泰然自若。拿破侖繼續問道:「如果我現在馬上把你釋放了,你將去做什麼呢?""我還會伺機幹掉你的。"拿破侖又一次沉默了。隨後他自言自語道:「這個青年人不是有病,便是個瘋子。」
  第二天,拿破侖召來同奧地利談判的大臣特·香巴尼先生,"談判進行得怎樣了?"他問道。香巴尼說談判已經擱置,拿破侖接著說:「我希望馬上恢復談判。我希望為了和平,不要為奧地利的賠款少幾百萬而猶豫不決,在那點上讓步。我希望有個結局,我完全交給你辦了。"香巴尼立即執行拿破侖的命令。當晚,雙方談判代表開始討論擱置起來的和約條文。次日早晨即10月14日,特·香巴尼先生帶著取得協議的和約出席了皇帝的早朝。拿破侖匆匆過目,對一切細節都表示同意,同時讚揚他的大臣這麼快就實現了他的心願。條約就此締結,即為《肖恩布魯恩條約》。此條約基本上是按拿破侖所提出的條件簽訂的,只是奧國的戰爭賠款由原來的13400萬法郎降至8500萬法郎。奧皇忍辱批准了這一和約。查理大公得知這一消息,憤然辭職。
  10月27日,那名刺殺拿破侖的年輕人被帶上刑場。當他得知奧皇已經與法國締和,渾身顫抖,怒不可遏,他在刑場上高呼:「自由萬歲!德意志萬歲!殺死暴君!"一陣槍響,這位年輕人倒在血泊之中。
  這段時間,拿破侖被行刺的念頭困擾不已,他害怕此類事件再次發生,因此,不等批准和約的簽約,就匆匆離開肖恩布魯恩,他宣稱將在慕尼黑批准條約。10月末,拿破侖終於回到了巴黎。


遴選新後

  肖恩布魯恩和約後的法蘭西帝國更加龐大,它北平波羅的海,南至地中海,東抵涅曼河,西迄比利牛斯半島。拿破侖為法蘭西帝國皇帝、意大利國王、萊茵同盟的保護人、瑞士的仲裁人,並為荷蘭、那不勒斯、華沙大公國等國的"宗主之君"、實際的決策者和統治者。他的家族成員也都成為這些地區的直接統治者。歐洲大陸上的主要國家奧地利、起魯士對拿破侖俯首貼耳,唯唯諾諾。沙皇俄國也委屈求全,只圖自保。拿破侖帝國的強大達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
  躍上權力之巔的拿破侖再也不是昔日那個小小的將領了,他對約瑟芬的感情開始有了一絲動搖和猶豫。在他給約瑟芬的信中,再也聽不到往日將軍對愛妻的聲聲呼喚,他用很大篇幅描繪的只是戰爭,他甚至阻止妻子到前線來看望自己。約瑟芬早已覺察到自己的危險處境:因為不能生兒育女,離婚那一刻會隨時降臨。為了推遲這一時刻的來臨,約瑟芬對他唯命是從,可還是喚不回他對自己的熱情。約瑟芬終日憂心忡忡。憂愁之中的美貌女子往往惹人憐愛,拿破侖開始以保護者的身份來安慰她、憐憫她,勸她多多娛樂,散心解悶。於是,一種嶄新的感情在這對多年夫妻的婚姻生活中悄然滋生,那是一種溫情,一種真摯、深沉和友善的情誼,並非愛情,這種新的情感在不斷地擴展蔓延。沒多久,水性揚花的約瑟芬重又過起那種男歡女愛的放蕩生活。拿破侖開始對她勸告,繼而大發雷霆,最後,放任自流,因為這時的約瑟芬雖說是風韻猶存,但畢竟是半老徐娘,身為萬人崇拜的皇帝對她已沒什麼興趣了。拿破侖身邊圍滿了一批批年輕美貌的女子,他深深為這些充滿青春氣息的胴體所吸引。皇帝的風流艷事不斷地傳出,約瑟芬無可奈何,唯有以淚洗面。
  拿破侖一生雖與眾多女子親暱過,但沒幾個獲得過他真正的愛情。1804年,拿破侖在妹妹卡羅利娜的宮中遇上一位專事讀報的姑娘,這位姑娘名叫伊利安諾,年方十八,身材高大苗條,一雙美麗的眼睛烏黑發亮,她性格活潑,喜愛打扮,拿破侖被她的綽約風姿所迷倒,伊利安諾很快就成為皇帝的情婦。不久,她懷了孕,拿破侖十分高興,專門為她租了一套公寓,她在公寓中生下一個漂亮的男孩。伊利安諾以為自己為皇帝生了一個兒子就可以提高地位,她未經拿破侖允許,就擅自抱著兒子,前來宮中謁見皇帝。拿破侖當時正在料理公務,見她不請自來,勃然大怒,當場令僕人告訴她,沒有他的恩准,永遠不許來見他。伊利安諾從此失去了拿破侖的寵信,孩子也轉交給別人撫養。
  拿破侖的情婦的命運大多與伊利安諾一樣,好景不長。不過,1807年在波蘭華沙遇到的一位女子確確實實讓拿破侖動了真情。這是一位只有18歲的年輕夫人,她的丈夫是個年逾花甲的老頭。在一次波蘭貴族為拿破侖舉行的盛大舞會上,拿破侖對她一見鐘情。這位名叫瑪麗·拉辛斯卡的女人長著一頭漂亮的金髮,湛藍的眼睛和白皙的皮膚特別撩人心扉。她的個頭不高,但形體優美,蘊藏著誘人的媚力。拿破侖向她走去,同她交談。這位夫人思想敏捷,談吐自如,娓娓動聽,言談舉止之中流露出一絲內心的憂傷,拿破侖的戀意頓時勃發。第二天,拿破侖命迪羅克去邀請這位夫人同自己會面,不料被她拒絕了。拿破侖為此焦灼不安。他接連不斷地給她送去情書,表達急不可耐的心情。夫人終於動心了,同意與他見面。此後,她經常與拿破侖幽會,並隨他走南闖北,把年老的丈夫扔在華沙。這位丈夫感到榮譽和感情遭到嚴重傷害,決心再也不見拋棄自己的妻子了。1809年瓦格拉姆戰役結束,拿破侖立即派人將拉辛斯卡夫人接到肖恩布魯恩。在這裡,夫人懷上了拿破侖的孩子。拿破侖把她送回巴黎,為她買下一所漂亮的宅院。幾個月後,她生下了一個兒子。拿破侖回到巴黎後,只要有空,就豈不及待地跑到拉辛斯卡那裡去消磨好時光。拉辛斯卡享受著與其他情婦不同的待遇。
  儘管情婦為拿破侖生下了兩個兒子,但那都不是名正言順的。他那強大的帝國必須要有繼承人,沒有子嗣的事一直在苦惱著他。他曾想把弟弟路易的兒子過繼給自己,可就在波蘭戰役取得輝煌戰果的時刻,傳來了這個小王子夭亡的消息,拿破侖大為悲傷。小王子的夭亡堅定了他離婚的想法,約瑟芬似乎也從中感覺到大禍即將臨頭,她一連三天閉門不出,哭得死去活來。
  約瑟芬害怕的事終於發生了。1809年11月30日,約瑟芬一如往常地同拿破侖一同進餐。拿破侖緊鎖雙眉,一語不發。一喝完咖啡,便屏退左右。他朝約瑟芬走去,把她那雙纖細白嫩的小手按在自己的心口上,默默地凝視了皇后片刻,然後說道:「約瑟芬,我親愛的約瑟芬!你知道我愛過你,我在人世間嘗到的僅有的幸福時刻都是你一人賜給的。但是,約瑟芬,我的命運要高過我的意志,我最珍貴的愛情必須讓給法國利益。""不必說了。」約瑟芬發瘋似地大喊道:「我瞭解你,我預料到這一著,但這打擊仍然是那麼嚴厲。"約瑟芬再也沒力氣說下去,繼而昏了過去。
  對拿破侖來說,與約瑟芬離婚也不是一件輕鬆的事,約瑟芬畢竟是他一生中真心愛過的女人,尤其是結婚頭幾年,拿破侖對她付出了全部身心。即使現在拿破侖身邊情婦如雲,他對她仍然有一種真摯的深沉的感情。在他們準備離婚的那段日子裡,拿破侖天天和約瑟芬在一起,他對她說:「在政治上是沒有良心而只有頭腦的。」
  1809年12月15日,在皇帝寬敞的辦公室裡,約瑟芬當著帝國所有大臣和皇帝全家的面,宣讀了放棄皇冠的聲明書。她用顫抖的聲音宣讀道:「經我尊嚴、親愛的丈夫准諾,我謹聲明,鑒於我失去了生兒育女的希望,難以適應其政治上的需要和法蘭西的利益,我心甘情願地以最堅定的方式表明,我把世界上前所未有的愛情和忠貞獻給了我的丈夫……」讀到這裡,約瑟芬豈不成聲,無法再念下去了,皇室秘書勒尼奧替她讀了下去。拿破侖坐在邊上一聲不吭,一動不動,蒼白的臉上毫無表情,兩眼發呆,甚至有點失神。這一整天,拿破侖都默默無語,悶悶不樂。
  第二天,約瑟芬被勒令在下午2時離開杜伊勒裡宮。在花神樓梯的列柱廊下,停著搬家用的車輛。約瑟芬在她的皇家住宅裡流連徘徊,依依不捨。這裡的每一件東西都令她回想起那令人陶醉的時刻。正當她眼淚汪汪、最後一次凝眸注視著這些熟悉的擺設時,一扇門打開了,拿破侖走了進來。約瑟芬抽噎著撲在他的懷裡,他溫柔地親吻著她,約瑟芬激動得昏了過去。等她醒來時,拿破侖已不在身邊了。約瑟芬意識到自己該走了,在下人的攙扶下,登上一輛漂亮的全包金馬車,朝馬爾梅松駛去。皇帝已慷慨大方地把馬爾梅松堡賜給她作為避暑山莊,把愛麗捨宮賜給她作為巴黎的住宅。那一天,天空陰沉灰暗,傾盆大雨下個不停,彷彿整個大自然都在為這個不幸的女人而垂淚。
  不久,拿破侖召開了大臣會議。經過討論,大臣們一致請求陛下為了帝國的幸福而另娶一位妻子。他們當中大部分人的命運是同拿破侖的命運緊密相連的,他們害怕波旁王朝的復辟,希望拿破侖帝國繼續存在,認為只有帝國的直接繼承人的降生才能使帝國長命百歲。然而,挑選誰為新娘呢?如今的拿破侖可不是15年前的拿破侖。15年前的他棲身在一間屋頂斗室,為了尋求職業不得不東奔西跑。他窮困潦倒,生計窘迫,要想娶一位頗有資產的小姐談何容易。可如今不同了,他是歐洲的主宰,他的權勢和榮譽達到了頂峰,他的新娘必須是一個大國的公主,只有這樣的新娘才能配得上他的身份和地位,也只有這樣的新娘才能使他的帝國勢力更加強大,基礎更加鞏固。現在歐洲除了法蘭西帝國外,只有英、俄、奧還可排在大國行列。拿破侖認為法國與英國正進行著一場生死戰爭,雙方不可能聯姻;奧國剛剛被他打得落花流水,暫時不考慮;俄國倒是一個很好的聯姻對象,俄國不僅比奧國力量強大,而且還可以通過俄法聯姻進一步加強俄法同盟。於是,拿破侖著手在俄國挑選新娘,駐彼得堡的法國大使科蘭古奉命非正式查詢亞歷山大一世的妹妹安娜的情況。不久,科蘭古奉命正式向俄國求婚。
  拿破侖的提婚引起了俄國宮廷的巨大騷動。俄國宮廷中的大部分人是不喜歡拿破侖的,俄國的大地主貴族對拿破侖尤其仇恨,這種仇恨隨著大陸封鎖的加強而增長。他們極力反對這樁婚事。然而,俄國對這位歐洲征服者不敢直接拒絕,亞歷山大一世用奉承討好的言詞向科蘭古說明,他個人是極希望看見自己的妹妹成為拿破侖的妻子,但母后希望推遲安娜與拿破侖的婚期,原因是安娜太年幼,只有16歲。
  拿破侖明顯覺察出俄國宮廷使用這種拖延戰術的意圖。為了避免陷入被拒絕的尷尬境地,拿破侖的目標又轉向奧國公主。一天,奧國駐巴黎大使梅特涅被召垂詢,奧國皇帝是否同意把自己的女兒瑪麗亞·路易莎嫁給拿破侖?梅特涅馬上不假思索地說:奧國同意出嫁年輕的公主。梅特涅比誰都明白:只有借助聯姻機會,方能保全奧地利。如果拿破侖娶了奧國公主,他就會與亞歷山大失和,從而將奧地利看成是天然盟友。奧皇為了國家利益,不會不同意的。
  直到1810年1月29日,拿破侖還未最後決定娶哪國公主。他周圍的大臣也意見不一,反對革命的上流社會贊成與奧地利聯姻,希望維也納宮廷借此機會要求懲治那些曾經投票贊成處死路易十六的人。而參加過革命的人則希望與俄國聯姻。雙方一直爭論不休。
  果然不出拿破侖所料,亞歷山大最終對這件婚事表示了拒絕。不過,拿破侖並不感到沮喪,因為奧國新娘已在那等著他。
  1810年2月7日,拿破侖開始草擬婚約。婚約一擬好,立即請求奧皇批准。奧皇愉快地接受了拿破侖的求婚。在奧國看來,這場婚姻簡直是對奧國的一次拯救。人們熱烈歡呼,把這件婚事看成是和平的永久保證,人們希望大陸的休養生息再不會被法奧的敵對行動而破壞。商人們紛紛購進奧地利股票,奧地利股票頓時猛漲。
  1810年3月11日,在維也納一座被人圍得水洩不通的教堂裡,貝爾蒂埃代替拿破侖完成了與奧國公主的訂婚儀式。隨後,這位18歲的公主帶著83輛馬車組成的浩浩蕩蕩的車隊,向法國大地滾滾駛去。一路上所經過的法國附庸國,都以令人難以置信的盛大場面歡迎著她,到處都使她感覺到她是歐洲主宰者的妻子,她最初的恐懼心理逐漸被一種自豪感所代替。她一直沒見過拿破侖,她不知道拿破侖到底是個怎樣的人,以前只是在英國漫畫上看見拿破侖的形象。漫畫家筆下的拿破侖是個五短身材、遍體疥瘡、大腹便便、卑鄙下流、在斷頭台鮮血淋淋的地板上對劊子手揮臂助力的傢伙。她一想到要嫁給這樣一個人,就不寒而慄。可如今沿路的人們對自己的丈夫如此尊敬和順從,她開始為自己嫁給這樣的丈夫而自豪,她甚至有些陶醉了。
  拿破侖在離巴黎不遠的貢比涅大路上迎接新皇后。在見新皇后之前,拿破侖精心地打扮了一番:他往身上灑了些香水,用發蠟把自己那一綹傳奇式的頭髮固定在前額上。他還戒了煙,擔心煙草燻黑了鼻孔。公主的華麗馬車在他面前停下了,他讓侍從打開車門,向瑪麗亞·路易莎通報自己的到來。然後,他拉起公主的手吻了吻,說道:「夫人,見到您,我感到非常高興。"說完,鑽進馬車,與皇后一起前往目的地。這第一面給公主留下極好的印象,拿破侖表現得極具紳士風度。路易莎隨後對別人說:「皇帝作為一名如此令人生畏的將軍,是夠溫柔迷人的了。看來,我一定會很愛他的!"4月1日下午2時,拿破侖與公主在聖克魯宮舉行了非宗教婚禮。第二天,在盧浮宮大畫廊內舉行了隆重的宗教婚禮。
  路易莎皇后長著一頭棕髮,兩顆湛藍的眼睛極富表情。她風華正茂,婀娜嬌艷,渾身充滿了青春的活力。她在廷臣面前持重大方,略帶羞澀,在私生活中溫情脈脈,和藹可親。她對拿破侖百依百順,異常溫柔體貼。他們第一次談話時,拿破侖問她離開維也納時人們給她作了哪些交代,皇后答道:「要我聽您的話,萬事都順從您。"拿破侖對此非常滿意。新皇后與約瑟芬之間沒有什麼相似之處,拿破侖曾將自己的兩個妻子做過如下比較:一個(約瑟芬)富有藝術和風度,另一個(瑪麗亞·路易莎)則天真爛漫、單純其實。在生活中,前者的舉止習慣始終是那樣令人愉快和陶醉,簡直達到無懈可擊的程度;她專心於給人以良好的印象,她能夠達到目的而又不讓人察覺自己的用心。凡是能增加她媚力的藝術她都一一運用,且手法巧妙,別人最多只能略有揣想。後者卻相反,她根本沒有想到做出天真的樣子也是有好處的。前者始終不露真意;另一個卻不知世上還有掩飾隱諱之技巧,一切手腕對她來說都是陌生的。前妻從不公開索要東西,可是她什麼都想要;後妻缺什麼總是直言不諱地要,儘管缺東西的情況很少見。每當她拿到一件物品,立即會想到務必付錢。不過,話得說回來,她們兩人都是溫柔的賢妻,都非常愛慕自己的丈夫。」
  兩位皇后性格上的迥異正是撩人的媚力所在,拿破侖對新皇后勃發出一種出人意外的戀情,他真心地愛上了這個奧地利女人。
  1811年3月20日,瑪麗亞·路易莎為拿破侖產下一男嬰,整個巴黎沸騰起來了,人們紛紛走上街頭,相互祝賀,熱烈擁抱,"皇帝萬歲!"的歡呼聲響徹雲霄。當了父親的拿破侖更是激動萬分,他眼裡噙著淚水,一會親吻孩子,一會擁抱妻子,彷彿他一手創建的法蘭西帝國會因此永固下來。沒多久,這個男嬰被封為羅馬王,羅馬市成為帝國第二個首府。


兄弟反目

  輝煌的勝利和無限的權力對他的精神面貌發生了巨大的影響,自信不知不覺地變成了自滿自負,他說:「我的意大利臣民對我有足夠的瞭解,該不會忘記我小手指頭知道的東西比他們所有腦袋加在一起知道的還要多。"他聽不進去大臣們的反對意見,而大臣們因恐懼不敢對他的意志稍加違抗又更助長了他的固執己見。他崇拜強力和成功到了玩世不恭的地步,「要主宰世界只有一個訣竅,那就是要強大,因為力量強大就無所謂錯誤,也沒有幻想可言。這是赤裸裸的真理。」「爭取成功吧!我只以行動的結果來判斷人。"這些想法促使他要把戰火永遠燃燒下去。
  新婚過後,拿破侖把更多的時間放在如何嚴厲實施大陸封鎖政策上,他要讓英國"窒息"而死,任何破壞這一政策的人,都將受到無情的懲罰:走私者一律槍斃,縱容走私的君主則永遠罷黜,即便是自己的親弟弟也不例外。
  路易·波拿巴自1806年擔任荷蘭國王以來,素以仁政治天下,深受臣民的愛戴。現在,荷蘭也必須參加拿破侖的大陸封鎖體系,路易認為荷蘭是個商業民族,如果完全割斷同英國的商業聯繫,則荷蘭的經濟就會遭到徹底破產。而且這種經濟上的大災難在荷蘭發生得遠比其他地方要早,因為自從英國把荷蘭所有的殖民地搶走以後,荷蘭的貿易在很大程度上依靠向英國出售商品和從英國得到殖民地的商品。因此,路易·波拿巴對於荷蘭沿海與英國人進行的走私買賣不聞不問。拿破侖得知此情後,大為震怒。1809年末,拿破侖把附庸國的君主都召到巴黎,路易也在其中,他要求這些君主們為"窒息"英國而犧牲自己。法蘭西帝國的這些高級僕從們都唯唯諾諾,俯首聽命,唯有路易一人不願成為拿破侖的同路人,他頂撞說:「荷蘭已經厭棄被法國當作玩物。"拿破侖對此大發雷霆,他警告說:如果荷蘭不聽話,就將它並入法國。
  路易回到荷蘭,立即去各省考察大陸封鎖引起的疾苦。封鎖的鐵腕已使各省本來十分繁榮的貿易和工業部門一片蕭條,路易感到再也不能坐視不管了,他開始用謹慎而恭敬的言辭向拿破侖進諫。1810年3月23日,他致函拿破侖說:「如果您希望鞏固法國的現狀,獲得海上和平,或者出擊英國成功,依靠封鎖體制之類的手段是達不到這些目標的。靠毀滅你親手創建的王國、削弱你各個盟國、蔑視各國最神聖的各項權利以及國際公法首要的各原則,也是達不到目的的。相反,你應使他們成為法國的朋友,鞏固和增強你的各個盟國,直至能像親兄弟般地依靠它們。毀滅荷蘭遠不是襲擊英國的辦法,反倒會因為工業和財富全都逃避到英國而更加強迫力量。襲擊英國的實際方法有三個,即:使愛爾蘭脫離英國、佔領東印度群島、或者實地進犯。後兩種方式最為有效,但沒有海軍是實行不了的。我吃驚的是第一種方式竟那麼輕易地放棄了。按照優惠條件獲得和平遠比損害本國和友邦以圖造成敵國癱瘓要可靠。」
  這封信引起了拿破侖的極大不快。在這個時期,人們除了回答拿破侖的問話外,誰也不敢對他多說半句話。只有康巴塞雷斯作為他在執政府的老同僚,還保留了在公開場合進言的特權。不過,在拿破侖與奧國公主結婚以後,康巴塞雷斯的這項特權也消失了。
  在同新皇后到北國的旅途中,拿破侖給路易復了一封長信,信中說:「我把你安置在荷蘭王位上,是認為安置了一名法國公民,可你採取的措施恰恰同我期望的完全相反。我迫不得已禁止你前來法國,並佔領你的部分領土。……路易,你統治不了多久。……從你一意孤行的途徑上回轉來吧,做個誠心誠意的法國人,否則,你的百姓將擯棄你,你將成為嘲笑的對象離開荷蘭。國家須以理性和政策來治理,而不是其幻想的計劃,那是低下和毒辣手段的產物。」
  一支法國部隊在特·勒佐公爵的指揮下開進荷蘭,這位部隊指揮比路易本人更像國王,他威脅說要佔領阿姆斯特丹。路易看到自己的王權是那麼脆弱和易失,荷蘭的毀滅已在所難免,他決定放棄這個名不副實的王權。他向立法機構致送咨文後,發表了退位詔令。
  拿破侖接到路易讓位的消息後,頒布了一個特別法令,把荷蘭並入法蘭西帝國,並將其分為若干省份,各派地方長官治理。這時,又傳來了漢撒同盟城市漢堡、不來梅、盧卑克走私猖獗的消息,拿破侖一怒之下,把這些城市也合併到法蘭西帝國裡。不久,拿破侖又以同樣原因趕走了奧爾登堡公爵,奧爾登堡的領土進入了法蘭西帝國的版圖。
  大陸封鎖體系使北海和波羅的海沿岸國家遭受嚴重損失,法國同樣也不得不吞下大陸封鎖政策種出的苦果。由於英國的反封鎖,法國原料極端短缺,市面很不景氣,各個港口的貿易十分蕭條。法國資產階級被大陸封鎖政策弄得精疲力盡,他們的經濟力量遠遠趕不上拿破侖政治、軍事擴張的需要,因此,他們開始要求拿破侖放棄大陸封鎖政策,停止新的征服。可是,拿破侖的狂妄野心並沒就此受到抑制,他的心中又醞釀著一場新的戰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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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伐俄敗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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磨刀霍霍

  自提爾西特和約簽訂以來,法俄兩國皇帝表現出極度的友好和親熱。然而,兩人心裡都明白,法俄之間由來已久的矛盾並未消除,法俄衝突最終不可避免。法俄矛盾首先表現在爭奪土耳其上。在提爾西特和愛爾福特,拿破侖曾堅定地答應把摩爾達維亞和瓦拉幾亞給沙皇。但是不久以後,拿破侖對土耳其問題改變了看法。1811年,俄土發生戰爭,俄國連戰連勝,土耳其擬向俄國求和,割讓摩爾達維亞和瓦拉幾亞。可就在這時,法國派密使去見奧國公使梅特涅,慫恿奧國出兵塞爾維亞,並表示法國不能幫助俄國。土耳其獲知這一消息後,立即對俄轉取強硬態度,取消求和割地的打算。沙皇對法國這一行為非常惱怒。另外,沙皇曾企圖把土耳其趕出歐洲,佔領君士坦丁堡,但遭到拿破侖的堅決反對。他不能允許亞歷山大越過巴爾幹山脈一步。有一天,拿破侖指著土耳平地圖上的君士坦丁堡,極為激動地說:「君士坦丁堡!君士坦丁堡!決不能給他!這是世界帝國!」
  法俄兩國在波蘭問題上也是矛盾重重。法國雖在提爾西特和約中同意不重建波蘭,但它把從普魯士手中奪到的波蘭地區組成了一個華沙大公國,而且還準備恢復波蘭王國的舊疆界,把立陶宛、加裡西亞和烏克蘭的一部分也合併進去。俄國對此十分驚慌,害怕拿破侖會奪走它在三次瓜分波蘭中所獲得的領土。亞歷山大曾用威脅語調要求拿破侖不要去加強華沙大公國的實力和重建波蘭,拿破侖斷然拒絕,他說:「用這樣的語調是什麼意思,難道想打仗?……我決不會宣佈波蘭王國永遠不會重建去敗壞自己的聲譽。」
  拿破侖遲遲不從普魯士撤軍也引起沙皇的極大不滿。這時,沙俄的軍事力量已經伸進波羅的海、黑海和波蘭,並在多瑙河下游站住了腳,它還準備伸出另一隻腳橫跨中歐,為確立對德意志的霸權發動攻勢。亞歷山大強烈要求拿破侖根據和約從普魯士撤軍,拿破侖卻充耳不聞。他甚至不顧亞歷山大的強烈抗議,吞併了奧爾登堡,並放逐了奧爾登堡大公,而這位大公正是亞歷山大的妹夫。
  沙俄對大陸封鎖政策陽奉陰違同樣也激起拿破侖的憤怒。沙皇曾默許了600艘英國商船裝載著英國貨品走私進入俄國,這些英國貨品又從俄國流入德意志、奧地利、波蘭和歐洲大陸各地,致使拿破侖的大陸封鎖形同虛設。1811年1月,俄國實行了新稅率。新稅率大大提高了法國輸往俄國商品的進口稅。拿破侖對俄國的這些行為大為震怒,他第一次高聲談論起對俄戰爭,他說:「亞歷山大這一行動,如果他不趕快剎住,明年就會不自主地越走越遠,這樣下去,戰爭就會發生,由不得他,也由不得我。"拿破侖認為只有制服了俄國,大陸封鎖才能成功,英國才能被置於死地。
  不斷激化的矛盾很快就把兩國推向戰爭的邊緣,雙方都在積極備戰。特別是拿破侖與俄國聯姻失敗後,備戰的步伐又加快了。人們普遍認為法奧聯盟代替了法俄聯盟,一場血腥大戰的陰影又在地平線上升起。
  1812年2月和3月,拿破侖分別同普魯士和奧地利簽訂了同盟條約。條約規定,奧國必須出30000名士兵幫助拿破侖作戰,普魯士則須出20000人,同時還要交2000萬公斤裸麥、4000萬公斤小麥、4萬多隻羊、7000萬啤酒供軍隊使用。到1812年春末,歐洲各附庸國基本上都在順從地準備對俄作戰。
  這時,歐洲還有兩個國家不曾被拿破侖所束縛,即瑞典和土耳其。這兩個國家是俄國的近鄰,拿破侖計劃北聯瑞典,南結土耳其,南北同時夾攻俄國,因此,他迫切期望與之結盟。與此同時,俄國為了對付法國,也對這兩國展開了積極外交。當時在瑞典掌握實權的是王儲貝爾納多特。儘管貝爾納多特曾是拿破侖的元帥,但他害怕與法國結盟會遭受英國海軍攻擊,影響海上貿易,所以,他對拿破侖的要求遲遲不予回復。就在這時,俄國答應支持瑞典吞併挪威,而法國因為挪威是其盟國丹麥的屬國,不願讓瑞典吞併挪威。為了本國利益,貝爾納多特決定與俄國結成同盟。1812年4月5日,兩國簽訂了同盟條約,俄國由此解除了北邊的威脅。法國還想拉攏土耳其,但俄國在1812年初打敗土耳其後,主動與之媾和。再加上英國從中作梗,防止土耳其與法國結盟,結果,俄土兩國重新言歸於好了。這樣,俄國避免了在南線分兵作戰。
  儘管拿破侖在爭取瑞典和土耳其的外交中,敗於亞歷山大之手,但他並未因此喪失信心。他現在已集結了50萬大軍,這比以前各次戰爭中的兵力都要多好幾倍,他相信這50萬大軍一定會打敗那個曾被他痛擊過好幾次的俄國敵人。當有人以遠離法國以及惡劣的天氣為理由勸說拿破侖放棄這次軍事冒險時,他不以為然,並自信地說:「再過三年,我就要成為全世界的主人。」
  1812年4月27日,俄國要求拿破侖撤退在普魯士和西裡西亞的駐軍,他斷然拒絕,並開始集中各路大軍。冒險開始了。在這場冒險中,拿破侖或成為整個歐洲的統治者,或徹底垮臺,他又一次在孤注一擲了。
  5月9日早晨6點鐘,拿破侖和皇后路易莎離開巴黎,直赴前線。此時他的大軍已經分成幾路經過德意志各國,向波蘭前進,並且逐漸向維斯瓦河和涅曼河集中。1812年6月22日,拿破侖到了立陶宛,在那裡簽署了對大軍的命令:「士兵們,第二次波蘭戰爭開始了。第一次波蘭戰爭是在弗裡德蘭和提爾西特結束的。在提爾西特,俄國發誓與法國結成永久聯盟,並且發誓與英國作戰,現在,它破壞了自己的誓言。當法國的雄鷹沒有再渡萊茵河而讓我們的盟國聽憑俄國去支配的時候,俄國對自己的奇特行為竟不作任何解釋。俄國劫數難逃,它的命運應該完結了。它是否認為我們已經蛻化了?難道我們已經不是奧斯特裡茨戰場上的士兵了嗎?它讓我們選擇:恥辱或者戰爭。我們的選擇是不會引起懷疑的。所以,前進吧,渡過涅曼河,把戰爭帶到俄國領土上去。對法國軍隊來說,第二次波蘭戰爭將成為光榮的戰爭,正如第一次波蘭戰爭一樣。而我們往後締結的和約將贏得它的保證,將結束50年來俄國對歐洲事務施加妄自尊大的影響。」


