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貼]我與我的「學餐女兒」

【陳燕芳（台北醫學大學藥學系二年級）／提供】

回憶起家教經驗，就一定要提起那四個孩子——黏著你不放說要你陪她們去玩，自私又任性地把你佔為己有；而她們的父母看到我是全校少數可以接近的大姐姐之ㄧ，第一次要求我做孩子們的小老師；後來我不在乎當真正的家教其實能多賺點零用錢，我甚至還買了好多東西送給她們做紀念……


學餐阿姨的女兒們是學校裡可愛又搗蛋的四姐妹，學校雖然不大，只是個小小的分部，在那裡讀書的都是大一新生，但是每天來來往往學生餐廳的人數也不是小數目，上百人每天都會到阿姨這裡報到點菜，很多人也都知道阿姨有個小學的女兒，都會逗弄阿姨的女兒。可是那些小孩，只要是不認識的大哥哥大姊姊來跟她們說話，全都會以哭鬧來回應，在我眼裡，她們只是一群超級不可愛的小孩子，常騎著單車就在餐廳裡到處亂跑亂跳，看了就心煩，怎麼也不會想主動跑過去跟她們說話。


一直到下學期，有個意外的機會讓我開始接觸那群本與我不同世界的小孩。


學校辦了醫院服務時數，在只剩兩個名額之下，我跟同學幸運得到這次機會，那次學餐阿姨也帶著她兩個女兒參加這次的活動，原本兩個毫無交集的平行線竟開始交錯甚至打結——我開始扮演了一個丑角，一直到離開學校分部、要回台北讀書，都還不敢相信自己要離開她們，一個累人的丑角、一個煩心的丑角，就像菜市場買菜的太太帶著四個孩子到街上買菜，一點也不像個大學生。


她們的父母因為受到學校的影響，開始幫大女兒找個小老師，負責盯她寫作業、給她做個小考試、教她一些數學算式，原以為這任務對我這個大學生來說，當然是輕而易舉，就像是要個大力士舉起一根羽毛。但是，第二天我就舉雙手投降，因為這些小羽毛會聚集起來對付我這個鼻子過敏的力士。只是簡單的寫國語作業，畫個幾撇、寫個幾行字就似乎要她的命，三不五時來個眼淚來個哭鬧，哄著、哄著，連自己也跟著煩躁，我發現自己快跟她們一樣用哭鬧來解決，三個妹妹也不斷地在我週遭打打鬧鬧，說什麼我都不跟她們玩、說什麼我很偏心，慫恿著她們的大姊拉我去騎單車，這樣的場景竟在人來人往的學生餐廳裡上演。


沒幾天，班上同學都問我為什麼會跟那群小孩子玩起來，還說我快變成她們的媽了。漸漸地，班上系周開始要籌備，全校都是住宿的新生，我們為了要打響繫上的活動，除了每天晚上籌備活動、練習舞蹈，還要趕場到每個寢室宣傳我們的招牌，我不可能認識全校所有人，可是，凡是我經過的寢室，大家都問我相同的問題︰「你是怎麼跟學餐阿姨女兒混熟的？」


這個奇妙的機緣竟發生在我這平凡無奇的大學生上，習慣她們的胡鬧、習慣她們的吵鬧之後，自己也開始習慣性的往學生餐廳跑，晚餐就算是同學幫我在外面買的，我也會待在學生餐廳裡吃完，努力的盯完大姊琦琦的作業，也順便給二女兒柔柔畫美麗的圖片，教三女兒岑岑寫ㄅㄆㄇ，陪著四女兒珊珊吃晚餐，她不願意吃的，我還幫她吃，我外面買的晚餐也與她分享。而琦琦寫完作業的那一瞬間，我們就像得到世界冠軍般的開心。


我也帶著她們到學校亂跑亂竄。系周活動起跑，到哪兒都有賣吃的，撇下室友、同學帶著她們去買冰、買糖吃。同學們都開玩笑的說︰「你什麼時候做四個孩子的媽了？」不可否認，我對她們的好，幾乎就像母親對自己的孩子一樣，關心她們今天作業有沒有寫完、擔心晚餐只吃這樣不夠營養、煩心她們浪費還可以繼續使用的文具，我簡直就像她們嘮叨的母親。或許這就是緣分，一開始對她們的偏見也轉為全心全意的照顧，她們的媽媽也會私下給我吃免費晚餐、讓我帶好吃的雞腿大餐當宵夜。


終於，我們班的系周活動也開始起跑，表演活動中我扮演一個小學生，「張君雅小妹妹」，我的書包、我的帽子都跑去跟琦琦借；還有個活動中我扮演一個賣小吃的阿姨，我跟學餐阿姨借圍裙來表演，而最後一天的表演是跳美麗少女的舞蹈，我也邀請學餐阿姨的女兒來看我表演，但那也是最後一天我當她們的小老師。


活動一結束就開始準備期末考，我開始專心在課業上面，每天讀的書不外乎就是老師出的重點考題、原文書，想起幾個月前我還很投入的思考如何讓九九乘法表背起來簡單、思考ㄅㄆㄇㄈ以後的順序，我也對琦琦她們隱瞞我轉學回台北讀書的消息。當初下雲林讀書不到一年，心情十分複雜，現在即將要離開雲林回台北讀書、離開同學、離開我的「學餐女兒」回熟悉的台北讀書，心情更是五味雜陳。


當個小老師讓我學到的東西比她們還多，我在乎的不是獎勵多少、得到的回應、在學校中被大家認識，而在乎的是我比起一般家教體驗更多的人情，我是個幸運的小小家教老師，對她們的回饋只有用心來疼愛。我很笨，我不懂學生在課業上的需求，但不可否認，我不斷地學習瞭解她們的語言，就像當初自己還是個小學生，需要老師無私的奉獻、忍耐度極高的陪伴，任性的要求老師認為自己是個獨一無二的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