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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現代言情] 六個夢 作者 瓊瑤

六個夢 作者 瓊瑤


    民國初年,北平。那一天,對婉君而言,真像是場大夢。一清早,家裡擠滿了姨姨姑姑,
到處亂哄哄的。媽媽拿出一件繡滿了花的紅色緞子衣服,換掉了她平日穿慣的短襖長裙,七
八個人圍著她,給她搽胭脂抹粉,戴上珠串珠花,遮上頭帔,然後媽媽抱了她一下,含著淚
說:「小婉,離開了媽媽,別再鬧孩子脾氣了。到了那邊,就要像個大人一樣了,要聽話,
要乖,要學著侍候公公婆婆,知道嗎?」婉君緊閉著嘴,呆呆的坐著,像個小洋娃娃。然後,
她被硬塞進那個掛著簾子、垂著珠珞的花轎,在鞭炮和鼓樂齊鳴中,花轎被抬了起來。直到
此刻,她才突然被一種恐怖和驚惶所征服,她緊緊的抓住轎桿,「哇」的一聲哭了起來,拚
命叫媽媽。於是媽媽的臉在轎門口出現了,用非常柔和的聲音說:「小婉,好好的去吧,到
那兒,大家都會喜歡你的。別哭了,當心把胭脂都哭掉了。」
    轎子抬走了,媽媽的臉不見了。她躲在轎子裡,抽抽噎噎的一直到周家大門口。然後糊
糊塗塗的,她被人攙了出來,在許許多多陌生人的注視下、評論下,走進了周家的大廳。
    她一直記得那紅色的地毯,就在那地毯上,她被人拉扯著,扶掖著,和一個十三、四歲
的漂亮的男孩子拜了天地,正式成為周家的兒媳。事後她才知道和她拜堂的那個神采飛揚的
男孩子,並不是她的丈夫,而是她丈夫的大弟弟仲康。她的丈夫伯健那時正臥病在床,而由
仲康代表他拜了天地。這種提前迎娶被稱作沖喜。或者,她真的是一顆福星,無論如何,她
進門後,伯健的病卻果然好了。
    那一天,婉君才剛八歲。
    她在以後許許多多的歲月中,始終忘不了那個第一天。她還清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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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個夢 啞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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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民國前二十年左右,北平城裡。
    這是個庭院很深的大宅子,包括三進房子和三個花園,門口有石獅子守門,黑漆的大門
上掛著兩個銅門環,門上方懸著一塊金色的匾——逸廬。這是柳逸雲的家。柳逸雲是標準的
書香世家,也是北平的望族。
    在內花園裡,正有兩個少婦坐在一棵大槐樹下刺繡,另外兩個丫鬟垂手侍立著。這是一
個仲夏的午後,樹上,蟬鳴正喧囂著,除了蟬鳴之外,一切靜悄悄的。兩個丫鬟搖頭晃腦的
直打瞌睡。「哦——」突然,少婦中比較年長的一個輕輕的驚呼一聲,挺直了腰,把手放在
隆起的腹部上。
    「怎樣了?」較年輕的一個緊張的問。
    「沒什麼,」前者微笑了起來,一種屬於母性驕傲與喜悅混合起來的笑。「我覺得孩子
在肚裡練太極拳。他踹了我一腳,我幾乎可以抓住他的小腳。」她用手在肚子上輕輕的撫摸
著。
    「噢,表姐,」年輕的一個說:「怎麼我肚子裡從來不動呢?」她也用手撫摸著肚子。
「你還早呢,你只有三個月,是不會動的,等到六、七個月的時候,就會動了。」針線被放
在膝上,兩個少婦熱心的談了起來。
    「不知道是男孩還是女孩,」年長的一個說:「逸雲已經快四十了,我也將近三十,這
才是頭一遭懷孕,希望能是個男孩子,如果是女孩,我就要給逸雲納妾了。」
    「我也希望生個兒子,方家三代單傳,現在,兩個老人家都把希望寄托在我身上,巴不