求戰不得

  鑒於法國兵員多、戰線長、戰區廣及補給困難,拿破侖決定採取快中求穩的方針,即在短期內殲滅俄軍主力,然後再鞏固佔領地區,來年佔領莫斯科,最終普俄媾和。法國大軍很快就開到涅曼河邊。
  6月23日天剛放亮,拿破侖策馬來到涅曼河邊偵察,選擇渡河地點。傍晚,偵察完畢,拿破侖匆忙趕回營地。經過一片麥地時,一隻野兔突然從他的馬蹄間竄出,戰馬受驚,四蹄騰空,將拿破侖摔下馬來。幸好土地鬆軟,他只是臀部稍為跌傷。由於許多人對這次冒險行動心中沒底,因而變得十分迷信,他們把這一偶然事件看成是不祥之兆。貝爾蒂埃提議說:「我們最好不要渡過涅曼河,剛才摔的那一跤是個壞兆頭。"拿破侖默不作聲,臉上出現了少有的嚴肅和心事重重的樣子。但不久,他又拿剛才摔的那一跤開起玩笑了。看得出,他是在極力驅除人們臉上的不安神情。
  6月24日夜晚,拿破侖大軍渡過了涅曼河。涅曼河這邊死一般的寂靜,廣闊無垠的土地上,一個人影也沒有,展現在法軍面前的是褐色的土地和枯萎的植物以及遙遠地平線上的樹林。眼前的景色使拿破侖感到有點不安,他擔心俄軍不經戰鬥就撤出立陶宛首都維爾納,放棄整個俄屬波蘭,從而誘使法軍遠離後方基地。這時,法國的間諜一個也沒送回情報,法軍對敵人的動向簡直一無所知,這更使拿破侖心情沉重。
  不久,間諜送回了情報,報告了俄軍在涅曼河前線的佈置情況。當時在涅曼河前線有三支部隊,一是由巴克萊統帥的第一方面軍,約150000人,是對法作戰的主力部隊。其右翼由維特根斯泰因將軍指揮,駐防波羅的海沿岸;左翼由多赫土洛夫指揮,部署在格羅德諾市郊。司令部設在維爾納。第二支是由巴格拉吉昂統帥的第二方面軍,50000人,部署在格羅德諾——穆查維克河一線,司令部設在沃耳科威斯克。第三支是普拉托夫率領的8000哥薩克騎兵,也部署在格羅德諾地區。不過,集結在維爾納的俄軍早在三天前就撤往德裡薩大營了。拿破侖擔心的事終於發生了,他命令烏迪諾、內伊率軍前往追擊巴克萊,其他部隊快速前進。6月28日,法軍不費一槍一彈進入了維爾納。在這裡,拿破侖又得到了一個壞消息:由於勞頓、缺乏草料以及夜裡的淒風冷雨,10000匹軍馬死在進軍路上。同樣由於飢寒交迫和過度疲勞,許多年輕的近衛軍士兵也在行軍途中倒下了。拿破侖開始意識到這次遠征的艱巨性。
  正當拿破侖為俄軍沒在維爾納與他決戰而憂慮萬分時,沙皇的侍從武官巴拉索夫來到了維爾納,他帶給拿破侖一封亞歷山大的親筆信。亞歷山大在信中責問法國為何在和平時期侵入俄國,他還建議說:如果拿破侖願意把軍隊撤到涅曼河對岸,兩國可以捐棄前嫌,交換意見,解決過去懸而未決的問題。拿破侖的自信心再次被這封信激發起來了,他激動地說:「驕橫跋扈的亞歷山大想求和了,他害怕了,我軍神速進軍已使俄國人驚慌失措、惶惶不可終日。不要一個月,他們將會統統跪在我的面前。"其實,求和只是亞歷山大玩弄的緩兵之計,拿破侖不知道這些,他也不需要知道,他早已下定決心要徹底摧毀這個與自己對抗的敵人。他當著眾人的面說:「亞歷山大在嘲笑我,難道他認為我到維爾納來,只是為了討論商業問題嗎?我來這兒的目的,是為了一勞永逸地毀掉這個野蠻的北方巨人。我的劍已出鞘,他們必須滾回他們那個冰天雪地的老家去。這樣,在至少四分之一個世紀裡,他們將再也無法干涉文明歐洲的事務了。」
  與此同時,華沙議會派了一個代表團來到維爾納,他們一方面是來鼓動立陶宛人起來反對俄國壓迫者,另一方面是來向拿破侖表達復國要求。拿破侖閃爍其詞地答應了他們,卻沒有把立陶宛並入波蘭,而是在立陶宛設立了一個臨時行政管理機關。波蘭人的熱情被迫了一盆冷水。
  6月29日,拿破侖接到消息說,俄軍巴格拉吉昂第二方面軍也從沃耳科威斯克撤往尼古拉耶夫。拿破侖立即命令達武等軍前往追擊。
  拿破侖在維爾納整整住了18天,他天天焦急地等待著各個軍團的消息,每次見到各軍團來人的第一句話就是:「你們抓到了多少俘虜?"可得到的答案總是令他很失望,法軍到現在還沒遇上過俄軍。一天,遠處傳來一陣陣轟鳴聲,拿破侖以為是法軍同俄軍交上了火,高興得跳了起來。他豎起耳朵仔細辨聽著炮聲來自何方,但很快就發現剛才的轟鳴聲只不過是雷聲。緊接著,天空一漆黑暗,一場罕見的特大暴雨從空中傾瀉而下,不多時,周圍一片汪洋,道路田野全被淹沒,1萬騎馬和許多士兵均葬身於大水之中,大批物資也毀於瞬間。
  兩路俄軍在繼續撤退,巴格拉吉昂已撤至明斯克,巴克萊也放棄了德裡薩大營,退到威特斯克,而且隨著法軍的猛追,俄軍退卻的速度也在加快。拿破侖決計要在這兩路俄軍會合前將他們逐一消滅,他催促部隊加速前進,以便追上俄軍決一死戰。他自己也於7月16日夜離開了維爾納。
  7月26日,法軍前衛終於趕上了巴克萊的後衛部隊,兩軍在奧斯特羅夫諾近郊展開了激戰。法軍付出相當大的代價才將這支敵軍擊潰。法軍繼續追擊。第二天,在威特斯克,法軍追上了俄軍主力部隊。俄軍見法軍追來,立即散開大量騎兵,似潮水般地向法軍前衛的輕步兵團衝殺過來。法軍倉猝應戰,紛紛敗退。這時,法軍一輕步兵連或沿小溪排開,或佈置在灌木叢中和房屋裡,朝俄騎兵猛烈射擊,俄軍紛紛中彈落馬,被迫退卻。這一天,法軍是在緊張的行軍和激烈的炮擊中度過的,拿破侖一天未下馬背。他認定法軍渴望已久的大會戰將在明天拂曉時進行。他滿面春風,時時都在驕傲地微笑。他把雙方兵力進行了對比,對勝利充滿了信心。他預言明日的威特斯克一戰便是新的奧斯特裡茨之戰,能迫使亞歷山大求和。
  7月28日,天剛拂曉,法軍突然發現對面的俄國人無影無蹤,俄軍放棄了威特斯克,拿破侖的失望情緒簡直無法用語言形容。法軍找不到一個人,甚至連個當地農民也找不到。天亮之後,法軍不得不像獵人一樣,派人從各個方向搜尋敵人的蹤跡。可是,無法知道敵人是從哪條路線上撤走的,因為每條道路上都有車馬經過的大量痕跡。法軍如同一條在茫茫大海上失去羅盤的海船,毫無目標。後來,好不容易抓到了兩個農民,從他們口中得知俄軍主力早在4天前就離開了此地。拿破侖猶豫了一個多小時,最後終於發出命令:「也許俄國人想在斯摩稜斯克同我決戰,巴格拉吉昂還沒有同他們會合,我們必須迅速地攻擊他們。」
  此時,法軍的情況非常糟糕。士兵們被炎熱的天氣和艱苦的行軍弄得疲乏不堪,馬匹大量地死亡。兩年來花費巨大開支積蓄起來的各種軍需物資,由於盜竊和遺失,已損失了很多。糧食供應嚴重不足,人人飢腸轆轆。繆拉的參謀長貝利亞爾將軍曾壯著膽子向拿破侖提意見說:「陛下,您應該瞭解事實的真相,我們進軍的路程太遠,而部隊已經疲勞到了極點。在戰鬥中,當軍官們下令衝鋒時,您會發現那些平時最勇敢的小伙子也都落在後面,因為他們的馬根本跑不動了。"拿破侖對這些意見充耳不聞。在他看來,這些都是實現其目標所必須付出的犧牲,他決心不惜一切代價去達到目的。
  巴克萊和巴格拉吉昂的兩支俄軍從不同道路奔向斯摩稜斯克,法軍最終沒能在兩路俄軍會合前給俄軍以決定性的打擊。8月4日,兩支俄軍會合於斯摩稜斯克。8月12日,拿破侖離開威特斯克,他希望在斯摩稜斯克與敵人決戰。他在威特斯克只留下一支力量十分單薄的駐軍和一些傷病員。8月15日,拿破侖的大軍逼近了斯摩稜斯克。這一天,雙方展開了猛烈的炮擊。法軍奮力奪取和守住前沿陣地,盡量靠近敵城。16日清晨,拿破侖下令對斯摩稜斯克進行總的轟擊和進攻,這場戰鬥一直延續到下午6點,戰鬥進行得異常激烈,守衛該城的俄軍十分英勇頑強,法軍最終只佔領了斯摩稜斯克的近郊,未能佔領市中心。晚上,拿破侖召見達武元帥,命他在第二天無論如何要佔領斯摩稜斯克。他計劃借此一戰擊潰俄軍主力,然後停留在斯摩稜斯克過冬,休整部隊,鞏固在波蘭、立陶宛和白俄羅斯的後方。同時,等待從歐洲來的增援部隊,來年春天再向莫斯科或彼得堡進攻,普俄媾和。
  8月17日,激戰又起。拿破侖親自帶著30門大炮去轟擊一座通向城內的橋樑,俄軍進行了英勇抵抗。夜幕降臨了,法軍的炮火繼續轟擊著這座城市。突然,城中火光沖天,爆炸聲一聲接著一聲震撼著大地。火勢越燒越猛,整個天空都被映得通紅。直到深夜,火勢才有所緩和。拂曉時分,法國偵察兵回來報告說:俄軍在炸掉軍火庫和縱火燒城之後,全部撤離了斯摩稜斯克,斯摩稜斯克只是一座空城。
  法軍開進了斯摩稜斯克。城市的一部分還在燃燒,各條街道上堆滿了人和馬的屍體,幾千名傷員的呻吟聲和呼叫聲響成一片。拿破侖與隨從人員在斯摩稜斯克的街道上慢慢巡視著,他緊鎖眉頭,一句話也不說。這次敵軍又在他眼皮底下溜走了,他惱怒異常。就在這裡,他放棄了來年再進攻莫斯科的計劃,他不能無功停戰,他要繼續向莫斯科進軍,在那同俄軍決一雌雄。
  俄軍不斷地後退,把一切地方都燒成廢墟。拿破侖派繆拉、內伊、達武等軍緊緊地追趕著撤往莫斯科的巴克萊。8月19日,在追擊途中,內伊發現敵軍在瓦盧迪諾進入陣地,他迅速將這一情況報告了拿破侖。拿破侖起先以為這不過是敵人一小支後衛部隊罷了,然而,絡繹不絕的報告終於使他相信,這是俄軍的一個強大軍團。拿破侖頓時來了勁頭,他立刻前往戰場,向朱諾將軍和貝爾蒂埃元帥下令:前進,與俄軍會戰,不讓一個俄國人逃走。
  此時,內伊元帥已同陣地上的敵人交上了火。內伊元帥以他特有的英勇猛攻俄軍,使敵人遭受重創。由於敵軍的增援部隊不斷開來,直到日落,內伊仍未攻下陣地。拿破侖登上山頂,俯視整個戰場,他再次下令朱諾將軍迅速行動,"只要朱諾及時趕到,敵軍一個也跑不掉。"他大聲喊道。
  然而,朱諾將軍因指揮不力,貽誤了戰機,法軍功虧一簣。巴克萊的部隊得以繼續退往東方。拿破侖帶著對朱諾將軍的怨恨心情又回到了斯摩稜斯克,他痛苦地說:「朱諾放跑了俄國人,我們的勝利被他葬送了。」
  俄軍按部就班地撤退,沒有絲毫驚慌和匆忙。法軍則沿著俄軍破壞的道路緊追不捨。拿破侖認為:敵人被緊緊追逼,陷入困境,不可能每次都能逃脫。8月23日夜間,拿破侖帶領近衛軍離開了斯摩稜斯克,前往多洛哥布什,因為有消息說,俄軍正在多洛哥布什停息。可當拿破侖大軍趕到時,巴克萊又拔營東去了,甚至連與俄後衛的戰鬥也沒發生。
  法軍每天凌晨3點鐘騎上戰馬,一直到晚上10點鐘才能休息。這支龐大的軍隊遠離後方基地長途行軍,交通運輸跟不上,部隊補給極為缺乏,士兵們經常吃了上頓沒下頓。俄軍每撤出一城,便將該城付之一炬,不給法軍留下一點東西。8月29日,法軍追到維亞茲馬附近,看見哥薩克後衛部隊正在該城放火,拿破侖立即指揮一支部隊前去滅火。這支部隊進入城中,不顧熊熊烈火,首先去尋找食物。士兵將找到的食物手忙腳亂地塞進自己的挎包和飯盒,飢餓已使人們對火的恐懼退到了第二位。很快,士兵們還發現每一幢房屋都有儲藏室,裡面有豐富的物品,於是,士兵們開始搶劫了,任何人都無法阻止這種行為。
  然而,維亞茲馬的這點食品並不能解決根本問題,路上到處都躺著倒斃的馬匹。騎兵隊伍已失去了原有的威力,他們的馬匹簡直連步子都邁不開,任何一次小小的戰鬥都會使很多英勇的騎兵喪命。在戰鬥結束的滾滾煙塵中,有的騎兵是牽著馬返回營地的,有的則乾脆丟掉了馬,徒步跑了回來。
  一些勇敢的人開始將部隊的真實情況報告給拿破侖,企圖讓皇帝明白,不管是同敵人主力作戰,還是進軍莫斯科,必須珍惜剩下的這些人力和物力。可是,現在的拿破侖猶如輸了錢的賭徒,總幻想明天就可奪回今天失去的東西,他不僅沒讓軍隊就此停下,反而加快了部隊的行軍速度。每當俄軍在某處稍微停息一下,他就想到決戰,可是每次都讓他失望。


博羅迪諾會戰

  俄軍在繼續撤退。這時,巴格拉吉昂司令部中有人懷著惡意給彼得堡寫了封信,說國防大臣巴克萊把"客人"直接帶到了莫斯科。俄國宮廷一片驚慌,對巴克萊發出了一連串責問:為什麼不把斯摩稜斯克戰鬥進行到底?為什麼要撤退?為什麼不加抵抗就交出俄國?沙皇和皇室貴族對這種後撤十分不滿,他們害怕拿破侖一旦勝利,不僅會繼續實行和加強大陸封鎖,而且還會在他佔領的地方消滅農奴制。於是,他們撤了巴克萊總司令的職,換上了庫圖佐夫。儘管亞歷山大對庫圖佐夫也不是很信任的,但現在已沒有更加合適的人選了。
  庫圖佐夫是位頗有才幹和遠見卓識的將軍。他心裡十分清楚巴克萊指揮後撤的正確性,法軍不可能在一個遠離本土幾千公里且充滿敵意的大國裡進行長年累月的戰爭,缺少糧食、惡劣的氣候足以毀滅拿破侖的軍隊。當然,庫圖佐夫也清楚俄國統治者是決不會允許他不戰就放棄莫斯科的。他堅信這場戰鬥是不需要的,但他不得不違背自己的意願,準備在莫斯科附近進行大會戰。
  拿破侖從一個被捉住的哥薩克士兵口中得知庫圖佐夫已接任為俄國總司令,頓時喜形於色,他對身邊的人說:「庫圖佐夫為了討好權貴們,一定會決一死戰。這樣,兩個星期後,俄國首都將會陷落,軍隊將會被毀滅。」
  9月1日,法軍到達格日阿次克。當時城中正冒著濃煙,拿破侖一面指揮軍隊救火,一面在這座城池周圍進行觀察。他要在這裡集結兵力,準備決戰。9月2日和3日,拿破侖的大軍不斷到達格日阿次克。由於炮兵的前進道路被各種車輛堵塞,拿破侖命令炮兵護衛隊燒燬一切堵塞道路的車輛。這時,正好有幾輛官員乘坐的車輛阻礙著前進中的炮隊,拿破侖毫不猶豫地下令將其燒燬。一位官員出來反對說:「車子燒了,官員們可能會掉隊。到明天早上,我們的兩條腿一定會完蛋的。""如果明天早上我沒有炮兵,那會使我們損失更多的東西。"拿破侖答道。緊接著,一輛輕便四輪馬車著了火,拿破侖對貝爾蒂埃說:「我希望被燒燬的是您的車子,那樣影響會更大些。而您也應該丟一輛車,因為我常常看見那輛車。」「陛下,如果把您的車子燒了,我也會傚法的。"貝爾蒂埃答道。拿破侖立即接著說:「只要一看到我那輛車,我一定會把它燒掉。你別對我的話生氣,因為我對自己的車不會比對別人的車更感到可惜。我是統帥,我一定得樹立榜樣。」
  9月5日,法軍開到博羅迪諾附近,因為有消息說,俄軍已在三天前在這裡進入了陣地。博羅迪諾距莫斯科120公里,扼守著通往莫斯科的要道。俄軍陣地就選擇在博羅迪諾村所在的那一段山嶺上,並在那修築了多面堡工事。拿破侖登上一塊高地,居高臨下,縱覽兩軍陣地。這時法軍已向俄軍左翼謝瓦金諾多面堡發起攻擊,俄軍猝不及防,不到一小時,謝瓦金諾多面堡便落入法軍之手。拿破侖命步兵列成方陣堅守陣地。天黑以後,俄軍旗圖利用夜間混亂奪回陣地,不想遭到法軍方陣的猛烈射擊,俄國的胸甲騎兵被炮火和滑膛槍打得人仰馬翻,不得不從陣地上退了下去。
  整個夜間,拿破侖十分不安,他不時地用肉眼觀察敵人的陣地,他很擔心謝瓦金諾多面堡的攻陷會使俄軍主力撤走。儘管拿破侖渴望佔領莫斯科,但他不希望不經過決戰就得到莫斯科,他的目標是要消滅俄軍,這場大決戰是他夢寐以求的。
  9月6日,天剛破曉,拿破侖再次巡視了前沿陣地。這時,他似乎有點猶豫不決:是應該在右翼進行大規模調動以包抄敵人的陣地呢?還是利用所奪取來的多面堡向敵人中軍主力發起攻擊呢?經過再三考慮,拿破侖決定實施第二個攻擊方案,因為他覺得第一種方案有可能驚動庫圖佐夫,致使他撤退。
  這一天,兩軍一直沒有進行戰鬥,拿破侖命令讓士兵充分休息,並發給他們豐富的口糧,以準備明天的大決戰。可他自己一整天都沒下馬,他一直在前沿陣地監視俄軍的動靜。大約下午3點鐘,他忽然懷疑俄軍正在悄悄撤離,他豈不及待地要下令發動全線進攻。可是,從各地送回來的偵察報告證實俄軍還留在陣地上,拿破侖這才放下心來。
  9月7日,旭日東昇,晴空萬里,拿破侖興奮地喊道:「這是奧斯特裡茨的太陽。"士兵的情緒頓時被調動起來。接著,他發表了一篇簡短有力、極富鼓動性的講話,他說:「士兵們!這是你們盼望已久的戰鬥。勝利就靠你們去奪取了。你們一定能夠贏得勝利。勝利將給你們帶來富足和舒適的冬營,並使你們能早日凱旋回國。像在奧斯特裡茨、弗裡德蘭、威特斯犯、斯摩稜斯克那樣去戰鬥吧!讓你們的後代用驕傲的口氣來談論你們今天的勇敢行為吧。讓他們這樣說到你:他參加了莫斯科城下的那次偉大的會戰!」
  大戰開始了。就在這時,有人給拿破侖送來羅馬王的肖像,拿破侖頓感一種甜蜜的溫情湧上心頭,他喃喃地低聲重複道:「我親愛的路易莎,想得真周到啊!可愛的孩子!"拿破侖的激動之情難以用語言來形容。不過,剛露出的激動之情很快就平靜下來,甚至出現了一絲傷感,他的眼光又投向了戰場。
  戰場上炮火轟鳴,槍聲大作,戰鬥的激烈程度超過以往任何一次。法軍第106常備團在普洛松將軍的率領下衝入博羅迪諾村,趕走了那裡的俄國輕騎兵。不料,俄國輕騎兵很快又組織了一次反衝擊,普洛松將軍及其下屬全部戰死疆場。幸好法軍增援部隊及時趕到,才得以佔領博羅迪諾村。這時,達武、內伊等軍團從中央對巴格拉吉昂的鈍角堡發起猛烈進攻。俄軍以一比二的劣勢兵力進行了頑強抵抗,連續打退法軍幾次進攻,達武軍團中的孔潘將軍師團幾乎全被敵人炮火消滅,達武元帥本人也身負重傷。內伊元帥率領著三個師團勇猛地衝進了俄軍的鈍角堡,但很快又被俄軍趕了出來。內伊不甘罷休,對鈍角堡發起一次又一次進攻,然而,毫無進展。
  中午12時,拿破侖重新調整部署,他集中了45000人和400門大炮猛攻巴格拉吉昂的鈍角堡,巴格拉吉昂也不示弱,調來了600門大炮對轟,一時間,戰場上硝煙瀰漫,地動山搖。雙方炮擊持續幾個小時,法軍對該陣地得而復失達7次之多。就在法軍冒著彈雨進行第8次衝鋒時,巴格拉吉昂被法軍一枚炮彈擊中,造成致命重傷,被人抬出戰場。群龍無首,俄軍開始退卻。
  法軍已無力追擊退卻的俄軍,幾乎所有的部隊都失去了他們的司令,師長們不是陣亡就是負傷,騎兵團和步兵團的戰鬥力大大下降。為了徹底擊垮俄軍,繆拉和內伊向拿破侖提議動用預備隊和近衛軍,但遭到拿破侖的拒絕。拿破侖心裡很清楚,在遠離法國3000公里的陌生大國裡作戰,無論如何不能把最後的精銳部隊全部用光,否則難以應付以後的事變。隨著夜幕的降臨,雙方都已疲勞至極,好些地方沒接到命令就自動停火了。俄軍從容不平地撤出陣地。拿破侖命炮手繼續向撤退中的俄軍開火,大批士兵在炮火中倒下,可就是沒有一個投降的。拿破侖十分惱怒,他幾次對貝爾蒂埃說:「這些俄國人寧願像機械人一樣戰死,也不願活著當俘虜,這對我軍是極為不利的。這些要塞都要用炮火夷為平地。」
  一天激烈的戰鬥終於結束了。夜裡,拿破侖得到報告說,他的47位將軍被打死或打傷,3萬名士兵獻出了寶貴的生命。第二天清晨,拿破侖開始巡視整個戰場。這天的天氣極其惡劣,雨下個不停,風刮得很猛,拿破侖看著堆積如山的人和馬的屍體,沉默了,臉色顯得陰沉可怕。一些尚未斷氣的傷員極力從地上仰起身子,想引起人們的注意,以便他人前來搶救。拿破侖聽見傷員的喊聲,勃然大怒,大聲指責那些負責撤走傷員的人磨磨蹭蹭。巡視完畢,拿破侖默默掉轉馬頭離開戰場。這天夜裡,他輾轉反側,久不成眠。雖然俄軍在這次戰鬥中也傷亡慘重,22名高級軍官和4萬多名士兵或死或傷,但拿破侖清楚地意識到:法軍未能給俄軍主力以殲滅性的打擊,戰略任務遠未完成。事後,他曾感歎地說:「博羅迪諾一戰,法軍表現出最大的勇氣,卻獲得了最小的勝利。」


