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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候,蠟燭傳到了一個載眼鏡的胖男生手上,胖男生便說了個有點可怕,又有點好笑的鬼笑話:「一條辮」。
在故事中,有個男生在樹林旁的工廠上班,每天黃昏下班時總會在樹林旁遠遠看見一個女孩苗條的美麗背影,垂著一條長長的辮子。
這樣見了幾次之後,男生始終沒能看見女孩的長相,每次看到總是遠遠的背影,垂著烏黑柔亮的辮子。男生對女孩的仰慕之情越來越強烈,有一天,他決定鼓起勇氣,想去和女孩搭訕,想看看她的樣子,不願意每天只看見她垂著辮子的背影。
有一天黃昏,男生又在樹林看見女孩的背影,他鼓起勇氣追上去,跑到女孩背後的時候,他拍拍女孩的肩膀,女孩也大方地回頭,這一回頭卻幾乎嚇破了膽。
因為女孩的正面並沒有臉,也只是一條長長的辮子。
所以,男生才會每次見到她,都只是垂上一條辮子的背影,因為她的正面背面都是「 一條辮」。
不過,說完這個故事之後,胖男生很鄭重地說,這只是一個鬼笑話,並不是真人真事。不過是什麼我想也不太重要,因為大家都很喜歡這個故事,總覺得其中有著揉絞害怕以及爆笑的奇異成份,讓你又覺得可怕,但卻忍不住還是要駭然發笑。
這樣類似中場休息的時候過了不久,林成毅低咳了一聲。
「蠟燭在誰那兒?換誰說故事了?」
「我。」燭光搖曳中,有人回答。
「請自我介紹。」
持著蠟燭的是一個濃眉大眼的男生,這個男生也是西雅圖回來的,我們都半開玩笑地叫他何公子,這個何公子也是「陰風慘慘怪談會」的成員之一。
「我姓何,朋友們都叫我何公子。我今天要說的故事,是不久前才聽到的,連我們在西雅圖的怪談會成員都沒有聽過,」何公子說道。「是關於我一位叔叔的故事。」
「請說。」
「我的這位叔叔在年輕的時候,是一個很鐵齒的人,對於鬼神之說,是完全不相信的。
聽說,他在年輕的時候就以膽子大聞名。早些年,我們老家在山裡有不少果園,每當水果成熟的時候常會有小偷來偷果子,我這個叔叔就自告奮勇去看守果園。夜半的時刻是偷水果賊最喜歡活動的時間,叔叔就躲在果園旁的墳堆裡等待小偷的出現。有時候他就乾脆躲在人家的墓碑後邊,整個人趴在土堆上,下巴抵著墓碑,和死人的棺材並排而臥,理論上,只和死者的屍骨隔著一層薄薄的土。總而言之,他就是這樣一個膽子大,又不信邪的人。
後來,也許是因為膽子大出了名,前前後後的村民都知道我們村裡有這樣一個不怕鬼的年輕人。久而久之就有人想整整他,看能不能殺殺他的銳氣。
在叔叔年輕的時候,附近有一個酒廠的招待所鬧鬼鬧得非常凶,因為鬧得遠近知名,連警衛都很難請到,就是請到了也不多久就被嚇跑。
後來有好事的人就慫擁我叔叔去那個招待所應徵警衛,說既然不信有鬼,膽子又那麼大,應該能夠勝任這個工作才是。我叔叔那時候一方面年少氣盛,一方面也對鬧鬼的傳說相當的好奇,就答應下來。於是,他就在不久後開始在這家酒廠的招待所擔任警衛。」
「你叔叔那時候年紀有多大?」林成毅問道。
「很年輕,非常的年輕,所以才會去答應這種沒腦子的事情,後來因為這件事發生了更多的怪事,而這些怪事大多發生在當兵的時候,所以我想他到酒廠幹警衛的時候大概還沒有滿廿歲吧!」何公子聳聳肩。「其實,後來他自己也說,到那個酒廠招待所去是一個很大的錯誤,因為那的確是一個鬧鬼鬧得很凶的地方,日後他有很多撞邪的紀錄基本上和這次經驗有莫大的關係。」
「會有什麼關係呢?」有位女孩詫異地問道。
「大概是和頻率有關的狀況吧?昨天不是有人說過變成陰陽眼的事嗎?總之,他在這一次的事件後就變成了一個很容易撞邪的人,常常遇見怪異的事。」
「別扯遠了吧!」湯米笑笑道。「還是開始說這個酒廠的鬼故事好了,我可是很想聽哪!那個酒廠鬧的到底是什麼樣的鬼呢?」
