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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享] [靈異鬼話] [長篇] 七月十五陰風慘慘怪談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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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知道吧?我就是這個『陰風慘慘怪談會』的主辦人,」雖然大家都或多或少知道這個怪談會的來龍去脈,但是林成毅還是不厭其煩地再自我介紹一次。「我從小就對這一類的靈異故事非常的有興趣,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卻很少有親身體驗的機會。我聽過無數的鬼故事,卻從來沒有自己親身的經驗,也因此,我去找過一些所謂陰陽眼的人,也試過很多種所謂可以看見鬼的方法,可是,卻仍然沒有機會見到。」

        雖然我們這些在西雅圖和林成毅早已經認識的人或多或少都已經聽過他這種想要見鬼的奇異行為,但是這回來參加「陰風慘慘怪談會」的人還是有很多人沒聽過世上還真有這樣一號人物存在。於是,人群人開始窸窸索索地傳出討論的聲響。

        「你試過什麼樣的方式?」遇見過「亡神」的男孩阿忠很有興趣地問道。

        「我曾經聽人說過,」林成毅也煞有介事地回答說道。「如果在農曆鬼月的時候,站在主持祭壇的道士身後,從他的腋下或胯下看出去,就可以看見好兄弟在神壇前大吃大嚼的模樣。」

        「結果呢?」現在發問的是湯米。

        林成毅爽朗地大笑。

        「我不是說過,到現在我還是沒見過任何的靈異現象嗎?沒有,什麼也沒有見到。我躲在道士的後方,看了一整晚,什麼東西也沒見著。」他笑著聳聳肩。「還有人說過,用袖子葉洗無根水(雨水),再用葉子擦眼睛就可以看見鬼神,我也試了,可是一樣也沒有什麼用處。」

        「聽你這樣一說,我倒是想起來,」人群中有個女孩接口說道,這個女孩方纔說過幾回話,樣子挺開朗。「有一陣子,我們的小學裡常常流行這的說法,說打電話連續打12個2字就可以直通陰曹地府,也有人說在半夜十二點對著鏡子梳頭梳九十九下,就可以看見未來的老公什麼的。」

        「還有人說,在半夜十二點對著鏡子削蘋果,如果削出來的皮是完整一條,也一樣可以見到未來的老公。」人群中,有人這樣說道。

        「這種傳說,也實在太多了,」林成毅很鄭重地將每個人說的方式記在手上的小本子上。「可是,真的有人從中得到任何答案嗎?」

        人群中又暫時地出現了靜默,大夥兒面面相覷,說得興高采烈是一回事,真要提出實證來,卻總是缺了那臨門一腳。

        然而,出乎意料之外,這陣子靜默並沒有持續下去。因為在人群中有人低低地開口說話。

        「有。」那人簡短地說道。「我就試過一次,而且看到了很可怕的事。」

        除開傳遞的燭光之外,另外一根講故事者所持的蠟燭立刻往那人的方向傳過去。在燭光下,我們看見出聲的是一個高高壯壯的女生,留著短頭髮,神情木然。

        「請自我介紹一下。」林成毅按照往例說道。

        「我叫做美珍。」那個女孩美珍這樣說道。「其實,我並沒有什麼很精彩的故事,只是自己的一個不甚愉快經驗。」

        因為她以這種方式形容這個故事,大夥都沒人敢吭聲,氣氛靜得只聽得見彼此的呼吸。

        「當時我玩的那種遊戲是一個學長教我們的,叫做『陰陽簷』,」美珍的語調非常的平板且乾澀,聽起來有種很不對勁的感覺。我想,當場的人都感覺到了這種異樣的氣氛,我悄悄地環視了眾人一週,發現有為數不少的人彷彿坐立不安似的挪動著身體。「就是因為玩了這個遊戲,可以說我的一生都被改變了。我原先只是個平常的人,可是,就是玩過那次遊戲之後,就變成了可以看得見一些平常人看不見的東西,這種現象,就是我們常常說的『陰陽眼』。」

        人群這時起了一陣很微妙的不安騷動,我想,這種反應是可以理解的,因為所謂「陰陽眼」這種人在我們的日常生活中總會聽見個幾次,但是真的來到你的身邊又是另一回事了。在燭光下,叫美珍的女孩的神情依舊平凡木然,但是因為她剛才說的那一番話,映在燭光裡的臉也彷彿多了份妖異之氣。

        就連不久前吹牛說想看見怪異現象的林成毅這時也表情有點不對勁,他勉強笑笑,想說句話來抒解一下氣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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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他有點艱澀地說道。「看得見那些…『東西』?」

        美珍不置可否地笑笑。

        「我們當時玩的那種遊戲,嚴格說起來非常的簡單,」她並沒有直接回答林成毅的問題,反倒把話題帶入她的故事。「所謂的『陰陽簷』,是我一個學長從外省人那兒聽來的方法。在有月亮的夜裡,找一個屋簷在地面投射出陰影的地方,人站在陰影裡面,一半在陰影裡,一半在陰影外,這樣子的姿勢,只要走上一百步,就可以看到奇異的東西。」

        「就這麼簡單?」林成毅失笑道。「真的有用嗎?」

        美珍冷冷地看著他。

        「我不曉得對你們會不會有效,但是我只想告訴你們,今後如果有任何人教你類似這樣的遊戲,真的不要去嚐試,因為那就好像是開了一扇不該開的門一樣,有時候就不能回頭了,」頓了頓,她最後靜靜地補充道。「就像我一樣。」

        「妳…後來真的走過那一百步了?」

        「走了,因為那時候年紀太輕,不懂得輕重,被人家一激,就往屋簷的陰影下開始走,只走了幾步,就開始覺得不對勁了…」

        「那種感覺,是相當難以形容的。彷彿走了幾步,身邊的氣溫、溼度、聲音還有光線亮度就完全走樣了。身後一股冷冷的氣息『颼』的一下子昇起來,而且,四週圍開始飄著又像棉絮,又像是雲朵的東西,後來我對這個靈界領域稍稍瞭解了一些,才知道那就是靈體的真正模樣,有一個正式的名詞叫做『中陰身』,事實上我那一百步還是沒有能夠走完的,我只走了幾十步就受不了那種詭異的氣氛跑開了,本以為沒事了的,可是卻從此常常會聽到怪聲音,偶爾還會看見不屬於我們這個世界的東西。」

        「如果說…看見了那些東西,那是什麼樣的感覺?」湯米問道。方纔他一開始沒能聽懂「陰陽眼」是什麼,還跟身旁的人偷偷問了一下。

        「簡單來說,有時候和朋友在街上走,迎面走過來的人,我看到的有六個,可是別人卻都只看見四個,就是這樣的感覺,」美珍簡單地說道。「還有,有時候還會看見電線桿上有人倒弔著走路,或是迎面而來的人沒有頭,只是拎著自己的頭走過來,不過這種情形非常少。」

        湯米思索了一下。

        「我這樣說,並沒有任何冒犯妳的意思…」他很謹慎地說道。「但是,妳有沒有想過這可能是一種幻覺,或是精神異常的症狀?」

        聽了這樣並不是太令人愉悅的質疑,美珍並沒有任何的情緒反應,只是搖搖頭。

        「剛發生這種情形的時候,我的確去精神科醫生那兒求診過,可是卻沒有發現任何的異常。後來,我斷斷續續地接觸過一些和我有相同遭遇的朋友,彼此印證之下,才知道我們都能夠同時看見一樣的東西,因此,我相當的肯定所謂的『陰陽眼』並不是精神異常,因為我們的確看見了一些可能存在的東西。」

        美珍說完了之後,不經心地看了眾人一圈,也許只是想看看還有沒有人發問罷了,可是,她的眼光過去卻令人不禁頭皮發麻,生怕她一個詫異眼神,往你的頭頂上多望了一眼,如果是這樣的話,我想大概今晚就睡不著了吧?