莫斯科大火

  9月9日,拿破侖進入莫日艾斯克。在這裡,他讓軍隊稍微休息了一下,然後繼續進軍。9月14日,一個陽光燦爛的早晨,拿破侖和他的隨行人員登上了一個名叫斯巴羅山的山頂。他們立即被眼前的美麗景色震驚了:一座巨大的城市在陽光的照耀下閃閃發光。那就是拿破侖早就渴望佔領的莫斯科。自從會戰以來,拿破侖總是緘默不語,難得同身邊的幕僚們說上幾句話,可此時莫斯科就在眼前,迫使亞歷山大締結和約的目標馬上就要實現,拿破侖那憂慮的心情一掃而光,博羅迪諾的可怕的情景也被眼前美麗的景色和美好的展望遮掩了。拿破侖信心百倍地說:「和平就在莫斯科。一旦我軍勝利地進佔他們的首都,就會迫使我的兄弟亞歷山大看清形勢,同時也逼迫俄國的大貴族們正視現實。他們將會重新考慮是否要把戰爭拖延下去。倘若我解放俄國的農奴們,那將使俄國的巨大財富遭到毀滅!」
  這時,走在大軍最前列的繆拉派人送來一個消息:敵人正在撤出莫斯科,俄軍要求在他們穿過莫斯科城時停止敵對行動。拿破侖同意了敵人的要求,同時命令繆拉緊緊跟蹤俄軍,迫使俄軍盡可能地遠離莫斯科。他還要繆拉盡快召集城中的名流,組成一個代表團,他將在城門口接見他們。他又指示迪羅斯內爾將軍充當莫斯科城的總督,讓他挑選足夠的憲兵隨他進城,在城中建立秩序,佔領公共建築,並特別強調要警衛好克里姆林宮。現在,拿破侖的心情好極了,他似乎已看到了代表團手捧莫斯科的鑰匙、對他俯首貼耳的樣子,如同在柏林和維也納所發生的那樣。
  9月15日6時,拿破侖到達護城河的柵欄邊,在那下馬等候代表團的到來。兩個小時過去了,代表團毫無蹤影。拿破侖越等越不耐煩,幾乎每隔一分鐘就派出一名軍官前去接代表團或社會名流。就在拿破侖焦急萬分之時,繆拉和迪羅斯內爾將軍送來了報告:莫斯科城內一位社會名流也沒有,甚至連一個長期住戶也找不到。大街上除了幾個社會下層的人之外,幾乎是闃寂無人。這一消息猶如晴空霹靂,深深地震驚了拿破侖,他那平時顯得十分冷淡的臉上立刻浮現出痛苦和失望的表情。手捧莫斯科鑰匙的代表團不可能出現了,亞歷山大主動求和更是毫無指望,拿破侖又一次陷入了嚴肅的思考之中。
  中午,拿破侖前往克里姆林宮。被遺棄的城市籠罩著沉悶靜謐的氣氛,長長的街道上闃無一人。法軍已在城市周圍進入了陣地。下午3點鐘,拿破侖跨上戰馬,對克里姆林宮和教養院做了一番視察,然後又巡視了該城的兩座主要大橋,最後回到了克里姆林宮,住在沙皇亞歷山大的房間裡。
  晚上8點,城郊突然竄起火舌,法軍費盡艱辛才將大火起滅。可這並沒引起法軍的重視,他們以為這只不過是由於部隊點燃篝火不慎而引起的。晚上10點,有人報告離克里姆林宮最遠的一個街區發生了火災,在強勁的北風吹動中,熊熊火焰正在向市中心蔓延,而且火勢越來越猛。法軍立即處於戒備狀態,有幾個正在往易燃物上點火的俄國警察和農民被當場捉住了,他們供認是受莫斯科市長羅斯托普欽之命,要在一夜之間燒燬全城。烈焰繼續從一個街區向另一個街區擴展,而法軍對此似乎毫無辦法,因為敵人在撤走前把一切滅火器材都帶走了。
  9月16日,稍稍偏西的北風掀起了更為可怕的火浪,克里姆林宮的房屋已經燃燒起來。人們拿著掃帚和鐵桶奮力扑打著從天而降的火星,用水澆濕房頂的橫樑,拿破侖也親自參加了救火戰鬥。在皇帝的鼓舞下,近衛軍的炮兵和步兵個個奮勇爭先,不惜冒著生命危險,與熊熊烈火頑強的搏鬥著。
  9月17日,持續了一天一夜的烈火延伸到更廣闊的地區,法軍進駐的北區和西區已大部分地燃燒起來。西北風繼續刮著,火勢有增無減,豪華的劇場和大型建築物都籠罩在濃煙之中,人們不知道這場大火要燒到什麼時候,因為人們已無法控制它和征服它。火焰開始越過了克里姆林宮的城牆。面對狂暴的火海,拿破侖面色蒼白。經過長時間的沉默後,他不禁感歎道:「多麼可怕的景象!這是他們自己放的火……多麼大的決心!怎樣的人啊!這是野蠻人!」
  大火燒進了克里姆林宮,拿破侖不得不下決心把統帥部搬遷到城外的彼得羅夫宮。當他和隨從人員離開克里姆林宮時,宮殿外側的門已燒掉一半,火星不斷地落在他們身上,濃煙幾乎使他們窒息。拿破侖的灰色禮服多處燒糊,頭髮也燒焦了許多,但他已顧不上這些了,他帶領著一行人,勇敢地穿過烈火、灰燼、廢墟,於夜幕降臨時到達彼得羅夫宮。
  9月18日,城中的烈火仍以新的勢頭猛燒。黃昏時分,風停了,下了一場雨,火勢開始減弱。其後,各處的小火又持續了幾天。
  大火過後,拿破侖重返克里姆林宮。莫斯科城的四分之三被燒燬,6000多幢房屋化為灰燼,莫斯科市長羅斯托普欽的住宅也被燒成焦土。在大火之前,羅斯托普欽在通往他的住宅的一個指路牌上貼出佈告,佈告上寫著:「8年來,我建設了這塊土地。在這兒,我同全家人一塊過著幸福的生活。在你們到來的時候,我公寓裡總數為1720位的房客正在離開這裡。對我來說,我寧願燒掉自己的房屋也不願讓它受到你們的玷污。法國人!在莫斯科,我放棄了兩幢公寓,連同傢俱,價值共計50萬盧布,但你們所看到的只能是灰燼。"當時,拿破侖並沒把這張佈告當回事,認為這只不過是市長的危言聳聽罷了,他甚至把這張佈告當成挖苦市長先生的笑料。現在回想起來,令人不寒而慄。莫斯科大火讓他瞭解到俄國人民在同法國人的鬥爭中下了何等大的決心。
  法國軍隊的情況越來越糟。為了獲取糧食和軍需品,各種暴行和犯罪不斷發生。未被大火燒燬的商店、酒窖被強行打開;未撤走的莫斯科居民遭到虐待;沒有進城的部隊甚至派出自己的小分隊進城搶劫,紀律對他們已毫無約束力。儘管拿破侖多次嚴明軍紀,可無濟於事。面對眼前的一切,拿破侖的脾氣變得更加暴躁,經常對周圍的人大發雷霆,可有時又在幾個鐘頭裡保持死寂般的沉默。人們看得出此時的拿破侖憂慮重重,舉豈不定。
  拿破侖認為現在的最好出路是與亞歷山大締結和約,然後帶著自己的軍隊體面地撤出俄國,而不是在莫斯科度過即將來臨的嚴寒冬天。可是,亞歷山大那邊毫無音信,拿破侖為此整日坐立不安,他開始想方設法要把自己熱愛和平的願望通知沙皇。
  拿破侖終於找到一位可以傳話給亞歷山大的人,他是莫斯科教養院院長圖托爾明先生。圖托爾明先生像一個優秀的父親那樣,把大部分孤兒遣散後,自己勇敢地留下來請求法軍當局保護教養院的房屋和留在莫斯科的養育者。作為俄國皇后的慈善機關的一個負責人,他的話有一定的權威性,並能在彼得堡各階層產生影響。拿破侖命令召見他,並十分熱情地同他談了許多話。圖托爾明先生對法軍保護了他的慈善機關表示感激,拿破侖則向他保證說進行這場戰爭完全是出於政治動機,而非個人仇恨,和平才是他首要達到的目標。圖托爾明請求允許他寫一份關於教養院的報告給皇后,拿破侖滿口答應,並加上一句話:「我請你還給亞歷山大皇帝寫一點,我仍像以前那樣尊敬他,說我希望媾和。"圖托爾明的報告剛一寫好,拿破侖立即下令送圖托爾明的信使通過法軍崗哨。
  信使送往彼得堡的媾和建議被俄國人看成是拿破侖已到山窮水盡地步的證據,俄國宮廷以沉默方式答覆了拿破侖。拿破侖被這種沉默震驚了,他原以為已被戰爭弄得精疲力盡的俄國人會抓住一切機會來結束戰爭,而他也習慣了在被征服國家的皇宮裡下達和平命令,可這次卻沒有成功。拿破侖覺得有點進退兩難了,他憤憤地說:「很難看出由於仇恨所產生的動機能妨礙我們雙方達成諒解。我們到達了俄國古老的首都,從軍事觀點看,不管多麼有利,可不簽訂一個初步和平協議就離開這裡,會被人看成是一種政治上的失敗。整個歐洲在注視著我們,他們會把我們在明年春天肯定會獲得的勝利判斷為我們今天的失敗。如果那樣,後果將不堪設想。」
  不過,拿破侖很快又恢復了信心,他認為彼得堡之所以對他的提議沒有反應,是由於害怕法國人在談判中要價太高。現在,他表示要同俄國簽訂一個最寬大的、最輕鬆的、最光榮的、最不侮辱人的和約,他想俄國人一定會抓住這個有利時機。於是,拿破侖決定親自給沙皇寫信,並自願做一點對方想不到的讓步,好讓沙皇不致在自己的人民面前丟臉。他下令在醫院和俄國俘虜中尋找一位可以給彼得堡送信的俄國高級軍官。
  送信的人終於找到了,他是俄國駐德國外交官的弟弟。拿破侖對這位俄國軍官提出了有關法俄和解及達成和平協議的想法,並抱怨說亞歷山大被一些壞人包圍著,不知道他的和平願望。這位俄國軍官彬彬有禮地回答說:只要法國人仍然留在莫斯科,他就懷疑雙方能否達成任何諒解。不過,他保證盡量想辦法把拿破侖的媾和信交給亞歷山大。
  在莫斯科的日子裡,拿破侖一直處在從未有過的憂慮之中。為了掩飾這種情緒,他每天花大量的時間去處理法蘭西帝國及其附庸國所發生的一切事情。他大聲朗讀著信使從巴黎給他送來的詩篇;他用斬釘截鐵的語氣向各地下達著各種命令;他一連用了三個晚上來處理法蘭西喜劇院的問題,發佈了著名的莫斯科敕令。整個法蘭西、波蘭及德國無不感覺到他的脈搏的跳動,如同他仍坐在杜伊勒裡宮一樣。一般的人很難想像如此環境中的拿破侖竟然有心思去關心這些細小繁雜的民事問題,只有最理解他的人才知道,他這樣做完全出於政治目的,他要向所有的人證明他是頭腦清醒、沉著冷靜的,他尤其要讓巴黎人相信他在俄國的戰事是很順利的,否則他怎麼會有這麼多的時間來處理這些雞毛蒜皮的事呢?
  亞歷山大對拿破侖的媾和建議仍沒有回復,拿破侖有些豈不及待了。10月2日,他召來前駐俄大使科蘭古,對他說:「你願意去彼得堡嗎?你去見沙皇,我讓你帶一封信,你將去締結和約。"科蘭古拒絕了這項使命,他勸阻皇帝不要這樣做,因為不斷重複媾和建議只能告訴沙皇法軍信心不足,同時他還坦率地告訴拿破侖:俄國人犧牲莫斯科的做法就表明了他們抗戰到底的決心,而且隨著天氣的轉冷,俄國人的有利機會將會更多,沙皇不可能在莫斯科這個廢墟上簽訂和約。拿破侖有點不高興了,可他還想說服科蘭古接受這項任務,他說從彼得堡傳來的消息表明,俄國人正在驚慌失措地收拾東西,準備遷都,最貴重的東西已經送往內地,有的甚至送到英國。沙皇對形勢一籌莫展,因為他的軍隊減員太多,而且士氣低落。法軍已做好了進軍彼得堡的準備,沙皇已陷入十分困難的境地,他一定會同意和談,因為只有那樣,他才能以一種體面的方式爬出他為自己設置的絕境。儘管拿破侖費盡口舌,科蘭古還是不願從命。最後,拿破侖只好讓步,他說:「既然不去彼得堡,那就去庫圖佐夫的統帥部吧!"科蘭古仍不從命。拿破侖暴跳如雷,他大聲嚷道:「好吧,我派洛裡斯托納去。他將要享受締結和約以及拯救你的好友亞歷山大的皇位的榮譽。"沒過多久,征俄戰爭開始前的駐俄大使洛裡斯托納先生奉命去了庫圖佐夫的統帥部。
  俄軍主力在退出莫斯科後,先沿梁讚的大道東撤,後又溯巴赫拉河往南走。9月19日,退到河左岸、莫斯科西南的塔魯丁諾布設陣地。繆拉率領騎兵在其南設置一道屏障,以監視庫圖佐夫。10月4日,洛裡斯托納來到設在塔魯丁諾村的俄軍司令部。洛裡斯托納的到來在庫圖佐夫的大本營中引起了軒然大波。庫圖佐夫本想到前哨陣地去會見洛裡斯托納,但遭到俄國將領和英國代表威爾遜的堅決反對。威爾遜嚴厲地告誡庫圖佐夫,如果他膽敢這樣做,軍隊就拒絕服從他。庫圖佐夫立即改變了決定,在大本營接見了洛裡斯托納,並拒絕與他進行關於媾和或休戰的談判,只答應將拿破侖的建議轉告沙皇。當然,這次沙皇仍沒回音。
  這時,法軍的處境更加困難。俄國人民廣泛地拿起武器進行遊擊戰爭,他們分股活動,四處襲擾法國的城防部隊,破壞交通線,襲擊野戰部隊的分隊。巴黎的信使因沿路受到敵人的圍追堵截,經常無法把信及時送往莫斯科,有些信件甚至被敵人截獲。同時,庫圖佐夫也專門派出部隊,前往斯摩稜斯克等地,對法軍開展"小戰爭"。俄軍在卡盧加、圖拉、梁贊等地大量訓練預備隊,建立民眾武裝約20萬,分佈在莫斯科周圍活動。面對俄國民眾的武裝鬥爭及其堅壁清野的措施,遠離本土的法軍陷入糧荒之中,即使在莫斯科,也找不到乾草和燕麥,大批軍馬死亡,許多大炮因無馬匹馱運不得不毀棄。在附近鄉下徵收糧秣的法國人不斷遭到當地農民的激烈反抗,一無所獲。法軍面臨著飢餓的威脅,士氣極為低落,拿破侖正由莫斯科的佔領者逐漸變為莫斯科的囚徒。
  與此同時,壞消息一個接著一個傳來:瑞典王儲貝爾納多特與俄皇在芬蘭的阿波會見,他積極支持俄國抗法,自動歸還了所借的20000俄兵;俄皇的戰略顧問斯坦因極力策動英國和瑞典軍隊在德意志登陸,切斷法軍後路;俄國還給普魯士宰相哈登堡發函,希望普魯士和奧地利共同抗法;在西班牙作戰的馬爾蒙元帥被打敗,約瑟夫被英軍趕出了馬德里;法國國內開始出現一些不穩定因素。面對惡劣的形勢,拿破侖清楚地認識到自己的處境危險,他的頭腦中開始有了撤出莫斯科的念頭。不過,他仍幻想著和談能實現,他要等待,他不能這樣無功而還,他不相信一直對他吉星高照、使他一帆風順的命運之神會在此刻拋其他。這時,莫斯科的天氣仍是很溫和的,他認為他還有時間等下去,嚴酷的冬季、御寒物資的匱乏在他看來還算不上什麼致命的困難。科蘭古曾苦口婆心地忠告他說:「冬天是一個巨大的困難。首先我們缺少倉庫;您的炮兵缺少馬匹;您的傷病員缺乏運輸的車輛;您的士兵穿得也很可憐,每個人都需要一張羊皮,一副結實的皮毛手套,一頂有護耳的帽子,暖和的襪子,結實的靴子,這樣,士兵才能免於凍傷。這一切,您都缺乏。我們的馬還沒有一匹掌上釘了防滑鐵,它們怎麼能拉大炮呢?還有您的通信聯絡問題。陛下,我還能舉出許許多多的項目。現在天氣還好,但是,一個月後會怎麼樣呢?半個月後會怎麼樣呢?天氣轉冷也許還不要那麼長的時間呢。"可拿破侖聽不進去這些意見,他固執地說:「你不了解法國人,他們將會得到他們所需要的一切,一種物資也可以代替另一種物資……嚴冬不會在24小時內突然降臨。儘管我們在適應氣候方面比不上俄國人,但我們的人比他們體質更壯健。我們還沒有過秋天呢,在冬季到來前,我們還會有足夠長時間的好天氣。」
  9月24日,莫日艾斯克大道被俄國的一個騎兵團和哥薩克部隊切斷,拿破侖派出幾營騎兵和近衛軍的龍騎兵前去打擊敵人。儘管士兵們十分英勇地作戰,但仍被優勢敵人包圍,不得不放下武器,馬瑟上校和另外幾名軍官及部分近衛軍全都被俘。這次不算很大的損失給了拿破侖當頭一棒,他看到他的騎兵戰鬥力在下降,他與法國的交通線已受到嚴重威脅。不久,通往斯摩稜斯克道路上的另外幾處也被敵軍佔領了,莫斯科與法國的一切通信聯繫均被切斷,維爾納、華沙、美因茲、巴黎再也不能收到法蘭西皇帝簽發的各種命令。在莫斯科,拿破侖只是徒然地等待他的大臣們的信件、政府報告和歐洲的消息。他的脾氣更加暴躁了,他周圍的人為此吃盡苦頭。
  和談一直沒有消息。10月13日,莫斯科降落了冬季裡的第一場大雪,拿破侖開始認真考慮下一步該怎麼辦了。他召開了軍事會議。會上,眾將帥意見不一,有的主張向彼得堡進軍,威逼俄都,以增強俄國貴族的恐慌心理,爭取媾和;有的主張固守莫斯科,等待援兵,俟明年春天再與俄軍一決雌雄。拿破侖考慮再三,認為法軍已成強弩之末,兵力不足,很難再組織偏遠距離的進軍,進攻彼得堡已無可能。若再堅守莫斯科,恐法軍在俄國的困境會導致國內政局不穩。一旦俄軍完全切斷法軍後路,堅守莫斯科,無異於自取滅亡。最後,拿破侖忍痛決定撤出莫斯科。不過,在撤出莫斯科之時,必須給庫圖佐夫主力以打擊,使豈不敢追擊,也可借此提高法軍士氣。


艱難的撤退

  10月18日清晨,法軍開始撤出莫斯科。莫蒂埃元帥奉命率近衛軍10000暫留莫斯科斷後,拿破侖指示他在撤出莫斯科後炸毀克里姆林宮。全部法軍沿著卡盧加大道前進,準備進攻庫圖佐夫。此時法軍兵力約10.8萬人,火炮569門,以8路縱隊在寬闊的大道上行軍,後面跟著無數裝載糧食和各種掠獲物資的馬車和貨車。軍隊和車隊排成了一條漫長的行列,直到夜晚,這條長長的行列仍沒完全走出城門。
  10月21日和22日,天氣十分惡劣,地面上全結了冰。由於馬匹沒有事先釘上防滑鐵,許多馬滑倒在冰上,再也無法站立起來,士兵們只好在馬匹還活著的時候就把它們宰殺充當軍糧了。夜間,天氣更加寒冷,許多拉車的馬被凍死,法軍不得不把彈藥箱和馬車扔掉。
  10月23日,法軍抵達博羅夫斯克。庫圖佐夫獲悉這一情況後,立即將主力由塔魯丁諾調往離博羅夫斯克不遠的莫洛亞羅斯拉維茨。24日拂曉,兩軍前衛在莫洛亞羅斯拉維茨相遇,展開一場血戰。戰鬥進行了好幾個小時,仍不分勝負,雙方還在不斷地調動增援部隊參加戰鬥。中午11時,拿破侖趕至戰場,密切注視戰場動向,他希望庫圖佐夫在這次戰鬥中能傾全力戰鬥,這樣他就有機會將俄軍徹底打垮。戰鬥持續一天,法俄兩軍反覆爭奪莫洛亞羅斯拉維茨陣地,平地易手達8次之多,雙方損失極為慘重。最後,俄軍撤出了陣地。
  當天晚上,拿破侖與隨行人員巡視了戰場。拿破侖好生奇怪:庫圖佐夫既然犧牲了那麼多的人來保衛陣地,為何不堅持到底,反而放棄陣地呢?難道其主力是在巧妙地躲避法軍嗎?如果法軍在莫洛亞羅斯拉維茨的那一邊仍找不到集結的敵軍,那又該選擇哪一條戰線撤往斯摩稜斯克呢?拿破侖立即召開軍事會議,可會議沒作出任何決定,因為法軍對敵人的戰略一無所知。拿破侖為此極為惱怒。第二天天沒亮,他就找來了科蘭古,對他說:「這是一件倒霉的事情,我每一次都打敗了俄國人,卻總是一無所得。"他在那間小屋裡來回踱步了15分鐘後,說道:「我要親自去偵察一下,敵人是集結起來準備決戰,還是像種種跡象表明的那樣正在撤退呢?那個可憐的庫圖佐夫將永遠不會像樣地打一仗!備馬,出發!」儘管科蘭古極力說服他等天亮後再行動,但他那急躁的情緒還是迫使他馬上出發了。
  拿破侖帶著貝爾蒂埃元帥、拉普將軍等幾位將官和12名輕騎衛隊一同前往前沿陣地。突然,一群端著槍的哥薩克人大喊大叫地向他們衝來。這時天還很黑,25碼以外的地方什麼也看不清,只有刀槍的碰撞聲和人們的廝殺聲說明走在前面的12名輕騎衛隊已與敵人交上了火。戰鬥聲離拿破侖越來越近,幾位將官迅速將拿破侖圍住,準備與敵人決一死戰。拿破侖面臨著死亡和被俘的危險。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波蘭騎兵和近衛輕騎兵及時趕到,一陣猛烈的衝擊,打退了哥薩克人,拿破侖及其周圍的將官這才長噓了一口氣。這天夜晚,拿破侖命令軍醫尤萬給他一瓶烈性毒藥,以便在有被俘的危險時服用。
  拿破侖察看陣地後,又一次召開軍事會議。貝爾蒂埃、繆拉等人鑒於傷亡慘重,主張放棄決戰,向北撤退。拿破侖考慮到既然俄軍主力在像莫洛亞羅斯拉維茨這樣的堅固陣地上也不願同法軍決戰,那就更不可能在別的什麼地方與法軍作戰了,於是,他同意了元帥的意見,決定向北順著來時的路退往斯摩稜斯克。
  10月28日,法軍抵達莫日艾斯克。莫蒂埃元帥炸毀了克里姆林宮後也來到這裡與大軍會合。拿破侖命令將野戰醫院的傷病員都裝上車,以免落入俄國人手裡。可他萬萬沒想到這些傷病員都成了他的好心腸的犧牲品。
  沒有餵飽的馬普拉著車子,一天要行駛14至15小時。車隊不能離開大道,因而無法得到補充和給養。只有在駐紮時,車伕們才帶著幾騎馬離開大道去尋找食物和飼料。無論找到什麼,他們都小心翼翼地收藏好,因為他們不知道明天能否吃上飯。外科醫生和大夫們一沒救命的糧食,二沒治病的藥品和繃帶,而且他們自己也得忍饑挨餓,因此,他們無法再給傷病員看病。這些傷兵被安置在車子的上座、前部、行李後面或者草料堆裡,如果車裡裝滿了人,則被安排在馬車的頂篷上。車子只要稍為一顛簸,有些傷病員就會摔下來。可是,沒有人對摔下來的傷病員加以理會,因為誰也不敢停下馬車,否則就會失去在滾滾車流中的位置。跟在後面的車伕只得硬著心腸讓馬車從摔下的傷兵身上輾過,許多傷員便葬身於滾滾車輪之下。沒有摔下來的傷員,則有許多死於夜晚的嚴寒和飢餓。現在整個大軍只能靠馬肉和一點點發霉的麵糊糊度日,那些因飢餓和勞累而倒在路上的馬匹總是很快被飢餓的人們活生生地宰割瓜分了。由於缺少馬匹,一些車輛也開始被遺棄了。
  經過博羅迪諾戰場時,其情景更是令人慘不忍睹。30000具無人過問的屍體躺在原野上,成為烏鴉豐盛的食物。當法軍走近戰場時,一群群黑壓壓的烏鴉騰空而起,發出刺耳的哀鳴遠離而去。勇士們的屍體被烏鴉啄食得奇形怪狀,面目全非,發出一陣陣惡臭。法軍被眼前的景象震驚了,難道跟隨皇帝到俄國來就只落得個這樣的結果?士兵們開始在心裡詛咒啟發動這場戰爭的人,失望和厭戰的情緒在迅速地蔓延開來。拿破侖似乎也覺察到士兵們低落的情緒,他命令部隊快馬加鞭,離開這陰森恐怖的地方。
  10月29日,大軍抵達格日阿次克。寒冷加劇了,行軍更為困難。同時,哥薩克人和農民游擊隊不斷襲擊著這支撤退部隊,庫圖佐夫也在後面跟蹤追擊,無法逃避的死神正從各個方面向法軍襲來。
  11月6日,法軍到了多洛哥布什,能夠作戰的人數只剩下50000多。拿破侖忍受了行軍中的一切艱難困苦,他像以往一樣,力圖作出榜樣來鼓勵士兵。他接連幾小時在雪堆上步行,扶著一根枴杖,與並肩行進的士兵交談。他告訴大家部隊將在斯摩稜斯克冬營,到那時疲乏的日子就會結束,斯摩稜斯克有足夠的物資供應軍隊。大家被他的話所鼓舞,每一張疲乏的臉上都因快接近斯摩稜斯克而出現了一點生氣,大家幻想著到達斯摩稜斯克後的幸福時光和美好前景。整個大軍行列拚命地朝前趕路。
  拿破侖也為自己的想法而陶醉,他甚至已經開始設想在斯摩稜斯克如何檢閱他那威武整齊的軍隊陣列。就在這時,信使帶給他一個驚人的消息:巴黎發生了一場未遂政變。一位關在巴黎監獄的共和派將軍馬萊於10月23日越獄逃出,他宣佈拿破侖在俄國陣亡,偽造元老院關於恢復共和政體的法令,逮捕警察總監薩瓦裡,造成巴黎一度混亂。2小時後,馬萊被捕,並被軍事法庭判處死刑。拿破侖被這一消息震驚了,他在大罵了一通警察的無能和玩忽職守後,腦子裡第一次出現了重回法國的念頭,他激動地對身邊的拉普將軍說:「難道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了嗎?我的政權就那麼不牢靠,一個人就能造成危害,而他還是個囚犯?如果說在我自己的首都,三個冒險分子大膽一擊就能動搖我的皇冠,那麼我的皇冠在我頭上就沒戴穩。拉普,禍不單行,這裡的事最好終結,我不能到處分身。我必須回巴黎去,我到巴黎要重新發動公眾輿論。我必須得到人員和金錢,幾次重大的成功和勝利就能恢復一切。」
  氣溫在繼續下降,天氣越來越寒冷,一路上到處都躺著一些凍死、餓死和累死的人。人們不顧這悲慘的景象頑強地走著,斯摩稜斯克的富足在誘惑著他們。離斯摩稜斯克越來越近了,人們甚至看見了城中陽光照耀下的閃閃發光的塔尖,整個大軍精神為之一振。11月9日中午時分,大軍進入了斯摩稜斯克。可這裡的物資庫存情況與拿破侖想像的大不相同,根本無法滿足部隊的需要。一些軍官,甚至一些高級軍官,因頂不住飢餓的壓迫,紛紛離開自己的指揮部隊,趕到縱隊的前面,以便弄到一些吃的東西。
  令人沮喪的消息還在不斷地傳來:從法國趕來增援的巴拉格·迪利爾軍團奉命佔領從斯摩稜斯克通往耶爾尼亞的大道上的陣地,但這個軍團的前衛在奧熱羅將軍的指揮下只在拉徹沃佔領了一個很脆弱的陣地,不久,便遭到俄軍的圍攻,奧熱羅將軍率2000多人向俄軍投降了。法軍不僅失去了一支急需的生力軍,而且還失去了極其寶貴的糧食儲藏。同時,歐仁軍團在與哥薩克人的戰鬥中損失慘重,威特斯克被俄軍佔領。另外,一支南俄軍隊從土耳其直趨別列津納,準備堵住法軍的退路。一切噩耗都在瞬間向拿破侖壓來,他不得不徹底放棄在斯摩稜斯克冬營的計劃。他必須在俄軍截斷渡口之前通過別列津納,否則,他就有全軍覆沒的危險。


逃過別列津納河

  陷入困境的拿破侖儘管內心十分痛苦和不安,可他表面仍試圖給人一種樂觀的印象,他對身邊的人說:「我採取的每一個措施,都是為了增強部隊的實力。庫圖佐夫在行進中很可能被拖垮,他將越來越遠地離開他的預備隊,他將被丟在一個已被我們用光吃光的鄉村裡。在我們的前面,倉庫裡有大批物資供應,而俄國人卻會在那兒活活餓死。"他的話在嚴酷的現實面前是那樣的蒼白無力,人們再也不為其所動了。
  撤出斯摩稜斯克後,法軍的情況更糟,許多人跌倒後再也無力爬起來,以致活活被凍死。馬匹大量死亡,整隊騎兵不得不下馬步行。拿破侖下令燒燬一切車輛,以便讓殘存的馬拖運大炮,可最後大炮也不得不丟棄一部分。與此同時,游擊隊和哥薩克越來越勇敢地對先頭部隊和掉隊的法軍展開攻擊。11月15日,法軍在克拉斯諾與一支強大的俄軍相遇。為了將這支俄軍趕走,以保證後續部隊的安全行進,拿破侖決定在夜色的掩護下進行一場奇襲。
  11月16日天還沒亮,羅歇將軍奉命對俄軍發起攻擊,俄軍被打退。可從被俘的俄軍口中得知,歐仁軍團正遭受庫圖佐夫的主力圍攻。拿破侖急忙派了近衛軍的兩個輕騎兵營前去救援。近衛軍是唯一一支在遠征中沒有受到損失的部隊。兩個輕騎兵營沒有辜負拿破侖的期望,把歐仁軍團從敵人的圍攻中解救出來。不過,法軍在這一仗中損失了14000人。歐仁軍團死裡逃生了,可走在縱隊後面的內伊軍團卻面臨著一場更大的災難。這時,各軍團間的通信聯繫已基本被敵人切斷,根本無法傳遞報告和命令,內伊軍團只好孤軍奮戰,對付著庫圖佐夫的大部隊。內伊軍團損失極為慘重,最後只剩下3000人。這支殘軍被庫圖佐夫逼迫到第聶伯河邊,內伊不顧一切地指揮殘軍強渡第聶伯河。由於冰層不厚,很多人掉進河裡淹死或凍死,大炮也丟失了一半。結果只有內伊和800名士兵倖存,前來與主力會合。
  拿破侖的大軍準備迅速退往明斯克,因為明斯克是最近的補給站,拿破侖希望那裡的物資能夠供應軍隊。11月22日,法軍抵達托洛岑。在這裡,拿破侖獲悉一支摩爾達維亞軍已於11月6日佔領了明斯克,頓時驚呆了。明斯克的失守不僅意味著法軍渴望已久的一切軍需物資全部喪失,而且法軍的退路直接被切斷。
  面對惡劣的環境和極端的困難,拿破侖並未沮喪和屈服,他的性格如同淬過火的鋼鐵一樣,越煉越堅強。他立刻下定決心:加快撤退速度,趕在庫圖佐夫之前渡過別列津納河,然後取一條稍北的路線退往維爾納。渡過別列津納河的唯一橋樑在波裡索夫,他相信他的波蘭師一定在竭盡全力保護這座大橋,因為這座大橋關係到整個大軍的生死存亡問題。同時,拿破侖也作了最壞的打算,他對科蘭古說:「如果我們能夠渡過別列津納河,我就能控制局勢,因為我將得到兩個新軍團,再加上近衛軍,就足以打垮俄國人。假使我們不能渡過河去,我們就得試一試手槍的威力了。你同迪羅克商量一下,在沒有交通運輸條件的情況下,要是我們不得不衝出敵人的封鎖,我們能隨身帶些什麼。我們必須準備事先就破壞一切帶不走的物資,免得丟給敵人作戰利品。我寧願在戰鬥的間隙用手抓飯吃,也不願把我的紋飾餐叉留給敵人。去同迪羅克商量一下,看看他的部門有哪些東西是要處理的,這事要保密。我們還一定要讓您和我的武器都處於良好狀態,因為我們可能不得不參加戰鬥。」
  11月24日,在洛斯尼查,一個不幸的消息傳來:三天前在波裡索夫發生了一場激戰,波蘭師所守護的那座至關重要的大橋被一支哥薩克部隊佔領。獲悉這一消息的人盡皆大驚失色,法軍撤退的唯一通道被切斷,而後面庫圖佐夫的追擊部隊離法軍只有一晝夜的路程,法軍可謂是上天無路,下地無門,許多人開始絕望了。可拿破侖並未被眼前的危險所嚇倒,他不但沒有沮喪,反而比以前更充滿活力,他表現出了一個英雄在同惡劣命運作鬥爭時所具有的那種超凡勇氣,哪怕只有最微小的成功希望,他也要去拚搏一把。他開始對部隊下達一連串的命令:烏迪諾軍團在波裡索夫上游15公里處的斯土江喀架橋渡河;維克托軍團在波裡索夫東北方對付俄國維特根斯泰因軍,以掩護架橋;達武、歐仁軍團擔任後衛,警戒庫圖佐夫主力,徐徐後退。為了迷惑俄軍,拿破侖另遣一部在別列津納河下流佯裝渡河。
  法軍一部在下流佯渡,果然引起俄軍的注意。此時,維特根斯泰因軍已進至波伯爾東北,見法軍在下流求渡,立即將這一情況通報別列津納河右岸的齊恰果夫軍。齊恰果夫接到情報後,便重點防備下游渡河點,僅留一師約5000人於波裡索夫監視上游情況。
  11月25日傍晚5時,法軍工兵開始不顧嚴寒,站在齊下巴深、飄著浮冰的河水中架橋。沒有架橋的支架和木板,他們就拆毀當地的民房。聚集在岸邊的人越來越多,各個兵種都有,士兵和軍官混雜在一起,一個個衣衫襤褸,面孔蒼白。拿破侖呆在河邊陡坡上的一間小屋裡,坐立不安,一夜未眠。26日天剛濛濛亮,他就出現在架橋現場,他大步流星地在岸邊走來走去,又不時地停住腳步,和士兵們隨便說著話。
  下午1時,兩座大橋完全架好,步騎兵開始有秩序地渡河。烏迪諾軍首先進至右岸,將右岸俄軍擊退,接著奪佔了塞姆賓,法軍在右岸終於有了立足之地。11月27日,法軍大部開始渡河。俄軍這時才發現上了當,立即調兵前往攻擊,但為時已晚,法軍大部分已經渡了河,只剩下維克托軍團尚在左岸。28日,齊恰果夫軍在右岸攻擊烏迪諾和內伊軍團,維特根斯泰因軍則在左岸攻擊維克托軍團。然而,俄軍攻擊缺乏銳氣,庫圖佐夫大軍也未能及時趕至別列津納河邊,俄軍圍殲法軍的計劃落空,疲憊不堪的法軍終於奇跡般地虎口逃生了。
  正當維克托軍團擊退俄軍後準備過橋時,突然有10000多名被哥薩克騎兵追擊的掉隊士兵趕到橋邊。頓時,別列津納河堤上一片混亂,這些驚慌失措的人不聽指揮,爭先恐後地擠上橋去,維克托軍團只好用武力將這些人阻擋在橋頭,好讓軍團的正規部隊迅速過橋。這時,俄軍又對最後的渡河部隊發起猛烈地進攻。大炮呼嘯而過,在擁擠不動的人海中炸開一道狹長的缺口,人們被嚇得魂飛魄散,奪路而逃,成千上萬的人又一次拚命地湧上橋去。突然,"轟隆"一聲,一座橋坍塌了,橋上的人掉進水裡,在陣陣的慘叫聲中被冰冷的河水吞噬。擁擠不堪的人群又像潮水般地湧向另一座橋,人群密集,水洩不通,只有那些敢於翻越一堆堆死屍的人,才能最終擠上另一座橋。咒罵聲、喊叫聲、垂死的哀怨聲、落水者揪心的呼救聲,匯成一片,就像一場狂怒的暴風雨在咆哮。為了不使俄軍渡河追擊,保證主力順利撤退,拿破侖已顧不上尚未渡河的掉隊士兵了,斷然下令炸毀大橋。10000多名掉隊士兵無路可逃,很快都葬身於俄軍的炮火之下。
  渡過別列津河後,法軍晝夜兼程前往維爾納。拿破侖堅信維爾納是撤退的終點,他的軍隊將在那裡冬營,維爾納將有足夠的物資供應軍隊。儘管人們還得與飢餓、寒冷和追擊的敵人搏鬥,但人們臉上已沒有那麼多的憂思苦慮了。維爾納成了大家嚮往的天國,成了躲避一切風暴的避風港。正當法軍懷著美好希望朝著維爾納加速行進時,一場罕見的嚴寒向這支殘存的部隊襲來,氣溫驟然下降幾十度,許多人因身體過度虛弱和手腳被凍壞,跌倒後就永遠無法站起來了。還有許多快被凍僵的人,宿營時過分靠近篝火,結果反而送了命。幾乎每時每刻都有幾十個、幾百個人死去。在通往維爾納的大道上到處都堆滿了法軍的屍首。
  12月3日,法軍一抵達莫羅地赫諾,就收到了14封來自巴黎的信件。拿破侖仔細閱讀了巴黎來信後,對科蘭古將軍說:「在目前的形勢下,我只有在杜伊勒裡宮才能控制住歐洲。"於是,拿破侖開始為回國作準備。然而,拿破侖在將指揮權應交給歐仁親王還是繆拉元帥的問題上有些猶豫,他徵詢科蘭古的意見,科蘭古認為歐仁親王更能得到軍隊的信任。繆拉雖為戰場上的英雄,但他沒有堅強的個性和建立秩序的觀念,也沒有遠見來拯救和重建這支殘存的隊伍。另外,他還有著無法滿足的虛榮心。拿破侖考慮再三,還是決定將指揮權交給繆拉,因為拿破侖認為繆拉的軍銜使他不可能在歐仁帳下聽令,如果將這權力交給歐仁,繆拉將會離開軍隊。
  12月6日,拿破侖在高級將領會議上宣佈了自己即將回國的決定,元帥們起先表示不同意,他們擔心皇帝一旦離開軍隊,這支歷盡千辛萬苦的軍隊就會完全垮掉,只有皇帝才能給這支奄奄一息的軍隊以力量。拿破侖耐心地向元帥們說明,他之所以要回國,並非由於膽怯,而是由於那裡太需要他了。如果沒有他,誰也不可能採取緊急的徵兵辦法組織至少30萬人的新軍來對付春天裡可能進犯的敵人。他相信繆拉元帥一定能將軍隊帶到維爾納,只要進入了維爾納,部隊就不會再有危險了。元帥們最終同意了拿破侖的決定。拿破侖堅決要求元帥們暫時對他的離去保守秘密,以免影響士氣。
  當天夜裡,拿破侖一行坐上雪橇,秘密地回國了。這次遠征俄羅斯,以法軍的徹底失敗而告終。法軍損失了40萬大軍,1000門大炮,17.5萬普軍馬。可拿破侖絲毫沒有灰心之意,在返回巴黎的路上,他很平靜地與科蘭古談起征俄的失敗原因,沒有自責,沒有痛苦,好像只是一位輸了棋的象棋大師,趁剛剛輸了的這局棋和力圖取勝的下一局棋之間的休息時間,冷靜地分析自己的錯誤。他認為這場戰爭的失敗不是因為敵人太強大,他至今仍對亞歷山大及其將領持蔑視態度,也不是因為他發動的這場戰爭在政治上不合時宜,而是應歸咎於惡劣的天氣以及波蘭人沒有按照他的命令去徵召軍隊。他說:「亞歷山大燒燬俄國的城鎮,甚至燒燬莫斯科,簡直是一種愚不可及的行為。既然他如此信賴冬天,為什麼還要用火呢?他有武器和軍隊可以打仗,可是在不打仗的軍隊上白白花那麼多的錢,這不是發瘋嗎?一個人在同敵人戰鬥時,不應該再摧殘自己。庫圖佐夫的退卻事實上是愚蠢的。把我們毀滅的原因是俄國的冬天。我們是氣候的犧牲品,那時的好天氣欺騙了我。假如我早兩個星期撤出莫斯科,那我的軍隊一定早到了威特斯克。要是我那樣做了,那就應該是我去嘲笑俄國人和亞歷山大了,那他就會後悔早沒同我進行談判了。我們的一切災難取決於那14天以及人們沒能執行我的命令去徵召波蘭的哥薩克人。」
  經過12個晝夜的秘密旅行,拿破侖一行於12月18日到達杜伊勒裡宮。此時的巴黎已被一片悲哀氣氛所籠罩,因為巴黎人民已從12月16日的公報上得知法國遠征俄羅斯的結局。成千上萬個家庭正為失去親人痛苦不已。
  不久又傳來了維爾納失守的消息。法軍在俄軍的追擊下,於12月10日被迫撤出維爾納。12月14日,殘軍渡過涅曼河進入東普魯士。貝爾蒂埃因勞累和沮喪而病倒。身為總指揮官的繆拉見殘軍不斷潰散,倍感無回天之力,便不辭而別,化裝溜回了那不勒斯。拿破侖雖對這一消息感到有些意外,但沒有感到特別沮喪,因為巴黎的局勢使他很受鼓舞,他說:「那個可怕的公告有它的影響,可是我看,我回來所帶來的喜悅比我們的災難所引起的痛苦要大得多。公告給人民更多的是憂傷,而不是氣餒。人們的這種心理將會影響維爾納政府,不用三個月,我將東山再起,那時整個局勢就會改觀。"他對未來總是充滿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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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四面楚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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萊比錫戰役之一