得我一口氣給他們生十個八個孩子……」「哈,生孩子又不是下小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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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個夢 三朵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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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民國二十七年,重慶。
    黃昏,街道上擁擠著熙來攘往的人群。
    三個穿著旗袍的少女,腋下夾著書本,並排從人行道上走過去。一群青年學生和她們擦
肩而過,不由自主的,好幾個人都站住腳,回頭對她們再看上一兩眼。
    「章家的三朵花。」一個瘦瘦長長的學生說。
    「三朵花?」一個眉目英挺的青年疑問的說。
    「你真是新來的,連三朵花都不知道,你問問重慶每一個大學生,看有沒有人不知道三
朵花的!」另一個笑著說。
    「到底怎麼回事?」那英挺的青年問。
    「告訴你吧,那是三姐妹,都是重慶大學的學生,重大學生稱她們為三朵花。老大是一
朵蓮花,清香,雅麗,可是長在水中,採不到手,要采它就得栽進水裡去。老二是一朵木棉
花,紅艷,脫俗,可是,高高的長在枝頭,沒有人採得到它。老三是一朵玫瑰花,最美,最
香,最甜,可是,刺太多,會扎手!」瘦子說。「哈!有意思!」那漂亮的青年說:「她們
叫什麼名字?」
    「怎麼,你有膽量去碰釘子嗎?那你就試試看,包管你碰得頭破血流!老大叫章念琦,
老二叫章念瑜,老三叫章念琛。老大在歷史系三年級,老二是物理系三年級,老三是外語
系,才一年級。」「你知道得真清楚!」「誰不知道她們三姐妹!」
    「唔,三朵花,我就不相信這三朵花是采不下來的!除非她們不是女人!」「她們是女
人,但不是凡人!」一個戴眼鏡的學生老氣橫秋的說:「她們是奇異的,反常的,超俗的。
但是,我不知道她們的前面有什麼,一切事物,如違背常情,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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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個夢 生命的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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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紋,過來,好好的坐著。你看,今晚窗外那麼黑,月亮都隱進了雲層裡,四處都是風
聲,恐怕要下雨了。哦,你給我拿來了一杯什麼?酒?你想提起我說故事的興趣嗎?你說什
麼?小斟小酌,略增情趣?好吧!孩子,你懂得享受,也懂得生活,這是上天給你的好天
賦。來,讓我們碰一下杯,且乾了這杯酒,我們來開始再說一個夢。酒,這真是件奇妙的東
西,淺淺一杯,可以使人醺然自如,多飲則迷失本性——
    一杯已經夠了,別再喝。今晚,讓我來給你說一個故事——
    一個關於酒的故事。三十年前,上海已是個繁華如夢的所在,急管繁弦,歌舞昇平。在
這兒,沒有晝夜之分,酒綠燈紅,到處是尋歡作樂的人們。是個冬日的清晨。江灣的海面
上,像蒙著一層白霧,幾點風帆,靜靜的臥在海面,海天一色,迷迷茫茫,別有一種寂寥的
詩情畫意。一個穿著件破舊的呢大衣,沒有戴帽子的青年,挾著一個大畫架,在路邊站住
了。對著海靜靜的望了幾分鐘,他支起了畫架,匆匆忙忙的打開畫箱,取出調色盤、顏料,
及畫筆、水碳等……呵了呵凍僵的手,開始在畫紙上塗抹起來。
    風從海上迎面吹來,凜冽刺骨,他瑟縮的縮了縮脖子,鼻子裡呼出的熱氣全凝成了一團
白霧。畫了一會兒,到底敵不過這陣寒冷,他丟下畫筆,把僵硬的手指送到嘴邊去呵了呵,
又在原地跳了幾跳,以期用活動來抵制寒氣,然後,抓住畫筆,他又繼續畫了下去。一陣潑
刺刺的馬蹄聲驚動了他,他回過頭去,詫異著是誰在這麼早駕馬車出來。於是,他看到一輛