        所幸,她的眼光並沒有在任何人的方位停下,只是揚揚眉,打算把蠟燭交給別人。

        突然間,林成毅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個問題。

        「美珍,我突然想起來,」他說道。「那麼…今天晚上我們這個『陰風慘慘怪談會』,有沒有什麼東西在我們身旁聽啊?」

        這句話,彷彿是具有強烈的魔力似地,讓大家的神經陡地緊張起來,一霎時,整個陰暗的主人房像是更冷了些,更有人瑟縮地躲在同伴的背後,「啊」的一聲低呼著。

        大家都有點怕,又有點期待地看著美珍,想聽聽她說什麼,又生怕她會說出嚇人的答案。

        所幸,美珍在陰影中一點也不吭聲,只是一式的木然表情,給林成毅來個默不作答。過了一會,她才低低地開口。

        「蠟燭傳到什麼人的手上了?不是說傳到的人就要說故事嗎?」

        彷彿是打破了一個冰冷的僵局,大家如釋重負地紛紛「喔」了一聲,這時候,接到蠟燭的是一個和我們同樣從西雅圖回來的男生,名字叫做查理,所以接下來就是查理的鬼故事。

        只是,在大家紛紛凝神看著查理的方向時,我卻不經心地從眼角瞥見方纔剛剛說完故事的美珍,卻看見她正側頭看著屋角的一扇窗戶,臉上依然沒有表情。不知道為什麼,我的背脊又是涼涼的一陣清冷,於是不敢再看她,轉過頭跟著大家傾聽查理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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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理說的是他童年在英國的一家古老旅館發生的往事。當時他大概五六歲左右,曾經走過旅館的一個小更衣室,發現更衣室內的鏡子發出燐燐的綠光,當時年幼的他也不知道害怕,就好奇地走進去瞧瞧,結果發現那面鏡子裡居然照不出他的人影,只倒映出更衣室裡的景物,卻完全看不見他自己。但是後來等查理找大人來一探究竟時,那面鏡子卻恢復了原狀,沒有燐光,也照得出所有人的樣子。

        還有,查理認為他在童年時代也許也擁有和美珍類似的「陰陽眼」能力,因為他在童年時代住老家古宅時,常常會看見大通鋪和牆壁的接角細縫中處伸出一隻泛著綠光的手…

        接下來,蠟燭傳到的是一個女孩,聽自我介紹知道她是一個護校的實習護士,小護士說了幾個醫院裡面發生的鬼故事,無非就是那些死靈和病人爭床、值班醫生半夜被電話聲吵醒,跑錯了房間跑到了太平間,才發現有具死屍手上緊緊握著電話筒…

        還有另外一個叫貞貞的女孩說的故事也有點意思,她說的是有關於爺爺喪禮上發生的一件怪事。

        原來貞貞的爺爺過世後的喪禮上曾經短暫地開過棺蓋,原意是讓子孫有個機會瞻仰爺爺的最後一面,可是,其中有幾個孫子卻拍了照片,打算照下爺爺的遺容以供留念。也許是冒犯到死者的緣故吧?因為這卷底片因為不知名的原因在照相機裡又全數回捲,還被不知情的人拿去拍了杉林溪的郊遊照,照片一洗出來簡直嚇壞了所有人,因為所有照片上的青山、古木、綠水都和爺爺的遺體照片重疊在一起,溪頭大學池的天空隱隱可見爺爺雙目深陷的遺容,看起來非常的駭人,最後還是請了高人將這卷照片燒燬,超渡了事。

        另外一位軍人模樣的男生則敘述了自己親身經歷的一件詭異事兒。他在一個鬼魂傳說非常多的軍事單位服兵役,有天晚上睡覺時一個翻身把手伸出了床沿,搭在地上,迷迷糊糊中卻有人幫他把手擱回胸口放好,第二天醒來,卻發現整隻手臂發生了嚴重的脫臼…

        這類型的短短鬼故事在「陰風慘慘怪談會」的人群中流暢地傳述著,大夥兒很有興緻地說著笑著,時時發出疑問,混然不覺時光的流逝。夜在故事的轉述中逐漸變深變冷。後來,有一個男孩正在敘述他的靈異經歷時,已經是近午夜的時分了,他的故事沒能講完,因為在敘述的過程中,便出了怪異的狀況。

        那個男孩說的是他年少時代到郊外露營遇到的一件怪事。男孩和朋友們到深山去玩,一玩就忘了時間,到了天黑沒有來得及找露營地點,就草草找了個空曠的地方搭帳棚。

        到了夜深的時候,深山裡的溪流卻傳來唱歌嬉鬧的聲音,幾個膽子大的探頭去看,卻看見了幾個形影糢糢糊糊的女孩在半夜的溪流中洗澡。可是,那是一座方圓好幾公里外都沒有住家的深山,而且當天晚上的氣溫非常的低,是不太可能有人會在溪流中洗澡的。幾個露營的男孩女孩嚇得肝膽俱裂,連夜便驅車下山,可是,下山前有個同伴走過來,伸手指敲敲擋風玻璃,想告訴他們下山的路徑,可是,只是這樣輕輕一敲,居然整面堅實的擋風玻璃應聲而碎…

        說這個故事的男孩並沒有機會將這個故事說完,因為突然間,在毫無預警的狀況下,我們每個人都清楚地聽見樓下的大廳傳來「匡」的一聲巨響!

        在靜寂的夜裡,當每個人都全神貫注將注意力放在鬼故事上的時候,突如其來傳出這樣的巨響是非常嚇人的。只聽見說故事的男孩像是被掐住脖子似地住嘴,面露驚疑神色,盯著林成毅看。大家在驚嚇之餘,也面面相覷,一時之間不知如何是好。

        萬籟俱寂中,那聲巨響並沒有立刻結束,跟著又是「匡」的一聲,準確地傳入每一個人的耳膜。

        然後,就是一片無可救藥的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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燭光搖曳下,每個人的神情看來都詭異極了。良久,湯米才悄聲開口。

        「我想,是不是要找人下去看看?」

        林成毅想了一下,看看時間也差不多了,於是把主人房的燈光打亮,接過蠟燭,把燭火吹熄。

        「今天就算是熱身好了,反正也快半夜十二點了,我們今天就到此為止,好不好?」看著大家猛點頭的神情,他笑笑道。「反正我想大概也沒人敢獨自下去看了,我們就一起下樓,看看樓下到底有什麼事,好不好?」

        人群「嗡」的一聲,彷彿人人都鬆了一口氣,於是,所有人像是逃離著什麼似地,一窩蜂全數離開主人房,人來人往地匆匆走過長廊走到樓下去。走過那間放有紅衣服女人肖像房間時,幾乎沒有人有勇氣往裡面張望。

        我跟在人群的後面也急忙離開,身後的美國男孩湯米卻不慌不忙地慢慢踱步,我走到樓梯口的時候回頭一看,還看見他好奇地站在紅衣女人肖像的房門口引頸探看。

        一行人走到樓下的大廳,林成毅把大廳的燈光打開,與我們剛來的時候不同的是,大廳的正中央橫著一具相當大的立式時鐘,是那種有著鐘擺的古舊式時鐘。可能是年久失修的底座朽壞了,再加上一票年輕人大半夜來的腳步震動,就此翻倒在地上。林成毅和幾個男生合力將大鐘扶正,揚起了不少沙塵。奇異的是,大鐘立起來之後,鐘擺居然像是有生命般地又開始「克、答、克、答」地擺動起來。鐘面上顯示的是也是近午夜的時分,離十二點只剩下一兩分鐘。