  拿破侖一回到巴黎,立即著手組織一個新的大軍團。他預料到敵人一定會趁機反攻,他必須抓緊時間,趕在俄國人在普魯士邊界集中之前,迅速採取行動。這時,有種種跡象表明法國的同盟國正在蠢蠢欲動,企圖脫離法國的控制軌道,他必須以新的勝利來鞏固對同盟國的統治,拿破侖開始提前徵召1814年和1815年兩級新軍,很快又集中了30萬人的生力軍。由於下級軍官極為缺乏,軍官學校中的200名候補生被立即任官,100名服務10年以上的士官也都被提升為少尉。
  拿破侖面臨的形勢極為嚴峻。儘管庫圖佐夫極力勸說亞歷山大趁法軍撤退之際與法媾和,但野心勃勃的亞歷山大堅決不同意,他把這看成是俄國勢力進一步西進的好時機,他下定決心不給拿破侖以喘息時間,要把對歐洲的霸權奪過來。可是,俄軍在追擊法軍的過程中,其人數已損失三分之二,大炮也損失了三分之二,要靠這支精疲力盡的殘軍去對付拿破侖,無疑困難重重。於是,亞歷山大極力拉攏普、奧等國,組織反法同盟,並於2月7日派軍進入華沙。
  普王威廉三世在俄皇威脅、慫恿和國內反法情緒的影響下,決定背棄普法同盟。1813年2月27日,普俄簽訂了同盟條約,其中規定俄軍出兵15萬人,普軍出兵8萬人,共同反法。3月13日,普魯士正式對法宣戰。同時,俄普還脅迫萊茵同盟參加反法戰爭。
  瑞典與法國曾在2月間進行過秘密談判,但仍因法國不支持其佔領挪威而破裂。3月3日,貝爾納多特在英國的100萬英鎊軍費補貼的誘使下,與英國簽訂了同盟條約。3月23日,瑞典正式對法宣戰。英國也在竭力加強在西班牙的軍事攻勢,準備從西南部進攻法國。
  在英國的積極撮合下,第六次反法聯盟終於組織起來了。參加這次聯盟的有英國、俄國、普魯士、瑞典和西班牙、葡萄牙等國。
  奧國暫時沒有參加反法同盟。奧皇對俄國勢力向土耳其、波蘭擴張,心存畏懼,對拿破侖也同樣有所顧忌,因此,沒有立即表示公開反法,只以調停為名,擁兵15萬人,宣告中立。實際上是等待時機,混水摸魚,從中漁利。
  這時,從俄國撤出的法軍不足2萬人,而且正受到俄軍前衛的進逼。歐仁親王接替了繆拉的總指揮之職,帶領軍隊且戰且退。拿破侖曾命歐仁率殘軍固守維斯瓦河一線,可等他的命令到達時,歐仁早被逐退到奧得河上。拿破侖對歐仁的撤退十分不滿,一再寫信對其大加斥責。他在信中道:「盡可能留在柏林,你要以身作則維持紀律。假使任何普魯士的村鎮有叛變的跡象,就應加以焚燬,甚至柏林也不例外。假使你正在被迫向易北河撤退,則不應再往後退一步。……法國正在大規模改組騎兵,但我們仍然需要整個4月的時間。到5月我就可以集中3個軍加上我的近衛軍和大量的炮兵騎兵,我可以把俄國人逐回到涅曼河上。"可是,歐仁還是被逐退到易北河一線的後方,俄軍長驅直入柏林。
  經過3個月的不懈努力,拿破侖的新編部隊已漸具規模。只是由於馬匹的缺乏,騎兵尚不足額。這個新軍總數為22.6萬人,共分12個軍。由於未來作戰地區寬廣,並考慮到指揮和實施後勤保障的方便,拿破侖將新的大軍又分為兩個軍團,一為"美因軍團",由第三、四、六、十二軍和近衛軍組成,這是主力軍團,由拿破侖親自指揮。另一個為"易北軍團",由第五、十軍的全部及第一、二、七軍的各一部和一個騎兵師組成,歸歐仁指揮。
  4月15日,拿破侖離開巴黎,前往美因軍團的集中地愛爾富特。同時,命令歐仁指揮易北軍團溯易北河北上,向美因軍團靠攏。拿破侖的計劃是兩大軍團會合後,進軍萊比錫,同俄普聯軍決戰,先在南方取得優勢,再北占柏林。
  此時,聯軍步兵64000人、騎兵24000人、火炮552門正在萊比錫的南方柴溫考、阿爾登堡地區集中,準備西進。由於庫圖佐夫的病逝,沙皇命令維特根斯泰因繼任聯軍總司令。
  4月30日,法軍兩大軍團會合。5月1日上午,法軍渡過薩勒河,分三路東進萊比錫。中路為內伊的第三軍和貝西埃爾的近衛騎兵,其後跟著馬爾蒙的第六軍。左路為歐仁的易北軍。右路以麥克唐納的第十一軍為先鋒,勞累斯登的第五軍殿後。在中路和右路兩縱隊之後,還有第四、第十二兩個軍。這種行軍序列即為拿破侖的營方陣,它可以對付來自任何方向的敵軍攻擊。
  渡過薩勒河不久,近衛騎兵就與敵軍前哨相遇。貝西埃爾元帥被一顆炮彈打中,當場斃命。看著死去的元帥被包上斗篷運出戰場時,拿破侖似乎已意識到了這場戰爭的艱巨性,他說:「死亡正在向我們逼近。"夜幕低垂時,拿破侖由內伊的前衛保護著,到達呂岑。此地位於萊比錫西南方,距萊比錫僅12英里。
  5月2日,內伊在呂岑南邊的大小果爾辛、拉納和卡加等地防守,以待後續部隊靠攏,同時掩護易北軍向萊比錫前進。此時,聯軍正好在呂岑東南的皮高及其附近地區集中,離內伊軍僅3公里多。由於法軍缺少騎兵,沒有對此地進行有效偵察,因而對聯軍情況毫無所知。上午11時,進佔卡加的法軍正準備生火做飯,突然槍聲大作,聯軍向內伊軍發起猛烈的進攻。聯軍計劃通過此戰將呂岑與萊比錫之間的法軍一切兩半,然後再圍殲萊比錫的法軍。
  拿破侖原以為戰鬥將在呂岑北面、離萊比錫較近的地方爆發,因此,當天上午9時,他率領一軍向萊比錫進發。11時,他聽到呂岑南方有炮聲,知道情況有變,立即命令向萊比錫進軍的部隊以及在呂岑以西的馬爾蒙、貝特蘭等軍向呂岑南方轉進。
  此時,內伊軍正同聯軍苦戰,反覆爭奪要地。內伊軍損失重大,已呈不支之勢,正在這關鍵時刻,拿破侖率大軍趕到。拿破侖親至戰場,騎著馬,冒著槍林彈雨,從一翼跑到另一翼,親自指揮整個戰鬥。他還帶著第三軍團的敗兵反覆衝鋒,子彈從他的耳邊呼嘯而過,打飛了鞍轡,他毫無懼色。皇帝的行動大大激發了法軍的鬥志。17時30分,法軍從左右兩翼進逼聯軍,並加卡加西南集中大炮80門,猛轟聯軍中央。聯軍被分割。然而,要徹底打敗這支聯軍並不容易,戰鬥進行到傍晚,仍未分勝負。這時雙方都已損失了1萬多人,剩下的軍隊也都精疲力盡,於是,雙方在戰場上宿營休息。
  這時,北面的第五軍勞裡斯登軍已進佔萊比錫,聯軍害怕後路被切斷,匆忙向東撤往薩克森首府德累斯敦。法軍由於缺乏騎兵,也未加追擊。
  呂岑一戰雖然贏得很艱難,但終究是勝利了。第二天,拿破侖用極不尋常的語氣向他的部隊發表了一篇激勵鬥志的演說:「士兵們,我十分喜歡你們!你們不負我的期望!由於你們服從命令、英勇作戰,已經有了一切成就。在舉世無雙的5月2日,你們已經擊敗了由俄皇和普王所親自指揮的聯軍。你們已經在我的鷹旗上增加了新的光彩。呂岑會戰的地位應比奧斯特裡茨、耶拿、莫斯科等會戰還要高……我們要把那些韃靼人趕回他們的老家,讓他們永遠留在冰天雪地中,過那種奴役、野蠻、腐化的生活。」
  當然,拿破侖對他的部隊也有不滿意之處,尤其對歐仁領導的易北軍團非常惱怒,他在5月4日命令貝爾蒂埃說:「告訴歐仁親王,他的行軍實在太慢,他的縱隊所佔領的空間實在太大,那妨礙了整個軍團的行動。他的部隊車輛太多,紀律毫無,他必須嚴格執行規定,領先的師在行軍時不得攜帶行李。"最後,拿破侖終於忍受不了歐仁的帶軍方式,他解散了易北軍團,把歐仁送回了意大利。
  作為一位炮兵專家,拿破侖對法軍的炮彈質量也非常不滿。5月5日,他寫信給他的軍政部長說:「在最近的會戰中,我們的炮彈有二分之一以上都不爆炸,這使我極為惱怒。這是一件非常重要的大事,……一位炮兵總監把這樣不能使用的彈藥送到戰場上來;應該依照軍法予以處決。」
  歐仁返回意大利後,拿破侖重新調整指揮系統:內伊指揮第三、二、五、七軍團及第二騎兵軍團,外加一輕騎兵師;拿破侖親自指揮第四、六、十一、十二軍團及第一騎兵軍團和近衛軍團。5月8日,法軍主力進入德累斯頓。俄皇和普魯士國王是當天早晨才撤離這座城市的。拿破侖受到了該市市政當局的代表們的歡迎,他對這些代表說:「你們不愧為我心目中征服了的國家的代表。在盟軍佔領你們的城市期間,你們的所作所為我是一清二楚的。我知道你們裝備了一批敢死隊,把他們武裝起來反對我,你們的慷慨連敵人也大為吃驚。我知道你們是怎麼辱罵法國的,也知道今天你們窩藏或銷毀了多少惡毒攻擊的文章。我不是不知道俄國皇帝和普魯士國王進入貴城時你們欣喜若狂的神態。你們的宅第至今仍懸掛著花朵。不過,我想原諒這一切。為你們的國王祝福吧,因為能夠拯救你們的是他。我只是看在他的面子上才原諒這一切。請你們派人去請他到你們中來。我的副官迪羅斯內爾將軍將擔任你們的長官。"於是,在聯軍佔領時出逃的薩克森國王又重新回到了自己的首府。
  奧地利皇帝聽到呂岑戰役的勝利和拿破侖進入德累斯頓的消息後,急忙派布德納先生來見他的女婿,提出與法國結盟的條件。布德納先生告訴拿破侖,如果他撤銷華沙大公國,放棄1811年並入法國版圖的領土,並把伊利裡亞和同意大利接壤的大部分邊境地區歸還給奧地利,奧地利願意同法國結盟。拿破侖嚴辭拒絕了這些條件,他說:「我不要你們的武裝調停,你們想混水摸魚。靠灑玫瑰水是不可能得到新的省份的。你們第一步是向我要伊利裡亞,然後就要威尼斯省,然後是米蘭地方,然後是托斯卡那,這終於會使我與你們作戰的。最好是現在就開始吧。是的,如果你們想從我這裡得到土地,那你們必須流血。」
  聯軍經過幾次激烈的後衛戰之後,撤退到了德累斯頓以東約40公里的斯普裡河東岸。在那裡,他們以包岑鎮為中心,依托河流和東岸的山脊組織防禦。拿破侖判定在包岑將會有一場大戰,即下令全軍向包岑行進。5月21日,烏迪諾第12軍團開始攻擊聯軍的左翼,遭到聯軍的頑強抵抗,陷於苦戰。內伊第三軍團以強行軍接近斯普裡河,向敵人右翼側後發起攻擊,俄將巴爾克潰退。拿破侖則率主力並預備軍團向聯軍中央攻擊。經過一天的激烈戰鬥,聯軍終於被突破。由於內伊軍沒有按拿破侖的命令進一步迂迴到敵人的側後以切斷敵人的退路,結果聯軍有條不紊地撤走了。
  法軍雖在包岑一戰中取得勝利,但付出了巨大的代價,法軍傷亡2萬餘人。戰場上橫臥著數萬名法國、俄國、普魯士士兵,有的氣息尚存,有的失去胳膊或大腿,有的被炸成碎片,其慘景令人目不忍睹。
  拿破侖決定乘勝追擊,直接進入柏林,聯軍且戰且退。5月22日,法軍在格裡茨附近擊潰了退卻中的聯軍後衛部隊。在這次戰鬥中,迪羅克元帥中彈身亡,這一噩耗極大地震動了拿破侖。他坐在帳篷外的一張小凳上,耷拉著腦袋,雙手合在一起,一聲不吭地沉思了很久,迪羅克臨死前所說的那句"希望皇帝取得勝利,簽訂和約"的話不時地迴響在耳邊。他的追擊決心開始動搖了。當德魯奧將軍走過來請示下一步該怎麼辦時,他淡淡地說:「一切待明天再說。」
  6月1日,法、俄、普三國接受了梅特涅策劃的奧地利調停建議,簽訂了停戰協議。內伊的參謀長約米尼認為簽訂停戰協議是拿破侖一生事業中的最大錯誤,他應該乘勝再戰,不讓聯軍有喘息的機會。可拿破侖認為他有兩點理由接受休戰建議:一是缺乏騎兵,難以作大規模的攻擊,二是顧忌奧國對法宣戰。他準備在得到增援後再去擊潰聯軍。當然,拿破侖也認識到這個時候簽訂停戰協定有點冒險,他在簽約後1小時說:「如果盟國對協議不懷誠意,這次停火對我們將是致命的。」
  其實,奧國外交界既不希望拿破侖徹底戰勝聯軍,也不希望聯軍徹底戰勝拿破侖,因為奧國明白亞歷山大同拿破侖一樣有稱霸歐洲的野心。奧國想借調停機會,迫使拿破侖作些讓步,為自己謀得一點好處。1813年6月28日,梅特涅親自到德累斯頓去見拿破侖。
  一見面,拿破侖就對梅特涅大加斥責:「你說一說吧,你是想同我作戰嗎?這就是說,都是些不可救藥的人!教訓對他們根本沒有起到任何作用!俄國人和普魯士人不顧慘痛的經驗教訓,膽敢在最近一個冬天所取得的勝利之後向我進攻,而我就痛擊了他們。你們也想挨打嗎?好的,你們也會挨打的。我決定10月在維也納與你們見面。」
  梅特涅十分尊敬地又提出了上次那些與法國結盟的條件,拿破侖聞言大怒:「我知道你們的秘密!你們奧地利人想要整個意大利,你們的俄國朋友想要波蘭,普魯士想要薩克森,英國人想要比利時和荷蘭……如果我今天讓步的話,你們明天就會向我要求所有的這一切。但是,為了達到這些目的,你們就得動員千百萬人,讓幾代人流盡鮮血。"在拿破侖看來,任何一點讓步都會使自己受到屈辱,他坦白地對梅特涅說:「你們的君主生下來就佔有王位,即使20次戰敗,仍然可以回到自己的都城。我卻不行,因為我是士兵出身的暴發戶。一旦我不再強大並且不再受人敬畏,我的統治就完了。因此,我需要榮譽和光榮,我不能以一個被侮辱者的姿態出現在我的人民面前。我必須永遠是偉大的、光榮的、受到人民稱讚的。」
  梅特涅回答說:如果是這樣的話,戰爭將永遠不會結束,「我剛才從你的團隊旁邊走過,你的兵士都是一些兒童。你幾次提前徵兵,把一些尚未發育成熟的人徵入軍隊。當這一代被現在的戰爭消滅了的時候,你是不是還要提前徵兵呢?是不是還要徵召更年輕的人入伍呢?」
  拿破侖勃然大怒,把自己的三角帽扔在地上,大聲吼道:「你不是一個軍人,你們沒有士兵的靈魂,而我有士兵的靈魂。你們不是住在軍營裡,你們不習慣於在必要的時候輕視自己和別人的生命。而對我來說,20萬人算得了什麼?法國人,也就是那些你在這裡想保全他們生命的法國人,是不會十分抱怨我的。確實,我在俄國損失了20萬人,其中有10萬人是優秀的法國士兵,我確實是非常惋惜他們的。至於其餘的人,那都是意大利人、波蘭人、德意志人。」
  梅特涅仍然堅持自己所提出的條件,拿破侖怒不可遏,瘋狂地叫道:「啊,你還要堅持!你說說,英國給了你多少錢,讓你扮演這個角色來反對我?好吧,讓戰爭爆發吧!再見吧,我們在維也納再見吧!」
  梅特涅毫無結果地走出會談大廳,他對等候在門外的貝爾蒂埃說:「我向您發誓,你的君主喪失了理智!」
  此番談話之後,奧國的動搖停止了。不久,俄、普、奧三國在聯軍大本營簽訂了對法秘密條款,其中規定:奧地利正式加入聯軍;如果拿破侖在7月20日仍不接受奧國的條件,奧即公開對法宣戰;三國都不單獨對法媾和。同時,瑞典也正式加入了聯軍。
  為了拖延時間加強軍隊,拿破侖在不正式承擔任何義務的條件下,終於同意由奧地利進行調停。1813年7月12日,俄、普、法三國全權代表應梅特涅邀請來到布拉格,進行和平談判。由於雙方均無誠意,談判毫無結果。
  聯軍在休戰中得到英國的200萬英鎊的援助,並擴大了聯盟。根據瑞典王儲貝爾納多特的建議,亞歷山大將莫羅將軍請來了。莫羅將軍自被拿破侖逐出法國後,一直在美國流亡。他在拿破侖手下作戰多年,非常熟悉拿破侖的作戰方法。他來到聯軍軍營後,給亞歷山大的第一個勸告就是:「不要進攻拿破侖本人所在的那部分軍隊,只去進攻元帥們。"7月19日,聯軍在萊亨巴赫會議上制定了對拿破侖作戰的新戰術:無論在何種環境之下,都不冒險單獨與拿破侖親自率領的主力交戰;若在戰場上單獨與拿破侖親自率領的主力遭遇,就應立即退卻,一直等到聯軍兵力集中之後再來作戰。
  聯軍準備就緒,即於8月10日廢止停戰協定。8月11日,奧地利正式對拿破侖宣戰,一場更大規模的戰爭又開始了。


萊比錫戰役之二

  1813年8月27日,在德累斯頓爆發了休戰後的第一場大戰。德累斯頓是法軍的重要補給基地。聯軍趁拿破侖率主力朝德累斯頓東南方的斯托爾本前進之機,以15萬人的波希米亞軍向此城壓來。此時,守禦該城的只有聖西爾軍3萬人。面對15萬人的大軍進攻,德累斯頓城處境危殆。拿破侖接到急報,率主力星夜回援,4天行程190餘公里,終於在8月26日10時抵達德累斯頓。皇帝的到來給早已悲觀絕望的守城將士帶來希望。在將士們的歡呼聲中,拿破侖開始部署一場持續三天三夜的可怕的戰役。
  這天夜裡,拿破侖徹夜未眠。他一邊在室內大步走來走去,一邊口授一道道命令,直至東方發白。27日拂曉,大雨滂沱,法軍發起進攻。繆拉率騎兵進逼聯軍左側翼,縱橫奮擊。拿破侖則率主力乘勢猛攻敵軍右翼。敵人的炮火異常猛烈,年輕侍從、馬伕、副官一個個飲彈倒斃在拿破侖的周圍,拿破侖毫不畏懼,沉著冷靜地指揮軍隊向敵人發起一次又一次衝鋒。聯軍沒想到拿破侖的主力這麼快就回到德累斯頓,不免有些驚慌失措,亂了陣腳。莫羅將軍親臨戰場指揮戰鬥,不想一顆炮彈打來,炸斷了他的雙腿,不多久便一命嗚呼。傍晚,聯軍在死傷5萬人之後,被迫向魯特山脈撤退。法軍暫時取得了勝利。拿破侖渾身濕透、滿身泥漿地回到了薩克森王宮。只見雨水順著他的衣襟灌滿了他的皮靴,那頂海狸皮帽被雨水浸濕耷拉在腦袋上,甚至連腰間的皮帶也吸足了水分。薩克森國王見他這副落湯雞模樣,急忙迎上去同他擁抱,如同迎接一個死裡逃生的孩子。
  28日清晨,馬爾蒙、維克托、繆拉、聖西爾四位元帥和旺達姆將軍乘勝追擊撤退的聯軍,又俘獲了幾千俄國人、普魯士人和奧國人。這時,旺達姆求功心切,孤軍前進,逐漸脫離了主力部隊。29日,旺達姆在庫爾姆三面受敵,因後援不濟,倉猝應戰失利,旺達姆及一部分軍隊被俘。敗退中的聯軍士氣為之一振。沙皇副官布杜林上校高興地說:「庫爾姆之戰把本來已經遍佈波希米亞谷地中的失望氣氛,都一掃而空,變成了萬眾歡呼的聲音。"拿破侖聽到這一報告後,只說了一句話:「對待狗急跳牆的敵人,要麼用金橋迎接他,要麼用銅牆鐵壁對付他。」
  勝利之神在德累斯頓最後一次向法軍微笑後,似乎已經倦怠了,此後,法軍戰事敗績纍纍。麥克唐納軍東擊西裡西亞軍,在卡地茲失利;北攻柏林的烏迪諾軍被貝爾納多特的北路軍擊敗,退往威丁堡。9月2日,拿破侖命內伊先率軍北進支援,代替烏迪諾指揮。自己隨後率主力北上。正在此時,布呂歇爾的西裡西亞軍又乘機從包岑東方攻擊而進,法軍主力北進有後顧之憂,於是,拿破侖決定無破布呂歇爾軍,再行北上。9月5日,拿破侖率軍由德累斯頓進至包岑,布呂歇爾避其銳氣,且戰且退。拿破侖正欲追擊時,施瓦岑貝格的波希米亞軍再次襲擊德累斯頓的急報又至。9月8日,拿破侖急忙退兵,欲南進迎擊奧軍。12日,法軍主力剛回到德累斯頓,布呂歇爾軍又從東方來襲。法軍主力處於聯軍東、南兩路的襲擾之中,東奔西跑,顧此失彼,疲於應付。布呂歇爾軍窺隙向北轉進,內伊軍7萬人在德裡維茲被聯軍擊敗,不可收拾。
  聯軍在擊敗麥克唐納軍、旺達姆軍、烏迪諾軍和內伊軍之後,漸向萊比錫撲進,開始了著名的萊比錫大戰。
  10月14日,聯軍對萊比錫法軍已形成夾擊之勢:南面為聯軍主力,即施瓦岑貝格指揮的波希米亞軍;左翼為維特根斯泰因部隊;中央為黑森王子軍;右翼為巴克萊軍和預備隊;西北為布呂歇爾的西裡西亞軍;北面為貝爾納多特的北方軍。聯軍總共22萬人。還有本尼格森所率的援軍正在行進之中。
  早在10月3日,拿破侖就風聞聯軍在向萊比錫運動,但他不相信這是真的,他對傳播這一消息的貝爾蒂埃大加斥責:「一個人不應庸人自擾,必須有更多的決心和毅力,才能臨危不懼。"直到10月6日,他才意識到事態的嚴重性,急令繆拉率45000人在德累斯頓附近遲滯和阻止波希米亞軍向萊比錫前進;自己則率主力北進與內伊軍會合,準備在聯軍佔領萊比錫之前,迅速擊破布呂歇爾軍及貝爾納多特軍,然後再回師南破聯軍主力。為使北進兵力集中,拿破侖決定棄守薩克森首府德累斯頓。可在撤退令下達12小時後,出於政治上的考慮,怕影響薩克森的親法態度,又派聖西爾軍團去堅守德累斯頓。10月9日,法軍主力北進,但為時已晚,布呂歇爾軍已與貝爾納多特軍會合。拿破侖考慮繼續北進難以迅速殲敵,而南方的繆拉部隊又處劣勢,不可能久阻聯軍主力,於是,放棄北進計劃,回兵萊比錫。14日,法軍主力抵達萊比錫。這時法軍集中萊比錫的兵力達15.5萬人。
  1813年10月16日上午9時,聯軍方面發出三聲號炮,史稱"民族會戰"的萊比錫大戰開始了。這時,天上下著寒冷的細雨,地上罩著濃密的煙霧,聯軍的四個攻擊集團,在炮火的掩護下,逐漸向萊比錫壓縮。面對敵軍凌厲的攻勢,正面法軍第一線部隊幾呈動搖之勢。拿破侖本想等第三軍團到達時再發動攻擊,但已經來不及了。11時,拿破侖斷然下令:全線進攻。於是,一幕蔚為壯觀的戰爭圖景展開了。在炮兵火力的掩護下,繆拉帶領12000名片兵和緊緊跟隨其後的步兵,從山脊後疾馳而上,以密集的隊形直衝對方的中央陣地。這位那不勒斯國王,驍勇不減當年,揮刀衝在最前面,12000把戰刀發出森森寒光緊緊跟進。大軍衝去,所向披靡,一連衝散了敵方兩個營的步兵,繳獲了26門火炮。聯軍一時混亂,俄、奧、普三國君主驚得跨馬就逃,以免被擒。繆拉的騎兵經過一陣狂風式的奔馳以後,很快就精疲力盡了。這時,聯軍調來預備隊反攻,法軍由於步兵不繼,被迫放棄了一部分已經奪占的陣地。與此同時,北面也發生了激戰,布呂歇爾軍將馬爾蒙軍趕出陣地,並繳獲了法軍火炮53門。
  傍晚時分,戰鬥暫時停止,雙方各損失了2萬多人,勝負不分。
  17日,雙方都在休養兵力。拿破侖在繆拉的陪同下巡視了昨日的戰場,看著戰場上堆積如山的屍體,不禁陷入了沉思。這時有人來報:貝爾納多特軍和本尼格森的11萬援軍已朝萊比錫開來。拿破侖見聯軍已對法軍形成了合圍之勢,恐寡不敵眾,決定撤退。可他又怕撤退會引起混亂,導致士氣低落,於是,改行緩兵之計。他命人將昨日俘獲的奧國將軍梅韋爾德帶來,同他談了一些與奧國旗和的問題。梅韋爾德說他知道奧國現在還是希望媾和的,如果拿破侖為了全世界和法國的幸福而同意媾和的話,和約馬上就可以簽訂。
  拿破侖釋放了梅韋爾德等被俘軍官,讓他們帶去了休戰條件:法軍退往薩勒河後方,俄普軍退往易北河後方,奧軍退於波希米亞,薩克森中立。聯軍對拿破侖的休戰建議不予理睬,因為莫羅將軍在喪命之前曾告誡聯軍:遭到失敗之後堅持不懈,不與拿破侖講和。更何況現在已是勝利在望的時候。
  這時,拿破侖又得到一個壞消息:巴伐利亞脫離了與法國的同盟,倒向了聯軍,並率軍至萊茵河畔,準備攻擊法軍在美因茲和法蘭克福的交通線。拿破侖經過長久的動搖之後,決定撤退到薩勒河一線。但是,他還沒來得及把自己的意圖付諸實施,10月18日拂曉,激戰又起。這時聯軍已增加到29。5萬人,比法軍幾乎多一倍。
  聯軍從東西南北分6路合圍萊比錫。面對聯軍優勢兵力的攻擊,法軍被迫撤離一些難以堅守的陣地。下午3時左右,正當法軍收縮兵力、聯軍步步進逼的關鍵時刻,在防守萊比錫東北蓬恩斯多夫的第七軍中,竟有兩個薩克森旅和一個炮兵連共約3000人,帶著19門火炮投降了聯軍。拿破侖聽到這一消息後,馬上帶領部分近衛軍疾馳趕來增援,穩住了防禦陣地。然而,法軍終歸寡不敵眾,逐漸被聯軍擠壓到萊比錫城裡及其近郊,內伊和另一名軍長也負了傷。
  傍晚時分,拿破侖坐在郊外的營帳中,向貝爾蒂埃口述著作戰命令。就在這時,兩名炮兵指揮官前來報告:炮彈快打完了。拿破侖臉色蒼白,意識到大勢已去,指示貝爾蒂埃向部隊下達撤退命令。貝爾蒂埃立即照辦了。也許是過分疲勞,拿破侖下達完命令後,竟躺在板凳上睡著了。將領們站在他的周圍,默默地望著他,周圍一漆黑暗。最後戰鬥的呼喊聲、傷員的呻吟聲和軍隊撤退的車輪聲混雜在一起,不斷地傳入拿破侖的營帳。一刻鐘以後,他突然醒來,立即趕往萊比錫城內。
  10月19日,法軍從各個方向撤下來,都匯合到萊比錫城內,向西面唯一的出口林德瑙大橋退去。每條街都擠滿了密密麻麻的撤退部隊。這時,普軍和瑞典軍正突入北郊,奧軍也從南面逼近城裡。彈藥車、馬隊、炮兵、牛羊、傷兵和隨軍小販等等,都擁擠在一起,爭相逃命。敵軍每一發炮彈落下來,都可以聽到許多受傷人的呼號聲。拿破侖在經受一連串的打擊後,仍然保持著一貫的冷靜,他在少數侍從的陪伴下,若無其事地和混亂的人流一起渡過了林德瑙橋,彷彿周圍的毀滅景象與他毫無關係。過橋後,他在林德瑙附近的一個磨房裡平靜地入睡了。他要等待法軍全部過河,然後再繼續隨軍西撤。
  19日上午9時,沙皇要求堅守萊比錫的法軍後衛部隊投降,以保全該城,但遭到守城法軍的斷然拒絕。
  就在拿破侖熟睡之際,突然從遠處傳來了巨大的爆炸聲,拿破侖驚醒了。過了一會,繆拉跑進來報告,林德瑙橋被炸毀,麥克唐納所率的後衛部隊2萬多人被阻隔在河對岸。拿破侖聽完,雙手緊緊抓住腦袋,大聲吼道:「這也算執行我的命令?"原來,拿破侖曾命令守橋者,只要敵方追兵已到,就立即炸毀橋樑。當布呂歇爾的少數騎兵沿河向林德瑙方向迂迴時,槍聲使守橋工兵著了慌,他們誤以為敵人的大隊追兵已到,趕緊引爆了預先放置好的炸藥,炸毀了法軍撤退的唯一一座石橋,結果,後衛2萬多官兵無法過河。這時,後面的敵軍已緊緊追來,法軍無路可逃,只得跳入波濤滾滾的大河之中。麥克唐納僥倖游到了河岸,其餘的均葬身魚腹。波尼亞托夫斯基軍長,這位前兩天才被提升為元帥的波蘭親王,也被浪濤吞沒了。沒來得及跳河的官兵,包括勞裡斯頓、雷尼埃兩位軍長在內,還有260門大炮、870輛彈藥車全都被聯軍俘獲。
  拿破侖率殘軍繼續退卻,聯軍未作積極追擊。10月20日,在魏森費爾斯渡過薩勒河。23日,進入愛爾福特。在這裡,拿破侖接受了繆拉的辭行。繆拉回那不勒斯去了。這時法軍還剩下12萬餘人。30日,法軍快接近法蘭克福時,4萬名巴伐利亞軍擋住了拿破侖的退路。敗退中的法軍仍不示弱,集中了50門大炮朝敵人猛攻,巴伐利亞軍大敗而逃。法軍通過法蘭克福西撤。11月2日,到美因茲。停留7日後,撤往巴黎。在這之前,聖西爾軍在德累斯頓已成孤軍,被迫投降。法軍在維斯瓦河、奧得河、易北河一帶的要塞全部丟失。