「聽說那個招待所在二次大戰的時候是日本人的化學實驗室,」何公子說道。「有次盟軍轟炸的時候,曾經炸死過不少人,而在招待所作祟的,就是那些被炸死的日本冤魂。
那時候流傳的說法是,招待所在晚上根本沒有人敢住在那兒,因為它鬧鬼的名氣實在太響,遠近的人連小偷都對它敬而遠之。」
「不對啊!」湯米問道。「如果連小偷都不敢去,那還要警衛幹什麼?」
「你以為警衛只是防小偷的嗎?當然不是,」何公子搖搖頭。「酒廠的廠房有時會有不同的狀況,像是火災什麼的意外事故,必需有人在那兒準備應付這類的問題,所以嚴格來說,這種警衛並不是為了防小偷而設的,他們防的是廠內可能發生的意外狀況。但是之前因為日本鬼鬧得太凶,已經嚇跑了不少警衛,到後來,當地人根本就沒人敢到那兒做事了。」
「所以才找了你叔叔這樣不怕死的外地年輕人,」林成毅笑道。「那邊的鬼是怎樣鬧的?」
「我叔叔剛到那兒的時候,工廠的管理員便向他描述了鬧鬼的大略狀況。說這兒的鬼通常都是午夜十二點正出來鬧的,會把守夜人壓得喘不過氣來。」
「『鬼壓床』嘛!」林成毅不在乎地搔搔頭。「很常見呀!」
「其實,實際情形那個管理員也說得含糊,也許是怕嚇著了他們吧!對了,那一次到酒廠應徵警衛的還有鄰村的另一個年輕人,這個人比我叔叔還要鐵齒,也是一個絕對不信邪的角色。
聽到管理員說那些鬼會在半夜十二點時壓床的事。我叔叔誇下海口,說他這輩子睡覺睡得最死,一睡下去連打雷都叫不醒,要在半夜十二點來壓他是行不通的,因為他根本就不會醒過來。」
「死定了,」林成毅嘻皮笑臉的說道。「通常在鬼故事裡面,說這種話的人接下來就要撞鬼了。」
「我叔叔當然撞到了,而且在第一個晚上就立刻碰上,連一點緩衝的機會都沒有。」何公子搖搖頭。
「當天晚上,我叔叔在睡夢中突然感到一陣森冷,就醒了過來。這對他來說是很不可能的事,就像他自己說的,只要他一睡下去,根本就很難把他叫醒,但是那天晚上他確沒來由地醒了過來。
而且,醒過來不多久,就聽見壁鐘敲了十二響,果然是半夜十二點鐘。
突然間,我叔叔感到胸口果真出現非常沈重的重壓。那天晚上沒有月光,整個房間裡也沒點燈,只是黑漆漆一片。那陣重壓實在非常的令人受不了,彷彿有人坐在你的胸口似的。而且,在隱約之中,好像真的有一個黑影就趴跪在叔叔的胸口死命壓他。
我叔叔向來是個孔武有力的人,這樣被壓的感覺當然非常難受,於是他便使出吃奶力氣,猛力一掀,整個人坐了起來,還把胸口上的『那個東西』掀到床下去。據叔叔說,『那個東西』掉在地上時還發出好大的聲響。」
「是實實在在的東西嗎?」林成毅很興奮地問道。「如果會發出聲音的話,就不是鬼了吧?」
「不知道,他其實也搞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只知道猛力一推就把『那個東西』掀到床底下。我叔叔動作也很快,一翻身就想下床去察看究竟。結果,說時遲那時快,感覺上,好像有個又冷又尖銳的東西突然間刺進他的屁股,非常非常的痛。他大叫一聲,就這樣整個人暈死過去。」
「暈了?他受傷了嗎?」
「第二天一大早,他就在陽光下醒了過來,醒來後想起前一夜發生的事情,連忙察看了一下身上,卻發現一點傷痕也沒有。」
「好怪,」湯米皺眉說道。「不是說有個又冷又尖的東西剌到他嗎?真的一點傷痕也沒有?」
「嗯!」何公子點點頭。「經過這樣子的經歷,我叔叔的心裡開始有點毛毛的了。於是他跑到隔壁房間的另一名警衛那兒,告訴他前一晚上發生的事兒。但是卻被那個人嘲笑了一頓,因為另一名警衛睡得很好,一覺到天明,也沒有什麼東西去吵他。那個警衛還說他一定是沒膽子,想打退堂鼓了。我叔叔畢竟年少氣盛,被他這麼一激,還是留下來待了第二個晚上。」
「第二個晚上…」有個小男生怯生生地問道。「也出事了嗎?」