        「會響嗎?」雖然已經到了樓下,看見這樣古色古香的大鐘重新擺動起來,大夥兒都是忍不住的一腔好奇心,居然沒有人離去。而且,大家心裡存的都是一樣的想法。

        「會響嗎?」湯米的腳步最慢,此刻他慢慢地踩著樓梯下來,發出詭異的吱呀聲。看見這座大鐘,他也好奇地問道。

        彷彿是在回應他的問話一般,只聽見大鐘發出生銹的金屬摩擦聲,在克、答、克、答的鐘擺聲中沙啞地敲出聲響。那沈重的「噹、噹」鐘聲在靜寂的夜裡遠遠傳出去,半昏黃的燈火下,大家的神情顯得靜肅沈默,又有點耐人尋味。

        雖然歷史似乎相當的悠久,可是那座陳舊的大鐘仍然準確地敲了十二響,那十二聲鐘響每記都好像重重地踩在人的耳膜裡,在腦海中迴盪,久久不去。

        良久,林成毅才在單調的鐘擺聲中靜靜地開口。

        「今晚的『陰風慘慘怪談會』到此為止,我們明天還是同一個時間,在這裡聚會。」

        於是,第一天的「七月十五陰風慘慘怪談會」就在這樣的怪異的古老鐘聲中結束。參加的眾人無論是開著車的、走路來的紛紛在充滿水氣霧氣的山野間道別離去。每個人的神情都是矛盾中帶點好奇,有幾個女孩的臉色相當的蒼白,可是在離去前卻已經開始相約明天要再來參加「陰風慘慘怪談會」的事。

        我暫時地站在深夜的鬼屋門口,看著眾人的手電筒照射下,光束中翻滾騰挪的霧氣水珠,突然間,有人的聲音在我的身後低低響起。

        「很成功的怪談會,是不是?」

        是湯米,與我初到的時候一樣,他又在我的身後陰陰地開口說話,簡直就是有始有終的最好註腳。

        「林成毅呢?」我隨口問他,湯米的頭髮上很奇異地黏地一絲蜘蛛網,此刻我們手上都有手電筒,但光芒卻沒有直射在自己身上,所以我看見湯米的光源來自鬼屋大廳透出的燈光,因為燈光遠了些,所以他的臉看起來並不真切,但是那絲蜘蛛網卻因為角度的關係,在他的頭髮上閃閃發亮。

        「還在裡面,也許在整理些什麼東西吧?」湯米聳聳肩,不在乎地說道。「也可能,正在做和我做的同樣事情…」

        我愣了一下,隨即知道了他的意思,不禁張大了口。

        「你…」我不可置信地說道。「你又進去那個房間?」

        「可不是嗎?」湯米輕鬆的說道。「聽了林成毅的故事,我對那個女生的事簡直好奇得要死,所以你們下樓,我就進到那個房間去再看看…」

        在這樣一個陰暗詭異的場景之下,又站在一棟聲名狼籍的鬼屋門口,這樣的內容我是不想再聽下去的了。也許白天還可以,但是有一種莫名的冷冽之感陡地昇地,遊走在我的頸背之間。我連忙搖搖手。

        「別說了,有什麼事,明天再告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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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湯米若有所思地橫了我一眼,諒解地不再說下去。我彷彿是在逃離什麼似的,生怕他又說出什麼不中聽的事兒,於是連聲再見也沒說,急忙奔下階梯,坐上車,迅速離開鬼屋。在開車離去的一霎那間,我忍不住又往鬼屋的方向看了一眼。

        其實,那天深夜的夜色並不算暗,在霧氣之中,鬼屋後方的小山非常陰暗,但是,夜空卻是有點亮度的深藍。鬼屋橫在逐漸遠去的地平線上,像隻沈默的邪惡巨獸,從窗戶淡淡透出的燈光,則像是巨獸沈默但隨時打算擇人而噬的眼睛。

        那天晚上,一直開到了有點街燈了的市區才總算鬆了一口氣。我在第一家廿四小時營業的商店前停下,買了杯咖啡,暖暖的咖啡下肚,才總算鬆了口氣,也有點啼笑皆非,因為,剛剛我在開車離開山區時完全不敢看後照鏡。因為,我生怕會在車後看見一個和蜜咪說的女鬼一樣,尾隨飛馳的車子而毫不落後的可怕鬼類。而且,在那一個晚上,聽見的幾個鬼故事都鮮明地出現在我臨睡前的腦海。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卻已經開始很迫切地期待第二天的怪談會快點到來。



第三部  怪談會第二日



        農曆七月十四,「陰風慘慘怪談會」的第二天聚會。

        第二天天還沒暗,大部分的人就已經到了鬼屋,大夥兒都有了第一天的經驗,再怎麼樣也不願意在夜色深重的時候仍在鬼屋的外邊徘徊。

        除了昨天來的人幾乎全數出現之外,另外又多了幾個生面孔,原來是聽了昨天的怪談會還辦得挺精彩的事之後,慕名而來的。大夥看看天色還沒暗,就在鬼屋裡裡外外好奇地探險,時而敲敲傾圯的厚牆,拉拉垂下的長春籐爬山虎。有幾個膽大的也走進鬼屋裡看看,在微暗的下午光線下,鬼屋比較沒像前一個晚上那樣的陰暗可怖,但是陽光照不進的角落還是時時透出發霉的陰溼氣息。

        後來,有個人半開玩笑地說了句話。

        「喂!」他說。「趁天還亮,去『那個』房間看看怎樣?」

        大家當然都知道,他所說的「那個房間」,指的就是有紅衣女人肖像的房間。

        一群人因為有著白晝的光度壯膽,便推推攘攘地上樓去。因為心中有著無比的好奇心,所以我也跟著上去。

        進了那個房間,在明亮的光線下,那個女人的肖像看得更清楚了。前一天湯米曾經和我提過這幅肖像有一點奇怪之處,就是肖像上的玻璃薄薄地鋪了層灰塵,可是,卻在眼睛的部位一塵不染。

        我在人群的後方走進那個房間,卻發現再也沒有機會求證這件事了,因為最先走進房間的是一個西雅圖怪談會的原始成員,我們都叫他何公子。這個何公子本來就是一個做事不甚正經,有點輕浮的人,他走進房間之後,便和另一個男生隨手扯了塊窗簾布,把玻璃上的灰塵擦了個乾乾淨淨。我站在後面,心裡隱隱覺得有什麼事大大的不妥,可是要具體地說出來又覺得說說不清楚。

        那個女人的肖像擦了灰塵之後看得更清楚了,只見得她果然是一身的紅色衣服,而這時候我才看出來,肖像是一張畫得非常精巧的絹畫,畫中的女人眼神極為凌厲,可能是因為聽過她的故事產生的錯覺吧?我看著女人在畫中的神情,突然有一種「她正在看全部人」的不快之感。