法蘭西戰役

  萊比錫戰役後,拿破侖第一次意識到他的大帝國已處在岌岌可危的境地。他的哥哥、西班牙國王約瑟夫已被英國人和西班牙起義者趕出了伊比利亞半島;他的弟弟、威斯特法利亞國王熱羅姆也從卡塞爾出走;達武在漢堡被俄軍和普魯士軍圍困;法軍在荷蘭的權力也在開始動搖。更讓拿破侖痛心的是他的親妹夫、那不勒斯國王繆拉也開始背叛了他。當歐仁將這一消息告訴他時,他拒不相信,他向左右的人嚷道:「不,這不可能。繆拉,我把妹妹嫁給了他,我把王位賜給了他,他不可能宣佈反對我。必定是歐仁報錯了。"然而,事實最終證明繆拉投靠了聯軍。其實,繆拉早就跟盟國陣營有秘密聯繫。繆拉是個虛榮心極強的人,當他看到拿破侖時敗運衰時,為了確保自己在那不勒斯的王位,千方百計地與盟國接觸。7月22日,英國政府決定:只要繆拉同拿破侖分手,盟國就確保那不勒斯王國。10月7日,繆拉秘密接見了那不勒斯官員斯基裡納,後者將英國的決定告訴了他。繆拉滿心歡喜,立即通過另一名間諜佩斯沙拉先生把自己的最後決定傳給同盟國。這樣,繆拉一面出色地履行著拿破侖身邊的軍人的職責,一面在背叛他,直到10月24日在愛爾福特離開了拿破侖。
  聯軍大炮開始在法國邊境轟鳴,盟國君主決定乘這機會與拿破侖談判。1813年11月14日,在法蘭克福的法國外交官聖埃尼昂來到巴黎,帶來了同盟國家的談判建議。盟國提出法國應完全放棄德意志、意大利和西班牙;法國應以阿爾卑斯山、萊茵河和比利牛斯山脈為天然疆界;談判不得妨礙戰爭進程。然而,拿破侖無論處在如何悲慘的境地,他那堅強的性格和對榮譽的嗜好是不允許他在沒有取得一個相當的勝利前就接受和談。他現在就好像是一個賭紅了眼的賭徒,不奪回損失,決不罷休。他回到巴黎後的頭等任務就是重新組織起一支軍隊。他一面派出代表在夏提榮與盟國談判,以贏得重整軍備所需要的時間,一面進行緊張的徵兵工作。
  此時的法國到處是一片渴望和平的呼聲。一次又一次的徵兵把法國幾十萬青年白白送死在戰場上,無數個家庭為此失去了自己的親人,老百姓開始大膽地表示對政府的不滿。甚至一些將軍也厭倦了戎馬生活。這些將軍雖有大批財富,但從來沒時間去享受,他們生命的絕大部分都是在槍林彈雨中度過的。現在,他們再也不想去過那種時刻與死亡打交道的生活,他們渴望與常人一樣去享受一下從未享受過的物質生活,他們希望能在巴黎街頭散步,能在燈紅酒綠的宴會上翩翩起舞。可拿破侖不想這些,他所渴望的是去奪取新的勝利,用劍與火維護住即將崩坍的帝國大廈,他對全國渴望和平的呼聲充耳不聞,置之不理。1813年12月19日,他對議員們說:「從我這一方面來說,沒有什麼東西會阻撓和平的恢復,我瞭解並且具有法國人的感情——我是說的法國人,因為他們當中沒有一個人願意以榮譽為代價而得到和平。我懷著遺憾的心情要求這個崇高的民族作出新的犧牲,但是這些犧牲是最崇高的、最珍貴的民族利益所要求的。我不得不徵集大批新兵來加強自己的軍隊:民族在進行談判時,只有發揮自己的一切力量,才能使自己得到安全。讓後代不會這樣談到我們:他們犧牲了國家的最重要的利益,因為他們承認了英國過去枉費心機地妄圖強加在法國頭上的法律。」
  1813年12月,1815年的新兵被提前徵召入伍,這些乳臭未乾的孩子兵在拿破侖的密切注視的眼光下開往東方。誰都清楚,又一次冒險的賭博即將開始。
  鑒於法國在談判中絲毫不讓步,20萬聯軍於1814年1月最後跨過了萊茵河,分成幾路向巴黎作向心式挺進。這時在法國南方,英國惠靈頓的軍隊從西班牙越過比利牛斯山,侵入法國。拿破侖的處境更加危險。聯軍又趁機提出新的談判條件,要求法國退到大革命以前的邊界裡。拿破侖勃然大怒,他對參加和談會議的代表科蘭古大叫道:「我被你送來給我的卑劣的和約草案所激怒,我認為我已被他們向我們提出的東西玷辱了。"科蘭古冷靜地告訴他:這是保存皇位和預防波旁王朝在聯軍的幫助下復辟的最後希望。拿破侖高聲回答道:「我情願在合理的和約條件下在法國看見波旁王室,而不願意接受你給我送來的卑劣的條件!」
  戰爭已不可避免,拿破侖決定在聯軍會合前將其各個擊破。1月24日晚,即拿破侖前往軍中的頭天晚上,他在杜伊勒裡宮召見了廷臣。拿破侖在皇后的陪同下,手牽著未滿3歲的兒子羅馬王,莊嚴地走到廷臣面前。人們注意到已經上了年紀的拿破侖有些肥胖臃腫,蒼白的臉上顯露出憂鬱煩躁的表情,頸部肌肉習慣性的抽搐比以前更加頻繁了。在人數如此眾多的集會上,拿破侖顯得有些沉默寡言。最後,拿破侖以他在意大利或埃及向部隊發表長期熱情講話時所慣用的聲調開始演講:「諸位先生,國民自衛軍的各位軍官,看到你們在我周圍,我很高興。今晚我要出發前去指揮軍隊。我離開首都時,放心地留下了我的妻子和寄托有各種希望的我的兒子。我把珍愛僅次於法國的一切全留給你們忠誠守衛,托付給你們照料了。"聲音雖是洪亮,但往日容光煥發的自信氣度已經不見了,話語中充滿了悲哀和無可奈何的情緒,在場的人無不被他那感情真摯的話語所打動。接著,拿破侖任命皇后瑪麗亞·路易莎為帝國攝政王,並且宣佈自己一旦死去,他的3歲兒子羅馬王應該在母親的攝政之下馬上即位。拿破侖在他的一生當中,從沒像愛羅馬王那樣愛過任何人。他能在百忙之中抽出時間與兒子一起做扮小兵的遊戲,甚至在辦公室辦公時,他的兒子也是不離他的膝前。他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小小的羅馬王身上。這天晚上,羅馬王像平常一樣,騎著木馬在父親身邊玩耍,也許因為他討厭父親忙於公務,他用小手拉著父親的外衣,要父親陪他玩。拿破侖把他抱在手裡,扔向空中,然後再接住,小小的羅馬王欣喜若狂,不住地吻著自己的父親。夜已深了,羅馬王被帶去睡覺了。凌晨3點鐘,拿破侖走進羅馬王的房間,一動不動地站在熟睡的兒子床前,目不轉睛地、長久地注視著兒子,然後輕手躡腳地走了出去,直接登上東去的馬車,到軍隊去了。此後,他再也沒看見過自己的兒子。
  1月25日,拿破侖來到法軍的集中地夏龍,在這裡,他勉強湊了一支8.5萬人的部隊,其中大部分是新兵。他決定用這支部隊首先去打擊對巴黎威脅最大的布呂歇爾軍團。
  拿破侖親自指揮部隊迎擊普軍。1月27日,法軍在聖迪埃擊敗了普將約克,接著又去迎擊布呂歇爾軍。29日,布呂歇爾軍正駐紮在布裡埃納,他們準備在24小時之內與正在向巴黎挺進的奧地利主力會合。此時,普軍正在布裡埃納大擺筵席,為即將攻克巴黎而乾杯。布呂歇爾早就知道拿破侖已率軍前來與自己作戰,不過,他不在乎。在他看來,拿破侖和他身後的那一小支剛應徵入伍的、毫無作戰經驗的部隊,要想穿過埃克拉龍和蒙蒂耶昂附近的沼澤地帶趕到這裡作戰,簡直是異想天開。可他萬萬沒有想到,拿破侖在當地農民的幫助下,此時已來到他的眼皮底下,並且將布裡埃納鎮三面包圍。正當普魯士人正在為自己的勝利頻頻舉杯時,突然,宴會廳的一扇窗戶被炸飛了,餐桌上的吊燈也被炸成碎片。緊接著,炮轟陣陣如驚雷,槍擊聲聲如暴雨,小鎮遭到了法軍的襲擊。普軍毫無防備,驚慌失措。普魯士的將軍們你推我擠,亂成一團,一窩蜂似地朝門口湧去,準備棄城逃走。這時,法軍的幾個營已從花園方向攀登而上,攻入了城堡。布呂歇爾和他的軍官們在一片混亂中倉皇逃命。正當他們順著林蔭大道逃竄時,迎面撞上了急步衝來的法國步兵。這位普魯士陸軍元帥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得以脫身,可他身後的將領和副官或被生擒活拿,或被當場擊斃。夜幕已經降臨,驚心動魄的混戰仍在進行。普軍兩次衝上城堡,但是法軍400名新兵始終堅守陣地,使之固若金湯。與此同時,鎮子裡的陣地也幾得幾失。在沖天的火花下,戰鬥交錯進行。布裡埃納鎮的每一所房屋都變成了鏖戰的戰場。拿破侖親臨前線,直接指揮著所有行動。
  隨著黑夜的來臨,激戰逐漸停止,法軍佔領了布裡埃納鎮,布呂歇爾率著殘軍逃之夭夭。第二天清晨,拿破侖踏著沾染了鮮血的瓦礫,巡視著這座慘遭戰火摧毀的小城堡。面對眼前遍地屍骨和殘垣斷瓦,拿破侖心潮澎湃,思緒萬千。35年前,他就是在這座小鎮的軍校裡度過他的少年時光。當他處於榮譽頂峰之時,他曾再次來到這裡,追憶著小鎮軍校生活的日日夜夜,品嚐著自己奮鬥來的榮華富貴。可如今來到這裡,他幾乎是一個眾叛親離的人、一個遭受指責和反對的人、一個被擊敗的人。他站在高處,不時地俯視著奧布河流經的幾片平原,試圖在霧色朦朧的地平線上,觀察到敵軍集結隊伍的行動。他清楚地知道敵軍具備至少3倍於自己的兵力,他必須在一場新的戰鬥打響前,把打散的殘部集中起來。
  下午,拿破侖朝布裡埃納南面6公里處的拉羅蒂埃平原走去。天空灰暗陰沉,到處是一片冰天雪地。拿破侖冒著漫天飛舞的鵝毛大雪,巡視著他那力量單薄的部隊所防守的前線。雖然他的部隊只有3萬人,但他毫不氣餒,隨時準備迎接新的戰鬥。
  此時,敵軍正在進行大規模的兵力調動。布呂歇爾戰敗後,立即趕去同奧軍主力施瓦岑貝格軍會合。現在,兩軍正麋集在拉羅蒂埃,普王、俄皇、奧皇都帶來了後備軍,聯軍人數達到12萬人,準備與拿破侖一決雌雄。
  2月1日下午1時左右,戰鬥終於打響。拿破侖站在拉羅蒂埃河前的陣地中心,泰然自若地指揮著部隊對大批進攻的敵人進行頑強地抵抗。大炮的碎豈不時落在拿破侖的身邊,他毫不在乎。這時有人提醒他,整個軍隊的命運與他的命運息息相關,並讓他到安全的地方去,他微笑著回答道:「不,讓我呆在這裡。難道您不知道我們的日子已屈指可數了嗎?」
  佔絕對優勢的聯軍三次迂迴包抄了法軍的側翼部隊,把法軍的幾個營從拉羅蒂埃河邊擊退。夜幕降臨時,法軍已有7000人戰死或喪失戰鬥力,可拿破侖仍不認輸,他死死守住這塊似乎敗局已定的戰場,並期待著能有增援部隊趕來。可是援軍來得極少,而且很慢。最後,終因寡不敵眾,不得不下令撤退。可他並不甘心把拉羅蒂埃河邊的村莊拱手讓給聯軍,臨撤退時,他命令炮手將榴彈炮瞄準村莊裡的敵軍。炮彈撲天蓋地般地落到村子裡,熊熊大火把敵人從村子裡趕了出去。這最後一擊,著實讓聯軍大吃一驚,他們錯把法軍失敗的信號當成一場新的戰鬥的開始。拿破侖大軍在悄然撤退,聯軍卻不敢貿然進攻,他們不知道拿破侖又在玩弄什麼花招。他們對誓死抵抗的拿破侖,始終是心存恐懼。拿破侖不時地計算時間、傾聽動靜、查看鐘點、詢問情報。第二天清晨4點鐘,法軍最後一股部隊踏上了通往特魯阿城的道路,拿破侖見部隊不再受到聯軍的襲擊,也飛身上馬,離開了布裡埃納城堡。2月3日,拿破侖順利進入了特魯阿城。
  拿破侖的處境越來越危險,俄、普、奧三國聯軍正以銳不可擋之勢向巴黎挺進。2月7日和8日,拿破侖經過兩夜的苦苦思索,決定在談判中讓步,接受反法聯盟的條件,因為這是保住皇位的唯一辦法。大家連夜忙碌起來,起草各種快信。9日上午9時,當人們呈上所有的信件請他簽署時,他又改變了主意。原來在7點多鐘時,他得到了一些關於聯軍進軍的消息,他發現聯軍犯了一個巨大的錯誤,即分兵進軍巴黎,他認為整個戰局將有所轉機,於是,拒絕讓步,準備再戰。
  當時,聯軍為了行軍和供應方便,決定分兵進軍巴黎。布呂歇爾取道塞贊納,以一列縱隊成梯形向西北推進,指向巴黎。施瓦岑貝格則向正西方向取道塞納河岸的巴爾和桑,然後沿著塞納河谷經過楓丹白露以達巴黎。拿破侖決定利用敵人的這一錯誤給敵人以打擊。他命令維克托和烏迪諾阻擋住較弱的施瓦岑貝格,自己則率主力對較強的布呂歇爾軍發起猛攻。
  2月9日,布呂歇爾的第一梯隊薩肯軍已進到距離巴黎90多公里的蒙米賴,第二梯隊奧爾蘇費耶夫軍緊跟起後,到達了尚波貝爾。最後是第三梯隊,由布呂歇爾親自指揮。拿破侖獲悉聯軍所到的位置後,立即將莫蒂埃、內伊、馬爾蒙3個步兵軍和近1萬名片兵全部集中起來,迅速地開向尚波貝爾。2月10日上午9時,拿破侖親率45000人突然發起進攻,迅猛地撲向布呂歇爾的中間梯隊奧爾蘇費耶夫軍。在法軍優勢兵力的突然打擊下,這個只有5000人的中間梯隊很快就全軍覆沒了,奧爾蘇費耶夫本人也成了俘虜。法軍取得了完全勝利,士氣大振。
  當天晚上,拿破侖在同元帥們共進晚餐時說:「如果明天我同今天一樣幸運的話,那麼我在15天當中就會把敵人趕到萊茵河,而從萊茵河到維斯瓦河只有一步之遙。"可元帥們沒他那麼樂觀,他們以沉默的方式應付著拿破侖。拿破侖從元帥們的臉色上看出他們對戰爭的最後勝利已不抱希望,他又說:「我知道怎麼回事了。人人都已厭倦了戰爭,一點熱情也沒有了,聖火已經熄滅。"他從桌旁起身,走到德魯埃將軍身旁,拍拍他的肩膀說:「將軍,我們難道不是只要百來個像你這樣的人就能保證勝利了嗎?"拿破侖本想借誇獎德魯埃而對其他元帥進行譴責,沒想到德魯埃卻鎮定地回答了這麼一句:「不如說是10萬個。陛下。"在元帥們看來,這場戰爭如同阿爾卑斯山的一隻雄鷹同一大群烏鴉之間的格鬥。雄鷹殺死了數以百計的烏鴉,雄鷹每啄一次,就有一個敵人喪命。但是,烏鴉越來越多,將雄鷹包圍起來,擠得它喘不過氣,最後將它擠死。法軍,這只勇敢的雄鷹,無論如何也擋不住密集成群的聯軍前進。可拿破侖不這樣看,他相信自己的軍事天才。
  2月11日上午,拿破侖發揮連續作戰的勇猛精神,開始攻擊已經孤立的第一梯隊薩肯軍。戰鬥持續了一天,又以拿破侖的輝煌勝利而告終。連連勝利使得拿破侖容光煥發,臉上那種憂慮和焦急的神情一掃而光,那微胖、似乎有些倦怠的身體重又煥發出青春的活力。現在展現在人們面前的又是波拿巴將軍,那個征服意大利和埃及的年輕英雄,為了擴大在蒙米賴的勝利,2月12日,拿破侖一口氣將薩肯殘軍向北趕過了馬恩河。
  2月14日上午,拿破侖趕到蒙米賴以東4英里的沃尚,去支援馬爾蒙軍。此時馬爾蒙正受著布呂歇爾的壓力。他一面命令馬爾蒙軍繼續堅守陣地,一面開始緊張的軍事部署。中午,經過近4小時的準備之後,拿破侖命令炮兵開始射擊。近100門炮同時開火,很快就在敵軍方陣中打開了一個缺口。接著,騎兵和步兵在炮火的掩護下迅速發起衝擊。與此同時,拿破侖命令格魯希率部分騎兵迂迴到敵人的側後,切斷敵人的退路。一陣激戰之後,敵軍開始敗逃。沒逃出多遠,又遇上格魯希的騎兵部隊。在法軍的前後夾擊下,聯軍大部分潰散,只有布呂歇爾率領部分人殺開一條血路,逃出了包圍圈。這樣,拿破侖以其4萬人的兵力,往來馳殺,連續作戰,擊敗了布呂歇爾軍團的5萬餘人,使其損失近2萬人的兵力。
  正當拿破侖準備深入追擊時,傳來了施瓦岑貝格逼近巴黎的消息。拿破侖立即放棄對布呂歇爾殘軍的追擊,掉過頭來去對付施瓦岑貝格軍團。2月16日、17日、18日、22日,在吉涅、南吉斯、蒙特羅、梅裡,拿破侖連戰連勝,打得施瓦岑貝格軍團抱頭鼠竄。現在的拿破侖如同一頭雄獅,在龐大的聯軍圍攻下,毫不妥協,他忽而衝向這邊,忽而又衝向那邊,以運動的驚人速度戰勝聯軍的策略,使他們計劃落後,使他們精疲力盡。最後,布呂歇爾和施瓦岑貝格那支訓練有素的軍隊被打得暈頭轉向,而他自己那支士氣低落、裝備極差、毫無作戰經驗的新兵隊伍卻忽然變成了一個無堅不摧、耀武揚威的陣列了。
  聯軍害怕了,他們向拿破侖提出停戰要求。可處在輝煌勝利頂點的拿破侖是不會輕易休戰的,他要依靠自己最完善的軍事藝術來戰勝最強大的敵人,以戰場上的勝利來迫使對方接受自己的談判條件。他拒絕了聯軍的停戰要求。
  拿破侖的不妥協態度,使聯盟各國堅定了要把他徹底打垮的決心。3月1日,聯軍在肖蒙開會,一致達成協議:任何一方都不許同拿破侖單獨媾和。就在這次會議上,聯盟國簽訂了一個為期20年的共同對付法國的條約。英國再次為聯盟國提供了500萬英鎊的戰爭補助費。
  然而,拿破侖始終讓聯軍膽寒心驚,他們簡直想不出一個行之有效的辦法來粉碎拿破侖的絕望抵抗。正當聯軍絞盡腦汁想辦法對付拿破侖時,拿破侖的一個大膽的軍事行動給聯軍提供了機會。拿破侖在取得一系列勝利以後,命令馬爾蒙和莫蒂埃指揮17000人正面阻擊敵人,自己親率法軍主力近4萬人直插聯軍後方,進攻聯軍與萊茵河的交通線,迫使聯軍向萊茵河撤退。一些目光敏銳的人士立即發現拿破侖這一行動有個致命的弱點,即通往巴黎的道路暢通無阻。亞歷山大的親信波佐·迪·博爾戈對沙皇說:「戰爭的目的是在巴黎。如果你們想戰鬥,你們就有被消滅的危險,因為拿破侖打仗始終都比你們打得好。他的軍隊,雖有不滿情緒,但是受榮譽感的支持,只要拿破侖還在他們的身邊,他們會一直戰鬥到最後一個人。不管他的軍事威力受到多大震動,它還是強大的,十分強大的,超過你們的威力。但是,他的政治威力已被消滅了,時代已經變了。軍事專制制度在革命後的第二天被當作好事情接受下來了,但現在已經在輿論中死亡了。應該力求用政治方法而不是用軍事方法來結束戰爭。只要你用手指碰一下巴黎,拿破侖就會被推翻,這樣,你就折斷了你不能從他那裡奪來的寶劍。"在博爾戈的影響下,聯軍做出了冒險決定:利用拿破侖遠離在外,直接進攻巴黎。聯軍希望巴黎會發生叛變,借助叛變迅速奪取首都,不讓拿破侖有時間回救巴黎。
  3月25日黎明,聯軍兩路大軍並肩西進,浩浩蕩蕩地直趨巴黎。他們只留下1萬騎兵,用來監視拿破侖的行動。當時,橫擋在通往巴黎路上的是力量非常薄弱的馬爾蒙軍和莫蒂埃軍,面對滾滾而來的20萬聯軍,兩軍不斷敗退。3月29日,瑪麗亞·路易莎皇后帶著年幼的皇儲羅馬王,離開巴黎到布魯阿去了。
  3月30日,巴黎市民被隆隆的炮聲驚醒,聯軍如潮水般地從各個方向湧進巴黎。巴黎守軍經過幾個小時的頑強抵抗,終因寡不敵眾,於下午5時宣佈投降。
  拿破侖在特盧瓦得知聯軍突襲的消息後,立即策馬向巴黎飛奔而去。3月30日晚上趕到楓丹白露。在這裡,他得知巴黎郊區發生了戰鬥,馬爾蒙元帥和莫蒂埃元帥已經後撤,並同敵人進行了談判,準備率軍撤離首都,拿破侖勃然大怒,發瘋似地吼道:「所有的人都成了無頭蒼蠅了……快走,應當到巴黎去!只要我不在,人們總是幹出蠢事來……多卑鄙的行為啊!竟然投降了!晚了4小時啊!要是我早到4小時,一切都可以得救!"狂怒之後,他又很快恢復了往日的鎮定自若,他命科蘭古立即前往巴黎,與聯軍議和,以拖延時間,自己則迅速地把留在聯軍後方的所有軍隊調集前來,對巴黎進行大膽的一擊。他相信只要科蘭古的談判使聯軍在三四天以內不採取任何決定性的政治措施,他還是可以拯救巴黎的。
  聯軍進入巴黎,保皇黨人歡天喜地,他們在大街上遊行,不斷高呼"打倒波拿巴!""波旁王室萬世不絕!"等口號,而巴黎的絕大多數市民表現出來的卻是冷淡和順從。3月31日,亞歷山大皇帝發表了下列宣言:「各國君主宣告不再同拿破侖或他的家族的任何成員打交道;他們尊重法國在合法君主政體下存在的領土完整;他們將承認並保證法蘭西國家可能選用的任何憲法。因此,他們要求參議院盡速任命一個臨時政府處理國家事務並準備符合人民願望的憲法。"這張宣言被迅速貼在巴黎各處的牆垣上。因此,當科蘭古前來談判時,盟國君主拒絕與他談判。亞歷山大直截了當地對科蘭古說:法國被拿破侖弄得精疲力盡,現在已經不需要他了。施瓦岑貝格也帶著悲哀的神情說:18年來,拿破侖已把整個世界都搞翻了,只要有他在,任何人在任何時候都得不到安寧。人們過去不斷地向他建議媾和,讓他保留自己的帝國,而他絲毫不讓步,現在已經遲了。
  其實,談判成功與否在拿破侖看來無關緊要,關鍵是要拖延幾天時間。這時,他留在特盧瓦的各路隊伍以空前的急行軍來到楓丹白露。4月2日,拿破侖向左右將領傳達了巴黎的事態,並囑咐暫時保密,以免擾亂軍心。可拿破侖還不知道,就在這同一天,參議院已發佈了一項法令,宣稱拿破侖已喪失帝位,廢除過去確立的拿破侖家族的繼承權。以塔列蘭為首的臨時政府立即根據這項法令發表告法國軍隊書。這篇文告通知部隊,他們不再是拿破侖的士兵,參議院已解除了他們對拿破侖的誓詞。
  4月4日,拿破侖檢閱了他的軍隊。他用堅定的語氣對他們說:「士兵們,敵人比你們早三天佔領了巴黎,必須把他們趕走。一些不肖的法國人,一些我們曾寬容過的流亡貴族打起了白旗,投入了敵人的懷抱。這是些卑鄙無恥之徒!他們將為此新的罪行付出代價。我們發誓:要麼戰勝,要麼死去。我們誓死捍衛我們的三色旗,20年來,這面旗始終指引著我們闊步走在光榮輝煌的大道上。"聽了統帥這番話,士兵們群情激昂,一起沸騰,"巴黎!巴黎!"的喊聲此起彼伏,震撼大地。
  可元帥們對拿破侖這一決定憂心忡忡。他們認為用這一小支部隊去攻擊龐大的聯軍,無異於以卵擊石。另外,他們的妻子兒女都留在巴黎,皇帝的這一舉動只能徒增巴黎的毀滅和居民的死亡。於是,元帥們紛紛聚集在麥克唐納周圍,請求他前去阻止皇帝的決定。
  於是,麥克唐納去了楓丹白露宮。他一進房間,拿破侖就迎上來說:「事情怎樣了?""非常糟糕,陛下。""怎麼?糟糕?那麼你的軍隊的士氣怎樣?""我的軍隊,陛下,已經全然灰心喪氣了。他們的精神為巴黎的事情而驚慌。""你的部隊不能參加我向巴黎的進攻嗎?""陛下,別想這樣的事。如果我對部隊下這樣的命令,他們很可能不服從。""那麼該怎麼辦?我不能像現在這樣下去,我還有實力和擁護者。據說聯軍不再同我打交道,好吧,沒關係,我要向巴黎挺進,我要報復巴黎人的變心和參議院的卑鄙。這些湊合起來的等待波旁王室返回的政府人員都該死,因為他們的目標就是那個。可是明天我要率領我的近衛軍向杜伊勒裡宮進發。"拿破侖越說越激動,麥克唐納元帥只是靜聽。等他稍微平靜下來,麥克唐納接著說:「那麼看來您還不知道巴黎發生了什麼事。"他拿出一封關於參議院已廢黜皇帝的信給拿破侖。拿破侖看罷,臉色蒼白,面部急劇地收縮著,可他還沒有失去自制。最後,拿破侖仍要堅持進軍巴黎,麥克唐納驚呼道:「陛下,那種計劃必須放棄,誰也不會拔劍來支持您這樣的冒險事情。"拿破侖沉默了。這時,科蘭古在一旁暗示道:只要他個人退位,聯盟各國還有可能同意一個攝政政體。拿破侖考慮再三,決定退位。


