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思奇語
真理具有笑話的品質,當一個人會心的笑,你就可以肯定他一定是或至少是把握了某種真理。
最終的真理並不是找尋得到的,找尋需要一個距離,距離帶來相對。最終的真理就在每一個人的內在深處,這個“內在深處”=“遍一切處”,人與之並不存在一絲距離,關鍵在于“認出”,壓根不是“找尋”。
最近的在另一個向度上也是最遠的,相信真理存在于遙遠的地方,這個找尋真理的初始起點就錯了。很少有人懷疑:“最終的真理是不是就在這個能夠找尋真理的內在起點?”
外在的“找尋”並不能爲你帶來最終的真理。真相是:“找尋”讓你不斷受挫,不斷爲你掃除非真理,然後那個“能找尋”猛然醒悟:真理並不是一個客體。然後這個“能找尋”就開始轉向內在。
科學發現的真理並沒有錯,只不過它們永遠是相對的。那個根本的原因在于:科學關注一千零一種“所找”,就是忽略掉了那一個“能找”。那一個“能找”正是科學存在的基礎和背景,而找到那個“能找”是所有宗教的真正目標。
佛陀是個科學家,但從事的不是向外的科學,而是向內。
物質真的那麽實在嗎?水中的氣泡可以理解爲“水的一小塊缺損”。那麽,爲什麽不能把物質理解爲——“空”的一小塊缺損呢?
“空”,真的是什麽也沒有嗎?如果是那樣,“空”應該是連“空”也沒有呀!這個疑問,你如果能夠認真體悟,它將會成爲一個開悟之門。
“空”好比是“0”,而“0”真的是什麽也沒有嗎?如果是那樣,爲什麽“0”會有“變”呢——“0”會變成等量的“正”和“負”。
看物質的外面,相對于空間來說,是正,因爲它比空間多出一個“形”。但是,你發現了嗎?看物質的裏面,相對于空間來說,就是負——因爲它是空間的一個缺損。
“物”,是凝固的“心”;“心”是流動的“物”。既非凝固,也非流動;既可凝固,也可流動的是——空。
內在和外在壓根就沒有真正的分界線。“自我”就是那個分界線,一個由你的頭腦創造的虛假分界線。
“幻象”或“夢”並不是真的,但也並不就是假的,“幻象” 或“夢”是一種介于真實和虛假之間的東西。
哲學的局限在于它是一種“學”,而不是一種“悟”。哲學是知道某些道理,但恰恰不知道“知道”本身。
關于“愛”的哲學全都是虛假的,“愛”無法被濃縮成一種學問,因爲它的本質存在于沈默的覺知之中。
哲學的原始定義是“愛智慧”,哲學對智慧的定位從一開始就錯了——把智慧預先客體化。哲學永遠不可能明白真正的智慧並不需要去愛(否則那將是兩者的分離),因爲智慧的背面就是愛,它們壓根不曾分離,是一個完美的“一”。
全能的上帝怎麽可能存在?如果存在,他就必然能夠自殺,而自殺會使他不存在。
爲什麽我們所發現的真理一直都是相對的?原因不在外在,而是因爲人的頭腦中的所有觀念都是相對的,除非超越觀念——沒有觀念,否則絕對真理絕不可能顯現。
耶酥說:“上帝與你同在。”他說得一點也沒有錯。上帝不是別的,上帝是一個包含“存在”與“不存在”的狀態 ——空,所以上帝無處不在。 耶酥說:“別人打你右臉,你把左臉也拿給他打。”關于他爲什麽這樣說的所有理性解釋都是錯的,整個事情的真相只是:耶酥在對世人表達一個愛,而愛不需要任何解釋。所有真正的宗教都是相通的,因爲宗教的那個內在本質就是人的內在本質,它們是“一”。所以,佛陀的一半是老子,老子的一半是佛陀,而他們兩者的另一半都是耶酥。 耶酥是一個愛人,但他不是愛某一個具體的人,他愛所有的人。
龍樹菩薩對“空”的解釋並沒有錯,只是太煩瑣了。他沒有辦法,因爲他在面對煩瑣的提問,否則,那個最終的“空”是沒辦法解釋的,也是不需要解釋的。
關于“空”的任何概念化的解釋都是錯的,當你領悟到它們爲什麽都是錯的,你第一次對了。老子說:“道可道,非常道。”那麽,他這句“道出”來的話算不算真正的道?很簡單,一旦把它拿出來說給人聽就還不算,而駐留在心中生根就算。
“道”在“心”中,“心”在一切處,一旦拿出來傳遞給別人,就變味了。釋迦牟尼佛明知“道”無法被傳,還一直在傳,就是想讓你知道:“道”最終無法被別人所傳,需要你自己去體悟,而體悟最終使“道”在你身上發生。
“傳道”這個詞本身就是錯的,“道”無法被傳。當你知道“道”無法被傳,真正的道首次開始傳遞了。不是被別人所傳,是“道”自己在你身上發生。
比石頭軟的是冰,比冰軟的是水,比水軟的是氣,比氣還軟的是空,所以空並不是什麽也沒有,而是石頭軟化後所能達到的盡頭。
意識到石頭的存在最容易,意識到冰的存在也容易,意識到水的存在稍費力,意識到氣的存在很費力,意識到空的存在最困難,因爲空就是純淨的意識——意識最純的原始源頭。並不是你能意識到有物質存在,而是物質本身就是意識的一種“固態”。 物質和意識真的是兩回事嗎?真相是:物質是宏觀的意識,意識是微觀的物質,而兩者的同一本源是空。
“哲理”是好壞參半的。好的一半是:它是關于道理的更深道理,它比一般道理深入。壞的一半是:“哲”由“口”和“折”組成,它仍然需要口來說,所以是打了“折”的真理。人生的真正意義是什麽?是否真有一個什麽“意義”的東西在人生路上的遠處等待你?這個“意義”到底是在遠處還是在自己的頭腦中?
