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商憑什麼執天下金融之牛耳？
山西是一個很窮的地方，但是在過去，山西創造了驚人的財富。創造了哪些
驚人的財富呢？可以用數字來說明，在清代初年的時候，擁有千萬兩家財的大戶人家，
中國只有兩家，叫做南季北亢。南方是季家，北方是亢家。亢家擁有千萬兩以上的白銀
，他是我們山西臨汾人，臨汾亢家，在揚州沿大運河建有十幾裏的這個私家花園，這是
在千萬兩以上的晉商。另外有八百萬兩白銀以上的實力的晉商，有兩家，一個是介休的
冀家，一個是介休的侯家。擁有五百萬兩白銀以上的家族，這就是祁縣的喬家、渠家，
太谷的貟家，榆次的王家和太谷縣的曹家。這些人家擁有五百萬兩白銀以上。這個數字
是個什麼概念？拿清代乾隆三十五年國家財政相比，當時清朝乾隆三十五年的時候，國
家財政收入是三千五百萬兩白銀，言外之意就是說，晉商三到五家財富的總和就和國家
財政收入相當。所以在清代中期以前，山西就達到了財雄天下，富可敵國的地步。到了
清代晚期的時候，隨著山西人天才般地創立票號以後，山西的財富又獲得了大的發展，
據統計，在清代晚期的時候，家財擁有一千萬兩流動白銀，全部資產過億的山西人家，
有87家，當時的財政收入是多少？8000萬兩白銀。也就是意味著在山西這塊貧瘠的土地
上，有87戶人家都被國家收入多得多。第二個，舉一個形象的例子，晉商有一個商號叫
做大盛魁，大盛魁當時的財富大到什麼地步呢？可以這麼來形容，如果用白銀鋪路，五
十兩的白銀鋪路，可以從今天的烏蘭巴托，當時叫庫侖，一直鋪到北京。所以叫萬里白
銀之路。這是第二個我想說的。更重要的讓人驚奇的，他所創造的財富，到了讓人想像
不到的地步。清代晚年，學者徐珂寫了一本書叫《清稗類鈔》，《清稗類鈔》裏講全國
富商百強中，排名前16位的大財東都是山西人。這是清代。再往三百年前，文學家謝肇
淛在《五雜俎》這本書裏面就講到“天下富室者，江南推新安，江北推山右”。新安就
是徽商，山右就是山西人，山西商人或思，或儉，或產，或窖藏，其富庶程度遠非新安
能比，也就是說在明代末期的時候，山西商人這個財富就不是徽商能比的。
所以從這個歷史財富角度來講，山西在這麼貧窮的自然環境下，創造了這麼大的財富，
令我們今天非常地汗顏，為什麼會創造這些財富，有好多方面的原因。
首先是政治原因，山西這個地方是個中華民族的發祥地，可以把它概括
成四句話，叫做天下王氣出山西，天下霸氣出山西，天下文氣出山西，天下財氣出山西
，山西文化它是這麼個特色。天氣王氣出山西，山西歷史上是出皇上的地方。遠古時期
的堯舜禹，春秋戰國時期的晉文公，趙簡子，漢代的漢文帝劉恒，魏晉南北朝時期的後
漢皇帝劉淵，後趙皇帝石勒。北魏皇帝拓拔圭，北齊皇帝高歡、高洋父子，隋末的時候
，李淵、李世民父子起兵于太原，山西還出了一位女皇帝，叫武則天。所以唐玄宗李隆
基評價山西，評價太原，叫做“井邑龍斯躍，城池鳳翔餘”。山西是一個龍飛鳳舞的地
方。為什麼到宋代以後就一個皇帝都不出了，這就與宋王朝對山西的打壓有很大關係。
太祖太宗三征太原，打下太原來以後，當時的宰相趙普對太宗講，太原屬參星，我們大
宋屬商星，從天上的星宿對應而言，叫做參商不兩立。參星和商星不能同時出現，就和
太陽月亮不能同時出現一樣。五代以來，國家動亂，晉陽是為禍本，從唐朝以後，後唐
的李克用，後晉的石敬塘，後漢的劉知遠，北漢的劉沖都是兵起晉陽，兵起太原打到開
封，就把這個國家滅了，所以要保持國家的穩定，趙普給太宗講，必須毀了太原城，所
以先是火燒太原，繼而水灌太原，最後把一座2500年歷史的文化名城夷為平地，夷為平