第一次退位

  元帥們都來了,拿破侖開始宣讀退位詔令:「聯盟各國既已宣告拿破侖皇帝為重建歐洲和平的唯一障礙,忠於其誓詞的皇帝拿破侖宣佈願意退位,離開法國,甚至獻出他的生命。這是為了國家的利益,而國家的利益又是同他的兒子、攝政政體以及皇后的權利和帝國法律的維持不可分的。"念完後,他對元帥們說:「各位先生,你們滿意了嗎?"突然,他站起來在房間裡大踏步地走了兩個來回,然後一頭倒在一張小沙發上,用手拍著大腿,帶著狂亂的動作呼喊道:「不,各位先生,我不要攝政。我帶上近衛軍和馬爾蒙的軍隊,明天就可以打進巴黎。"內伊和麥克唐納竭力使他從這種不切實際的圖謀中省悟過來,可是徒然。最後,他帶著明顯的怒意站起來摩擦額頭,這是他十分激動時的習慣動作,以響亮而權威的口氣說:「退下。」
  各元帥退了出去,拿破侖開始平靜下來。他決定讓科蘭古、內伊、麥克唐納三人作為專使前往巴黎,談判攝政一事。
  專使們立即趕赴巴黎與亞歷山大會談。他們一致懇求亞歷山大接受攝政政體,讓三歲的羅馬王統治法國。亞歷山大表現出猶豫不決,他對專使們說:「各位先生,這麼重大的事情我不能擅自決定,我必須同普魯士王商議。"其實,盟國君主並不敢十分堅決地反對攝政政體,在他們的眼中,拿破侖始終是一個令人畏懼的人物,一旦把他逼急了,他是什麼事都幹得出來的。但是,盟國君主周圍的保王黨堅決反對攝政,塔列蘭十分明白地告訴亞歷山大:「您支持波拿巴嗎?不,您不能也不願。我已榮幸地向陛下進言過,除了在拿破侖和路易十八兩人中選擇外,別無他法。任何其他選擇都不過是陰謀,而陰謀就沒有足夠的力量和持續性來支持其目標。攝政是一種陰謀。在目前狀況下,只有某種確定的原則才有充足的力量來建立我們現在不得不進入的事物的新秩序。路易十八是一個原則。」
  塔列蘭一面說服亞歷山大恢復波旁王朝,一面召集議員,讓他們投票表示推翻拿破侖皇朝,恢復波旁王朝。就在這時,馬爾蒙元帥率軍歸順了臨時政府,盟國君主見拿破侖直接掌握的主力已經背叛了他,進攻巴黎已不可能,於是,停止了動搖,把王位給予波旁王朝。路易十八正式登位。
  在塔列蘭的公館裡,亞歷山大正式答覆了三位專使的建議:攝政政體辦不到,拿破侖應無條件退位。臨告別時,亞歷山大對科蘭古說:「向他保證,退位後,我們會為他提供與他等級相稱的生活待遇。告訴他,如果他願意住在我的領土內,他將受到優待,雖然那些地方的荒蕪是他造成的。我永遠記得連接我們兩人的友情。他也可以佔有厄爾巴島或者其他什麼地方。」
  4月6日凌晨1時許,內伊、麥克唐納和科蘭古回到了楓丹白露,向拿破侖匯報了出使巴黎的經過和結果。拿破侖似乎已預料到有這樣的結果,他沒有震怒,也沒有悲哀,只是有些感動地說:「元帥,我完全體會到你們為我所做的一切以及你們為我兒子請命的熱情。他們要我完全而無條件地退位,很好。我再次授權你們代表我行事,一切都拜託你們了。"這一夜,拿破侖沒有睡覺,他一面在華麗而沉鬱的楓丹白露宮大廳裡走來走去,一面與科蘭古進行著長談。他們談到了馬爾蒙的背叛,拿破侖不無遺憾地說:「倒霉的人不會知道什麼在等著他,他的名字已蒙受恥辱。請相信我,我不是在想著自己,我的生涯已經結束了,或者接近結束。然而,如果現在我能統治那些被弄得疲憊不堪的、準備獻與別人的心靈,我將會多麼滿足啊!……我想到法國,如果這些傻瓜不出賣我,我將在4個鐘頭之內恢復它的偉大,因為,請相信我,聯軍呆在現在的位置上,即以巴黎為後方,面對著我,那是要毀滅的!如果他們退出巴黎以避免這一危險,那他們就再也不能回到那裡去了。……這個倒霉的馬爾蒙使這個美妙的結束成為不可能了。當然,他有繼續作戰和奮起的方法。各處都有消息傳到我這裡來,說在洛林、香巴尼和布爾戈尼厄,農民們消滅了一些單獨的敵軍隊伍。如果波旁王朝的人出現的話,天知道什麼東西會跟在他們的後面。波旁王室——這是外部的和平,內部的戰爭。請看他們一年後會把國家變成什麼樣子!……然而,在目前,需要的不是我,而是另外的某種東西。我的名字、我的形象、我的劍,所有這一切都引起恐懼。必須投降了。我去召見元帥們,你會看見,當我使他們脫離困難的境地,讓他們像馬爾蒙那樣做,同時又不失去榮譽的時候,他們會高興的。」
  天剛放亮,拿破侖就把元帥們召集在身旁,對他們說自己將退位。他拿起退位詔書念道:「同盟各國既已聲稱皇帝拿破侖是確立歐洲和平的唯一障礙,忠於其誓詞的皇帝拿破侖宣佈,他和他的後代放棄法國和意大利的王位。為了法國的利益,他願意犧牲個人的一切,甚至生命。"元帥們欣喜若狂,紛紛上前去吻他的手,並盡力地安慰和恭維他。隨後,內伊、麥克唐納、科蘭古三人將這份退位詔書送往巴黎。
  盟國君主正以惴惴不安的心情等待著拿破侖的答覆。當他們接到退位詔書後,心中的一塊石頭才算落了地。他們立即叫元帥們將聯盟各國的條約定本轉交給拿破侖簽字。
  4月11日,麥克唐納拿著條約定本來到楓丹白露。他走進房間,發現拿破侖正坐在壁爐前的一張小扶手椅上。拿破侖身穿白色燈芯絨晨衣,赤腳蹬著拖鞋,兩肘擱在膝上,雙手捧著頭,一動也不動,似乎全神貫注於深深的思考之中。他對麥克唐納的進入一點也沒有察覺。這時,身邊的科蘭古輕聲叫道:「陛下,麥克唐納元帥帶來條約請您簽字,明天要批准的。"拿破侖好似從過分勞累的酣睡中驚醒,轉向麥克唐納。其憔悴的面容令麥克唐納大吃一驚,他不由自主地喊出:「陛下,您不舒服嗎?""是的。"拿破侖答道:「我昨晚睡得極不安穩。」
  拿破侖接過條約讀了一遍,未加評論便簽了字。這就是著名的《楓丹白露條約》。條約規定:拿破侖皇帝及其家族放棄對法蘭西帝國、意大利王國和其他國家的一切主權和統治權;拿破侖終身保留皇帝的稱號,拿破侖家族成員保留親王的稱號;拿破侖皇帝擁有厄爾巴島的完全主權和所有權,並付給他200萬法郎的年金。為了酬報麥克唐納最後幾次效勞,拿破侖贈給他一把在埃及得到的馬刀,然後,兩人緊緊擁抱,含淚告別。
  送走了元帥,拿破侖拿出在征俄戰爭中尤萬醫生給他的那瓶毒藥,一飲而盡。毒性發作了,拿破侖痛苦萬分。身邊的侍從不知是怎麼回事,急忙要去找醫生,拿破侖憤怒地阻止他們這樣做。痙攣的發作越來越烈,僕人們終於跑出房間叫來了尤萬醫生。尤萬醫生看見桌上的瓶子,立即全明白了。拿破侖開始抱怨毒藥的藥性不強,請求再給他一點毒藥,但遭到了醫生的拒絕。拿破侖拒絕服用任何解毒劑,痛苦持續了好幾個小時,但最終因毒性不強,自殺未能成功。拿破侖堅決要求不讓任何人知道這件事,他在劇烈的抽搐中說了這麼幾句話:「要死去是多麼的困難啊!而在戰場上死去又是多麼容易啊!為什麼我沒有在戰場上被打死!」
  根據條約,拿破侖必須前往厄爾巴島,名為皇帝,實為囚徒。1814年4月20日,在楓丹白露宮的正庭裡,拿破侖同追隨他十多年的近衛軍們舉行了莊嚴的告別儀式。當拿破侖出來時,排列整齊的士兵們舉槍敬禮,旗手把老衛隊的旗幟放在他的跟前。拿破侖發表了極富感情的告別講話:
  「我舊日近衛軍的士兵們,我向你們告別。我隨同你們在榮譽和光榮的大道上前進已有20年之久。在最後一段時期,如同我們全盛時期一樣,你們仍不失為勇敢和忠誠的模範。有你們這樣的士兵,我們的事業決不會失敗。但是戰爭會沒完沒了,會變成內戰,那將給法國帶來更加深重的災難。我為國家的利益犧牲了自己的一切利益,我走了。可是你們,我的朋友們,要繼續為法國效勞。法國的幸福是我唯一的念頭,仍將是我所嚮往的目標。不必為我的命運惋惜,如果說我同意苟活下去,那是要為你們的光榮效勞。我打算寫作我們共同創造的偉大成就的歷史。再見了,我的朋友們!我多想把你們都擁抱在我的心頭,可還是讓我吻這個代表你們全體的軍旗吧,但願這最後一吻一直留在你們的心坎上。」
  拿破侖擁抱和吻別了旗手和軍旗,許多老近衛軍豈不成聲。"再見了,士兵們,要永遠英勇而善良;再見了,我的朋友們,我永遠祝願你們好,不要忘記我。"說罷,拿破侖邁著堅定的步伐走了出去,坐上了早已等候在門口的馬車。車隊在近衛軍"皇帝萬歲"的口號聲中緩緩離去。
  1200名近衛軍旗兵護送著拿破侖車隊前往厄爾巴島,但按盟國規定,只能送到納韋爾,其後便由奧地利和哥薩克騎兵部隊護送。路途的頭二天,近衛軍中"皇帝萬歲"的口號不絕於耳,沿途遇上的軍隊也都舉槍向拿破侖致敬。善良的人們一看見皇帝的車隊,紛紛收起波旁王朝的百合花徽旗,藏其他們的白色帽徽,以免身遭厄運的皇帝感到悲傷。
  21日晚上,車隊到了納韋爾,奧地利和哥薩克騎兵換下了近衛軍,拿破侖再也聽不到「皇帝萬歲"的呼聲,聽到的只是"聯盟各國萬歲"。23日夜裡,車隊穿過了里昂城。里昂過後,氣氛迥然,愈走近普羅旺斯,敵意愈大,人們大聲辱罵著這個使自己失去丈夫、兒子和朋友的專制皇帝。25日黎明,在阿維尼翁驛站,一幫手持武器的人群守候在拿破侖途經的路上,高呼"打倒暴君!打倒死神!"企圖阻止車隊前進。在護衛部隊的保護下,車隊好不容易才通過了阿維尼翁。上午8點,車隊抵達奧爾貢,憤怒的人群蜂湧而上,用石頭和木棍敲打著拿破侖的車廂,護衛部隊急忙出動,車隊才得以繼續趕路。
  拿破侖預感到前面仍會有暴力騷擾,利用小憩,脫下那件引人注目的外套,換上一件肥大的藍色寬袖長外套和一頂飾有白色帽徽的圓帽。然後,離開自己的馬車,跨上一匹小驛馬,揚鞭上路。狂風怒吼,塵埃滾滾,拿破侖策馬疾駛了3個小時後,走進了一家客棧。他自稱為尼爾·埃貝爾爵士,與老闆娘聊起天來。他們談起了皇帝拿破侖,老闆娘怒氣沖沖地說:「要把拿破侖和他的同夥扔到海裡餵魚才好呢!否則,3個月後,他準會捲土重來。"拿破侖打斷了她的話,問道:「這麼說,您對這個皇帝恨之入骨羅,他幹了什麼對不起您的事?""您問這魔鬼幹了什麼對不起我的事?就是因為他,我的兒子,我的侄子,還有那麼多的年輕人才送了命……"這番對話強烈地震撼了拿破侖的心靈,他一動不動地呆坐在那,雙手支撐著腦袋,眼裡噙滿了淚水。拿破侖到來的消息不脛而走,他的窗外立即集結了許多憤怒的人們,拿破侖似乎有所悔悟,他平靜地對身邊的人說:「現在我要永遠告別政界。今後無論發生什麼事,我都不感興趣。如果歐洲的皇冠現在獻給我,我也不要,我要獻身於科學。我是對的,永遠不要看得僕人類!我沒有虧待過他們,但是法蘭西,還有法國人民,多麼忘恩負義!我已厭棄了野心,再不想統治了。」
  為了安全起見,車隊在半夜一點悄悄起程。4月28日,拿破侖登上了一艘英國軍艦。5月4日,在厄爾巴島首府波托費拉約登陸。
  厄爾巴島位於科西嘉東面50公里的海上,接鄰意大利半島。1814年4月以前,該島屬於托斯加納公國,而此公國又是拿破侖在意大利的領地。厄爾巴島面積不過220平方公里,只有3個小城和幾千名居民。拿破侖,這個曾是歐洲最強大帝國的皇帝,如今卻成了這個最小領地的統治者。他被允許保留400人的武裝衛士。此外,約有700名老近衛軍士兵自願行軍到厄爾巴島來保衛拿破侖。
  島上的居民懷著崇敬的心情歡迎著這個新來的統治者。拿破侖沒有心灰意懶,自暴自棄,一上島,就懷著極大的熱情來治理這個微型國家。他遣人在山麓上興建兩幢房屋充作臨時宮殿。皇宮建築落成之後,他下令組成一個參議院。參議員由跟隨他來島的兩位將軍及島上代表組成,開會時由他自己當主席,討論一切重大事情。從此,厄爾巴島上到處都留下了拿破侖那勤快的腳印。人們經常看到他騎著馬,在地中海溫和的陽光下巡視著島上的一切。拿破侖的政治和經濟才能下意識地在這個袖珍王國裡施展開來。他組織了微型的,但很精密的作戰部來管理他的軍隊,改進和加強厄爾巴島的防禦措施;他制訂了給人印象深刻的公共事業規劃,規劃中有預算、有步驟、有明確的目標;他建立了船隊,進行海上捕魚等活動;他開闢和修建道路,開發礦山,獎勵農業,改進環境衛生,還創建了一座劇院;他認真地採取措施來復興已經衰微的煉鐵工業。他像以往那樣,結合具體事務向部下斷斷續續地發出明確的指示,心醉神迷地運用著他還掌握的那一點權力。不及數月,拿破侖的辛勤勞動就結出了豐碩的成果:島上的道路四通八達,廣闊的山坡上種滿了美麗的果樹,沿海的堤岸修築得整齊而漫長,學校教育普及全島。來厄爾巴島參觀旅遊的人無不佩服拿破侖卓越的領導才能。
  這年夏天,拿破侖的母親和妹妹都去島上看望了他。從妹妹的口中得知,前妻約瑟芬已經去世,拿破侖一連幾天悶悶不樂,沉默不語。約瑟芬雖被他休掉,但畢竟是他一生曾狂熱地眷念過的女人。這時,他想起了瑪麗亞·路易莎和羅馬王,渴望他們母子倆來島上與他團聚。於是,他立即寫信到奧地利,請瑪麗亞·路易莎前來厄爾巴島,並告訴她自己已為她佈置了新居,但他的信如石沉大海,無影無蹤。此時的瑪麗亞·路易莎正沉浸在維也納的高歌酣舞之中,早已把拿破侖忘卻了。維也納宮廷也正異常"熱情"地要把小小的羅馬王變成仇視拿破侖的奧地利人。不久,瑪麗亞·路易莎和兒子來到意大利的巴馬,這是盟國給他們母子倆的領地。在那裡,瑪麗亞·路易莎很快就和一個叫奈伯克的伯爵勾搭上了,做了他的情婦。久久得不到瑪麗亞·路易莎和羅馬王的音訊,拿破侖十分苦悶和不滿。這時,他的情婦拉辛斯卡夫人帶著孩子來到了厄爾巴島,這多少給了遭受厄運的拿破侖一點安慰。
  在厄爾巴島的頭幾個月裡,拿破侖全神貫注地治理這個微型國家。在外人看來,拿破侖似乎已十分安心於島上的生活,他自己也對英國代表坎貝爾說:現在除了他的小島外,什麼東西都不使他感興趣。人們萬萬沒有想到,這個被囚禁在厄爾巴島的失敗者,竟然又創造出了令整個歐洲為之震驚的奇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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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英雄末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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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山再起

  1814年4月6日拿破侖宣告退位那天,元老院召喚路易十八歸國即位。4月24日,路易十八到達加來。5月2日,他在聖多昂發表一項宣言,允諾尊重民主憲政。6月4日,憲法在兩院中宣讀。這位身軀碩大,胖得連走路都要倚靠兩邊枴杖的王位繼承人,穿著一件藍色翻領大袍,胸前掛著一個舊式金牌,蹣跚地進入了杜伊勒裡宮。波旁王朝復辟了。
  路易十八執政以後,流亡國外的法國王黨分子也都先後回了國。這些素來嬌生慣養的貴族,他們所盼望的只是恢復革命前的種種特權,好讓他們享受不勞而獲的幸福。除此之外,便是對革命黨人進行瘋狂地報復。而他們的總代表路易十八也不準備兌現自己的諾言,他在短期內把1萬多名軍官免職,將無能的貴族安排在高官顯職上,領取厚薪。他免除教會學校一切租稅,並使教會不受政府管轄,繼續向人民課收"綜合消費稅"。他還給被槍殺的王黨分子樹碑立傳,追封因謀殺拿破侖而被處死的卡杜達爾為貴族。路易十八及其親信在極力恢復舊制度、舊秩序,取消一切革命成果。經過革命洗禮的法國人民很快認識到路易十八回國不是來解放他們的,而是來建立一個新的專制制度。拿破侖統治下的專制政府,至少還能給法國帶來榮譽和活力,而路易十八的專制統治,則顯得腐化和無能,只知道壓迫百姓。波旁王朝開始不得人心,尤其是遭到冷遇的將軍們更加懷念其舊日的主子拿破侖了。
  1814年11月,戰勝拿破侖的歐洲四大強國俄、英、奧、普在維也納討論歐洲善後問題。身著華麗禮服的國王、貴族、外交家們,胸前佩帶各色勳章,一邊舉杯痛飲,慶祝太平,一邊又為戰利品的分配不均而爭吵不休,甚至達到了劍拔弩張的地步。俄國想佔領波蘭的全部,它要求把拿破侖時期的華沙大公國和俄屬波蘭合併起來,建立一個王國,由沙皇統治。普魯士支持俄國的要求,並要求合併全部薩克森領土,以補償它讓給俄國原屬普魯士的波蘭領土。英國和奧地利堅決反對。英國不願俄國過於強大而向歐洲西進。奧國不願將加裡西亞、克拉科夫和維斯瓦河一線讓給俄國,也不願普魯士因合併薩克森而更加強大。這樣,維也納會議的四強形成了兩個對立陣營,即俄普為一方,英奧為另一方。法國代表塔列蘭權衡利弊,決定加入英奧一方。1815年1月3日,英國外交大臣卡斯爾雷親自擬定了一個對付俄普的同盟條約,梅特涅和塔列蘭都加入同盟,各國答應出兵15萬。塔列蘭高興地寫信給路易十八說:「陛下,反法同盟已經永遠解散了。」
  國內外形勢的變化沒有逃過拿破侖的眼睛,他那看似平靜的生活重又掀起了波瀾。他一面有意從到島上觀光的遊客中查詢消息,一面暗地裡與法國政府官員溝通消息。1814年12月的一天,拿破侖在自己的宮殿附近散步。突然,他在一個站崗的擲彈兵面前停了下來,"喂,老發牢騷的,你在這裡不感覺無聊嗎?""不,皇帝,不過我也不覺得十分有趣。"擲彈兵認真地答道。拿破侖把一個金幣塞到他手裡,在走開的時候壓低嗓門說:「不會永遠這樣繼續下去的。」
  1815年2月,法國政治家馬雷等人派遣弗勒裡·德·夏布隆喬裝水手來到厄爾巴島。夏布隆向拿破侖詳細地報告了國內普遍不滿的情緒以及貴族們強取豪奪的無恥行徑。他告訴拿破侖軍隊都盼著他回去。拿破侖那顆重返歐洲的雄心被激發起來了,他決定立即行動。
  在行動開始前,拿破侖在花園裡同母親進行了一番談話。在他的心目中,母親是個聰明、堅強、勇敢的婦女。在自己的家庭中,也只有母親才懂得他的心。他把自己這個大膽的決定告訴了母親,他說:「我不能死在這個小島上,也不能把自己的事業結束在安寧中,這是我所不應受的。軍隊在期待我。一切都促使我產生這樣的希望:軍隊一看見我,就趕快投奔到我這裡來。當然,我會碰見忠於波旁王朝的軍官,他們會制止軍隊的發動,那時我在幾個鐘頭之內就會死去。這種結束比住在這個小島上要好得多。我希望出發,並且再一次嘗試得到幸福。媽媽,你的意見如何?"母親被這個突如其來的問題大大震動了,她的心中如亂麻一團,她對拿破侖說:「讓我暫時做一個母親吧,我過一會兒再回答你。"沉默良久,母親終於說話了:「出發吧,我的兒子,遵循著你的使命。也許你會遭到失敗而馬上喪失生命,但是你不能留在這裡,我看到這種情況就十分悲哀。我希望在這麼多次戰鬥中都保佑你的上帝再一次保佑你。"說完,母親緊緊擁抱了自己的兒子。
  拿破侖將這一決定告訴了他的三個忠誠助手康布羅納、德魯奧和貝爾特朗,將軍們聽了很高興,但懷疑這一行動能否成功。拿破侖自信地告訴他們:他現在不是想打仗,也不是想實行專制的統治,他希望法國人民成為自由的人們。因此,他不是以武器去征服法國,而只是想在法國出現,在海岸上登陸,宣佈自己的目的,要求恢復自己的王位。他十分相信自己名字的號召力,他認為整個法國一定會不經過戰爭、不試圖抵抗就會拜倒在自己的腳下。沒有武裝力量不會成為這次行動的障礙。
  一切準備工作都在秘密地進行。這時,負責監督拿破侖的英國代表坎貝爾正好前往托斯卡納度假。2月26日,一切準備就緒。這天夜裡,拿破侖率領1000多名還蒙在鼓裡的全副武裝的士兵,分乘7艘小帆船,船上載著幾門大炮,悄無聲息地離開了厄爾巴島,開始了再度征服法國的驚心動魄的一頁。
  厄爾巴島周圍的海面上經常有英國和法國的皇家軍艦巡邏,他們的任務是負責監視厄爾巴島以防萬一。這天夜裡,拿破侖的船隻碰上了一艘法國軍艦,艦上的軍官用話筒向船長問道:「皇帝的健康如何?"船長答道:「很好。"軍官沒有發現什麼疑點,就讓這隻船開了過去。英國軍艦根本沒有出現,拿破侖感到很幸運。船隊在茫茫的大海上航行了三晝夜,終於靠近了法國海岸。拿破侖的熱血在沸騰著,他知道這次行動是以生命為賭本,作孤注的一擲,一旦輸了,再也沒有分毫的資金了。可是,若不作這最後的嘗試,他死也不甘心。1815年3月1日凌晨3時,小船隊在儒昂港登陸。海關衛兵見登陸的是拿破侖,立即向他脫帽致敬。拿破侖以他慣有的洪亮聲音向當地士兵發表了著名演說,他說道:
  「士兵們!我在流放中聽到了你們的聲音。現在我已經在法國登陸了。
  「你們的統帥——被人民的呼聲擁立為君主並在你們的盾牌上被推登寶座的統帥,現在回來了,來同他聯合在一起吧,拋掉波旁王室的旗幟吧,那面旗幟已經為我們民族所廢棄,而且25年來一直起著糾集法國敵人的作用。展開那面在我們偉大勝利的日子裡你們舉著的三色旗來取而代之吧。再次拿起你們在烏爾姆、奧斯特裡茨、耶拿、艾勞、弗裡德蘭、莫斯科所舉著的鷹旗吧。……
  「我們必須忘掉我們曾是歐洲大陸的主人,但是,我們也不允許任何人來干涉我們的事情。……你們以及你們的子孫的地位、財產和光榮,不會有比那些由外國人強加給我們的波旁王爺們更大的敵人了。
  「士兵們,團結在你們統帥的旗幟周圍吧,他的利益、他的榮譽和你們的相同,完全相同。勝利將快步前進。有著我們民族顏色的鷹徽,將從一個尖塔飛向另一個尖塔,一直飛到巴黎聖母院的塔樓。隨後你們就可以光榮地展示你們的傷痕,於是可以再一次誇耀你們的成就。你們將成為國家的救星。在你們的晚年,你們將可以豪邁地說:'我把叛逆和敵人在巴黎的出現而使那裡沾染上的污垢給洗淨了。'……榮譽歸於勇敢的士兵們!歸於我們的祖國法蘭西!」
  士兵們向拿破侖熱烈歡呼,他們很快加入了拿破侖的行列。
  拿破侖把從厄爾巴島帶來的四門大炮扔在海岸上,率領著隊伍沿著阿爾卑斯山腳地帶向北挺進。他決定不費一槍一彈就贏得整個法國。他每經過一個城鎮,就向市民和士兵發表演說,告訴大家他的唯一使命就是恢復法國的秩序,給祖國的親愛的同胞們一個適合民情的憲法。他向大家保證不再用戰爭來贏取光榮,不再以武力來支配歐洲各國,法國要與歐洲各國和平相處。法國民眾對無能的波旁王朝早就心懷不滿,尤其怨恨流亡貴族回來後重新霸佔了他們在革命時期分到手的土地,如今拿破侖那發自內心的演說及其勇敢、冒險的大無畏精神深深地感動了他們,拿破侖又成為他們心目中理想的領導者。拿破侖所經過的城市,都懸掛起三色旗,各地駐軍都奔向他的懷抱,他的隊伍像滾雪球一樣,越滾越大。
  拿破侖在法國登陸的消息於3月3日傳至巴黎,波旁政府驚恐萬狀,立即派遣軍隊前去阻止拿破侖。3月7日早晨,拿破侖的隊伍來到了格勒諾布爾附近的拉米爾村,遠遠看見王室軍隊已排成戰鬥行列,截斷了道路。拿破侖意識到僅靠自己的隊伍還不足以對付前面的龐大軍隊,他當機立斷,命令士兵左手持槍,槍口朝下,跟著他前進。雙方越來越接近了。當隊伍快接近步槍的射擊距離時,拿破侖用手勢讓他的士兵停止前進,他一個人繼續向前走著。王室軍隊的士兵們端著槍呆住了,目不轉睛地看著這個邁著堅定的步子向他們走來的穿著灰上衣、戴著三角帽的人。"第五團的士兵,你們不認識我嗎?"拿破侖的喊聲打破了死一般的寂靜。"是皇帝,是皇帝。"士兵們開始叫了起來。拿破侖解開上衣,露出胸脯,大聲道:「你們當中誰想打自己的皇帝?那就開槍吧!"王室軍隊頓時亂了隊形,士兵們一起奔向拿破侖,高呼"皇帝萬歲!"他們把拿破侖團團圍住,吻他的手,吻他的膝,有的竟像孩子似地哭了起來。所有派來保衛格勒諾布爾的軍隊整團整團地加入拿破侖的隊伍行列。有的指揮官甚至不等拿破侖的到來,就把自己的團隊集中起來,高呼"皇帝萬歲",到前線去迎接拿破侖。拿破侖在士兵和郊區群眾的簇擁下,凱旋進入格勒諾布爾。
  此後,拿破侖的隊伍迅速擴大,人數達到7000人,火炮已有30門。同時還有幾千名聞訊趕來的農民朋友。這些農民自覺地護送隊伍一程後,到達前面一站便自動交給另一批農民群眾,他們沿路為部隊提供給養。事態急劇發展著,真正地形成了一股捲土重來之勢。拿破侖沿途發佈命令,派出使者,搜集情報,為不斷增加的軍隊任命指揮官,委派地方官吏。3月9日,這支隊伍直奔里昂城下。里昂雖有眾多的王室軍隊防衛著,但拿破侖仍堅信他可不費一槍一彈就拿下里昂。在他看來,法國根本就沒有什麼王室軍隊,有的只是拿破侖的軍隊,皇帝的軍隊,只不過這支軍隊不幸在別人的白旗下過了11個月。
  急報如雪片似地飛向巴黎,路易十八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里昂是法國僅次於巴黎的第二個大城市,無論如何得堅守住。國王的兄弟阿圖瓦伯爵自告奮勇地去了里昂,他幻想用效忠波旁王朝的情感來鼓動里昂工人截斷拿破侖的前進道路。麥克唐納也去了那裡,波旁王朝對他抱有極大的希望。
  麥克唐納開始檢閱自己的軍隊,並在陣前發表演說,他力圖要讓大家明白:一旦拿破侖獲勝,就一定會爆發同歐洲的新戰爭。他還讓大家歡迎國王派來的阿圖瓦伯爵,但軍隊以沉默回答了他。正在這時,一位將軍飛奔而來,他勸說元帥最好快點把國王的兄弟送到一個更為安全的地方去。阿圖瓦伯爵十分驚慌地逃離檢閱陣地,並很快離開了里昂。麥克唐納自己留下來繼續領導著里昂的保衛工作。士兵們無精打采地工作著,甚至有個士兵到元帥面前直接了當地說:「最好你把我們帶到拿破侖皇帝那裡去。"元帥什麼也沒回答。
  3月10日,拿破侖兵臨里昂城下,麥克唐納率軍迎戰。但當他的團隊一見到拿破侖,「皇帝萬歲"的口號便不絕於耳。轉瞬之間,他指揮下的所有部隊和拿破侖的軍隊組成了一股洪流。麥克唐納見勢不妙,惟恐當了自己士兵的俘虜,騎馬逃出城去。
  第二天,拿破侖檢閱了里昂的守衛部隊。所有的橋樑、堤岸、街道上都擠滿了男男女女的人群,人們跟在拿破侖後面,渴望更近地看看他,聽聽他的講話,摸摸他的衣服。"皇帝萬歲"的呼聲響徹里昂上空。
  旦夕不保的波旁王朝驚恐萬分,急忙派遣內伊元帥率領大軍前去對付拿破侖。內伊是個熱情的勇士,易怒的軍人,波旁宮廷及路易十八對他的阿諛奉承使他的頭腦一陣發熱,他向路易十八誇下海口:「我要叫他成為俘虜,把他關在鐵籠裡帶回來。"於是,路易十八和他的宮廷都把自己的命運和希望寄托在內伊身上。3月12日,內伊元帥來到里昂以北的夏尼附近,對部隊作了慷慨激昂的動員,但他得到的只是一片沉默和白眼。內伊望著這支毫無生氣的軍隊,心中忐忑不安。
  3月13日夜晚,內伊元帥被人從睡夢中喚醒,來人告訴他,他的一部分炮兵部隊和騎兵連衛隊嘩變,全都投奔到拿破侖那邊去了。天剛亮,內伊又接到新消息:許多城市把保王黨政權趕走,投到拿破侖的麾下,皇帝正在向夏尼前進。士兵們愁眉不展,內伊也在動搖不定。正在這時,內伊收到擲彈兵送來的紙條,上面寫著:「內伊,我將像在莫斯科近郊之戰後的第二天那樣接見你。——拿破侖。"內伊的動搖結束了,他立即集合部隊,拔出長劍,大聲喊道:「士兵們!波旁王朝的事業永遠失敗了。法國自己選擇的合法朝代正升上皇位。以後應該由皇帝、我們的君主來統治這個美麗的國家。」士兵們歡呼起來:「皇帝萬歲!內伊元帥萬歲!"內伊率全體將士投奔了拿破侖。
  現在,向巴黎進發的早已不是從厄爾巴島下海時那支不整齊的小隊伍,而完全是一股強大的、誰也無法阻擋的洪流了。3月19日夜晚,拿破侖帶著自己的前鋒進入楓丹白露。國王全家早已逃之夭夭,王室支持者也溜之大吉。巴黎的報紙在急劇地改變著態度:3月2日的報道說科西嘉怪物登陸儒昂港,第二天稱殺人魔王向格拉斯挺進,第三天稱篡奪者進入格勒諾布爾,第四天稱波拿巴將軍攻抵里昂,第五天稱拿破侖將軍光復楓丹白露,第六天則稱皇帝陛下即將凱旋巴黎。1815年3月20日晚上9時,拿破侖在隨從人員和騎兵的前呼後擁下進入了巴黎。巴黎的杜伊勒裡宮撕下了白旗,升起了三色旗;王宮地毯上的波旁王朝的百合花圖案換上了帝國的金色蜂圖案。成千上萬的人們集中在杜伊勒裡宮周圍翹首以待。
  還在離皇宮廣場很遠的地方,就傳來了簇擁著拿破侖的群眾的歡呼聲,這些歡呼聲每分鐘都在加強,最後變成震耳欲聾的歡樂的狂濤。當拿破侖的車隊接近宮前廣場時,在宮旁等候的巨大人群像發了瘋似地衝上去。車隊被這來自四方的人流包圍著,無法行走。騎馬的近衛軍試圖打開道路,但無濟於事。人們哭泣著,喊叫著,向馬撲去,向馬車撲去,什麼也不想聽。最後,人們不顧一切地衝開皇帝的隨從人員,把馬車打開,在經久不息的叫喊聲中把拿破侖抬進宮去,送上二樓的房間。