跳舞有什麽“意義”?遊戲有什麽“意義”?慶祝有什麽“意義”?甯靜有什麽“意義”?自在有什麽“意義”?輕松有什麽“意義”?難道你不能不要“意義”而生活?生活的點滴過程本身就是人生的“意義”。
“意義”是頭腦的創造,它在安撫你的頭腦,但同時也在欺騙和駕禦你的身體。看到這一點,你的生命就會超越意義,你就成爲生命的主人,頭腦成爲你的仆人;看不到這一點,頭腦就成爲你生命的主人,而你成爲頭腦的仆人。
你爲什麽不是一棵樹或是一只狗或是一只貓,偏偏剛好是一個人?
一個真正的師父是利用簡單的東西來說明深奧複雜的現象,一個形而上的老師是利用複雜難懂的辭藻把無知裝飾得很花哨。
真理決不可能是複雜和困難的,“複雜”是頭腦的一種組合,“困難”是頭腦的一種想象。真理只有一樣品質——精純,而精純瓦解“複雜”和“困難”。真正的聰明,會有一個極限,超過那個極限,只能是放棄聰明。 請問,一朵花的生活複雜嗎?一棵樹的生活複雜嗎?一只鳥兒的生活複雜嗎?一個佛的生活複雜嗎?爲什麽偏偏只有普通人的生活如此複雜?這個複雜的根源如果不是來自人的頭腦又會來自何方呢?沒有什麽真正的“外在”和“內在”,“外”和“內”來自頭腦的劃分,它們是虛假的。“外在”只是在空間中,你還沒有走過去用身體包裹住的內在;“內在”也只是你用身體目前暫時占有的“外在”。但內外的“在”卻是真實的,你一直被身體內外廣大無邊的“在”浸潤包圍著。你如果真的不渴望勝利,你會連失敗也懶得去求,勝利和失敗的感覺是不可能分家的。所以,“求敗”不是別的,就是經過修飾掩蓋的“求勝”。
“佛在心中。”這句話更准確地說,應該是“佛在遍一切處”,而“遍一切處”的都是“心”。否則,你會以爲“心”只是在內在。不識“空性”真面目,只緣心在此“性”中。 對外在來說,壓根沒有什麽真正的成功和失敗,那完全是你自己的欲望在作怪,是你的欲望在導演這場戲。
最浩大、最深刻的“知”只能是“無知” 。存在中那個最根本的秘密就是——大有若無。空,只是看起來是無,但它正是最穩固、最實在的有。因爲最穩固、最實在的東西必須最精純,但精純到極點就會失去形態,有形態就不會最精純。空,是具有“實在性”的物質的和具有“覺知性”的意識的最精純本源整體,是一個完美的“一”,空就是實在的覺知。並不存在什麽真正的聰明,聰明永遠是相對的,愚蠢隱藏于其中。看到“聰明永遠帶著局限”的那個“看到”就是真正智慧的起點。愚蠢也並沒有什麽不對,愚蠢也具有自身的美。不掩飾自己的愚蠢就是一種智慧。老子說:“要想避免被別人超過,除非你從一開始起跑就是最後一個。”老子絕對正確,但他似乎太吝啬語言了,可以再增加一個操作層面的辦法:采取和衆人起跑方向相反的方向跑。