地怎麼辦呢？把太原的臣民，10萬富戶，如數擄往河南，把他們抓到河南去。抓到河南
去，又不給封官，又不給地，沒有土地沒有生存的情況，這時候怎麼辦？只能做小買賣
。怎麼做小買賣呢？這就是山西人依託山西的地區資源來發展自己。山西有十大資源，
我們今天講山西有十大資源，大同，它有這個胡麻和玉石，太原又有糧食和釀酒技術，
就釀酒技術而言，山西的汾酒最早見諸于北齊，唐朝的時候大詩人杜牧就講，就在這個
詩裏面，《清明》這首詩裏面提到了汾酒。過去臨汾這個地方有兩大資源，第一是棉花
，第二是麻紙，晉南有兩大資源，晉南就是包括今天的運城，第一是食鹽，我們吃的這
個食鹽，第二就是抽的這個香煙，煙葉，晉東南它的資源主要在這個瓷器和鐵礦，晉東
就是陽泉這個地方，它主要是砂貨和瓷器，所以山西地方這個它資源豐富。經過200年
的努力，山西在全國建立了十大商貿區，第一是東北商貿區，山西人主要在那做什麼，
主要是做參茸和藥材。我們現在都知道是山東人闖關東，你知道山東人為什麼闖關東？
都是山西人帶著錢到東北去開發，招募山東的苦力到那去種地的，所以有山東人闖關東
（之說），它的組織是誰，財東是誰，山西人。北京商業圈，山西人在北京幹做什麼？
第一是做雜貨，第二是做古玩，雜貨我們現在所知的，“六必居”的醬菜，比如說我們
前面大街上這個，“獨一處”的這個燒麥王，這都是山西人的商號。山西人主要在北京
做什麼呢？做古玩。天下古玩80%的木器出在山西，70%的琺瑯器出在山西，60%的琉璃
出在山西，50%的石佛、玉佛出在山西，40%的字畫出在山西，30%的民間瓷器，民窯瓷
器出在山西，所以山西人主要在北京這個市場上做古玩。第三個商貿圈，他就建立了兩
淮商貿圈，就是淮南淮北，今天安徽、江蘇山東一帶，山西人主要在那經營什麼，主要
經營鹽業，食鹽，過去食鹽是暴利。
山西人建立了上海商業圈，山西人在上海做什麼？主要是做票號，山西25家票號在
上海成立了山西匯業公所，與當時的外國銀行競爭，和南幫錢莊競爭，三足鼎立有其一
，這是在上海商業圈。再下來山西人在閩浙商業圈，就是浙江和福建，山西人主要在那
做什麼，做茶葉，開拓了萬里茶葉之路，山西人主要在那做茶葉。兩廣商業圈，山西人
一直跑到廣東廣西去，到那去做買賣去，主要是經營洋貨，然後呢再下來他又穿過雲貴
商業圈，雲貴這個地方產鹽，產銅，所以山西人把雲南貴州的鹽和銅運到北方來賣。然
後就是兩湖商業圈，湖南湖北商業圈，山西人主要在那做什麼？主要做票號和茶葉。再
接下來山西人創立了西北商業圈，西北商業圈主要經營馬匹，主要經營玉石，更重要的
是山西人開拓了對外蒙的國際大市場，所以山西人依託資源，在全國建立了十大商貿圈
，所以山西人這是靠自己的勤奮。他除了這個政治優勢，他除了靠自己的資源優勢以外
，他還很重要的是，山西人很會抓機遇優勢，山西人在歷史上抓住了三次難得的歷史發
展的機遇。
第一次是明代“開中制”，什麼叫開中制？過去的暴利產品是鹽，我們吃的這個食
鹽，就和我們現在的暴利產品是香煙一樣，過去是食鹽。誰要經營這個食鹽，首先你得
往北方的邊關送糧食，北方邊關的太原、大同、宣化這一帶送糧食。你把這個糧食送到
邊關以後，當地政府發給你鹽營，然後你開始經營鹽業，山西人就是抓住了這個開中制
的這個機會，把南方的糧食運到北方來，獲得鹽業專營權，按理說山西這個地方本身產
鹽，晉南產鹽，但是鹽量很有限，鹽業的主要產地在兩淮，淮南、淮北，包括浙江，包
括山東，山西人就是靠給邊防部隊輸送糧食，獲得了鹽業專營權，最後擴展到了全國，
把自己的買賣擴展到了全國，這是他抓住了第一次大機會。
第二次大的機會，他抓住了清王朝統一中國以後，建立了對俄國對西歐的國際商道
，這條茶葉之路，我們叫做萬里茶葉之路，萬里茶葉之路是中國外貿史上第三條國際大