重建帝國政權和軍隊

  拿破侖在巴黎的出現,震驚了整個歐洲。在維也納開會的同盟國立即放棄了彼此間的爭吵,又一次聯合起來。3月13日,8個同盟國公佈了一項聯合聲項,聲明指出:「波拿巴違反了確定他定居厄爾巴島的協議,破壞了給他保留的唯一合法的稱號,……使自己置於法律保護之外,並在全世界面前表明,同他既不能講和平,也不能休戰。"各同盟國表示將運用它們所有的資源同拿破侖作戰。五天之後,奧、英、普、俄四國同意各自出兵15萬人共同去對付這個從厄爾巴島潛回的篡權者。3月25日,第七次反法同盟正式成立,他們決心徹底打垮這個科西嘉怪物。
  復位後的拿破侖深知同盟國絕不會袖手旁觀,他抓緊每一分鐘重建帝國政權和大軍。他首先組織起政府和配備各主要部門的領導人。馬雷掌管外交事務,卡爾諾擔任內務大臣,德克雷負責海軍,戈丹主管財政,莫利昂執掌國庫。同時,再次起用富歇擔任警察總監。拿破侖很清楚富歇曾經出賣過自己,是個兩面三刀的陰謀家,但是,富歇也有著其他人所不可替代的特點。他掌握著別人不知道的保王黨人情況,他還可以溝通拿破侖與雅各賓派之間的聯繫。拿破侖需要用他去對付國內的反對派。達武元帥被任命為陸軍大臣,他留守巴黎,具體籌辦軍隊事務。
  與此同時,拿破侖還進行了廣泛的政治和社會改革。他曾多次聲明重建的帝國與過去的不一樣,它的主要任務是保證法國人民的和平與自由,法國再也不謀求對歐洲的任何統治權,但堅決反對外國對法國的任何形式的干涉。1815年4月23日,他頒布了一個《帝國憲法補充條款》,他在此條款的前言中指出:在他按法國意願主持政府工作15年期間,曾根據國家需要和願望以及實際經驗,在不同時期對憲法作了一些修改,但由於當時致力於建立歐洲聯邦的巨大體系,推遲了國內制度,特別是保護公民自由權制度的建立。現在,他唯一的目的就是"通過加強公眾自由來增進法國的繁榮。……把公眾自由、個人安全同能夠使外國人尊重法國人民的獨立和帝國威望的那種力量和仲裁作用在最大程度上結合起來。」拿破侖擴大了兩院對政府的控制權,准許新聞自由,擴大公民權,重新樹立起帝國形象。
  儘管拿破侖希望他重返巴黎將給人民帶來和媾和自由,但事實上,他帶來的是火與劍,因為同盟國拒絕了拿破侖向他們提出的一切和平建議。聯軍是強大的,他不得不加速進行重建帝國大軍的工作。這時,拿破侖偶然在路易十八的辦公室裡發現了1月3日英奧法三國簽訂的對付俄普的同盟條約的副本,他立即派專使將這份公文迅速送給正在維也納的亞歷山大一世,想以此離間反法同盟。亞歷山大接到這份秘密條約後,氣得臉色發白。當梅特涅來謁見他時,他把梅特涅的這份傑作遞了過去,老練的梅特涅也顯得驚慌失措。然而,拿破侖急速送來的這份公文除了造成戲劇性的效果外,並沒有達到拿破侖的預期效果。亞歷山大還是要與英奧聯盟來打垮拿破侖。在他看來,法國的威脅要遠遠超過英奧秘密聯盟,如果不趁早徹底打垮這個高舉大革命火炬的拿破侖,他將再一次動搖封建社會秩序的一切基礎。
  戰爭已不可避免,在短期內重建一支能夠抵抗聯軍入侵的大軍已成為當務之急。路易十八在統治法國的十多個月當中,為了經濟上的目的,也為了收買人心,曾大批地裁減軍隊,並取消了拿破侖時的徵兵制。拿破侖重新掌權以後,由於同樣原因,也不敢貿然恢復徵兵制,只是命令把那些受過軍事的訓練的人員重新徵召入伍,他估計組成20萬大軍不成問題。現在擺在他面前的主要問題是缺乏高級軍官。當時有一批富有作戰經驗的將軍和元帥已向路易十八宣誓效忠,其中包括聖西爾、麥克唐納、烏迪諾、維克托、馬爾蒙和奧熱羅等,他們沒有回到拿破侖的麾下。朱諾神志失常,馬塞納和蒙塞年老體弱,不能再去作戰。曾跟隨拿破侖出生入死的總參謀長貝爾蒂埃已離開法國,退居普魯士。繆拉雖騎兵響應拿破侖,並於5月化裝成水手前去謁見拿破侖,但因1814年的背叛,拿破侖拒絕再用他。這樣,能跟隨拿破侖上戰場的只有蘇爾特、內伊、莫蒂埃、格魯希等。拿破侖指派蘇爾特元帥為參謀長,然而這卻是一項很不幸的選擇。蘇爾特雖是一位相當優秀的指揮官,在奧斯特裡茨戰役中曾有著卓越的貢獻,但他的個性卻是疏懶而無條理,作為一個參謀長,他遠不如謹慎的貝爾蒂埃。
  不僅高級將官缺乏,而且武器、裝備和馬匹也均嫌不足。拿破侖進入巴黎的第二天就下令兵工廠立即生產步槍15萬支,同時還向國外購買武器。
  拿破侖以其超乎尋常的充沛精力和高效能的組織天才,終於在短短的日子裡組織起一支帝國大軍。1815年5月底,他所徵集的正規部隊已達到了284000人。根據各軍的不同使命,他把正規部隊分成幾個軍團,即北方軍團、萊茵軍團、阿爾卑斯軍團和比利牛斯軍團。北方軍團是主力軍團,拿破侖親自進行指揮,用它充當打擊的拳頭。該軍團共有124500餘人,擁有340門火炮,下轄5個步兵師,4個騎兵師以及近衛軍。
  這時,反法聯盟70萬大軍分成5路,以撲天蓋地之勢向法國壓來。英荷軍團93000人,由英將惠靈頓公爵指揮,普魯士軍117000人,由布呂歇爾指揮,這兩個軍團均在6月14日集結完畢,部署在比利時的布魯塞爾及其以東一線;奧地利軍約21萬人,由施瓦岑貝格指揮,在萊茵河上游集中;俄軍15萬,由巴克萊指揮,在萊茵河中游集中;奧意軍75000人,由弗裡蒙特指揮,在意大利北部的德意邊境集中。同盟國經過協商決定,要在6月27日到7月1日之間越過法國邊界發起進攻。屆時,惠靈頓、布呂歇爾和施瓦岑貝格的三個軍團直接進攻巴黎,巴克萊軍團作為第二梯隊,隨上述三個軍團之後行動,準備隨時接替他們之中任何一個進攻失利和損失嚴重的軍團,繼續向巴黎發展進攻。弗裡蒙特的奧意軍團負責進攻法國中南部的重鎮里昂。聯軍計劃以絕對優勢的兵力實行四面圍攻,一舉壓垮剛剛組建起來的法軍。
  拿破侖考慮到法軍兵力不足,以30萬兵力抗70萬大軍,不能坐以待攻,他決定提前走上戰場,乘聯軍尚未完全集結和統一行動之前,以攻為守,首先擊破惠靈頓和布呂歇爾兩個軍團,然後掉頭東向,依次迎擊俄奧兩國軍隊,從而徹底粉碎聯軍圍殲法軍的企圖。為了隱蔽自己的意圖,達到迷惑或麻痺敵人的目的,拿破侖指示陸軍大臣達武在巴黎周圍建築要塞地帶,他自己也盡量拖延離開巴黎的時間,以給敵人造成他準備在巴黎附近打一場防禦戰的錯覺。與此同時,他秘密地向比利時邊界集中兵力。
  6月6日,北方軍團開始向比利時邊界開進。14日,全部人馬就已進到了聯軍鼻子底下的莫伯日、富爾米、希梅地區。行軍速度之快令人難以置信。6月12日凌晨,拿破侖離開巴黎,於中午時分到達拉昂。在這裡,他發現由於參謀長蘇爾特的疏忽,騎兵軍的四個師沒有接到行動命令,還安閒地留在駐地。拿破侖立即下令,命騎兵全速趕往法軍的集中地區。
  惠靈頓和布呂歇爾對法軍的行軍一無所知,拿破侖決定乘兩軍沒有備戰之機,將主力插入敵人兩個軍團之間,割裂它們的聯繫,不使它們相互支援,然後將其逐一消滅。6月14日,拿破侖將其大本營前移,設置在法比邊境附近的博蒙特。他下令全軍分成兩路,在翌日拂曉前越過邊界,向布呂歇爾軍發起進攻,壓迫布呂歇爾軍團後退,再圍殲孤立突出的惠靈頓軍團。
  當晚,拿破侖出發巡視各軍。秘密集中在前線的法軍部隊,與對面普軍僅隔一片密林,他們如同在弦之箭,只待一聲令下就能馬上躍過邊境線。拿破侖突然出現在軍中,立即引起了"皇帝萬歲"的歡呼聲。為了不致過早暴露目標,拿破侖多次制止這種呼聲,但毫無結果。這一天正好是馬倫哥和弗裡德蘭兩次大捷的週年紀念日,拿破侖發表了極富鼓動性的講話,他號召法國士兵為重振法蘭西聲威而戰,他說:時機已經來到了,不是征服就是滅亡。


利尼之戰

  拿破侖的進攻馬上就要開始了,可聯軍對此一無所知,惠靈頓還以為拿破侖仍在巴黎加強防務呢。6月13日夜間,普軍前哨發現前面有許多營火在閃動,立即向布呂歇爾作了報告。布呂歇爾不以為意。6月15日清晨,法軍第四軍中一個叫包弗蒙特的師長帶著部分參謀人員叛逃到普軍方面,將拿破侖的實力和計劃托盤端出,布呂歇爾這才認識到自己的處境極其危險。不過,他並不驚慌,他相信憑普軍的實力和惠靈頓軍團的支援,完全能夠對付拿破侖的進攻。
  15日凌晨3時,拿破侖騎馬到達前線。拿破侖命令內伊指揮第一、第二兩個軍和一個騎兵師構成左翼,迅速沿通向布魯塞爾的公路挺進,攻擊並佔領卡特爾布拉斯,威脅普軍右翼,阻止惠靈頓軍團對布呂歇爾的增援。同時,命令騎兵軍長格魯希指揮第三、第四軍和兩個騎兵師構成右翼,從正面攻擊普軍。於是,一場大戰開始了。
  內伊的左翼法軍進展神速,很快就佔領了哥西裡斯,而格魯希的右翼卻進展緩慢,僅推到吉裡一線,左翼法軍顯得有些孤立突出。內伊害怕孤軍深入會遭到優勢敵人的圍殲,於是猶豫起來,不敢全力冒進,僅以一個騎兵師的兵力繼續向卡特爾布拉斯進攻。該師進到卡特爾布拉斯以南地區,遭到了敵軍的阻擊,進攻受挫,不得不退回到弗拉斯尼斯附近,以待內伊的下一步命令。這時,天色已晚,內伊見自己的部隊已突進到敵人兩個軍團之間,而且士兵經過一天的行軍和戰鬥已疲勞不堪,於是作出決定:暫停進攻,就地宿營。
  法軍右翼攻佔了吉裡後,繼續向前推進,布呂歇爾軍倉促應戰,不斷後退。一天下來,布呂歇爾軍團已被壓縮到聖阿曼德、華格尼裡、利尼、桑布裡費一線。形勢對法軍十分有利。如果布呂歇爾繼續後撤,正好中了孤立惠靈頓之計,拿破侖則可按預定計劃行事,首先消滅惠靈頓軍團。若是布呂歇爾準備與拿破侖決戰,那法軍就先把他收拾掉。
  晚上9時左右,拿破侖拖著極度疲憊的身體回到了設在沙勒羅瓦的大本營。這一天,從凌晨3時開始,他一直是在馬背上度過的。午夜時分,剛睡了幾個小時的拿破侖就被內伊叫醒,內伊向他解釋了白天沒能按計劃佔領卡特爾布拉斯的原因。拿破侖向他反覆說明了自己總的戰役設想和奪占卡特爾布拉斯的重要性,要他務必在16日早晨佔領此地。他說:法軍不可能同時對付兩個敵人,只有佔領卡特爾布拉斯,才能完全割斷兩個軍團之間的聯繫,保障主力殲滅當面普軍,或者向左轉移兵力,殲滅惠靈頓的英荷軍團。這次談話直到16日凌晨2時才結束。
  在布呂歇爾軍被法軍逼得步步後退時,惠靈頓還完全陶醉在安逸舒適的生活中,他根本沒料到拿破侖會採取攻勢行動。6月13日曾有消息說法軍已經佔領了邊境的莫伯日一帶,但惠靈頓當時正在陪同一位貴婦玩耍,對此消息沒予理睬。15日下午3時,一個確切的報告證實法軍開始攻擊普軍的前哨陣地。惠靈頓斷定法軍的企圖是經蒙斯直取布魯塞爾,從側後迂迴包圍他的軍團,他立即下令所屬各軍收攏部隊,隨時做好機動準備。黃昏時分,惠靈頓收到布呂歇爾請求增援的急件,可他沒有馬上向布呂歇爾靠攏,他認為拿破侖進攻布魯塞爾的危險依然存在,他要確保經蒙斯到布魯塞爾的道路安全。晚上10時,惠靈頓向部隊下達了第二道命令,要求加強對布魯塞爾方向的防禦。命令發出以後,他又離開了司令部,去出席一位貴婦人的宴會。他在那裡一直呆到16日凌晨2時,直到蒙斯部隊送來一份報告,他才悻悻離開。這份報告說蒙斯當面的法軍全部轉移到沙勒羅瓦方向,蒙斯附近已無法軍蹤影。至此,惠靈頓才如夢初醒,他不無悔恨地說:
  「啊,上帝!拿破侖欺騙了我。他已佔去了24小時的行軍時間。"惠靈頓當即命令部隊向卡特爾布拉斯方向行動,佔領該村的公路交叉口,阻止法軍的進攻。如有可能,就在那裡與法軍會戰。
  16日凌晨4時,拿破侖向全軍下達命令:內伊指揮原轄兵力繼續向卡特爾布拉斯進攻,近衛軍和騎兵預備隊隨後跟進,隨時準備支援。佔領該地後,相機向布魯塞爾發起進攻,爭取在16日夜間或17日凌晨攻佔布魯塞爾,從側後包圍惠靈頓軍團。格魯希指揮右翼原有部隊,繼續向當面的普軍進攻,佔領桑布裡費,迫使敵人向耿布勞斯方向撤退,從而使敵人兩個軍團之間的距離更加拉大。
  上午8時,格魯希向拿破侖報告:普軍正向桑布裡費集結,看樣子要在利尼附近展開會戰。同時,內伊也送來報告,說英荷聯軍正向卡特爾布拉斯附近集中。拿破侖命令內伊集中現有兵力,堅決打垮英荷聯軍,一定要拿下卡特爾布拉斯。他自己則從大本營立即趕往右翼陣地。
  上午11時,右翼第三軍已完成了攻擊部署,可第四軍遲遲未到。原來,由於蘇爾特的疏忽,第四軍昨晚宿營於桑布爾河兩岸,因距離太遠,一時跟不上來。為了確保進攻取勝,拿破侖決定等第四軍到達後再發起進攻。下午1時左右,第四軍才匆匆趕到。然而,普軍這時已有3個軍約8萬人集中到了利尼村及其附近地區。拿破侖見布呂歇爾將主力集中在此地迎戰,不禁大喜過望,當即決定:改變首先殲滅惠靈頓軍團的計劃,迅速集中現有的5萬兵力收拾布呂歇爾軍。拿破侖計劃用兩個騎兵師攻擊普軍左翼,牽制它的行動;以主力猛攻普軍的右翼和中央,迫使布呂歇爾逐漸消耗完他的預備隊;同時將內伊指揮的左翼兵力從卡特爾布拉斯調過來,攻擊普軍的右翼。最後,投入近衛軍,從普軍中央實施突破。
  下午2時,總參謀長蘇爾特向內伊發出通知:「敵人已在桑布裡費與布萊之間集中兵力,格魯希已於下午2時30分用第三和第四兩軍發動攻擊。陛下的意圖是要你先擊退前方的敵軍,然而來支援右翼並協助包圍敵人。"拿破侖堅信,只要內伊堅決執行他的指示,如其迂迴到普軍的右翼,那麼,普軍可能在3個小時之內全軍覆沒。
  6月16日下午2時30分,進攻準時開始。兩個騎兵師展開倒八字隊形,肩並肩地向敵人陣地發起攻擊,很快就纏住了普軍的左翼。旺達姆的第三軍指向阿曼德,吉拉德的第四軍指向利尼。戰鬥進行得異常激烈。第四軍的三次衝擊都被守軍的排炮打退了,直到第四次衝鋒才勉強佔領利尼村,但很快又被迫軍預備隊的反衝擊趕了出來。第三軍也遇到了頑強的抵抗。這時,拿破侖急切地盼望內伊趕來支援,3時50分,他指示蘇爾特再次寫信,命令內伊快些行動,迂迴到敵軍的右翼,打擊普軍的側背。蘇爾特在信中道:「假使你的行動有力,則敵軍將會潰敗。法蘭西的命運掌握在你的手中。所以,在執行皇帝的命令時,希望你不要猶豫一分鐘。立即進到布萊與阿曼德之間的高地上,參加這次決定性的戰鬥。」
  拿破侖萬萬沒有想到此時的內伊也處境困難。由於內伊在前一天的猶豫不決和行動遲緩,致使惠靈頓以一部分兵力搶先佔領了卡特爾布拉斯。現在他的第二軍已被惠靈頓軍團的2萬人死死纏住,困在卡特爾布拉斯以南地區不能脫身。第一軍仍在行進途中,沒有投入戰鬥。拿破侖見內伊軍遲遲不到,非常焦急,他再一次給內伊下令,叫他留下第二軍和一個騎兵師去對付英荷軍團,抽出戴爾隆的第一軍迅速攻擊普軍右翼。同時,他還命令作為總預備隊的第六軍立即從沙勒羅瓦趕到利尼前線。
  戰況在急劇發展,拿破侖不能坐等援軍的到達,他親自督促法軍發起一次又一次衝鋒,普軍8萬餘人被拖得精疲力竭。下午5時左右,布呂歇爾的預備隊已全部投入戰鬥。拿破侖估計從內伊那裡抽調來的第一軍最遲也能在6點之前到達,他決定出動近衛軍進行最後的衝擊,與即將到來的第一軍共同殲滅利尼的普軍。
  正當近衛軍一切準備完畢,即將發起攻擊時,拿破侖突然接到旺達姆一個驚人的報告,說在後方約3公里的地方,發現一個敵軍縱隊,人數可能有二三萬,此縱隊正在向法軍背後接近。這一情況立刻引起混亂,旺達姆軍的許多士兵開始逃命,師長們不得不將炮口對準逃兵,迫使他們安定下來。鑒於情況的突變,拿破侖只好命令近衛軍暫不發起攻擊,以對付突然出現的威脅。同時,派出一個參謀前去弄清該路敵軍的情況。
  半個小時以後,參謀返回,報告說那不是敵軍,而是奉命前來增援的第一軍。一場虛驚過去了。不過,拿破侖仍感到奇怪,按照自己的命令,前來增援的第一軍應該出現在利尼村的西北方,怎麼會從南面己方的側後出現?但不管怎樣,總算有援軍來了。就在拿破侖慶幸該軍來得及時的時候,這個突然而至的援軍,在距離前線不足3公里的地方,又莫名其妙地掉頭朝內伊所在方向返回了。拿破侖大惑不解,想派一名參謀去追它回來,但時間已來不及了。這時已是下午7時30分,離天黑不到一小時,拿破侖決定不再等待。於是,在重新收攏驚慌失措的部隊以後,隨即發起了進攻。
  天氣變得又悶又熱,落日不時被巨大的烏雲遮蔽。不一會,傾盆大雨從天而降,近衛軍冒著如注的大雨發起衝擊,猶同一道傾瀉而下的鋼鐵洪流,很快佔領了利尼村。風息了,雨停了,驟然響起的雷暴也消失了,落日的餘輝透過零亂的烏雲散射在戰場上。布呂歇爾親自率領32個騎兵中隊,向近衛軍發起了反衝擊,企圖奪回利尼村。混戰之中,布呂歇爾的坐其中彈倒斃,老元帥掉在地上,摔得滿身青腫。這時,法軍已從四面緊逼上來,布呂歇爾的副官急忙將元帥藏起來,然後在一些胸甲騎兵的掩護下,連拉帶扯地把這位72歲的老人救出包圍圈。由於防線已被切斷,元帥也已負傷,普軍在夜幕的掩護下開始全線撤退。經過兩天連續戰鬥的法軍也無力進行追擊。這時拿破侖因患了感冒,自己先返回大本營去了。
  利尼一戰以法國的勝利而告終,普軍死傷2萬餘人。但是,拿破侖對這一仗非常不滿意,他認為如果不是內伊軍的行動遲緩,他一定會在利尼將普軍全部消滅。現在的普軍只是被擊敗,並沒有被消滅。
  就在利尼會戰的同時,內伊和惠靈頓也展開了一場激戰。內伊的第二軍多次向卡特爾布拉斯發起進攻,由於兵力不佔優勢,均告失敗。內伊不斷催促隨後跟進的戴爾隆第一軍迅速前來增援。就在第一軍快要接近戰場時,蘇爾特的傳令官送來了拿破侖那個抽調第一軍前去增援法軍右翼的命令。傳令官在半路上直接把這命令傳達給第一軍軍長戴爾隆。由於該命令是拿破侖用鉛筆草書的,字跡潦草難認,以致傳令官在宣讀時,把地名華格裡尼錯讀成汪格尼斯。前者位於利尼西北5公里處,後者則是利尼以南5公里的一個小村子。由於地名的錯傳,致使第一軍出現在右翼法軍的後方,引起了旺達姆軍的一場虛驚。
  戴爾隆一面指揮軍隊掉頭東向汪格尼斯,一面派參謀長向內伊報告備案。內伊對第一軍早已望眼欲穿,忽然聽到第一軍前去增援右翼,不禁火從胸起,大為惱怒。正在這時,他又接到蘇爾特下午3時左右發出的那封信,催促他速向法軍的右翼轉用兵力。信剛看完,當面的英軍再次從卡特爾布拉斯發起反擊了。三個情況加在一起,內伊極不冷靜,他不顧拿破侖的命令,急召第一軍折轉回來。同時,不惜孤注一擲,親自率領僅有的1萬餘人向敵軍發起衝擊。由於英荷守軍兵力已經增至3萬餘人,其後續部隊還在源源不斷開來,再加上惠靈頓的親自指揮,內伊的進攻又一次失敗了。戴爾隆在接近利尼時收到了內伊要他返回的命令,他未加考慮,便機械地照章執行了。這就造成了拿破侖所看到的援軍莫名片妙掉頭回去的情況。夜幕低垂時,第一軍趕回了卡特爾布拉斯附近,不過,這時戰鬥已經結束,雙方各自損失了約5000人。這樣,一支約有2萬人的軍隊,在左右兩路法軍同時吃緊的情況下,只是在兩路軍隊之間來回運動,根本沒有發揮任何作用。拿破侖對此十分惱火,他認為當時不管把它用到哪一方,都可能導致決定性的結果。
  16日作戰結束後,拿破侖沒有乘勝追擊,只是命令格魯希派出第一騎兵師同撤退的普軍保持接觸。17日上午7時,拿破侖在弗勞拉斯的一所別墅裡邊早餐,第一騎兵師送來報告說,他們已追上敵人的後衛,繳獲了8門大炮,敵人已向列日方向撤退。緊接著,派往內伊那邊去的聯絡官也回來報告說,惠靈頓的部隊仍留在卡特爾布拉斯的陣地上,似乎沒有動靜。拿破侖見布呂歇爾已逃跑,而惠靈頓沒有撤走,當即決定調轉兵力,收拾惠靈頓。
  這位聯絡官還帶來了內伊的一封信,內伊在信中對自己未能攻下卡特爾布拉斯進行了辯解,他說:「由於戴爾隆的誤會,我喪失了獲得光榮勝利的機會。"拿破侖當即指示蘇爾特給內伊回信說:「你的師是零碎投入戰鬥的。假使戴爾隆和雷耶兩個軍集中在一起,則英軍不會有一個漏網;假使戴爾隆曾經執行皇帝的命令,則普軍將會被擊毀,而我們可以俘虜3萬人……"一通責備後,拿破侖命令道:「如果英軍撤退,就要立即發起進攻,拖住它的後衛部隊,把英荷聯軍抓住,不讓他們向布魯塞爾方向撤退。」
  17日上午9時,拿破侖坐上馬車,前往利尼村附近巡視昨日的戰場,並慰問了急救站中的傷員,指示給予盡量好些的照顧,然後檢閱了部隊。上午10時至11時,搜索普軍部隊、偵察英軍動向的騎兵先後回來報告:普軍正在耿布勞斯集中,英軍仍留在卡特爾布拉斯沒有撤退。拿破侖立即命令格魯希率領右翼兵力約3.3萬人向耿布勞斯方向搜索,追擊普軍。他本人則率領近衛軍和第六軍向馬爾拜斯前進,從左翼攻擊英荷聯軍,配合內伊部隊殲滅該敵。
  然而,騎兵帶回的情報並非事實。實際上,普軍正向華費裡退卻,在耿布勞斯集中的只是普軍的第三軍,而且這一軍也於當日下午撤往華費裡,位於列日的第四軍也奉命趕往華費裡集中。而惠靈頓在當日凌晨2時得到布呂歇爾戰敗的消息之後,他看到自己的左翼已完全暴露,隨時都有被法軍迂迴包圍的危險,當即決定向布魯塞爾南面22公里的滑鐵盧地域撤退。這時,普軍傳令官送來布呂歇爾的急件,布呂歇爾告訴惠靈頓普軍已撤至華費裡,如果惠靈頓與拿破侖決戰,那他一收攏部隊即來支援。於是,英荷聯軍開始撤退。他們利用樹林作掩護,在騎兵的警戒下,一隊一隊地逐次撤走。這一行動竟然使法國人毫無察覺。
  此時的拿破侖對撤退中的普軍意圖還不甚明瞭,普軍是和英軍分開,還是聯合在一起?是掩護布魯塞爾還是它的補給地列日?普軍是否還想在另一次會戰中試試他們的運氣?於是,他命格魯希在追擊普軍的過程中,隨時向他報告普軍的運動方向。
  內伊接到拿破侖要他拖住英荷聯軍的命令後,因沒有發現英荷聯軍有撤退跡象,故只派小股部隊出擊,以此纏住敵人。中午時分,他又收到蘇爾特的書面命令,蘇爾特告訴他皇帝正率軍向馬爾拜斯進發,這支軍隊可支援他作戰,要他立即進攻防守卡特爾布拉斯的敵軍。可這命令仍沒引起內伊的足夠重視,他依然從容不平地命令他的部隊按時吃午飯。
  下午1時左右,拿破侖率領第六軍和近衛軍到達卡特爾布拉斯東南的馬爾拜斯。他發現卡特爾布拉斯方向一片寧靜,沒有一點戰場廝殺之聲,感到非常詫異。他帶領先頭騎兵直奔卡特爾布拉斯,眼前的情況使他大為惱怒,原來內伊的部隊還在弗拉斯尼斯,根本沒有挪動,而惠靈頓的部隊則已基本上撤出了陣地。拿破侖立即命令所有部隊立即出發,追擊惠靈頓軍。直到下午2時左右,內伊的第一軍才慢騰騰地從後面趕了上來。拿破侖怒氣沖沖,狠狠地斥責了戴爾隆,說他毀了法國。然後,他離開乘坐的馬車,騎上他的阿拉伯名駒,率領兩個騎兵團,朝英荷聯軍的殿後部隊追擊。
  這天,天空一直是陰沉沉的。就在拿破侖的騎兵快要追到敵軍殿後部隊時,突然下起了滂沱大雨。大雨遮住了法軍的視線,看不清前面的目標。火啟發射也受到影響。特別是騎兵的行動受到了限制,騎兵只能沿著公路追擊,否則馬匹就會陷到泥濘的耕作地裡,難以奔跑。拿破侖也被淋得像落湯雞一樣,灰大衣淌著雨水,帽子被暴風雨打得不成樣子。半個小時以後,暴風雨停止了。英荷聯軍的殿後部隊儘管跑得丟盔棄甲,狼狽不堪,但終究是成功地撤走了,並在滑鐵盧以南進入主力已佔領的陣地。
  拿破侖企圖利用敵人倉促佔領陣地的時機,一舉突破其防禦陣地。他立即下令把4個炮兵連從後面調上來,以火力壓制敵軍,同時,也命令第四騎兵師發起衝擊。但在英軍居高臨下的炮火打擊下,法軍很快敗下陣來。這時拿破侖深深意識到,由於內伊的掉以輕心,行動遲緩,他已經失去了一個良好戰機,今天不可能再發起進攻了。他無限感慨地說:若有神力,能使敵人行軍延遲兩個小時就好了。
  17日晚上,拿破侖在李客勞農莊過夜。午夜剛過,他就從床上爬了起來,他特別擔心惠靈頓會趁夜溜走。18日凌晨1時,他就在司令部坐立不住了,在貝特朗將軍的陪同下,踏著泥水,穿過一排排躺在地上宿營的士兵,走近到敵人的前沿。在淅淅瀝瀝的雨聲中側耳傾聽,判斷敵人有沒有撤走的動靜。他這樣傾聽著,直到東方發白,才返回司令部。
  一回到司令部,他就看到了格魯希發來的報告,報告中說一部分普軍已向華費裡方向撤退,其企圖可能是要與惠靈頓軍會合;布呂歇爾率領的主力正向列日方向撤退。拿破侖綜合分析了所有情報,最後斷定:普軍主力正向華費裡集中,企圖與惠靈頓軍會合。上午10時,蘇爾特奉命給格魯希寫信:「皇帝已經接到你從耿布勞斯送來的第一次報告。你只告訴陛下有兩支普軍縱隊,但我們從另外的報告中得知還有第三支也向華費裡方向行動。皇帝命令我告訴你,他正準備進攻滑鐵盧的英軍,陛下希望你也進到華費裡,以便與我們保持接觸,並驅逐在你前方的普軍。」