        「這就是那個女人了哪!」人群中,有人這樣低低地說道。

        「看起來不像那麼猛的樣子嘛?」何公子這樣不正經地笑笑說道,幾個男生也低低地調笑起來。

        突然間,那種不安的感覺更加強烈了。我排開人群,提前離開這個房間,身後仍然有人說了些什麼,傳來糢糊的笑聲。

        許久之後,我再一次去回想當年那場怪談會的諸多過往,雖然有些事情在當時並沒有放太多心思,卻有部分在事後的不幸事件陸續發生才陡地鮮明突顯出來。在那次的「陰風慘慘怪談會」後,截至我忠實地記錄下這段過去的時候為止,參加「怪談會」的人們已經有七位發生了不幸的事故。而直到現在我才想起,這七個人之中,大多數都在怪談會的第二天進過放女人肖像的那個房間。

        而且,除了林成毅之外,同樣也離奇送命的,就是當時將肖像玻璃擦去灰塵的何公子。

        當然,這些事在當時是沒有人會預知的。我將那群人的訕笑聲留在身後,走過一個一個的陰暗客房,下了樓梯。剛好林成毅也到了,他只和門口的人們草草打過招呼,聽得有人已經進了那個肖像房間,他便興沖沖地也跑上樓去和他們湊熱鬧。

        夜,就在大家的期待下,靜靜的來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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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的陰風慘慘怪談會於焉開始。

        本來好事的林成毅另有一個瘋狂念頭,按照他的意思,他覺得如果把第二天的怪談會挪到女人肖像的那個房間豈不是更刺激嗎?但是,這個瘋狂的念頭隨著夜色的變深變得沒人附和,連那群怪談會的原始成員也不是很熱絡,所以我們還是全數進了前一天辦怪談會的主人房,同樣點了兩支蠟燭,一支在人群中傳,一支則握在說故事人的手上。

        前一天說過精彩當兵鬼故事的男孩明輝今天也來了。他在昨天的故事中,講了一個非常精彩的衛兵鬼故事,也說過除了那個讓連長嚇到主動撤哨的十二哨之外,他們的軍營中還有幾個哨所鬧鬼鬧得非常凶。林成毅一開始就說,大家一定都非常想知道其它幾個哨的鬼故事吧?所以,今天的怪談會就再一次讓明輝的當兵鬼故事展開序幕。

        在閃爍的燭光中,明輝以他一貫的低沈開始說話。

        「有沒有發現,許多的鬼故事常常發生在軍營、校園?」他技巧性地暫時停頓,看著人群中許多人有點恍然地點頭,他淡淡地笑著。「其實,這並不是一個偶然的現象。因為我後來發現,有許多的鬼故事發生的地點和墳場、死人永遠脫不了關係,也許這樣子的地方特別容易吸引死靈吧?那麼,為什麼軍隊和學校會和死靈扯上關係呢?因為這兩種單位都需要很大的土地,而什麼樣的土地最便宜?從墳場填平的地最便宜,而我們當兵的那個部隊單位,就是這樣一個滿山遍野都是墳堆的陰森所在。」

        「我昨天說過,我們的部隊當時在山上的整個巡查圈中有十二個哨所,但是有不少個是廢哨,而通常,廢掉的哨所都會有一些鬧鬼鬧得挺凶的傳說。在我的印象中,二哨、五哨、九哨,再加上我們那個鐵齒連長遇見鬼的十二哨,都在我當兵的時候鬧過鬼,而且型態都不一樣。我先從二哨說起好了。

        當年,我們部隊中的二哨其實並不像其它的哨所一樣在深山裡面,離部隊的總部只有百來公尺的距離,但是它卻是個已經廢掉好久好久的崗哨。不知道從哪一年開始,也不知道什麼原因,有人就在崗亭裡放了個破破爛爛的模特兒,還煞有介事地幫它戴上了鋼盔,穿了全套的軍服。

        在部隊裡,每天晚上每隔半個小時衛兵都得打一通電話到總部的總機處回報,說是為了回報狀況,但其實也有點防堵衛兵打瞌睡的用意。十二個崗哨中還有衛兵站著的崗亭都有對講機,在總部的總機那兒會有指示燈,從哪一個哨打來的在總機的儀表盤全都一目瞭然。

        而出事那天,在總部裡輪到總機的就是我。

        出狀況的時刻是在半夜大約兩點鐘左右。部隊規定,每一哨的衛兵必須固定在整點和半點的時候打對講機向總機回報。那天半夜快兩點的時候,我不小心打了個盹,迷迷糊糊中被對講機的鈴聲吵醒。我在半夢半醒間醒過來,插了接話的插頭,亮燈的是二哨,因為剛睡醒的緣故,我一下子也沒想到有什麼不對勁,就把話筒拿起來聽。

        『喂!總部,』這是我們總部的回答模式。『二哨請回報。』

        可是,對講機裡靜靜的,沒有聲音。

        我還想再問一次,可是逐漸清醒的神志回過來了,我看見亮燈的是二哨,就知道有點不太對頭了,因為,二哨一直都是空哨哪!

        正當我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話筒裡傳來一個很遙遠,又有點有氣無力的聲音,說著這樣的話。

        『總部哪…』「它」虛無飄渺地悲悲地說道。『我已經在這裡站二十年了,怎麼還沒有人把我換下來哪!』

        我當時只覺得一股涼氣「颼」地從背脊昇起來,腦子一片空白,只呆了兩秒鐘,便按了部隊裡的『緊急集合鈴』,在部隊中,按了這種集合鈴表示部隊中有重大事情發生,所有的軍官、士兵必需在三分鐘內全付武裝集合,然後到出事地點處理。那天晚上,全營一百多人就在半夜兩點鐘迷迷糊糊衝到二哨。我在跑到那兒的過程中約略告訴連長發生了什麼事,我們那個鐵齒連長在那時候已經見識過了十二哨的怪事,比較沒那麼鐵齒了。我們跑到了二哨,卻看到了非常奇怪的事…」

        「別賣關子啦!」林成毅性急地說道。「快說下去啦!」

        「我們看見那個擺在二哨的模特兒倒在地上,鋼盔掉在一旁。可是,最可怕的是,二哨的對講機聽筒也掉了,電話線纏在模特兒的手上,纏纏繞繞的,花了好一會兒才解開。」

        湯米側著頭,隨即露出不以為然的表情。

        「聽起來不像是鬼故事,倒像是個惡作劇。」他說道。

        「原先我們那個連長也這樣想的,可是,連裡面的機械兵查了查二哨裡的對講機,才發現對講機根本就只剩下一個空殼子,根本就不能通話。」

        「還是有可能是個惡作劇啊!」湯米固執地說道。「有可能是總機那兒被作弄了。」

        明輝搖搖頭。

        「我們那個連長和你一樣聰明,所以他立刻將所有人帶回總機,一群人擠在總機的小房間門口,通二哨的插頭依然插著,而指示燈也一樣亮著二哨的字眼。眾目睽睽之下,機械兵把儀表盤拆開,二哨的指示燈根本就沒有燈泡在裡面,可是在燈的表面卻仍然亮著,一直亮了十來分鐘才慢慢黯淡下去…」

        明輝刻意地盯著湯米看,想看他還有沒有說詞,只見湯米也是有點目瞪口呆的表情,好一會兒說不出話來。

        「怎麼可能…」人群中,有人這樣喃喃地說道。

        「那通話筒呢?」我問道。「還有沒有人回答?」

        明輝搖搖頭。

        「沒有,因為當時的氣氛太怪了,大夥兒只是死命盯著那盞沒燈泡的燈看,連想都沒有想到可以把電話筒拿起來再和『它』通話看看。」

        一時間,室內一片靜默,大家都被這種怪異的情景吸引住了。久久,才有一個女生在人群中怯生生地問了個問題。

        「那…那個模特兒後來有沒有換掉,讓它下來休息?」

        「換了,不過也不算換啦!後來連長找了個道士做了場法事把它燒了,也沒有再換新的模特兒上去。不過…其實後來我們的連長私底下和我聊過這件事,他還是和湯米的想法很接近,認為雖然整件事已經這樣詭異了,卻仍然有一個非常大的破綻在。」