「當然,」何公子用力地點點頭。「第二天晚上,我叔叔已經開始有點相信鬧鬼的傳聞,不過衝著同事的激將取笑,也就留了下來。同樣的,睡著了之後,又在半夜十二點醒過來。
這一次醒過來和上一次完全不同,那種壓迫的感覺仍在,可是四肢和身體卻完全無法動彈,只有眼睛可以稍稍轉動。
那天夜裡有著很明亮的月光,映到房間裡面,所有的景物都可以隱約看見。我叔叔整個人就僵躺在床上,只能靠眼角餘光看看四週。」
「那他看見了是什麼東西壓他的嗎?」林成毅急忙問道,因為剛剛何公子才說過,前一晚上有個『東西』曾經壓在他叔叔的胸口。
「沒看見,這一次,沒有人壓在他的胸口,但是全身就是動彈不得,」何公子緩緩地說道。「他有點驚惶地全身僵在床上,眼睛環視四週,卻彷彿看見一個人影站在門邊…
那真的是一個人影,我叔叔極目望過去,想看清楚那是什麼人,卻因為只有眼睛能夠轉動,沒有辦法看得很清楚,可是這並不重要,因為接下來發生的事,才是讓人嚇破膽的事。」
「怎麼了?」湯米問道。「那個人做了什麼事?」
「也沒什麼,那個人就這樣飄啊飄地,從門口慢慢向我叔叔躺著的床鋪接近。我叔叔說,當時他死命地想把眼睛閉上,卻發現連眼皮也動不了,只能眼睜睜看著那個『人』向他慢慢走近…
那個『人』飄到床邊的時候,我叔叔直覺想大叫,卻一點也叫不出來。只能眼睜睜地看『他』飄上床鋪,像慢動作一樣,緩緩俯下身來,鼻子對鼻子,兩個人的距離不到五公分,就這樣面無表情地以近距離瞪著我叔叔看。」
「好可怕,」有個女孩呼吸困難地說道。「他看得出來那個鬼長什麼樣子嗎?」
「當然,」何公子肯定地點點頭。「鼻對鼻,眼對眼,把那個鬼的樣子看得一清二楚,連臉上的花白鬍子都看得一清二楚。」
「是個男鬼嗎?」
「嗯!而且看得出來是個中年的日本鬼,因為他那撇黑白相間的鬍子是長在鼻子下面,像老鼠鬚一樣只有一小撮,臉上有很多皺紋,眉目間的神情非常愁苦。我叔叔說他之所以能看得這樣清楚,是因為那個日本鬼就用這樣的近距離盯著他看了好久好久。」
「他…沒說話?」
「沒有,從頭到尾他都沒有吭聲,只是沒有表情地飄在我叔叔的上空看他。也不曉得過了多久,這個鬼才緩緩地下床,悄沒聲息地循原路飄了回去,最後消失在月光投射進來的門口。等到這個日本鬼消失後不久,我叔叔的四肢逐漸恢復知覺,漸漸可以動了。恢復行動自由之後,我叔叔第一件事便是驚天動地翻下床去,連滾帶爬奪門而出。
出了門之後他還想到另一個警衛,這時候也顧不得他取笑了,再怎麼說,那個警衛畢竟是方圓幾里內唯一的一個活人。我叔叔同樣連滾帶爬地跑到另外一個警衛的房門,卻看見他的房間已經人去樓空,桌子椅子翻倒在地。原來,那個日本鬼已經先去找過另一個警衛,已經先行把他嚇得落荒而逃。
我叔叔也顧不得害怕,在黑夜裡狂奔了好久,這才跑到比較熱鬧一點的街上,找了家半夜還開著的麵攤,一走近卻發現另外一個警衛已經坐在那兒,臉色鐵青,手上簌簌簌地抖著,一個人喝著悶酒。」
「他真的也看到了嗎?」湯米問道。
「這種事不用問大概也可以猜得到了吧?他們兩人彼此也不說破,只是鐵青著臉坐在那兒,一杯杯地喝著酒,好不容易捱到天亮,另外那個警衛就搭早班第一班車溜掉了,連行李、衣服都沒帶,就這樣頭也不回溜掉。」
「發生了這種事,」林成毅輕鬆地笑道。「大概是他一生最難以磨滅的印象了吧?那你叔叔呢?他也跟著跑了嗎?」
「我叔叔本來也想這樣一溜煙跑掉的。但是有個年長的人指點他買點牲禮去祭拜一下這個日本鬼。因為按照民間的習俗,這些日本鬼會常常出來也許是因為他們餓了,沒有人祭拜,所以出來向人要東西吃。」
「所以你叔叔這樣祭拜過之後就沒事了?」有人這樣問道。
「有沒有事是不曉得的,因為他也只是趁白天回去拜了一下,根本再也沒回到這個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