商道，第一條國際大商道是我們熟知的唐代的絲綢之路，它起點在西安、榆林，穿越西
域36國，把東方的絲綢、字畫、茶葉運到西歐去，這是第一條國際大商道，但是到了宋
代以後，隨著西域36國化為沙漠，有的甚至動亂，這條國際商道就斷了，斷了以後宋代
開闢了第二條國際商道，這就是源于福建泉州的海上絲綢之路，把這個絲綢、茶葉從泉
州出發，用船作為交通工具運到西歐去。這是第二條國際商道。但是到了明清兩朝實行
海禁政策，為了防止倭寇入侵，為了防止海盜，清王朝統一中國以後，他實行海禁政策
，不讓你出海了，不出海怎麼辦呢？山西人開闢了這條路上的國際大商道，從武夷山采
上烏龍茶，從湖南的安化、湖北的“羊樓洞、羊樓司”采上綠茶和花茶，穿越長江，首
先以船作為交通工具把這些茶運到武漢，在武漢進行整裝以後，馬匹作為交通工具，把
它再一路北上，沿這個河南、山西運到太原。太原再整裝整理以後，以駱駝作為交通工
具，北上庫侖、恰克圖，烏裏雅蘇台，伊爾庫茨克，一直把它運到俄羅斯去。所以這條
萬里茶葉之路呢，是山西人創造的，在開闢這個萬里茶葉過程中，山西人付出了巨大的
艱辛，因為過去的自然環境不像今天這麼好，到處都有荷槍實彈的員警，到處都有維持
秩序的人民解放軍，過去，這個土匪出沒，強梁叢生，開闢了萬里茶葉之路，這怎麼才
能開闢這萬里茶葉之路呢？這就引出來第二個問題，就是什麼呢，就是山西人的鏢局英
雄和晉商英雄相結合開闢了這條萬里茶葉之路。
在這條萬里茶葉之路這條線上，有兩個死穴山西人打不通，一個死穴呢，位於今
天湖北河南交界處的“桐柏山”，這個地方歷史上土匪出沒，所以山西人就過不了長江
，這個桐柏山是南下湖廣，北通山陝的交通要道，但是土匪出沒，這個打不通這個死穴
。第二個死穴在河北滄州，滄州是出武術大師的地方，但是有些武術大師武藝很高品德
不高，經常搶劫別人的財物，所以大運河的東西過不來，這個地方是西通山陝，東通京
津的交通要道。
在這種情況下，山西誕生了一個天才般的武術大師，就是戴隆邦，戴二閭，就是心意拳
的創始人，心意拳這種拳法招數很醜陋，甚至讓人看起來不入眼，但是一劍封喉、一招
致命，很實用，打起來很實用。所以戴隆邦創立心意拳以後，他到桐柏山去一舉制服了
山中的草寇，打通了這條南下湖廣、北通山陝的交通要道。一定意義上講，沒有晉商，
戴隆邦，戴二閭只能在小家小院裏練健身術，不會成為一代武術宗師。正因為有晉商的
經濟支持，所以他行遍天下，遍訪天下名師，獨創一人之奇，創立了心意拳。反過來，
沒有心意拳的支持，晉商只能在小縣小城裏做買賣，不會成為匯通天下的大商人。正因
為心意拳支持他，所以他才能夠南下湖廣，北通山陝，打通了萬里茶葉之路。在清代抓
住了這次機會，就是打通了萬里茶葉（之路）。還有一個機會就是，資本主義萌芽在中
國剛剛落地的時候，山西人抓住了這次機會，1823年，也就是道光三年這一天，一個在
北京工作的山西人，逢年過節大家都要委託他，往故鄉捎銀子，因為他這個人品行很好
，信譽很好。但捎的銀子越來越多，他帶不回去了，怎麼辦呢？他就寫一封信，告老家
說，我現在接收了張三五兩銀子，你從老家給他支五兩銀子，我接收了李四五兩銀子，
就這個還接收不過來。怎麼辦呢？他就跟別人講條件，誰要再委託我捎銀子，我要中間
抽取費用了，以前免費為你們服務，從今以後抽取費用。大家說抽取費用我也願意幹，
在這種情況下，突然發現，銀兩在異地流動的過程中，潛藏著一個暴利產業，這個暴利
產業就是票號。所以他天才般地創立了票號，創立票號以後，在短短的幾十年之內，控
制了中國的金融，控制了中國的經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