        「什麼破綻?」湯米像個神探似地認真地追問道。

        「連長說,那天那通怪電話說『它』已經在那兒站二十年了,站得很累不是?」

        「你是這樣說的啊!」湯米點點頭。「不是還說要你找人換它下來嗎?」

        「可是,我們的連長說,那個模特兒是在他任內放上去的,只在二哨放了一年多,哪裡來的二十年?」

        聽了這樣的說法,大家覺得又可怕,又有點好笑,人人都露出古怪的神情。

        明輝說完了這個故事,正打算把蠟燭交出去的時候,林成毅伸出手將蠟燭擋了回去。

        「不行,你還是只說了一個哨,不是還有什麼五哨、九哨嗎?」他朗聲笑道。「大家想不想聽這個人把故事說完?」

        大家低低地「鬨」一聲,紛紛表示同意,因為每個人都想聽另外幾個哨發生了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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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講五哨好了。」林成毅把蠟燭遞回明輝的手上,笑著說道。

        明輝手上握著蠟燭,想了一下,才緩緩的開口。

        「五哨,這個哨所和其它的哨不同的是,它並不是一個廢哨,因為一直到我退伍的時候,五哨依然還是有人站,並沒有廢掉,」他說道。「所以,即使一直鬧鬼,五哨還是沒有撤掉。而且,五哨的鬼和其它哨所的鬼不同,這個鬼,是一個會幫忙我們阿兵哥的鬼。」

        聽見這樣的前言,大家更有興趣了,人人屏住氣息,靜靜地聽他說下去。

        「在我們的部隊中,阿兵哥和軍官永遠在玩一種像是官兵捉強盜的遊戲。半夜在一般人的生活中是睡覺的時段,但是辛苦的阿兵哥們卻要站衛兵,生理時鐘作祟之下,常常就有人會在站衛兵的時候打瞌睡。」

        「對,」有一個年紀大些的男生也點點頭。「而且有時人手一缺,一晚上搞不好要站上兩班呢!」

        「嗯!」明輝點點頭。「但是人就是這樣,特別是大夥兒都是廿歲出頭的小伙子,遇到瞌睡蟲一來,簡直要有超人的毅力才撐得下去的。但是撐不下去的機會還是有,所以如果站衛兵的時候被軍官抓到打瞌睡其實是很嚴重的事,小則扣假,嚴重一點也可能被關緊閉。半夜站衛兵打瞌睡被抓的情形常常發生,可是,在所有的哨所中,唯獨站五哨的衛兵從來沒有被抓過,因為每個人都知道,五哨有一個鬼,這個鬼會幫阿兵哥,所以在這個哨站衛兵從來沒有被軍官抓到過。」

        大夥兒紛紛地「喔」了一聲,覺得這種情形相當的有趣。

        「你說那個鬼會幫你們,」湯米好奇地問道。「怎麼幫?」

        「大部份的情形是這樣的,如果你在這個哨上站衛兵,站的時候打瞌睡,有時候,會發生一些突如其來的狀況讓你醒過來,如果有這種情形出現,就表示巡查的軍官快要出現了。」

        「會發生什麼樣的狀況呢?」有人這樣問道。

        「聽說…我真的必需強調一下,因為這個哨的歷史因為我實在沒有親身經歷過,只是聽一些老兵說過不少相關的故事,所以情節只能算是轉述。聽說早些年這個鬼對阿兵哥還算相當的和善,如果有人打瞌睡,有軍官快來了的話,會聽見有人在你的耳邊叫著:『學弟!學弟!別睡了,有人來查哨了!』,有時候,則是打瞌睡的人會打個哆嗦驚醒過來,剛醒來的時候會看見前頭一個穿軍服的人影,可是定睛一看,就什麼也沒有了。這時候,大家心知肚明,因為不一會兒,查哨的人就會出現了。」

        「還真有人情味哪!」有人在黑暗中湊趣地說笑道。

        「什麼是『學弟』?」美國人湯米疑惑地問道,他是個從來不曾到過臺灣的外國人,雖然中文說得不錯,但是遇到一些特定名詞就不行了,像前一天的敘述中,他也一時聽不懂「陰陽眼」是什麼意思。

        「在我們當兵的時候,按照我們入伍的先後,我們會以學長學弟相稱。所以,學弟的意思就是說,被稱呼的人是比稱呼者後進的阿兵哥。」

        「那麼…」湯米還是有點疑惑。「為什麼那個鬼會叫人『學弟』?」

        一開始沒有人注意到這個問題,現在湯米一提起大夥兒才想到這也是個耐人尋味的問題。

        明輝很讚許地點點頭,彷彿是在稱讚他問到了關鍵的核心。

        「這個就是五哨的鬼最特別的地方,因為五哨的這個鬼是個有名有姓,而且有案可考的鬼。他是個早我們五年在營區當過兵的學長,當年就是在五哨自殺的,死後卻不知道為什麼,沒有離去,就一直待在五哨照顧這些半夜打瞌睡的學弟們。」

        聽到這裡,大家恍然地「啊」了一聲,出現了這樣很少聽見的情節,果真令人聽得津津有味。

        「當初,聽說這個學長因為一些家庭因素一時想不開,就在哨所上了弔,剛死不久就已經常常在五哨出沒了。後來,聽說和他同時入伍的阿兵哥們退伍的時候還辦過一場公祭,可是不知道為什麼他還是沒有回家…」

        「就一直留在營區,照顧半夜打瞌睡的阿兵哥們。」林成毅有點感性地這樣說道。

        「不過,後來聽說有人對『它』做了些不敬的事,所以現在『它』已經不會那麼友善地叫醒你了。但是還是會在軍官查哨的時候提醒你一聲,只是用的方式就不再那麼客氣,可能是打你一巴掌,或是把鋼盔推倒,匡鎯匡鎯地掉下臺階什麼的,不過…」最後,明輝仍然謹慎地說道。「這真的只是聽來的故事,不像前兩個哨,是我的親身經歷。至於九哨的故事,那就離我的當兵時代更遠了,也沒有什麼太精彩的情節,只聽說在半夜會有金屬的聲音在鐵絲網前划動,好像有人拿著金屬器物在鐵絲網前劃著玩,還會發出一長串的火花,可是鐵絲網的另一端

        不可能有人在那兒走動的。基本上,就是這樣的故事。」

        明輝說完了九哨的故事後,一室裡有了暫時的沈寂,每個人都在這場靜寂中消化方纔聽見的奇妙鬼故事。過了一會,林成毅才在人群中開始出聲說話。

        「蠟燭…」他看看四週,除了明輝遞給他的燭光之外,另一根一直在傳遞著的蠟燭現在正在靠西側窗口的角落閃爍。「請接到蠟燭的人說下一個故事。」

        這時候,接到蠟燭的是一個戴眼鏡,瘦瘦高高的男生。這個男生我也認識,我們都叫他布萊恩,是在西雅圖的大學同學,但是並不是「陰風慘慘怪談會」的成員之一,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布萊恩是在美國長大的日本華僑,好像也從來沒來過臺灣。

        「請介紹一下你自己。」林成毅按照慣例這樣說道。

        「我叫布萊恩.黃,」布萊恩說道。他的聲音比較高一點,和前幾個嗓音低沈的說故事者有點不同。「但是我的日本姓氏是佐籐,因為我是從日本來的華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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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一個在美國長大的小孩子來說,布萊恩的中文算得上流利,雖然有點腔調,但卻表達得相當流暢。

        「我現在要說的,是一個發生在我自己身上的故事,應該可以算得上是鬼故事吧!