滑鐵盧決戰

  就在拿破侖接到格魯希報告之時,惠靈頓也收到了布呂歇爾發自華費裡的信件。布呂歇爾告訴惠靈頓,18日天一亮,他就首先出動由比洛指揮的第四軍,向拿破侖的右翼進攻,皮爾希的第二軍隨後跟進。其餘兩個軍,在做好準備後也隨之前往。布呂歇爾的來信堅定了惠靈頓在滑鐵盧與拿破侖會戰的決心。
  滑鐵盧的田野開闊而平整,上面種滿了鬱鬱蔥蔥的莊稼,小麥、大麥、大豆、豌豆、馬鈴薯、蘿蔔等如同一塊綠色的地毯覆蓋著整個大地。另外還有幾塊剛被犁過的田地,兩條大道在田野中交錯著伸向遠方。整個滑鐵盧呈現出一片寧靜、祥和的氣氛。然而,自18日破曉時分起,這裡的寧靜氣氛就再也不存在了,所有的英荷聯軍開始了行動。這塊綠色的平原上到處都是活動著的人群,人們發出的各種聲音彙集在一起,猶如遠方大海的咆哮聲。由於夜裡的一場大雨,軍官和士兵的臉都凍得鐵青,長長的鬍鬚上掛著水珠,衣服上滿是泥漿。有不少士兵由於疲憊和飢餓,簡直無法站起身子,儘管如此,他們還是努力做著大戰前的各種準備。
  惠靈頓把陣地設在布魯塞爾以南約22公里、滑鐵盧以南約3公里處的一片丘陵地帶上,聖傑安山高地為主陣地,從那裡可以俯視整個戰場。陣地右翼的霍高蒙特別墅是惠靈頓防禦的重點,他在這裡使用了英國近衛軍。荷蘭軍和其他盟國的雜牌部隊則被安放在中央和左翼陣地上。在左翼的最外端,配備了英國的騎兵旅。同時,在中央陣地後面,即聖傑安山與前沿陣地之間,保持有比較強大的預備隊,聯軍火炮的大部分都配備在這裡。惠靈頓曾給炮兵作出明確規定:不要理會法軍的炮兵,集中火力直接射擊逐步推進的敵軍步兵和騎兵。
  根據聯軍陣地的部署,拿破侖決定集中主力首先突破聯軍防禦薄弱的中央陣地,搶佔聖傑安山,然後向兩翼擴大戰果,將敵人一分為二,各個擊破。為此,拿破侖制定了一個佯攻霍高蒙特別墅以牽制敵軍兵力從而保障中央突破的作戰計劃。
  一場巨大的廝殺很快就準備好了。這時在滑鐵盧的當面,拿破侖集中了72000人的兵力,並配備火炮240門。惠靈頓的兵力則是68000人,火炮160門。
  18日上午8時,拿破侖與高級將領們共進早餐。他對惠靈頓接受會戰感到很高興,同時對即將爆發的大戰充滿必勝信心,他對元帥們說:「對我們有利的機會不下於百分之九十,而不利的機會則不到百分之十。"但蘇爾特、雷耶、戴爾隆等人並非像他一樣樂觀,他們曾在西班牙戰場上領教過惠靈頓的厲害。蘇爾特小心翼翼地向拿破侖建議,把格魯希所部調回滑鐵盧戰場以增強戰鬥力,但遭到拿破侖的拒絕,他尖刻地對將領們說:「因為你們曾被惠靈頓打敗,所以你們就認為他是偉大的將領。現在告訴你們,惠靈頓不是一個好的將領,英軍也不是一支好的部隊,要打敗他們並不比吃一頓早餐困難。」
  法軍進攻時間定為上午9時,可是,綿綿細雨一直下到8點整。拿破侖一吃完早餐就趕往各處視察戰前部隊。視察當中,一位炮兵軍官向他建議說,最好將進攻時間推遲3小時,因為雨剛停止,泥濘的地面會使騎兵和炮兵難以行動,而且炮彈陷入泥中,會使殺傷力受到影響。出身於炮兵軍官的拿破侖欣然接受了這一建議。
  10時以後,拿破侖再次出發,視察正在進入攻擊狀態的部隊。這位身穿灰大衣的皇帝走到哪裡,哪裡就爆發出一陣陣"皇帝萬歲"的歡呼聲。歡樂的狂濤經久不息,響徹前線上空。這是拿破侖一生中最後一次檢閱軍隊,軍隊中所爆發出的熱情也是自奧斯特裡茨戰役以來從未有過的,它給拿破侖和所有在場的人留下了極為深刻的印象。
  11時30分,法軍80門大炮同時向英軍陣地轟擊,會戰開始。擔任佯攻的第二軍第六師奉命出動,向霍高蒙特逐步逼近。該師師長是拿破侖的弟弟熱羅姆。熱羅姆雖年過30,但仍是一個不成器的皇家少爺。他帶領軍隊兩次衝鋒,佔領了霍高蒙特南面的一片樹林。按照拿破侖的計劃,攻擊應到此為止,下一步是鞏固所佔領的地盤,以便進一步牽制和吸引更多的敵軍。軍長雷耶也一再命令,不要進攻霍高蒙特別墅的主體。但熱羅姆捨不得放棄這個看上去似乎是唾手可得的霍高蒙特別墅,竟置命令於不顧,帶領部隊繼續向前衝擊。結果,3次衝鋒均被打退,損失慘重。軍長無奈,只得再抽調一個旅去支援這位御弟,致使攻擊霍高蒙特的兵力達到12000人。面對十倍於己的法軍,英國近衛軍進行了頑強抵抗,打退了法軍一次又一次進攻。法軍陷入了毫無意義的苦戰之中,不但沒能把英軍主力吸引過來,反而把自己的兵力給拖進去了,佯攻變成了不斷增兵的硬攻。
  下午1時左右,拿破侖準備命令第一軍發起進攻。實施中央突破。在下令之前,他習慣地拿起望遠鏡,向敵人的後方和側翼進行觀察。突然,他發現在東北方向約10公里以外的一片樹林邊上,有一塊黑壓壓的東西。接著,所有的望遠鏡都看見了這塊東西。這是一片樹林呢?還是一支正在接近的軍隊?參謀人員說法不一。憑著久經沙場的豐富經驗,拿破侖判定那是一支部隊。可又是哪方的部隊呢?一時間,誰也說不清。
  沒過多久,法軍的偵察兵押來了普軍的一個驃騎兵上尉。從他的身上搜出了一些文件,這些文件表明那塊黑壓壓的東西是普軍第四軍的前衛,他們正準備前來攻擊法軍右翼。普軍上尉對這一事實供認不諱,但他狡猾地隱瞞了在第四軍後面還有第一、第二軍的情況。面對情況的突變,拿破侖表現得異常鎮定,他堅信在普軍趕來增援之前,法軍能夠消滅當面的敵人。既然普軍第四軍已經前來側擊法軍的右翼,那格魯希的軍隊也應該前來側擊該軍的左翼。拿破侖立即命令蘇爾特給格魯希寫信,信中道:「目前我們正在滑鐵盧附近激戰,敵軍的中央在聖傑安山上,所以,請立即前來加入到我們的右側面上。截獲的信件指出比洛的第四軍將進攻我們的右翼。我們已經可以看見該軍在聖南貝特山脊上,請一分鐘都不要耽誤,趕緊來與我們合作以擊潰普軍。"同時,拿破侖還命令兩個騎兵師和第六軍迅速趕到聖南貝特去,阻止普軍向滑鐵盧前進。
  信使於下午2時出發,由於道路難走,直到下午5時才將信送至格魯希手中,可惜時間已晚,格魯希的部隊已被普軍的第三軍圍困在華費裡無法脫身。
  下午1時30分,法軍全面進攻開始。第一軍從左至右一線排開,左翼為第一師,在輕騎兵旅的支援下,進攻敵軍中央陣地正前方的拉海聖莊園,其餘三個師進攻敵軍的左翼。法軍從四面圍攻拉海聖莊園,人數處劣勢的拉海聖莊園守軍幾呈不支之勢。惠靈頓站在聯軍主陣地上的一棵大榆樹下焦急萬分,急忙派出一個營前去增援,不料該營在前進途中就被法騎兵衝散了。由於拉海聖莊園的主體是個非常堅固的磚石建築物,守軍龜縮在裡面進行頑強的抵抗,法軍一時難以攻佔。
  與此同時,其他三個師依仗優勢兵力和強大的炮火,攻擊進展異常迅速,很快就佔領了前沿陣地。登上丘陵頂部的法軍被這來之迅速的勝利沖昏了頭腦,他們不斷地歡呼著,擁抱著,戰鬥隊形蕩然無存。就在法軍歡呼勝利、得意忘形之時,隱蔽在山脊北側反斜面上的一個英軍步兵師,共約4000人,突然從樹叢後面衝殺出來。他們在距離法軍僅40步左右的位置上,連續發射猛烈的排槍。隨後,端著刺刀衝進法軍混亂的隊形。山頂上展開了一場激烈的肉搏戰,英軍師長約克頓在混戰中中彈身亡。
  惠靈頓見山頂的肉搏戰一時未分勝負,他瞅準機會,及時調上了兩個騎兵旅共六個團,對法軍進行反衝擊。面對陡增的英軍,法軍支持不住,開始敗退。英軍乘勝追擊,六個騎兵團越過中間山谷,一直衝上了法軍的進攻出發地,摧毀了法軍的部分炮兵發射陣地。拿破侖見勢不妙,立即投入了兩個騎兵旅。法騎兵居高臨下,如猛虎下山般地撲向運動速度已經減慢的英軍,殺得英騎兵人仰馬翻,倉皇退去。在這一回合中,法軍損失近4000人,並被英軍繳獲去了兩面軍旗。英軍方面,原部署在陣地上的4000人全被消滅,而在反衝擊中,又損失了大約2500名優秀騎兵。
  法軍在霍高蒙特和拉海聖兩地久攻不克,致使大軍無法向縱深推進,拿破侖開始有些擔心了,不斷地猛吸著鼻煙。下午3時30分,法軍再度向這兩地發起猛烈攻擊,拿破侖決心不論付出多大代價,也要在敵方援軍趕到之前拔掉這兩顆釘子。面對法軍凌厲的攻擊,兩地的守軍損失嚴重,彈藥也快用完,但他們仍堅持不動。拿破侖為此焦急不安。
  這時,內伊突然發現敵軍中央陣地上的守軍正在向陣地後面退去,他以為英軍開始撤退,因而不待拿破侖下令,不顧敵軍兩個據點尚未攻克而存在的危險,自作主張,命令米豪德的騎兵師和部分近衛騎兵約5000人,對敵主陣地發起衝擊。4時左右,在炮火的掩護下,5000名片兵如潮水般向霍高蒙特和拉海聖之間狹窄的正面上衝去,很快就衝上對方陣地,俘虜了聯軍全部火炮。惠靈頓見此情景,立即調攏步兵,排成嚴整的方陣實施反衝擊。這時,法軍步兵沒有跟上,炮兵也因怕誤傷自己人而停止射擊,結果,5000名片兵難以繼續前進,無法突破發射著猛烈排槍火力的敵軍步兵方陣。正當法軍旗兵前進受阻的時候,惠靈頓又將他的5000名片兵預備隊投入了戰鬥。形勢立即發生逆轉,法軍再次被打退,原已成為法軍戰利品的聯軍火炮,又在背後響了起來。
  拿破侖見法軍旗兵的衝擊被打退,心急如焚,他不顧蘇爾特的勸告,拋出了法軍旗兵的全部預備隊,對敵軍陣地發起第二次大規模的進攻。頓時,戰場上蹄聲轟鳴,塵土蔽日。內伊一馬當先,萬名片兵緊隨其後,如同旋風一般向敵方陣地捲去,狹小的戰場上馬頭擠著馬頭,後面只有一個排炮連伴隨掩護,步兵們沒能跟隨前進。這時,聯軍也加強了防禦力量,英軍炮兵不斷進行猛烈的射擊,步兵也充分發揮了排槍的火力,結果,法軍一連五次大規模的衝擊全被打退,損失慘重。
  拿破侖又一次騎馬趕到部隊,一面安頓人心,鼓舞士氣,一面嚴令內伊不惜一切代價攻佔拉海聖。下午6時過後,法軍進行了第六次衝擊。內伊已打得眼紅,他大聲喊叫著,不顧一切地沖在騎兵隊伍的最前頭。戰鬥中,他的三匹坐騎連續中彈倒斃,他毫無懼色,換上別的坐騎,依然率部前進。
  英軍受到內伊連續六次的猛攻,傷亡極其慘重,幾乎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拉海聖的守將向惠靈頓求援,惠靈頓無可奈何地說:「在這種情況下,讓大家都犧牲在自己的崗位上!我已經沒有援軍了。不過,即使犧牲到最後一個人,我們仍然要堅持到布呂歇爾的到來。」
  經過長時間的激戰,法軍終於攻佔了拉海聖。內伊立即將一個炮兵連調到那裡。在炮火的掩護下,衝擊的法軍繼續突進,最後佔領了英軍中央陣地的部分地段。由於傷亡過重,法軍已無力再向縱深和兩翼擴大戰果。內伊曾向拿破侖請求支援,但遭到拿破侖的拒絕。這時拿破侖手中還有8個營的老近衛軍和6個營的中年近衛軍,但他不敢把這僅有的一點預備隊全拋出去,因為法軍的右翼正面臨著普軍的嚴重威脅,而且他也不能肯定格魯希軍能否及時趕到。由於得不到增援,攻上英軍陣地的法軍又被趕了下來。
  正當法軍猛攻英軍主陣地之時,法軍右翼突然傳來了一片呼喊聲和射擊的轟響聲。原來,布呂歇爾率領的3萬人打退了前去阻擊的法軍,趕到了戰場。幾經激戰之後,普軍佔領了距離拿破侖指揮所只有1000多米的南普西特村。拿破侖希望在布呂歇爾軍後面看到格魯希的部隊,可格魯希軍始終未見蹤影。拿破侖立即命令一個老近衛軍營和一個中年近衛軍營投入戰鬥。這些久經戰陣的勇士,在咚咚戰鼓聲中,端著刺刀猛衝。他們一槍不放,進行白刃格鬥,只用了20多分鐘,就收復了南普西特村,然後把它交給了青年近衛軍去防守。
  右翼陣勢穩定之後,拿破侖又把精力集中到正面攻擊上來。他清楚地知道,眼前的英荷聯軍已是精疲力盡、千瘡百孔了,誰勝誰負,就在這最後一舉了。他把剩下的8個近衛軍營全部交給內伊指揮,要求他作好最後一次衝擊。
  大約7時左右,內伊準備就緒,剛準備發起最後衝擊時,法軍一名片兵軍官叛逃投敵了,他將法軍的兵力情況和進攻計劃全部講出,惠靈頓立即重新部署兵力,以對付即將到來的進攻。
  最後的衝擊開始了,戰場上出現了一幅最為壯觀的景象:大約4000名身經百戰的近衛軍官兵組成了一個排列極為嚴密的進攻方陣,他們同內伊的部隊一起,在猛烈的炮火掩護下,向敵軍陣地挺進。他們邊挺進邊整齊地高呼"皇帝萬歲"。內伊的坐騎再次被炮彈擊斃,內伊從地上爬起來,繼續帶領部隊衝鋒。法軍很快突破了聯軍的防禦,衝到了山頂上的英軍陣地。眼看就要大功告成了,突然聽到惠靈頓一聲令下:「近衛軍,起立,準備戰鬥!"從山後的反斜面上一下子出現了兩個營的英近衛軍,他們等法軍離他們只有五六十步的時候,一起猛烈地開火。面對彷彿是從地底下冒出來的英軍,法軍來不及還擊,就一排排地倒下來了。在不到一分鐘的時間裡,這支戰無不勝的近衛軍就丟下300多具屍體,向後退去。與此同時,其他地段的英軍也積極地對主陣地進行支援,普軍的兩個軍則更加猛烈地向法軍右翼發起進攻。法軍兩面受敵,陣腳大亂。這時的拿破侖再也沒有預備隊可用了,惠靈頓意識到發起全線反擊的時刻已經到來了。他騎馬來到陣前的突出部位,脫下帽於在空中搖晃著,大聲喊道:「是時候了,我的孩子們!"反擊信號一經發出,4萬名聯軍官兵器勢洶洶地從山上直撲下來,法軍招架不住,紛紛敗退。
  拿破侖見勢不妙,匆忙趕到拉海聖以南,重新集中了三個近衛軍營。他親自帶領這三個營屹立在陣地前沿,企圖阻止潰逃的法軍,以便穩住陣腳,組織再戰。英軍攻到近前,見屹立在陣地邊的法軍有如銅牆鐵壁,不禁膽寒氣來,停止了進攻。惠靈頓見此情景,當即大聲喝道:「上,上,他們是頂不住的!"英軍再次衝了上來,列成方陣的法近衛軍拚命抵抗,終因勢單力薄,不得不敗下陣來。他們且戰且退,掩護拿破侖撤出了戰場。其他地方的法軍也在普軍的進攻下,朝不同方向四散逃命去了。
  這是一個晴朗夏日的傍晚,天邊仍有淡淡的餘輝,法國人在英軍的追擊下,狼狽潰逃。追至離主戰場3英里處,惠靈頓將追擊任務交給了布呂歇爾。這一夜,法軍殘部七次準備紮營,又七次被普軍追上,被豈不停地奔逃。拿破侖和幾個元帥一起,於夜裡1時左右逃到卡特爾布拉斯。在這裡,拿破侖試圖收攏部隊與追敵較量一番,但部隊還未集中起來,追兵又趕到了。19日凌晨5時,拿破侖退到沙勒羅瓦,他又一次試圖收攏部隊與敵軍一決雌雄,就在這時,傳來了格魯希失蹤、普軍全部覆滅的消息,拿破侖徹底失望了,他放棄了再次決戰的念頭,悄悄地向巴黎退去。
  滑鐵盧一戰,法軍死傷25000人,被俘虜8000人,其餘大部分逃散了。惠靈頓軍團死傷15000人,布呂歇爾軍團死傷7000人。那一天前還是青翠碧綠的田野和山坡,此時舖滿了血肉模糊的屍體、傷員以及無數殘缺的肢體,綠色的平原變成了血的海洋。法國軍隊被徹底擊敗了。


第二次退位

  6月21日,拿破侖回到了巴黎。這時兩院已經背叛了皇帝,他們宣佈國家處於危險中,拿破侖必須退位方能保證國家的安全與和平。可在工人區,人們卻在大聲疾呼:堅決反對皇帝退位,堅決保衛巴黎。6月21日和22日兩整天,不斷有遊行隊伍高呼:「皇帝萬歲!打倒叛變者!擁護皇帝或者死亡!不需要退位!要皇帝和國防!打倒議會!"憤怒的人群在街上把一些衣著華麗的、被他們懷疑為貴族的人打得半死,因為他們拒絕和群眾一起喊:「不需要退位!"拿破侖的弟弟呂西安極力建議他像當年霧月18日那樣解散兩院,重新徵召軍隊,準備再戰。共和派卡爾諾也要求拿破侖實行專政和發動人民戰爭以應付危急局面。可拿破侖認為時代不同了,他所依賴的資產階級完全拋棄了他,他不願意把平民大眾與資產階級對立起來,不希望看到自己的國家發生內戰,於是,他屈從了議會的決議。6月22日,他再次簽署了退位詔令,內容如下:
  「法蘭西人!在這場維護國家獨立的戰爭開始時,我曾指望一切努力、全部意志和國家所有的官廳聯合一致。我以希望這種聯合的成功為根據,藐視了同我敵對的列強所發出的一切公告。形勢出現了變化。我面對法國敵人的憎恨,自行作出犧牲。但願像他們在聲明中所說的,他們確實是真誠的,即僅僅仇視我個人!我的政治生命已經完結了,我宣佈:我的兒子以拿破侖二世的稱號為法蘭西人的皇帝。現任的各位大臣將暫時組成一個政府會議。我對於我的兒子的關心,促使我請國會迅速依法建立攝政制。為國家的安全,為保持民族的獨立而聯合起來。」
  兩院接到拿破侖的退位詔令後,為了對遜皇保持應有的敬意,派了一個委員會前去答謝拿破侖。拿破侖最後一次身穿皇袍,接見了前來致謝的委員會,各位國民大臣隨侍在側。他看上去蒼白而淒慘,然而堅定而能自制。他在答詞中建議舉國一致迅速準備防務,他還提醒大家他的退位是有條件的,包括他兒子的利益在內。下院議長懷著誠摯的敬意答道,他剛才所提的各個問題,下院沒給他任何指示。這時拿破侖已看清,他兒子繼位是沒有希望了。他尊嚴而有禮貌地送走了這個委員會。拿破侖再度登位時期——百日政權到此告終。
  拿破侖下台之後,富歇任首席執政,組成了臨時政府。聯軍漸迫巴黎,拿破侖屢次寫信給富歇,表示願意指揮士兵防衛巴黎,可得到的回答是請他趕快離開巴黎前往羅什福爾港,那裡備有兩艘巡洋艦運載他去美國。
  拿破侖毫無怨言又不失尊嚴地順從了他的命運。6月29日,拿破侖離開馬爾梅松。7月3日抵達羅什福爾港。臨時政府請求惠靈頓發給拿破侖赴美護照,但惠靈頓因未得到本國政府的訓令而拒絕發給。
  現在臨時政府又試圖像1794年那樣喚起士兵的抗戰熱情,但未能成功,士兵們拒絕打仗,"因為他們沒有了皇帝。」這時,蘇爾特和格魯希的殘軍被趕到巴黎城下,英軍和普軍緊追其後。經過一陣毫無作用的抵抗之後,法軍總司令達武於7月3日與聯軍締結了休戰協定,首都向聯軍投降,法國軍隊撤往盧瓦河以南。聯盟各國隨即通知臨時政府,他們的職權已告結束,路易十八數日內即將重掌王權。臨時政府自行解散。7月8日,大腹便便的路易十八再次住進了他祖先的王宮。
  由於英國艦隊嚴密地封鎖了通往大洋的一切出口,拿破侖只得停留在羅什福爾港。這裡的人們得知皇帝來了,從四面八方聚集到拿破侖的住處,高呼"皇帝萬歲!"這時有人向拿破侖建議,不要坐巡洋艦,而是坐上一隻小船秘密地開出海去,可拿破侖不希望那樣做。7月8日,拿破侖登上一艘巡洋艦,來到羅什福爾城西北的一個叫埃克斯的大島上。島上的人們立刻認出了他,水兵、士兵、漁夫、居民從不同方向湧向巡洋艦,希望能看一眼皇帝。守衛該島的士兵還要求皇帝去檢閱他們的部隊,拿破侖答應了他們的要求,並觀看了他們從前根據自己的命令在島上修築的工事。皇帝的到來使該島士兵狂歡不已。
  當拿破侖回到巡洋艦時,巴黎發來了命令,告誡他只有當鄰近海面上沒有英國艦隊時才能出海。但是,英國人已作好了戰鬥準備,時刻巡邏在海港的出口。拿破侖立即作出決定,派身邊的薩瓦裡公爵和拉斯加斯伯爵前去會見英國艦隊的梅特蘭艦長,探詢梅特蘭艦長是否准許他去美洲的兩艘巡洋艦通過。梅特蘭艦長在"別列洛風"號上接見了拿破侖的使者,他極有禮貌地堅決地拒絕了拿破侖的建議。他說:「有什麼保證可以說,拿破侖皇帝現在到美洲去,而不會重新回來,又使英國和整個歐洲遭受新的流血犧牲和物質損失呢?」薩瓦裡公爵回答說:「1814年第一次退位和現在的第二次退位有很大的不同,現在他是完全自願地退位的,雖然在滑鐵盧之戰後他還能當皇帝和繼續作戰。皇帝堅決永遠退隱去過私人的生活。""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為什麼皇帝不去英國,不把英國當做自己的藏身之所呢?"梅特蘭反駁說。
  巡洋艦上的法國官兵得知自己的皇帝有可能落入英國人之手,義憤填膺,"美杜莎"號上的艦長波內對蒙托隆將軍說:「我剛剛同我的軍官們和全體船員商量過,決定在夜晚用'美杜莎'號去攻擊英艦'別列洛風'號,纏住英國艦隊,'沙阿列'號載著皇帝可趁機衝入大洋。"蒙托隆將軍將波內艦長的計劃告訴了拿破侖,拿破侖不同意。他說他現在已經不是皇帝,為了拯救個別人而犧牲法國巡洋艦及艦上全體人員是絕對不行的。他已經決定了自己的命運,準備去英國度過餘生。
  7月14日,拿破侖向英國攝政王發出函件:「尊貴的殿下:由於受到了分裂我的國家的派系和歐洲列強的敵意的糟害,我已經結束了我的政治生涯;我現在像泰米斯托克爾所1曾做過的那樣,要求英國人民爐邊的一席之地。我把自己置於英國法律的保護之下——我要求殿下,要求我的最堅強、最難對付,也是最寬宏大量的敵人的保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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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泰米斯托克爾:古希臘雅典統帥,他曾在戰敗後到雅典的敵人波斯國王那裡尋找棲身之所。
  7月15日,拿破侖登上一隻小船,朝英艦"別列洛風"號開去。他身穿他始終喜愛的近衛輕騎兵制服,頭戴三角帽,在水手們一片"皇帝萬歲"的高呼中,靠近了"別列洛風"號。梅特蘭艦長在舷梯下迎接著拿破侖,並向他低頭鞠躬。拿破侖登上了船,以堅定的聲調對梅特蘭艦長說:「我是來把自己置身於貴國君主和法律的保護之下。"隨即便走進了梅特蘭為他準備的最好的房間。別列洛風直興致很好,他似乎並不為自己目前的處境而感到特別難過。24日,"別列洛風"號駛入托爾貝。26日又奉命繞行普利茅斯海峽。拿破侖到來的消息一傳出,"別列洛風"號立刻被大批小艇所包圍,小艇上擠滿了按捺不住好奇心的人群。拿破侖在甲板上露面了,群眾對他歡呼,他微笑躬身作答。
  7月31日,英國政府將最後決定通知了他:他不得在英國登岸,而要立即轉往聖赫勒拿島。除了將軍的身份之外,不承認他有其他稱號。拿破侖平靜地傾聽著來函的宣讀,沒有一點不耐煩和吃驚的表現。當問他有什麼話要說時,他以非常安詳的態度與和善的面容開始宣告,他嚴正抗議剛才宣讀的命令,拒絕被當作俘虜送往聖赫勒拿島。他堅持自己有權被當作一位主權君主,而不只是一位將軍。
  然而,一位末路英雄無論如何抗議,也無濟於事。最後,他只有默默接受英國人給他的安排。這位倒台的皇帝獲准任選4名軍官以及12名僕人一同前往聖赫勒拿島,他挑選了貝特朗、蒙托隆、拉斯加斯三伯爵以及古爾戈將軍隨行。8月7日,拿破侖從"別列洛風"號上轉移到巡洋艦"諾森伯倫"號上,開始了流放航程。


流放歲月

  1815年8月8日,旭日東昇,英吉利海峽上刮起了強勁的海風。懸掛著英國皇家海軍白色旗的"諾森伯倫"號旗艦,在低垂的蒼穹下,揚起風帆,破浪前進。從皇帝到俘虜,拿破侖已默默地屈從了他的命運,他再也不想制定什麼東山再起的計劃。可飽食終日、無所事事的日子卻讓他難以忍受,尤其是大海上單調枯燥的航程更讓他心煩氣躁,他不時地埋怨道:「我生來就是為工作的。無所事事是對我最殘酷的刑罰。」8月27日,拿破侖對身邊的人滔滔不絕地談起布裡埃納之戰和法國大革命,這時他萌發出撰寫回憶錄的念頭。從此以後,人們每天都看到博學多才的拉斯加斯伯爵胳膊下面挾著一疊稿紙朝拿破侖的艙房走去,拿破侖口述著那個輝煌時代所發生的每一件事。由於工作,海上的日子變得輕鬆愉快起來。
  經過67天的海上航行,1815年10月15日,聖赫勒拿島的最高山峰終於從雲縫裡露了出來。隨後,一座戒備森嚴、帶有雉堞的堡壘湧出海面,它險峻陡峭,巍峨高聳,瞭望塔和城牆插向大海。拿破侖用望遠鏡仔細觀察了這個令人生畏的海島,然後說道:「這不是什麼好地方。當初,我留在埃及就好了,現在已是整個東方的皇帝了。」
  聖赫勒拿島是南大西洋中一個十分荒涼的孤島,該島在17世紀後半期歸屬英國,是英國西印度公司往來於英國和印度之間的船隻停泊港。它離最近的海岸(非洲海岸)大約2000公里,再加上島上陰森森的懸崖峭壁和堆起的火山岩,這似乎成了拿破侖的天然監牢,歐洲列強再也不用擔心拿破侖會逃離聖赫勒拿島,重現"百日政權"那一幕。
  因為島上還沒有一座像樣的建築可以接待這樣一位特殊的俘虜,拿破侖上岸後,暫時寄居在英國商人巴爾科姆家中。兩個月後,他搬進了經過擴建的朗伍德別墅。為了杜絕拿破侖逃跑的任何一個微小的機會,英國人採取了森嚴的警戒辦法。他們在朗伍德的四周劃出了一塊周長約12英里的地方,拿破侖可以在此範圍內自由運動,無須任何陪伴。在此界外,則佈置了一連串的哨兵,除非有一名英國軍官陪同,否則拿破侖不得自由出入。在房屋的進門處也佈置了崗哨,巡邏兵來回不斷。晚上9點以後,拿破侖不得擅離房屋,不憑口令任何人不得隨便進出。島上每個登陸地點,甚至類似登陸地點都設有哨兵,連通向海面的每條羊腸小道上都佈置了崗哨。在海島附近的海域,有兩艘英國戰艦不斷巡遊。外國船隻不准在海島附近停泊,如果有船隻因重大災難而不得不在此停泊時,那也不准任何人上岸,英國戰艦將派一名軍官和一隊人馬上船,嚴密監視著船上人的一舉一動,防止他們與島上有聯繫。島上的每一艘漁船都編了號,每晚日落時在一名海軍少校監督下拋錨停泊。日落後,任何船隻不准下海,只有英艦上放下的巡邏艇整夜在島旁巡遊。值日軍官必須在24小時內兩次查明拿破侖的實際所在。另外,英國總督還與島上居民約法三章:「居民們應提高警惕,提防企圖幫助或鼓動波拿巴及其隨從潛逃的陰謀詭計;未經總督或海軍少將許可,不得同將軍及這些人接觸或通信,違者將被驅逐出境,並視其罪行判處勞役。」
  一個習慣於指揮千軍萬馬馳騁疆場的人,突然間被囚禁在這個遠離大陸和世人的荒島上,在英國總督吹毛求疵的監督下生活,其精神上的折磨和痛苦可想而知。拿破侖不甘心順從英國人加給他的種種限制,更不願忍受孤獨寂寞、無所事事的囚徒生活,他經常歇斯底里地大叫:「海島陰森恐怖,令人毛骨悚然,我們像被關在監獄裡。我們應當大聲疾呼,進行控訴。"從1815年到1821年間,他多次向英國政府提出抗議,但英國內閣佯作不知,避免答覆。
  這位天才的活動家身陷囹圄,毫無作為,他只有在這被人遺忘的海島上默默等死。為了打發孤寂無聊的時光,他和小女孩一起做遊戲,和園丁們一起修剪花木;他大量地讀書、騎馬,與人交談,口述自己的歷史。他的才智在衰退,意志在消沉,精神受到壓抑。心理上的毀滅加上胃部的病變使他的健康每況愈下。1820年末,他的病情加劇,精神越來越差。他往往幾個小時沉默不語,忍受著來自胃部的劇烈疼痛。1821年1月,他試圖用體操來制服疾病,可他發現自己力不從心,體力在迅速下降。3月,病痛發作越來越頻繁,發燒、嘔吐、胃部及肩部疼痛使他苦不堪言。他開始意識到自己活不多久了,他對身邊的人說:「在過去的那些日子裡,我是拿破侖。但是,現在我一無所有,我的體力、我的智力都離開了我。我不能再活下去了。"他拒絕服用英國醫生給他開的藥,他大叫著:「我不吃藥,既然英國要我的屍體,我不願讓它久等,我現在用不著毒藥就可以死去。」
  4月13日,拿破侖開始口述他的遺囑。儘管病痛在不斷地折磨著他,他還是對遺囑字斟句酌,反覆推敲。他認為君主的遺囑首先應是一份政治文件。這份遺囑中有評論、有解釋,還有譴責。他在遺囑中寫道:
  「50多年前,我生於羅馬教會的懷抱,死也屬於這個教會。我希望將我的遺體安葬在塞納河畔,在我如此熱愛的法蘭西人民中間安息。
  「我對於我最親愛的妻子瑪麗亞·路易莎是感到滿意的,直到臨終時刻,都對她懷有最深厚的感情。我請她悉心保護我的兒子,他從孩提時代起,身邊就佈滿了陷阱。
  「我囑咐我的兒子,千萬不要忘記,他生為法蘭西皇太子,決不能成為壓迫歐洲人民的執政者手中的工具,也永遠不要以任何方式對抗和損害法蘭西。他應當牢記我的座有銘:一切為了法國人民。
  「我因遭受英國寡頭政治及其僱傭的劊子手謀害而過早地死去,法國人民遲早會為我報仇。
  「我之所以會失敗,乃是由於我的部屬馬爾蒙、塔列蘭等背叛所致。但我決意寬恕他們,願法蘭西的後代子孫也同我一樣寬恕他們。……」
  4月14日和15日,拿破侖繼續口述著遺囑,他決定將他的兩億法郎財產分成兩半,一半留給從1792年到1815年間曾在他旗幟下戰鬥過的軍官,另一半則捐給1814年和1815年遭受入侵的法國各省市。」
  4月16日,拿破侖勉強迫床執筆,將這份遺囑抄寫了一遍。
  5月4日夜是拿破侖臨終前的最後一夜。他不停地呻吟,直打呵欠,顯得異常痛苦。他喃喃自語:「誰在後退……軍隊首領……衝鋒……"這天夜裡,島上掀起了最猛烈的風暴,狂風拔起了大樹,刮走了小屋,震動了朗伍德別墅。第二天,當晨光照亮了狹小的房間時,風暴平息了,拿破侖已僵硬得如同一座橫臥的雕像,眼角邊還掛著一顆淚珠。不過,醫生還可摸到他那一息尚存的脈搏。下午5點50分,一聲炮響劃破長空,太陽落山了,拿破侖也停止了呼吸。
  哭泣著的僕人馬爾尚把一件拿破侖曾在馬倫哥戰役中穿的大氅蓋在他的身上。然後,總督和軍官們走了進來,向死者低頭致哀。
  4天以後,島上的人為這位征服者舉行了葬禮。在禮炮的轟鳴聲中,棺木徐徐下葬在聖赫勒拿島上的托貝特山泉旁。在這幽靜的峽谷深外,幾棵垂柳掩映著一淙流水,秋海棠、海芋和美人蕉競相開放。拿破侖,這位一度叱吒風雲、有功也有過的蓋世英雄,便長眠在這些綠葉鮮花之下。
  19年後,法國旗月王朝的路易·菲力氣派軍艦到聖赫勒拿島接回了拿破侖的遺骨。1840年12月15日,巴黎人民滿腔熱情地舉行了隆重的接靈儀式。數不盡的人群冒著嚴寒、迎著風雪,護送著靈柩前往塞納河畔的榮軍院。從此,拿破侖的遺願得到了實現,他以一個老兵的身份安息在塞納河畔,安息在他熱愛的法國人民中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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