兩匹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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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個夢 歸人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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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廣楠的手扶在駕駛盤上,把車子緩緩的向前開動。他並不匆忙,由昆明來的班機要十一
點鐘才到,現在才剛剛過了十點。事實上,他是不必這麼早到飛機場的,但是,自從接到曉
晴歸國的電報之後,他就沒有好好的平靜過一小時,今天,曉晴終於由昆明飛重慶,他就算
不到飛機場上,也無法排遣這一上午焦灼的期待的時光。因此,他寧可早早的坐在候機室
裡,仰視窗外的白雲青天,仰視那帶著她的巨物翩然降臨。車子向前滑行,揚起了一片塵
霧。他凝視著前面的公路,不相信自己會過分激動。激動,屬於青年人,不屬於中年人。可
是,他握著方向盤的手已不穩定,他直覺的感到自己每個毛孔中都充塞著緊張。曉晴,她還
和以前一樣嗎?十年,能夠讓一個女人改變多少?他腦子裡的曉晴,仍然是十年前那副樣
子;淡淡的妝束,淡淡的服飾,淡淡的淺笑的臉上,帶著一抹淡淡的情意。就是那樣,飄逸
的,清雅的,如凌波仙子般一塵不染。近幾天來,他曾揣測過幾百次她可能有的改變,但,
他心目中出現的影子,永遠是十年前那樣飄然若仙。
    塵霧揚起得更多了,玻璃上積著一層黃土。他覷瞇起眼睛,彷彿又看到她——曉晴。
    曉晴原來的名字叫小琴,她嫌俗氣,進了高中之後,自己改名叫曉晴,廣楠曾笑著說:
    「小琴,曉晴,聲音還不是一樣。」
    「寫起來就不一樣。」她瞪他一眼。那年,她才十五六歲,拖著兩條長長的小辮子。曉
晴是廣楠表姨的女兒,算起來也是表兄妹。但,曉晴自幼父母雙亡,被托付給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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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個夢 流亡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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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夜,多麼靜謐安詳,窗外,連蟲聲都沒有,月亮也隱進雲層裡去了。我聽到了風聲,
它正在那兒翻山越嶺的奔馳著。是的,翻山越嶺……它不知道已經過了多少旅程,就和我們
一樣,在這條迂徊的人生的路線上,大家熙攘著,奔馳著……於是,許多的遇合在這條路上
不期而然的發生,許多的夢也在這條路上緩緩的展開……。
    民國三十二年的夏天。
    在湖南省的長樂鎮上,這天來了一個僕僕風塵的五十餘歲的老人。他穿著一件白夏布的
短衫,和黑色綁腿的褲子,雖然是一身道地的農村裝束,卻掩飾不住他的優雅的風度和儀
表。他走進一家飯館,叫了一碗麵,坐下來慢慢的吃。他吃得十分慢,眉尖緊鎖著,滿臉都
是憂鬱和沉重。吃完了面,付錢的時候,他卻用一口純正的國語問那個酒保:
    「你知道這兒的駐軍駐紮在哪兒?」
    「不知道。」酒保乾脆的說,一面狐疑的望著這個操著外鄉口音的農裝老人。老人歎口
氣,提起他隨身的一個小包袱,走出了飯館的大門。在門外的陽光下,他略事遲疑,就灑開
大步,向前面走去。黃昏時分,他來到一個小小的村落,名叫黃土鋪。
    敲開了一家農家的門,他請求借宿一夜。湖南的民風淳樸而天性好客,他立即受到熱烈
的招待和歡迎。主人是個和老人年紀相若的老農,他像歡迎貴賓似的招待老人吃晚餐,取出
了多年窖藏的好酒。在餐桌上,他熱心的詢問老人的一切,老人自報了姓名:王其俊。
    「王老先生從哪兒來?」老農問。
    「長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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