        我小的時候住在日本的福岡,後來搬到了美國,但是有時候還是會趁暑假的時候回到福岡渡假。有一年,我記得應該是我高中一年級的時候,我又在夏天回福岡渡假了。在那個夏天,我和我的朋友們玩得非常開心,玩機車、玩衝浪,一個夏天就這樣過得非常的快,幾乎是一眨眼就過去了。

        有一回,我和朋友騎機車經過海邊的一個隧道。那是一個燈光很亮的隧道,在裡面可以很清楚地看見水泥牆和山壁。在隧道的牆壁上用水泥建了一根一根的牆柱,那種牆柱很奇怪,並沒有和隧道的天花板連結,而是留下了大約兩公尺的空隙,加上那種牆柱又非常的粗,所以在牆柱的頂端應該是一塊可以站人的空間。一般來說,騎過隧道的時候應該沒有人會去注意這種牆柱的,為什麼我會注意到呢?因為我在高中一年級騎過隧道那一次,不知道為什麼就遠遠看見有一根牆柱上站了一個女孩子。」

        「女孩子?」林成毅奇道。「站在牆柱的頂端?」

        「嗯!」布萊恩握著蠟燭,燭光映照下的眼神有點空白,彷彿正在追憶一項迷濛的回憶。「我遠遠就看見她了,看得非常清楚。因為我是坐在朋友機車後座,不用騎車,所以能夠分心去看別的地方。在隧道裡,每經過一根牆柱,因為空氣的對流,耳朵裡就會發出一聲聲「唰」的聲音。在這種聲音裡,那個女孩越來越接近了,我可以看得很清楚她的臉。」

        「是什麼樣子的臉?很可怕嗎?」湯米很好奇地問道。

        「不,一點也不可怕。那是個很美的女孩子,頭髮短短的,單眼皮,小嘴巴。為什麼我會看這麼清楚呢?因為隧道裡的光線很亮,而我從老遠就看見她了,一直盯著她看,眼神一直沒有離開過她。她也和我對望著。我從遠遠的平視角度看她,一直到離她很近時,轉成了仰視的角度,經過了她站的那根牆柱後,我還回頭去看她,而她也站在牆柱上一直看我。」

        「就是你們兩個一直在對看的角度就是了,是嗎?」我問道。

        「對,就是這樣,」布萊恩點點頭。「她的樣子我現在還記得好清楚。那真的是很漂亮的一個女孩子,但是臉上的表情很悲傷,也好像流著眼淚的樣子。」

        「你說,她站在隧道裡的牆柱上對不對?」湯米說道。這個頭腦縝密的美國人就好像是推理小說中的神探一樣,聽起鬼故事來像是在辦殺人案。「那種牆柱有多高?」

        「我想,大概在四公尺到五公尺之間,但是上面並沒有和隧道頂連接,而是留下兩公尺的空隙。」

        「那女孩子就站在牆柱的頂端?」

        「其實,我想事情最奇怪的地方就在這裡,因為那是一個完全沒有人行道路的隧道,」布萊恩說道。「只有開車的路。而且,我就一直這樣看著她,一直到出隧道口為止。但是,最奇怪的是,後來我問那些一起經過隧道的朋友,可是,卻沒有人注意到牆柱上站著任何人,換句話說,只有我一個人看見這個女孩子。後來,我們回程又要經過那個隧道了,這一次,我刻意去注意看見女孩子的那根牆柱,當然,我一定記不得是哪一根特定的柱子的,但是約略的方位卻是記得的,不過,在回程我看遍了每一根牆柱,卻再也沒有看見那個女孩子了。

        不過,在回程上我卻注意到了另一件很奇怪的事,我發現那種牆柱是緊貼在隧道壁上的,而在牆柱的前端也沒有看見任何可供攀爬的梯子,那個女孩子是怎樣上去的,也是讓人非常想不通的一件事。但是你們知道,年輕人就是這樣,雖然發生了讓人百思不得其解的事,可是過了一陣子就不記得,只是偶爾想起來見過這樣一個女孩子,她的臉,她的悲傷表情,過了很久都還記得清清楚楚。

        高一那年渡完暑假後有好幾年我沒有再回去日本,再一次回去已經是大學三年級,也就是去年的事了。我回到了福岡,又聯絡上了幾個少年時代的玩伴,玩了幾天之後有人提議到附近海邊去玩風帆船,幾個人一樣騎著機車,騎到那個隧道附近的時候我才想起來,原來我又到了那個見過短髮女孩子的隧道口了。

        我們幾個人從陽光下騎進光線比較暗淡的隧道,那天的隧道裡壞了幾盞燈,光線有點陰暗。剛進隧道口的時候我的心裡打了一個突,想起來幾年前看過的那個女孩子,這一次我是騎著機車的,在隧道中騎了沒多久,遠遠的,我又在遠處的一根牆柱上看見有個人影站在上面。」

        「是…」林成毅結結巴巴地問道。「又是那個女孩子?」

        「沒錯,真的是她,」布萊恩的臉上充滿著困惑的神情。「我從好遠好遠的地方就認出來了,還是一樣的臉,一樣的頭髮,一樣的悲傷神情。我一邊看著,一邊叫坐在我背後的朋友看。我的朋友也看見了,後來,他說他還和那個女孩子招手,可是女孩子一點也沒有反應,只是和我一起對看。那時候,我心裡面有點害怕,也不敢停下車,就這樣越過女孩子站的那根牆柱,出了隧道。我們追上在前面的幾個朋友,向他們說了發生的事。有個膽子大的朋友就說:『我們為什麼不去那根牆柱前面看看?』,因為有多一點人壯膽的緣故,我們真的就折回去隧道裡面探個究竟。

        結果,就和幾年前那一次一樣,我們折回隧道之後,再回到牆柱前面,就已經沒有任何人影了。我們將車子停在牆柱前,打算爬上去看看,卻發現柱子上光溜溜的,根本就爬不上去,如果那個女孩子爬得上去,一定是練了輕功。

        我和那幾個朋友約略說了前幾年也看見過這個女孩子的事,其中有幾個朋友對這件事產生了莫大的興趣,海邊也不想去了,他們堅持要查個水落石出。在隧道口繞了一會,發現有一條小路可以通往隧道上方的山上。我們在小路上走了一會,才發現山上是一片整理得非常漂亮乾淨的墓園。我們在墓園旁探了探,也沒發現什麼不對的地方。突然間,有個老管理員扛著鋤頭遠遠走過來,看到我們,又看了我一眼,突然說了句讓我們都嚇了一跳的話。」

        「什麼話?」林成毅迫不及待地問道。

        「他說,」布萊恩臉上的表情似笑非笑,在燭光下看起來蠻詭異的。「指著我說,你又來了?好幾年沒來了,怎麼又來看她了?」

        「這麼說是什麼意思?」湯米問道。「當然,你一定從來沒有去過那個墓園的,對不對?」

        「當然,我從來沒有來過這個墓園,也因此,聽到這樣的說法我也覺得非常的訝異。那個老管理員又走近了些,仔細地打量我一眼,才發現認錯了人。原來,從前真的有過一個長得和我很像的男孩子常到這個墓園來探望葬在這裡的女朋友,只是這個男孩子年紀要比我大上十多歲,而且也已經很久沒來過了。我聽了他這樣說,心裡突然有著靈光一閃的感覺,我們央求老管理員帶我們去看這個男孩子女朋友的墳墓。老管理員拗不過我們的哀求,就帶我們去了…」

        「結果…」有個女生喃喃地問道。「就是那個…那個站在牆柱上的女生?」

        「我想應該是,」布萊恩說道。「老管理員帶我們去的,是一個年輕女孩的墳墓,那個女孩叫做原辰素幸,是十六歲時過世的,但是如果在世的話,應該已經有三十歲了。墳墓上有張用磁磚砌成的照片,短頭髮、小巧的嘴唇,雖然照片已經有點糢糊,卻可以看得出來就是我在隧道裡看見的女孩子。而且,我後來才想起來,這兩次我看見她的時間相隔了四五年,可是兩次見到的卻是同一個模樣,一點也沒有變過…」

        「所以,」方纔開口的女生仍然有點喃喃自語地說道。「所以她以為你就是她那個好久沒來看她的男朋友?才會站在隧道裡看你?」

        「也許是這樣,但是實情是如何,我想也許永遠不會有人知道了吧?」

        「你還會回去看她嗎?」女生彷彿不願意讓這個故事太早結束,一直問著布萊恩不同的問題。「你想,她是不是有可能會愛上你?」

        當然,這種問題是不會有答案的。布萊恩苦笑地聳聳肩,一時間也不曉得該怎樣去回答。這時候,蠟燭正傳他的身邊,他就勢把手上的蠟燭傳過去。手持兩支蠟燭的,是一個個子粗壯的男生,這個男生在剛才明輝說到當兵鬼故事的時候曾經接口說了幾句話。原來,他也是個當過兵的人,手持的蠟燭,他也說了一個當兵時代發生的鬼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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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這個男生當兵的時候也曾經在一個滿佈墳墓的營區待過,有一次,有個阿兵哥半夜站完衛兵回來睡覺,沒睡一會就大哭大叫地在寢室內繞著圈亂跑,直說有個飛在天上的墓碑追著他打。眾人拉著他,好不容易讓他靜了下來,沒過一會兒又是一樣,又大哭大叫地亂跑,同樣說有塊墓碑追著他打。這樣鬧了一夜,鬧到天明人才靜下來。

        單位裡有些軍官見多識廣,一聽之下就知道出了什麼蹊蹺。原來這個兵下了衛兵懶得上廁所,所以就在野地自行解決。單位的軍官要這個兵帶他們到撒尿的地點察看,果不其然,這個兵的確在夜裏認不清方向,把尿撒在一座墓碑上,也因此才被夢中的飛天墓碑追了一整個晚上。

        還有,另外一個叫做春木的男生也說了個和布萊恩有點類似的鬼故事。

        這位春木曾經在高中時代有一回在夜裡騎車回家,經過一道拱橋時發現欄杆上朝著河水坐著一個穿碎花白色小洋裝的女孩,一頭的長髮,低著頭,垂下的長髮遮住了她的臉,所以看不清楚她的長相。原先春木是好心,想去問問她有沒有什麼要幫忙地方的,可是正當要折返的時候才猛然想起,這個女孩的身邊泛著青白的微光,所以他才能在黑暗的橋旁看她看得這麼清楚。這樣一層想法之後,當然就不敢返頭了,一路騎回家,到家時,才發現已經出了一身的冷汗。

        後來春木的爸爸看見他神色不對,問了他原因,才知道原來那個橋上的女孩…不,應該說是女鬼其實早在春木的爸爸那個年代就已經在了。春木的爸爸年輕時也和朋友在同一個地點見過那個女孩,但是故老都流傳這個拱橋是個冤氣極重的地點,所以沒有人曾經見過這個女孩的長相,也不曉得她為什麼一直會在那兒徘徊不去。

        接下來,說故事的是一個留平頭的男生,自我介紹叫做阿良。阿良說的故事並不是太長,只是短短的一則。他說的是家鄉的山上曾經發生過的靈異往事。有名開運豬車的司機曾經在當地的山路上開車經過,因為運豬必需每天早上很早就啟程,所以那名司機開過附近山區的山路時,是清晨三四點鐘的時候。那天的山路上有著挺濃的霧,司機在霧中慢慢前進,卻看見從遠遠的路中央飄過來一個隱隱約約的物體,他凝神細看,等到看清楚是什麼的時候,不禁慘聲大叫起來。

        那是一個飄浮在半空中的女孩,只有上半身,下半身完全看不見,女孩子的身上穿著白色的衣服,卻染著斑斑的血跡。她的臉色非常的難看,是那種會讓人聯想到死亡的慘白。她就這樣,一臉怨毒的神情慢慢飄向載豬車司機的駕駛窗前,那張可怕的血臉緊緊貼在車窗上,目不轉睛地瞪著司機看。

        那司機到了這一霎那再也忍耐不住,狂吼一聲便踩下煞車,打開車門就往外面跑。在山路上跑了好久,好不容易才遇上了巡山的警察。警察陪著載豬車的司機回到遇見女鬼的地點去,發現霧氣猶在,可是那女鬼卻早已不見蹤影。不過,載豬車的前輪卻離懸崖不過幾公分光景,車頭已經全數懸空,如果當時司機沒有踩下緊急煞車的話,早已落下三百公尺深的深谷。

        只是,那女鬼的出現是為了救司機還是害他跌落山崖,已經是個永遠解不開的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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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阿良的故事說完,林成毅站起來宣佈怪談會的休息時間又到了,他將室內的燈打開,讓大夥有個機會舒活舒活一下筋骨。因為有了前一個晚上的經驗,大家比較知道怎麼去抒解一下因為精彩鬼故事層出不窮而繃緊的神經。有人挑這個空檔結伴去上廁所,有人坐在原位低聲地交談。我混雜在人群之中,突然間發現有一件不太尋常的事。

        不過,說「不太尋常」也未必,只是透著一點奇怪。我發現那個前一天晚上自稱看得見一些靈界東西的胖胖女生美珍並沒有在人群之中,而我在剛到的時候也沒看見她的人影。如此看來,今天的「陰風慘慘怪談會」她是唯一一個缺席的人了。

        當時,老實說我並沒有想得太多。只是一個自稱陰陽眼的人參加過一晚上的怪談會,第二天就不再出現總有點奇怪。

        「喂!」我走過去林成毅的身邊,隨口和他提了提這件事。「那個陰陽眼的女生今天沒來呢!」

        林成毅聞言也向人群細細地環視了一遭,隨即聳聳肩。

        「來者不留,去者不追,這個怪談會本來就是這樣的嘛!」他輕鬆地說道。「也許她覺得我們的故事不夠看,就沒興趣了吧?」

        既然連他都這樣說,那我就沒什麼好講的了。看看大部分人都回來了,林成毅將燈關掉,一室內又重新陷入黑暗,只有兩支蠟燭在黑暗中閃爍著光芒。

        接下來要說故事的人是一個生面孔。一個臉色有點蒼白,五官卻十分秀麗的女生,這個女生好像是和幾個朋友一起來的。她的眼珠子色澤非常的淡,幾乎近似淡褐色的樣子,在不甚明亮的光度中,像是靈媒一樣的透現出神秘的氣息。

        「啊!又是一個陰陽眼的人嗎?」這是當時我心中忍不住萌生的奇異想法。

        不過,聽她說了幾句話之後,好像只是一個平常的漂亮女孩。女孩自我介紹叫做宛青,是朋友介紹來參加怪談會的。

        「剛才聽了前面那位先生說的故事,說那個坐在拱橋上的女鬼的事,我才突然間想起來有些事情和這個故事可以連得上一點關係,」宛青握著蠟燭的手勢和其它人有些不一樣,她的手指細長,像是拈著什麼似地兩手持著燭光。「有些傳說中說,那些站在水邊,或常常出現在橋邊的鬼魂,很多都是為了尋找替身才出現在那兒引誘人的,不曉得大家聽過這樣的故事嗎?」

        「聽過,」林成毅點點頭。「我們在西雅圖的『怪談會』中常常談到這方面的事,一般的傳說上來說,最常找替身的是淹死的水鬼。但是如果鬧起來最凶的話,則是弔死鬼。」

        「對,」宛青向他微微頷首,表示同意他的說法。「我想,這種傳說在我們的記憶中或多或少都曾經出現過。在我們的老家,有一年就發生過類似的事件,因為情形非常的怪,所以我對它的印象非常深刻。

        有一年夏天,在我們的老家有四個兄弟因為耐不住暑熱,就在下午偷偷跑到附近的溪邊玩。這四個兄弟年紀都非常的小,最大的才十四歲,最小的不過六七歲。在這裡要說明一下的是,他們去玩的那條小溪是附近小孩子非常喜歡去的一個地方,溪水相當的淺,最深的地方也不過淹到膝蓋的一半,所以,附近人家也很放心小孩子到這條溪裡去玩,因為那麼淺的溪水應該是不會出什麼差錯才對。

        可是,這四個兄弟在那個下午居然在那條溪裡淹死了三個。」

        「怎麼可能?」前一天說過不少話的大學生阿忠今天也來了,可是卻一直沒吭聲,一直到現在才開口。「不是說,那條溪最深的地方只到小腿的一半嗎?怎麼會淹死三個呢?難道是河水暴漲嗎?」

        「所以,這件事就變成了當年村裡最轟動的怪事。」宛青徐徐地說道。「唯一沒死的是四兄弟裡面的大哥,應該說算是他的命大,因為他是被路過的一個農夫救活過來的,據那個農夫說,他那天下午湊巧路過那兒,溪裡面已經臉朝下趴著三個小孩,都已經硬梆梆沒氣了,而當他發現這幾個小孩的時候,這個獲救的哥哥也以同樣的姿勢趴在淺淺的水裡,救起來的時候也已經失去了知覺,送到醫院急救才救活過來的。」

        「怎麼會有這種事?」湯米不可置信地駭然笑道。「他們就這樣淹死的?」

        「後來警方將小孩子的屍體檢查過,發現沒有任何的外傷痕跡,也不是死後落水,而真的是淹死在水裡的。」

        「那個大哥呢?」林成毅急急地問道。「後來有沒有醒過來?」

        「有,」宛青簡潔地說道。「而且還恢復了知覺。當他醒過來之後,知道弟弟都已經全數淹死了的時候,情緒變得非常激動,說起話來顛三倒四,大人們一直問他當天發生的經過,可是等到他情緒平定下來,說出來的經過卻讓每個人面面相   ,不曉得如何是好。」

        「是水鬼嗎?」林成毅還是不改心急的個性。「真的有水鬼嗎?」

        「據那個哥哥說,當天下午,他和三個弟弟跑到溪邊去玩,一開始並沒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天氣炎熱,水卻非常的清涼,幾個小孩玩了一會水之後,突然間,最小的弟弟喊了:『花!好漂亮的花!』,就往水中央走去。

        幾個大一點的往弟弟指的方向看,的確看見了一朵非常大、非常漂亮的紅花開在水中央。幾個孩子這時候就神志有點不清楚了起來,也沒有想到最小的弟弟往水中央走去就沒有再回來。跟著,第二個弟弟也彷彿身置夢中地口中唸著:『花!好漂亮的花』,也朝水中央走過去。第三個弟弟也走過去,而且沒有回來的時候,那個生還的哥哥說,那時候什麼事都沒有想,心裡面只想著那一朵大紅花,而且一心一意就只想摘到它。

        三個弟弟都走過去水中央之後,那個哥哥也走進水裡,他一心只想摘到那朵花,然後,就神志不清了。大概就在這個時候,那個農夫才走過來,及時把他拉離水面,救了他一條小命。最重要的是,那個農夫後來也去警察局做了筆錄,而他信誓旦旦地肯定,當天下午的溪裏根本就沒有這樣的一朵大紅花。」

        「所以,那個大紅花是假的東西?」湯米問道。

        「不曉得是真的還是假的,」宛青說道。「但是村子裡的老一輩這時就傳出了一種說法,說那條溪其實是有水鬼在『討替』,這是臺灣話的說法,意思說就是有水鬼在那兒討替身。所以,一直到現在,村子裡的大人都絕對禁止自己的小孩到那條溪旁玩,怕成了水鬼的祭品。」

        「其實在民間傳說裡,水鬼討替身是最常聽到的,而且常常聽到的情形和宛青剛才說的非常類似,」阿忠說道。「有時候會平白無故在水裡出現漂亮的東西,有時是花,有時是玩具,而這些東西實際上是不存在的,只是要吸引你到水裡去。有時候,傳說中水鬼也會化身成人向你求救,如果你以為有人在水中溺水,因而下水解救的話,就中了它的計了,因為,這樣子它就可以完成『討替』的工作。」

        「這樣子的傳說我也聽過,」有個女生接口道。這個女生前一晚上也在,人很開朗,和說故事的人聊得相當融洽,但是自己並沒說故事。「但是,有一種鬼也討替身,討起來卻要比水鬼厲害得多,剛才林成毅也提過了一點點。」

        「你剛才說什麼?」湯米也許是方纔沒聽清楚林成毅說過什麼,悄聲向他問道。

        「他說,」開朗女孩沒等林成毅開口,便俏皮地接上去。「我來幫你說。剛剛林成毅提過,會討替身的鬼除了水鬼之外還有弔死鬼。聽說,水鬼討替身只討一個就可以超生了,可是弔死鬼一討起替身來,卻是接二連三的。」

        大夥紛紛張大眼睛,許多人都露出「有這麼厲害嗎?」的疑惑眼神。

        「其實,在古代的鬼書『聊齋誌異』就曾經描述過弔死鬼討替身的情形。在那個故事中,弔死鬼化身一個女人,在房裡弔了個繩圈,叫書生看繩圈裡面,從外面望進去,繩圈像是一個窗口,窗內有著綠草如茵的美麗世界。弔死鬼要書生探頭進去看,說這樣可以看得更清楚一些,可是書生機警地將腳伸入繩圈,讓弔死鬼無功而返。」

        「好帥,」林成毅開玩笑地笑道。「不過,難道弔死鬼不能把他倒弔起來嗎?」

        「基本上,『聊齋誌異』雖然是鬼狐傳說,但是卻在一定的程度上反映了現實的傳說。在臺灣人的傳說中,弔死鬼是很凶的,像是一種會傳染的可怕現象,如果一條街上有人上弔而死,就會像疾病蔓延一樣,接二連三發生同樣的弔死事件。而且,聽說弔死的那條繩子也非常的凶,如果沒有經過妥善的超渡,會出很大的問題開始作祟。」

        「而且,我好像也聽老一輩的說過,」阿忠說道。「什麼玩笑都可以開,就是上弔的玩笑不能開,只要開了第三次,就會弄假成真,救也救不回來了。」

        「好像就是這樣。」那女孩點點頭,隨即發現大家都盯著她看。

        「妳一定有很精采的弔死鬼故事吧?」林成毅代表了大夥兒的一致想法。「說來聽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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